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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尘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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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看着骑兵们还剩下的几十匹马,心中一动,问猎人莱文:“伤得重不重?还能动么?”
“暂时还死不了。”猎人莱文捂住伤口说,他几处伤口都很深,血还在往外流,幸好他的体质很结实能撑得住。阿萨示意他过来,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几处伤口上竭尽自己所能地用了治疗法术。他对于治疗术没什么兴趣,也少以练习,这几下已经是极限。
他对猎人莱文说:“把这里的马全部都赶走,赶得越远越好。”这里离城很远,骑马也要小半天。只要把马全部赶走了,即便是自己这边形势控制不住了也可以给逃跑的村民赢得不少时间。
猎人莱文转身去赶马,走过道特的旁边的时候突然按住他痛打起来,直到把他揍得瘫在地上才转身去把马赶作一团带走了。
看着罗德哈特地带着村民离开,猎人莱文也赶着马群消失在森林中。阿萨终于松了口气,然后那股压抑了多时的愤怒才散发出来,他伸手抓住了道特脖子上的肥肉,像牵狗一样把他扯了过来和钦差大臣跪在一起,把刀横在他两人的脖子上问:“我决定宰你们中间的一个,留一个做人质就行了,你们两个自己说,谁该死?”
“他该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他比我的官大,这些都是他的主意,是他说要把这些匪民们都杀死的。”道特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声音像是一只猪在号叫。“我只是个小官而已,都是他们叫我做的啊。”
“我比他瘦,当人质要方便得多。”钦差大臣不愧是学者,知道强调自己的优点。还举起自己那只被阿萨折断了手指的手,好像在炫耀一个了不起的功绩一样。“您看,我已经被弄成这样了。我……我不想死啊……”他鼻涕眼泪一起涌了出来。
他们的哀求和可怜像阿萨全没在意。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原本在低语之森边上的红袍人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走进了村民们的尸体中蹲在那里。骑兵们早就没了主意,谁也没去管他。
原本在地上跪着的道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竟然突然起身向红袍人跑去。他连滚带爬地跑到红袍人旁边,跪下说:“这位先生,我已经按您说的做了,把城里的死囚都处死埋在这里了。”
红袍人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说:“是的,尸体我都收到了,你做得很好。”
道特央求:“我知道您是个魔法师,我看见过您使用过神奇的魔法,请您现在把钦差大臣从那个暴徒手中救下吧。”他知道即使是自己现在能够获救,但是如果钦差大臣死了他也一样活不了,刚才这里几十个人都把他推卸责任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红袍人并没有理会他,抬头看向天空。
道特伸手拉住了红袍人的手央求:“我求您,您还要多少尸体都可……”他突然不吭声了,因为他看见了他从红色长袍里面拉出来的那只手。
那绝对不是一只活人能够有的手,或者说看起来那根本不是手,而好像是用张破烂的老皮手套穿在一只人手的骨架上。从那些破烂了的地方还能够直接看见骨头,不过并不是白色的,而是一种死鱼眼的深灰。
“对不起,我很忙的。”红袍人盯着天上喃喃地说。只是他那只不像手的手已经把道特的手握住了,干枯的骨节已经完全陷进道特肥肥白白的手中去了,像是捏住一团发足了酵的面粉。
道特瞪着眼,看着自己的手,嘴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张得那么大。但是任谁也看得出他不是在痛,而是在恐惧。
他那只原本很丰满很白净的手已经干枯了下去,像一页炉火上的生菜叶那样迅速地萎缩,变色。
他大概是喊些什么,比如惨叫之类的,可惜只在喉咙里发出些奇怪的呼气声,而且那也不是他在叫,而是他的肺在枯萎的时候把空气挤出来的声音。他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开始收缩起来。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那些丰满的肥肉是如何慢慢地逐渐变形收拢,最后贴在了骨头上。偏偏他的眼睛还是在活动的,还在左右上下的转动,只是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枯萎,孤零零转动的眼睛看不出在表达什么感情,只能说明他还活着,在感觉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地死去。
最后他的眼睛也终于停顿了。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刚才还肥肥白白的道特大人就成为了一具干尸。
红袍人放开了手,叹了口气,好像刚喝了一杯并不怎么好的茶一样。他还是仰头盯着天空。
天空中,太阳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出光芒,把明亮和温暖倾洒到地面上,即使是现在这突然诡异万分的草地也一视同仁。
突然,一个阴影在太阳的边缘上出现了。
红袍人放下了头,用他那依然沙哑诡异但是很明显带着兴奋的声音喊着:“来了,这百年才开启一次的大门终于开了。”他用他那只不像手的手往上随意地抬了抬,像是在招呼自己的宠物一般。“大家都起来干活吧。”
在他周围的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村民们突然都开始蠕动,然后一个个都自己缓慢地站起来了。有些胸口还开着洞,有些脖子和脑袋只挂着一层皮,保持着他们倒下去时的样子。
目睹面前这一切,骑兵们发出通常只有在女人喉咙里才能听到的声音,有几个立刻软倒在地,绝大多数则扭头开跑。只是当他们转过身去才看见,草地上有很多地面的泥土正在裂开,一个个已经腐烂了的尸体在往外爬。那是道特大人在这半个月里特意埋在这里的异教徒们。一个银币一个,出于对银币的热爱,道特大人杀得很卖力,足足有两百多具尸体在这一片不太大的草地中掩埋着。
“来都来了,就不要走了。大家帮我一下吧。”红袍人看着阿萨,露出一个微笑。“年轻人,也请你帮我一下好吗?”
第019章 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钦差大臣的腿和腰已经完全发软,每一根骨头都被恐惧熬成了面条,丝毫用不了力,裤裆里发出的臭味连他自己都闻得到,可惜不能把面前的那个老者熏退。
老者的头有一小半已经没了,从头顶到额角被一刀斜斜的削去,伴随着每走一步呆滞的走动露在外面的灰白色的脑髓也在微微晃悠。他瞪着已经黑白不分灰成了一片的眼睛,正用缓慢但是很坚定的步伐向钦差大臣走去。钦差大臣哆嗦着用手在地面上勉强撑着向后退,嘴里发出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
不远处几个骑兵正被十几个尸体按住。仿佛他们是几道美味之极的大餐,尸体们虽然动作缓慢争但也是先恐后地拉扯啃咬。骑兵们发出人类喉咙所能够达到的极限的惨叫,手脚还在乱动着,但是血肉和内脏已经尸体们的手和嘴间传来递去了。
老者慢慢地逼近了钦差大臣,像和一个很好的朋友表达友谊和信任一样,伸出已经僵硬的双手,把他的双肩搭住,张开了嘴,亮出里面不多的几颗牙齿。
钦差大臣把生命中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拿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珠光宝气的十字架,闭上眼睛大声哆嗦的念叨:“以天上的神的名义,你这不净的东西啊,快点远离神的信徒吧,否则以正义的……”接下来就只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了,他清楚地感觉到老者那几颗牙齿嵌入自己的头皮,到达头骨,发出痛。
‘咯拉’。就像咬一口脆苹果发出的干净利落的响动。这是他在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阿萨只感觉自己的背心和头皮上炸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猎人莱文的妻子,那个曾经很好客地接待过他的妇女。她原本带点聪慧气质的脸几乎被一刀砍作了两半,从翻卷的皮肉里看得见白生生的骨头,一颗眼珠已经被这一刀顺带着砍爆了,拉出点经络斜斜地挂在脸颊上。她正和另外几个村民的尸体一起吃一个骑兵,她另一颗死鱼一样突出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骑兵的腹腔,伸手一掏,拿出一个还在搏动的东西就往嘴里送,咬出兹兹的声音,暗红的浆汁顺着她的嘴往下滴。
那边那个叫邦布大哥的胖子扯掉骑兵的手臂放在嘴里大咬。他的脖子几乎被砍断了一半,血大概早就流干了,皮肤呈一种白垩样的死白色,与嘴边还在流淌的鲜红液体互相辉映,对比得触目惊心。
惨叫已经是这草地上最动听的声音了,那至少是活物才能发出的。其他的声音就只剩上百个各式各样的尸体摇摇晃晃走动发出的沙沙声。这些尸体有的胸口开了个洞,露出里面的内脏,有的把自己的头像手持一件武器一样拿在手里,也有的已经腐败肿胀,走着走着掉下一只胳臂,或者是腐烂成稀泥状的内脏被尸气从口里挤了出来,看起来像在呕吐一样,偏偏那完全浑浊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直视着前方。
尸体阿萨原本是见得多了的,在山德鲁那里他连睡觉都在尸体旁边。只是在它那里停着是一回事,自己站起朝你走过来又是另一回事了。而红袍人还是在正面离他几十步的地方颇有兴致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期待中的约会对象一样。那双眼睛射出的目光发出阵阵尸体的气息,甚至比周围上百具尸体的味道还要浓。
不管是以前面在渺无人烟的蜥蜴沼泽中被追杀也好,还是其他任何情况之下也好,面对的威胁越大,他心中的求生的欲望也越强。他体内的韧性堪比任何一种最顽强的野兽。
但是面前这一切已经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死的气味。任何活物面对这都无法不毛骨悚然。早闻惯了的尸体的气味现在是如此的令人作呕,那些气味从四面八方和红袍人的目光中压过来,如同无形的手指在皮肤上回旋捏扯。他的双腿已经有些发颤了,强烈地生出要撒腿就跑的冲动。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阿萨在心中对自己狂叫。
他清楚得很,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只要一旦转身,那就会彻底地败在恐惧之下,理性和斗志顷刻间就会被蚕食得涓滴皆无,接下来就只会陷入疯狂地逃跑中。
以自己的速度和敏捷来说那些尸体并不是威胁,但是只要他一旦迷失在恐惧中,一旦把后背露给了那只骨骼和皮拼凑而成的手,结果就很有可能就是被一颗大火球炸得稀烂。
“人要吃饱了才有精神,其实不只是人,什么都一样,都要吃饱才好做事,你说是不是?”红袍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尸体们的大块朵颐,用玩弄老鼠的猫一样的口气看着阿萨说。
上下两颗犬齿挤住了口腔壁上的一小块肉,一用力,血腥味就在口中蔓延开来。这好像已经遗忘了很久的味道立刻把他心中几乎快被恐惧所淹没的斗志重新点燃。
阿萨伸出带着血丝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他的斗志一旦点燃就会烧成一把通红的刺刀。
阿萨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像一只猫一样弓下了身。红袍人盯着他,带着那不属于自己的微笑摇了摇头,用含着尸臭的声音说:“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想……”
阿萨陡然发力朝他冲了过去。
“年轻人就是太性急。”红袍人那只干枯的手略抬了抬,好像只是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一点很小的绿火焰从那只鸡爪一样的手里跳了出来,落在地上。
奔跑中的阿萨猛然弯腰手脚并用在地上死命地一撑向旁边就地翻滚开去,手脚的肌肉都因为这个过猛的动作酸痛起来。他一直都仔细地在注视着红袍人每一个举动,冲刺的目的根本也就是为了闪躲。
那一小点绿火焰落在地上的同时突然就爆成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绿色火柱,急速向阿萨原先冲来的方向一直线地蔓延过去,和滚到在地的阿萨擦身而过。
火柱像匹野马冲向后面的尸体,刚一接触到一具尸体,火焰就发疯似地长大起来。冲天而起的火柱将几具尸体高高地带向空中,只升到半空,尸体就彻底地熔在绿色的光华中,没留下一点痕迹。
阿萨没有向后看,他已经全力地跃起飞向红袍人。
他自己也会用魔法,他知道魔法的施放必须要积蓄和准备的时间。两个魔法间的空隙就是攻击的唯一机会。
可惜这次他判断错了,而且还错得很厉害。
红袍人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同样是一只仿佛用破烂皮革手套包裹骨骼而成的手。但是这只完全没有一丁点脂肪可言的手正在燃烧,而且烧得比任何火炬更加炽烈,好像那纯粹是用地狱的油和火山口的硫磺捏成的。
阿萨知道自己错了,自己不应该跳起来的。身在半空,他已经没有任何借力辗转的余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焰在红袍人的手上变作一只硕大的火鸟形状,展开双翅向他扑来。
阿萨把自己所有的魔法力凝聚为一颗火球朝火鸟射去。火球几乎是毫无声响就淹没在火鸟那耀眼的光华中,顷刻间眼前已经是全是一片太阳般的金黄色。那只烈炎幻化而成的大鸟以一个拥抱的姿态飞来,要把他融化在那无比热烈的怀抱中。
他已经毫无办法,剩下的只是一个动物的本能,抱头缩腿弯腰把自己尽可能地裹成一团。
火鸟顺利地捕获到了自己的猎物并纳入自己的怀中,立刻开始在空中疯狂地翻转腾挪,把构筑自己的强大的魔法能量尽力地展现出来,誓要把怀抱中的事物蹂躏成粉尘。
一把刀从这团狂乱的火球中掉了下来。刀一落在草地上立刻发出吱吱声,接触到刀的草全部被烧焦。
“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其实也很想给你留下尸首的。”红袍人略为吃力地叹了口气,这连续两次的快速施法让他有些难以负荷。他抬头看向天空。弧型的阴影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吞噬着太阳的光芒,天空已经阴暗下来了。
红袍人一挥手,空中翻滚的火鸟立刻朝低语之森的方向飞去,化为一道火虹投入树丛发出轰然巨响,爆出一阵红光。红袍人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尸体们挥了挥手说:“大门已经开了,我们进去吧。”
阿萨遇见过很多怪事,但是都没有现在这事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居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烧焦,反而是刚才握刀的手掌被烫伤了。
刚才缩成一团被那只火鸟在空中捕获的时候手中的刀马上滚烫起来,痛得他马上丢手。他能够感觉得出魔法力和火焰在自己四周狂野地回旋冲击,他也是使用火魔法的,能够感受得出自己身周的奔腾的魔法力的强度。按理说即便自己是一坨生铁也会被融成汁水。但是他只是感觉到了热而已,甚至连灼痛感也没有,即便是火焰再疯狂的波动,也没有分毫溅到他的身上。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随着火鸟的飞翔一起在空中掠过,直到耳边发出轰然巨响,周遭流转的魔法力和火焰消散了,后背猛地撞到了实物。
送开双手后抬起头后才发现他正在一个焦黑的树洞中,或者应该说是碳洞中。这是棵极粗的古树,十多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上被火鸟烧出一个大洞,洞周围的木质已经被完全碳化了。
阿萨跳下地来,周围全是这样的古树,轻薄的雾气在古树中旋绕,周围静得没有一丝鸟叫虫鸣。
这里确实就是他在外面窥视过的低语之森。古朴壮丽的古树和缥缈的雾气依然是那样,只是那种曾令他震撼的那种威慑感却已经荡然无存了,空余静悄悄的神秘感。
阿萨向森林深处走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在那个恐怖的火焰魔法下没事,可能是红袍人手下留情,也可能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但不管是什么,他不想再回去重新面对红袍人和那一大群僵尸。而且听刚才红袍人的话,似乎这低语之森很难得才能进得来一次,他必须趁现在去找到那棵世界树。
这森林中连风都静止了,好像身处一无所有的虚空中,唯一能只听得见的声响就是自己踏在草地和落叶上的脚步声,连一丝活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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