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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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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见一双泪光闪烁、满是恨意的眼。
这可怕的眼神竟让自动刀杀人以来再未害怕过的敕勒汉子,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和畏惧。
然后,一切尽归黑暗。
“妈妈,妈妈——”另一声喊叫传来,她回头望去,两个儿子重新落入敌手。
手起刀落,闪着白得碜人的光芒,弯刀残忍地刺入了他们柔软的腹部。
“不——!!!”她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当心!”牧人冲出一条血路,试图拦阻发狂的妻子。
可是已经太迟了。一支利箭直直穿透她的左胸,携余势冲出了人体,可见用力之凶。
她抖了一下,血沫纷纷自唇角涌出。面不改色,她甚至扬起一朵笑容,朝孩子们的方向挪去。
“射!”
硬箭,疾弓,黄沙,碧血。
拓跋珪喉咙里被堵着什么,眼眶里被刺着什么,鼻塞浑热。
满身负伤的牧人终于来到妻子面前。他低头凝视形若刺猬的尸体,以及女尸盖住的三具童尸,突然仰天狂笑。
被杀得只剩十来个的敕勒人皆有些骇然,明显占优势的局面,居然迟迟不敢再动。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牧人反转手腕,长长的刀柄向下一挑,那个大儿子身体飞起,他一把搂住,夹紧马腹,朝拓跋珪这边闪电驰来!
勒着拓跋珪的壮汉赶紧去拉缰绳,殊不料臂中小孩狠狠一咬,他痛叫一声,尔后拓跋珪紧紧抱住马脖子,黑马颇具灵性的一阵胡踢乱蹦,硬是把壮汉摔下背,又朝他身上踩了两脚。
一阵混乱中,牧人已杀到跟前。他解下腰间一把匕首,扔给拓跋珪,错身而过时又把儿子搭到马背上,一边抵挡一边道:“我顶着,趁现在快逃!”
拓跋珪拿起弓箭,紧抿嘴唇,摇头。
牧人一刀砍下一个士兵,狠狠往黑马屁股抬一脚:“走!”
黑马像是知道环境险恶,不顾执拗的主人,斜目长嘶,如箭矢般射了出去。
风声呼啸而过,淹没了远去的厮杀,掩盖了临死的壮烈。
脸上干干的。
值得?不值得?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要变强。
不知何时,一道道沙梁、一座座沙丘横亘眼前。
因为慌不择路,所以离开了大道,再往前走,将是无垠的大漠。
拓跋珪不能后退。因了他知道一旦原路返回,剩下的吐突邻众肯定守在路口,等他束手就擒。
他被抓不要紧,可是,身前的这个男孩子不能被抓,他的父母杀了那么多吐突邻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
找了个背风的沙窝下马,他费力的将比自己高的男孩扶了下来。
男孩腹部被捅了一个窟窿,胸口却奇迹般的仍微微起伏,牧人想必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怀抱一线希望将儿子救了回来,为了这唯一的希望,即便要他死,他也绝不能退回去。
可是,这伤……该怎么办?
他望着男孩煞白的脸,以及那深深一道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想起读过的书上说的以及以前看过的,从马背上取了皮囊下来。
皮囊里有一袋水,他解开外袍脱下里衣,将里衣撕成条状,然后用袖子沾了水,试图清洗伤口。
男孩剧烈而又嘶哑地叫起来:“痛,痛!”
他忙缩手,发现男孩并未清醒。抹一把汗,把余下的部分草草擦了擦,然后一圈一圈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小男孩微睁了下眼,拓跋珪喜道:“要喝水吗?”
男孩摇摇头,闭上眼又昏睡过去了。
拓跋珪叹口气,晃了晃水袋,让黑马饮了几口,自己舔舔唇,却舍不得喝,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片沙漠有多大?以后的食物和水怎么办?更让人焦急的是,男孩子的伤怎么办?如果在草原上,他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草木,他知道有些是能止血疗伤、或化淤镇痛的,可现在不是草原,而是大漠,眼前只有茫茫黄沙,即使吐突邻人不追上来,他也没有信心能坚持到底,穿越过去。
烤人的炙热转变成夜间的寒凉,一道如眉弯月爬上半空,身上似乎都能摸到一层潮气。他勉力振作精神,拾了些埋在沙里的干枝及蓬草,摸出火镰,引上一堆小小的篝火。小心的将瑟瑟发抖的男孩笼在怀里,望向没有一颗星的深蓝夜空,再次深且长的叹了一口气。
沙丘。连绵无尽的沙丘。单调死寂望不见尽头的沙丘。
拓跋珪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已经走了整整四天了,周围依旧是茫茫沙海:没有绿洲,没有驼旅,没有生机。
男孩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浑身滚烫发着高烧,绷带因为没得换洗导致创口开始化脓,一开始偶尔还哼哼两声,到后来,拓跋珪仅能靠战战兢兢的去探他鼻息来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而拓跋珪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上衣上全是热风刮来的尘土和污垢,下巴削得尖尖,嘴唇干裂,喉间冒火。这几天他唯一吃到肚中的是一只好不容易逮住的野鼠,除非实在不能坚持,他决不喝一口水。所有的水都给小男孩了,然而就在今天早晨,水袋里再也倒不出一滴水。
蹒跚地向前走着,又累又渴又饿,他一时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陷入如今这种境地。因为国破,因为家亡,所有人便可以欺负到头上来了吗?就算他以前是王子,可尚是稚童,连苻坚都不追究,为什么反而是先前归附他们代国的部族要杀他?为什么贺兰部不能再待下去?为什么要投奔刘库仁,而刘库仁对以前的旧主人又会是什么态度?
……一连串疑问跟想法接踵而来,在这种艰难的时刻,在这种生死由天的时刻,在这种全靠意志力坚撑的时刻,他突然明白:生而为人,不仅仅是因为凤皇,更是为了壮志未酬的什翼犍,为了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的家人,为了纷乱不息内乱不止的草原,为了拓跋,为了自己!
心中那一层龟壳渐渐龟裂。是的,他是拓跋珪。
从今以后,真真正正、努力成人的拓跋珪。
不管这条成人之路,通向自由,还是走向束缚。
黑马突然在前面兴奋的嘶鸣,它一面用鼻子噌着地面,一面用蹄子使劲的刨底下的沙土。拓跋珪精神一振,刚迈开腿,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夜幕低垂,颊边糙糙的,有久违的沁凉。
拓跋珪欲撑手,发现全身碾过似的疼。
有什么东西扑哧扑哧的喘气过来,他抬手摸了摸凑近的脑袋:“伙计,你救了我一命。”
黑马会意似的嗤了个响鼻。
拓跋珪舔舔唇,贪婪地望着前面被黑马刨开的、干沙下面一个小小的泉眼。说是泉眼,其实并没有什么水,不过洇湿了一小片沙子。
“妈妈……”马背上的病号迷迷糊糊叫唤。
拓跋珪被惊醒般,不知哪来的力气,猛扎起身,解下水袋,然后蹲下来,对着泉眼开始接水。
黑马在一旁吮舔着渗水的沙粒。
拓跋珪如法炮制,松出一只手来,也抓了一把湿湿的沙子到嘴里。水!舌头舔在湿漉漉的沙子上,他舒服的长长吐一口气。
接了一整夜,才接了将近一捧。眼见太阳已经露头,湿沙渐渐干涸,拓跋珪不得不死心,拿起水袋,去喂昏睡的男孩。男孩喝了两口,再怎么样也灌不下了,拓跋珪担心的望着他,这几日来,他什么也没吃,伤病也得不到医治,万一……
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精神会崩溃。
拖开沉重的两条腿,牵起马,转过一座沙丘,又是一座沙丘。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往西走,但是仿佛永远重复的景色,很给人打击。
“燕先生,书上这句‘行百里者半九十’是什么意思,不应该是五十吗?”
“这句话是讲,一百里的路,即使你行了九十里,也只成功了一半。”
“……不明白。”
“譬如说,我让小王子喝酥油茶,不告诉你到底要喝多少碗,只是等你喝完一碗后拿出一碗,再拿出一碗,又拿出一碗……小王子已经很饱喝不下了,可我还要你喝,小王子喝还是不喝呢?”
“一定要喝的话,我会尽力喝完的。”
“可当实在喝不下去了呢?”
“那……”
“也许摆在你前面的那碗,就是最后一碗。喝了它,你赢得一局,前面所喝的便都有了意义;若不喝,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前功尽弃。”
“如果我知道这是最后一碗,我会坚持喝掉它。”
“没有如果。在最后一碗端上来前,谁也不知道这将会是最后一碗。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的十里,考的不是你的行程,而是你坚持成功的信心和毅力阿。”
……
坚持。宁愿相信自己已经走了九十里,剩下的,不过是最后十里。
只要坚持,便是胜利。
他机械的往前走着,脑中只余这一个念头。
又越过几个沙丘。太阳从头顶向西偏斜。
朦朦胧胧之间,前面一个沙包上突然有什么飞了起来,瞬入天空。
他揉了揉眼睛。
几个黑点进入视野。
数匹骆驼,两个人。
他又叫又跳:“喂——!!!!!!”
作者有话要说:
☆、得识张衮
在沙漠中行进了第六天的傍晚,二人一马终于离开了这片死亡之地。
“老爷爷,怎么样?”一顶脏破的帐篷内,拓跋珪顾不得自身状况,追问着给男孩儿看伤势的年老的牧羊人。
老人摇摇头,放下一口未动的羊奶,转身过来道:“不行啦。孩子,他是你什么人?”
闻言拓跋珪如掉进了冰窖,他看着小男孩发青的病容:“这儿有医士么?”
“医士?”
“就是给人看病的人。”
“哪有什么医士哟——”老人往火盆里扔了几块干驼粪:“不过——”
“不过什么?”
“先甭急,你听我说。从这儿往西走三四十里,听说西单于最近驻扎在那儿,说不定你可以去请巫师来治治他的病。”
“巫师?”拓跋珪脑袋里浮现出披散一头乱发、赤脚、敲鼓、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唱些什么成天装神弄鬼的奇怪人员。
“是呀,只要巫师把病邪驱散,伤痛就好了。”
老人说得煞有介事,拓跋珪心内却直摇头。他问:“真的没有那种以草药之类救人的么?”
老人狐疑道:“孩子,你是哪个部落的?”
“……鲜卑。”
“慕容鲜卑?”
拓跋珪含混应一声,想起老人曾提到西单于,只在匈奴有单于之称,难道……
老人在那边道:“原来是慕容一族,难怪执意找什么‘医士’……唉,你们呐,中汉人的毒太深啦!”
拓跋珪定定神,佯装顺口道:“铁弗大王怎地过到这边来,离独孤部挺近的呀。”
“莫瞧这块地挨着沙地,你一路过去看看,水草茂盛着哩!”
拓跋珪直叫糟,真的闯到死对头刘卫辰的地盘上来了!
“妈妈,妈妈……”昏睡中的男孩呻吟起来。
拓跋珪疾步过去。火盆里的焰苗明暗不停地跳跃,恍如男孩那盏生命之灯,玄虚难测。
男孩儿睁开眼,茫然望了他一会儿,才道:“是你……”
“是我。”拓跋珪欣喜的应:“放心,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妈妈……还有阿爸呢?”
“他们——哦,他们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男孩猛地一阵咳嗽,竟咯出一大口血,拓跋珪连忙给他擦,男孩看着血迹,忽然流出两行泪:“我看见妈妈阿爸跟好多人打架,他们被围住,受了好多好多好重好重的伤……”
“你做噩梦了,”拓跋珪噙住泪水:“他们好着呢,妈妈带着小妹剪羊毛去了,阿爸带着小弟放牧去了,回头就来看你。”
“是吗?”
“嗯。”
男孩沉沉地半垂落眼睛:“原来是做梦——”
拓跋珪飞快的甩了一下头,捉住他的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绍儿,妈妈阿爸叫我绍儿。”
“姓呢?”
男孩摇头。一直伫足聆听的老人端起先前的羊奶递给拓跋珪,示意他喂几口。
拓跋珪意会,扶男孩起身,轻轻道:“绍儿,来,喝点羊奶,待会儿好有力气见妈妈。”
绍儿抿了一口,费力的吞咽下去,又重新陷入昏迷。
拓跋珪难过的站起来,他不出声,隔一会道:“我去找草药。”
老人一把拽住他:“孩子,我知道你难受,但天已经黑了,你这么小,身子吃不消呀!”
一阵天旋地转,他脚步发软,失去所有知觉。
这一病,整整病足三日三夜。到第四天,拓跋珪不顾老人的苦心劝诫,无论如何都要去外头挖寻草药。
老人无奈,只好放他出门。他给他牵来养足了精神的黑马,煮了两只羔羊腿盛在皮桶中,用一个背壶装满马乳,拍着他背道:“快去快回。”
拓跋珪谢过,马不停蹄地朝西走,展现在眼前的,从荒绿间杂的沙漠,到低矮稀疏的木丛,直到不可思议的茂盛绿洲。
芳草萋萋,百花烂漫。金灿灿的是毛莨,淡紫色的是鸢尾,灰白色的是火绒草……胡杨树一排排精神抖擞的长着,从高处望下,一弯湖面如蓝色宝石,在太阳底下粼粼闪光。
他兴奋的翻身下马,同时也观察到湖旁散落着数十顶洁白的毡帐和车马。手搭凉棚,他在风中翘首而望。
草原上各个部落间的分分合合并不是怪事,前一刻可以因为芝麻小利聚在一起,后一刻也可以因为豆大冲突而反目成仇。但是拓跋部与铁弗部,从祖上到现在,两者间积累的恩怨已经难以一笔算清。曾有人说,铁弗尚左,而拓跋尚右,单这左右之分,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矗立半晌,他拍拍脸,往最近的几棵胡杨树走去。胡杨树的树液可清热解毒,要是能找到沙冬青,摘些枝叶回去也不错。
黑马闲步跟在小主人身旁,看着他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窜上树头,把觅得的枝枝叶叶(也不知有用没用?)一股脑儿全塞进带来的布包。
耳朵警觉到四周有异响,它嘶鸣一声,示意主人注意。
正挖着草根的拓跋珪从地上弹起,垫脚捂住马嘴:“嘘,小声点!”
一个人影自树后转出来,拓跋珪微微后退,打量来人。
这是一名汉族男子,一袭青衫,面色白皙,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
看上去让人觉得异常干净舒服。
陌生人拉了拉肩上背篓,打招呼:“小兄弟也认识草药?”
拓跋珪点点头,又摇摇头。
青年人脸上漾起笑:“最好用这个。”
他递过来一把铁锹。
“谢谢,不用了。”
青年人耸耸肩膀,识趣地道:“那不打扰你了,我到另一头去。”
拓跋珪按下耐心待他走远,然后匆忙跳下马背,狂奔而逃。
一连几天他都没敢再去铁弗部营地。绍儿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强撑着一口气。
老牧人明白的表达他对绍儿的病情不抱希望,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带些悲悯,又杂些淡漠。
拓跋珪不忍,也不甘心,明知自己采的草药没起多大作用,但等它们用完后,他还是冒险去了。
这次人没被发现,可四处溜达的马被发现了。几名汉子挥舞着套马索去驱赶黑马,那兴奋的样子像是喝高了一样。
黑马越跑越远,拓跋珪藏在树上,一方面期望它不要被逮到,一方面又盼它有点良心还记得回来找自己这个主人。
天黑的时候,几条大汉骂骂咧咧地回来,显见没有套住黑马。
“真正一匹好马呀!”一人道。
“反应机灵,够蹶!”
“它身上配了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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