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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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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想起来,却心酸怅然。
  “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是别人,你要把那个人怎么办?”
  他微微阖了眼,又抬眼看她:“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
  
  悠悠想,既然决定了,那么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吧?于是顿了顿:“那么,我祝你找到更好的。”她最后用尽全力,说:“靳知远,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一直还记得你,我才不会留在宁远。我会尽快离开。”
  她解开安全带,轻轻的声响。她打开车门,瞬间冰雪的气流卷进车内,而眼泪已经被那样的气流凝住,彻底尘封在了心里某处,从此以后,她不愿去想,亦不会再去触摸。她在下车前对着那个怔然的男子说: “你真该谢谢我,成全了你的骄傲。”
  
  她匆匆跑开的背影,前所未有的明晰。他了解她,善良,却从不懦弱,向来将黑白看得清清爽爽。那句话,似乎是委屈,又像是鄙夷,可更多的只是微微的叹息,像麦穗的锋芒,一点点地扎进人心里,硌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之前是为了愧疚,那么这一次,她不会再畏惧。那些愤怒,她会全部还给他。
  靳知远伏首在方向盘上,眼前翻滚的一幕幕,每次记起来,烦闷欲呕。他强打起精神,黑色的车子掉头而去。雪愈发的大,几乎和鹅毛一般洒落。
  背离的两人,愈行愈远。
  
  其实说破了反而好,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样担心,既然狠话都撂了出来,那么见面就可以装陌路。悠悠这样想着,进出办公楼,倒是不用心情萧瑟了。她手上的培训项目,除了公司的一部分可以在年前完结,还有几个面对学生的课程,需要过完年后完成下一部分。最后几天就更加难熬。原本只要站上讲台,立刻兴奋起来。现在反而时不时的要查看时间,巴不得早点结课。
  她在讲台边站了一会,还有最后一节课,已经约了同事去吃海鲜。宁远的海鲜多,可以大盆大盆的点,不用顾虑什么。目光已经扫到了桌边那张课程表上。一个多月前,来的时候还是大片的空格,现在已经画上了标记,只剩空空荡荡的最后一格。一填满,转身离开,和一切说再见。
  出门的时候,因为和小陈交代了些别的事,已经有些晚了。小陈对她告别:“那么再见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了。”他匆匆往另一头走了,进了靳知远的办公室,把出勤表全都交给他:“老板,还不下班?”
  靳知远懒懒的站起来:“这就走了。”这几天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小陈很识趣的不和他一起,说:“我先去办公室拿点东西。”
  
  靳知远走出没几步,却停下了脚步,索性半靠了窗台,淡笑着着看着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吴宸捧了一束很大的玫瑰,嫣红烈烈,在不大亮的光线中柔和的映着男人俊朗的脸。他已经等得有些无聊。一见到她,眼神亮了亮,笑嘻嘻的说:“等你啊。”原本还是散漫的表情,刹那间精神百倍,悠悠忍不住一笑,这个男生,总是很有叫人开心的潜质。
  有下班的人经过两人身边,都回头暧昧一笑,连脚步都刻意放慢,想来是为了看场好戏。
  他说:“今天我生日。”
  悠悠想当然的认为:“哦,有人送你的啊?”然后反应过来:“哎呀,那祝你生日快乐。”
  他很认真的摇摇头:“花是送你的。”
  他说:“我生日,所以希望有一份特别的礼物。”他把花往她怀里一塞,有些脸红,语气倒镇定:“我喜欢你。”
  悠悠尴尬的半抱着那捧花,又听到表白,脸颊唰的飞红了。而眼前的男生,已经抛去了紧张,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等她的回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嗯了几声,却听到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
  他们都回头看,是小陈,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手:“施老师,这么浪漫啊!”
  而小陈的旁边,靳知远倚着墙,双手交错在胸前,修长的腿优雅的半屈着,将一切尽揽眼底,似笑非笑的看着施悠悠。
  
  靳知远微侧着头,目光分明是看着他们两人的,显得眼眶的轮廓分外深刻,眼神却又深如墨渊,浓卓深沉。
  悠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分毫紧张在意的神情。原来那一晚强横拥抱的热度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这个想法让自己觉得黯然,可是明明知道,在自己说出那番话之后,早就无可挽回。她拉了拉吴宸,低声说:“我们下去再说。”又转过身子,慢慢挺直了背脊,看着电梯的数字在跳跃,却茫然不知所以。
  靳知远慢慢的支起身子,眼睛里闪烁着清光,里里外外的浇得人心里发凉,招呼小陈:“走吧。”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对吴宸打了声招呼。他走向远一些的那部电梯,径直按了往下。叮咚一声,一旁的电梯开了门。终于不见了他们的身影。小陈笑着说:“施老师的男朋友原来就是吴总的公子啊,真巧。”
  
  自始至终,靳知远轻笑着,没有露出一丝不悦。而在一楼和小陈分手后,他的脸色,终于还是不可抑制的阴沉下去。
  仅仅几盏路灯的光线,不足以照亮要踏上的路,远处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女孩子手里还捧着大束的花朵,白雪覆盖的大地上,那点嫣红,仿佛胭脂泪。
  
  悠悠把花往后座一放,长长的舒口气,才发觉他凑过来,笑嘻嘻的说:“你还没答应我。”
  她往后仰了仰,稍微避开些,然后皱眉:“你喝酒了?”
  他点点头:“没事,就一点点。”
  悠悠知道他还在等自己答复,轻锁了眉,语气平静:“我知道生日不该扫兴,可是,对不起。”她想尽量说得柔和一些,可是却做不到,“我做完这段时间的工作,不会留在这里。”
  吴宸恍然大悟,笑:“你担心这个?我调动工作的事也没定,不行我就不调了。”
  非逼得她再说得明白些,悠悠心一横,对着吴宸,索性就说:“我心里还记着别人,对不起。”说这话,本打算柔情款款,无限惆怅,偏偏到了最后,像是咬牙切齿,没半点意境。
  吴宸有点意外,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斟酌着说:“悠悠,我认识你快三年,你一直是一个人的。”
  她本不想说出这句话,可还是说了,心情郁郁,语气低低:“忘不掉,所以单身。”
  吴宸抿了唇,最后冷静的问了一句:“那现在呢?你们还有可能在一起么?”
  车上的时钟缓缓的跳过三格。整整三分钟,悠悠心里数着,像是察觉不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她低了低头,很难堪:“大概……不可能了。”
  吴宸如释重负,虽然心情还是沮丧,但是这句话,却又叫人从心底生出了希望。他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唇角,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话,最后把她放下来,隔了车窗,他冲她大声喊:“喂,我们来比比耐心吧。”
  真是像个孩子,像是错手失了玩具,执着的要拿回来。悠悠不置可否的冲他笑笑,转身离开。夜晚,她以为他看不清自己的笑,可在雪地上,一点点月华就可以让一切亮堂如同琉璃世界。皎洁晶莹,微微带了不知所措的羞涩。吴宸在离开的时候,还在回味这个笑。
  游戏的里的人,总以为自己的优势在于比别人更执着。可其实,即便最后赢了,也难免彷徨,仿佛觉得付出的一切,总是和结局背离太多。
  
  年前年后的时节,正是各色饭局最多的时候。有时候维仪也会笑着对靳知远说:“看看,现在过个年,我们是几十箱几十箱的往外送东西。”靳知远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姐姐的意思,以前的时候,逢年过节,家里的两个储物间都塞不下各色礼品。在商在官,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晚上吴总请客,我已经让小陈答应人家了。你要不去,我去也一样。”
  靳知远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去?”
  维仪一滞,倒真的没法回答他。他这些日子工作更加忙,以往可以半推不推的应酬,难得见他这样积极,来者不拒。
  “培训早结束了。”维仪开始皱眉。
  他从文件中抬头,目光愈发的炯亮,轻描淡写的避开:“我当然知道。”
  眸色深黑,那样倔强,仿佛是赌气的少年。一闪而现的孩子气,维仪忍不住笑,又见到了绝迹多年的表情。
  “知远,你在死撑。”她慢悠悠的说。
  “我没有。”靳知远想起那一晚她的表情,他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言语之下隐藏的愤怒。其实他从不在意她的身边还有了谁。有些事,只是关乎两人。而他也清楚,她想听到的,无非是他的心情。那样简单到一猜即透——可他只是埋下头,有些东西,无关风月,只适合埋在心底。
  晚上维仪一起去吃饭,饭桌上的吴总是真有点发愁:“我这家业是传不下去了,这个儿子从来不让我省心。”同桌的都是熟人,一个个附和:“吴老板,你儿子多有出息啊!科学家啊!”
  靳知远杯里的红酒微微晃动,连眼神都带了潋滟:“吴总,恭喜啊!”
  维仪眉眼不动,只是微笑,想要轻轻按靳知远的手腕,他恍若未觉,一饮而尽。
  又有人问起了:“都快过年了,吴总你儿子有没有带媳妇回来?”
  有几个会说话的在凑趣:“嫁到吴家的姑娘是真有福气,一家人都好相处。”
  这些话太无心,靳知远只是微笑听着,轻轻点头,以前母亲总是说外面的菜中看不中吃,这顿尤是。
  走出饭店,凉风一吹,脚步开始虚浮,幸好维仪在一边,接过了车钥匙:“坐后面去,我开车。”
  她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弟弟,沉默的坐在一边,望向无尽的夜色。雪连下了好几天,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维仪的车开得小心翼翼,不断的有车子一头撞在路边护栏上,车主便站在一边,等着求助。
  “靳知远,前两天那些应酬都是你自己开车回来的?”维仪隐约有些恼火,又觉得这样冲动和彷徨都不像弟弟的个性。
  “不是,让小陈来接我的。”他随口说一句,生命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不论是对别人还是自己,他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一点。
  “你们谈过了?”她毫不犹豫的问,“她怎么说?”
  靳知远连嘴角都没动,用极轻的声音说:“她……”话到嘴边,蓦然转了个词,“她恨我吧。”
  或许也不是恨,可是他了解她,她不会再想见到自己。这样说来,爱和恨,其实都没有意义了。
  维仪只是笑:“你言重了。”
  靳知远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她心里倒有些惴惴了,抽空往后看了一眼,那种冰冷的气息,扑来的如此熟悉。她先是愕然,然后才慢慢觉得心疼。
  维仪慢慢把车停在路边,柔声问他:“把那些事告诉她。那时候我们都小,她能谅解的。”
  即使薄醺,他却依然记得用清明的眼神回望姐姐,依然是倔强,似乎不屑,又似乎是难受。对峙了良久,维仪终于揉了揉眉间:“我真是不明白,这些事,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靳知远伸手敲了敲椅背,示意姐姐开车,然而两人一样倔强的脾气,她只是等待。
  靳知远笑了笑,缓缓的向姐姐妥协:“就是我骄傲,我永远不会告诉她。”带了些嘲讽,如暗翼的蝴蝶拂过,隐隐有些诡异。他永远不会说出那些话,那些事,连维仪都未必清楚,他却一件件的去做了。而这些阴影,只适合独自溃烂,如果曝在阳光下,只会叫他觉得更难堪。
  
                  逝似流水的人生
  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可以回家过年。悠悠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叹气,这个房间不过两天没打扫,就有了尘埃的气息。她开窗透气,烧水,拨电话给维仪,安静的坐着,等待。刚才还接到了靳维仪的电话。靳知远有这样好的一个姐姐,温柔耐心,听说她后天就走,犹豫了一会,语气很舒缓:“那么,你今晚有空么?我能不能来看看你?”
  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报了自己的地址。
  
  维仪来得很快,片刻已听见车子在楼下的声音,旋即是高跟鞋在楼道响起。悠悠去开门, 维仪气息间还有些仓促,见到她,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微笑:“大雪天过来,路上有点堵。”
  悠悠起身想去倒水。维仪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是来喝茶的。”她微微摇头,她一身黑衣,越发显得面色苍白,宛转目光如同清水,清凉如月,却分明不皎洁,隐隐有着暗色。
  “知远来找过你,是不是?”她微一犹豫,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悠悠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淡淡点头:“是。”她望向窗外,“姐姐,我马上就回去了,如果这些天让你们觉得不方便了,真是对不起。”
  “不,你不明白我来找你的意思。”维仪的声音忽然透着疲倦,“知远他……”似乎拿捏不好什么词,她很慢很慢的说,“他一定不会告诉你这些。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维仪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又稳了稳情绪,这才说:“我爸爸去世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悠悠点头,她怎么能忘记对自己来说刻骨铭心的一晚,他臂上的黑纱,晦暗的神色,决绝的语气,很长时间里,都是自己的噩梦。
  
  “我爸他不是病死的。”维仪浅浅笑了笑,似乎说不出的讥讽,“说得难听点,并不是善终。”
  “他被人报复,在家里被人开了两枪。然后那个人就在我家拿了那把枪自杀。”隔了那么多年,回忆起往事,维仪的眼神还是在颤抖,“当时我妈和单位的人一起去旅游了,知远先回家,看到那个场面……”
  即便悠悠竭力自持,还是轻轻捂住了嘴巴,一时间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维仪只是定了定神,明明过了那么久,那些场景一点点的说出来,却还是让她觉得困难,难到忍不住想放弃。
  “我爸是抢救无效,立刻去世了。凶手却还在医院抢救了两天。”维仪叹了口气,“后来知远才告诉我,那天上午我爸还给他电话,说是他找了那几个出事的人谈话,弄清了来龙去脉,公司的事情全都解决了。结果,下午刚巧他回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样。”
  
  其实她并没有看到最残酷的场面。那天晚上,她搭了唐嘉的车回来,赶到医院的时候,白色的走廊,素白的颜色,冰凉的刺痛自己的眼睛,然而她眼里却只有弟弟的黑衣。这个世界,原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和她的弟弟,彼此担当。
  他握着她的手去地下的一层,安静的告诉她:“爸爸的衣服是我帮着换的。”安静到让维仪觉得害怕,她想起父亲在的时候总是总夸她:“我这个女儿啊,性格像我,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此时此刻,却只是模糊的意识到,父亲说错了。自己这时候,竟然慌乱胜似了悲哀。而弟弟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自己的脑海中,一句句的让她觉得条理明晰。
  他说:“姐,妈后天回来,家里太乱,我不想让她回家。”
  他说:“姐,我想劝妈搬去宁远,我怕她的身体受不了。”
  他把一切都考虑好了,有条不紊,还要再来安慰自己。后来自己回想起来,有些心疼,还有些汗颜,那时候,毕竟他还这么小。
  他们刻意瞒着母亲,只希望能拖得晚一些,她在医院接待那些来吊唁的人们,而靳知远很少过来,后来她抽空回家了一趟,她出事后第一次回家。已经取证完毕的家里,一如她最后一次离开的那样,只是有刺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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