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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医煞-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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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瞥了一眼老板娘,见她点了头,方踟蹰地关上了门。自己却仍贴在门上,有些惧怕般的并不挪步。
苏尘儿与两人言罢,转身朝华以沫走来。
华以沫方才一直望着苏尘儿处理眼前状况,本以为她生了气,但如今见此,竟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态度。正思忖间,苏尘儿已在自己身前站定,冷静地开口问道:“你可有毁掉尸体的药物?”
一刻钟后。
老板娘望着彻底消失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尘儿神色平静地望着华以沫将尸体融化殆尽,方转头朝柜台后的老板娘略一颔首:“老板娘,此事便当没有发生过罢。老板娘这般聪明,也该知晓要如何做。我们便先告辞,不打扰了。”
“是是,我知晓的。姑……姑娘慢走。”老板娘说话的语气里仍是掩不住的心惊。言罢,忽然转头瞪向犹自呆立在门口的石头,低声道,“石头,还不开门让客人出去!”
石头傻傻地点点头,方挪了步子,忽然咦了一声。
“你咦个什么劲!”老板娘见状忍不住提了声音呵斥。然话一出口惊觉眼前两人尚在,又压低道,“又怎么了?”
石头有些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指着楼梯边道:“方才……听老板娘提及信,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他话音一落,华以沫与苏尘儿不约而同地望向石头指着的地方。
果然,紧贴着楼梯的地上安静地躺着一封褐色的信,应是之前男子滚落间飘到那处楼梯角落。而之前两人只顾着尸体,因此并未留意。
苏尘儿瞥过那封信一眼,才缓步走去,俯身拾了起来。
四个淋漓墨字出现在苏尘儿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苍劲字迹。乃阮天鹰所写。
尘儿亲启。
华以沫垂在身侧的手见状,暗自攥了紧。她的神色沉凝,并未阻止苏尘儿,只冷冷地睨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开口。
一时间,客栈里安静得只剩下信封被拆开时传来的纸张“簌簌”声。
华以沫望着苏尘儿面色平静地取出了信封里的白色信纸,展了开来。那掩下的眸并不能让人看清神色,只有微蹙的眉显出阅读者的心绪来。
这般过了片刻,苏尘儿方自信纸上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一直定神望着自己的老板娘与店小二身上,随意将纸折了,淡淡道:“小二哥,将门开了罢,我们也该走了。”
“是是。” 石头闻言,顺从地将门打了开,自己则贴在了柜台边。
苏尘儿这时才转身望向自方才便一直沉默着的华以沫,眼底浮现一抹无奈,缓声开了口道:“先上车罢。我有事同你说。”
车夫已在外等候多时。此刻终于见得两个客人出现在面前,方舒了口气,朝华以沫与苏尘儿道:“两位姑娘可算出来了,不知要去哪里?”
华以沫正待开口说白云镇,苏尘儿已先话道:“大叔便先行着,我与同伴商量下再作决定,同你言说。”
华以沫的目光微微一变。
车夫不明就里,自是点头应了。瞧着两人皆上了马车,喊了一声“两位姑娘可坐稳了”,便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往前行去。
车厢里。
华以沫定定地望着苏尘儿,目光里压着不悦:“尘儿同车夫所言是何意?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一张纸被递过来,在华以沫眼下。
苏尘儿抬眼回望着华以沫:“你自己看罢。”
华以沫有些迟疑地接过了苏尘儿手中的信,低头扫去。
白色信纸上并无几字,其内容却让华以沫惊讶得脸上都有了震色。
“尘儿,昔日吾言与尔断绝关系,时日久之,却觉心憾,又感愧对苏兄,实不应该。所幸闻得你与鬼医相安无事,方得些许安心。本不欲扰之,再生事端。然此次乃有要事相告,故托人带信与你。下月初八,炎儿与茜儿便将成其连理,大婚天下。吾知此生无福见尔入阮家之门,但望你能回堡见吾等一面,慰吾思尔之心。”
隔了一行,又见数字,上书:“望尘儿说服鬼医,或邀其一同前来,也是无碍,阮家堡必不计前嫌,以礼相待。待尔佳信,欣然候之。”
不过几次扫目之间,已然阅毕。
华以沫自书信中抬起头来,望向苏尘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怪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实在是此事来得太突然。一月之前那阮君炎尚死死纠缠着尘儿,甚至被自己伤了腿部经脉,如今竟要成婚,何其奇哉。
倒是苏尘儿,落在华以沫眼中依旧是一脸平静。她见华以沫没有说话,正色道:“我若要回阮家堡一趟,你可会拦我?”
华以沫沉默着,并没有马上应答。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处,彼此都探寻着对方的想法。车厢陷入短暂的寂静。
半晌。华以沫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脸上的沉凝尽自被唇角笑意驱散:“我若拦你,尘儿可会怨我?”
苏尘儿抿了抿唇,淡淡道:“不会。”
“纵是方才我杀了那两人?”
闻言,苏尘儿的目光一晃,随即摇了摇头:“不会。”顿了顿,苏尘儿的视线自华以沫身上移开去,眉间匿了一抹叹息,“我虽不愿见你这般,但你既已做了,追究也是无用。何况那两人实则也是因我而死,我如何来得资格怨你?”
华以沫唇边笑意一滞。
苏尘儿接着道:“我知你不待见我与阮家堡的人有什么牵连,我便也尽可能地顺着你。只是……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说着,苏尘儿重新望向华以沫,目光清冽如雪,“我与阮家堡的关系,远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老板娘与石头一直目送着华以沫与苏尘儿上了马车离去。
石头略带惊色的神情瞬间换上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此时,一个身着蓝色布衫的男子正来到客栈前,抬脚想要跨入,身前忽然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不好意思,老板娘吩咐,客栈今日不营业。还请另寻地方。”石头言罢,便当着男子的面将客栈的门轰然关了上。
来人有些惊诧地怔了片刻,方摇着头返身离去,嘴里嘀咕道:“大白天的不营业,真是古怪。”
客栈里。
石头方关好了门,身后老板娘平静的声音已经响起:“阿罡,按计划将客栈收拾了,准备撤退。”
“是。四娘。”之前是的石头,即被唤作阿罡的男子迅速点了头,开始走过去将地上所有长凳都翻到了桌上。
而那装扮成老板娘的四娘则掀开布帘,走进里屋,停到角落里,一把掀开了一块布帘。
两具尸体顿时出现在眼前。
尸体脸上面容皆只剩下淋漓血肉,竟是活生生去了层皮,瞧来当真疹人得紧。而身上的衣衫也只剩下一件中衣。
四娘见状却是面色不变,兀自在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瓷瓶,拨开塞子,朝着尸体倾倒而下。
澄清液体流出瓶口,滴了几滴在尸体之上。
只见那中衣很快便成了炭黑之色。
然后是死去不久尚鲜活的肌肤。
炭色蔓延得极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尸体便蜷缩焦黑起来,最后成了一小抔炭灰。
四娘处理完这些,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客栈紧闭着。上面被贴上了一张红底黑字的纸。
上书:回家省亲,暂不开张。
虽有些潦草,但笔锋之间还是能瞧出笔墨功底来。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并无人为此驻足,发觉到这开张颇有些时日的小客栈有什么不一样。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
华以沫听闻苏尘儿这般话语,倒是微微一怔:“尘儿所言何意?”
苏尘儿撩了撩车帘,视线投向车外,口中淡淡道:“你可还记得阮君炎中毒一事?”
华以沫颔首:“自然。”
苏尘儿放下手,目光回到华以沫身上,回望着她,开始解释起来:“我以往不曾提及,只觉毕竟有损阮家堡的名声。如今说与你却也无妨。关于阮君炎的毒,我在事后想了许多,也渐渐明白过来。料是这毒,应是他如今未过门的妻子与他娘亲联手所投不假。”
华以沫的眼底不禁浮现一抹讶色:“怎会?”
苏尘儿凝视着华以沫,继续解释起来:“风茹一向不待见我,只是迫于阮天鹰才不明言,仍在众人面前装作和蔼可亲的模样。然对于我可能会成为她未来儿媳的结果,想来更是难以忍受。在她心目中,阮君炎的妻子的最佳人选,自然是她的侄女风茜。只是阮天鹰平日虽对风茹宠爱有加,但因我父亲的缘故,对这个决定却从来都是固执坚持。按寻常发展,怕是难以扭转这个局面。”说着,苏尘儿的目光有一瞬的摇晃,却很快又平静下来,接着道,“阮君炎在阮家堡里,平日饮食皆是熟人侍奉,除却亲近之人莫能下毒,何况还是慢性之毒,连发作时间都掌控得如此准确。而之后顺势提及的只有你能解毒,甚至求你的最好人选莫若我去,也是算准了我不会拒绝。倘若单单如此,也不足稀奇。稀奇的是,就在你应下救人的时候,阮君炎却被劫走,又托风茜的福解了毒。”顿了顿,“不过是为了将功劳揽过去罢了。她们深知你的脾性,既应了条件,就算没有救到人也不会放我离开。而这样一来,既除了我,又解了毒,风茜更得了好处。一石三鸟,可谓高招。”
华以沫在听到苏尘儿的话时,脸色已颇有些沉凝,虽是如此自己才得以与尘儿相识,但意识到自己被算计进去,还是有些不满。她低低嗤了一声,道:“所谓正派,这般恶毒之事,竟也当使得。”
☆、118暗涛汹涌(三)
苏尘儿闻得华以沫的话语;略一顿,又道:“那会我初初被你强留之时,便依稀想明了这些。及至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更是让这个猜测确定无疑。以致之后阮君炎再来鬼医窟寻我,我其实也已暗中打定了主意,并不与他离开。若我回去阮家堡;怕是只能让阮君炎与他娘亲起了罅隙。”苏尘儿说着垂下眸去,“现下想来;这婚事所幸未能顺利,否则纵是入了阮家堡;也得不了安宁。”
“原是这般。”华以沫恍然道,“我本以为你是不愿让姓阮的小子被我伤及才与他划清界限,竟还有这等隐情。这般说来;我倒还该庆幸那风茹从中作乱,坏了这桩亲事了。”
“嗯。”苏尘儿淡淡应了一声,“也算注定的事。”
“我还有一事不明。”华以沫的目光闪烁,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尘儿对那姓阮的,到底是甚情感?”
话一出口,华以沫只觉心头一跳,竟添了几分紧张心思。她瞧着苏尘儿有些微怔地抬头望向她。然而不过眨眼间,那分讶然便被一抹极浅的笑意所取代。
“我倒不曾想你会问这个。”苏尘儿脸上虽是正色,眼底笑意却并不加掩饰,“这可有些复杂,一言两语难以言明。不过倒也不似江湖传言的那般夸张就是了。你这般问,莫不是忧心我与他余情未了么?”
华以沫听到苏尘儿拐弯抹角的反问,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沉默了会,却又不愿半途而废,又开了口道:“莫不是我以为如何,只是你与他可谓青梅竹马,相伴又有十余载,这感情,想必十分亲厚才是。”
闻言,苏尘儿眼底笑意渐渐淡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所说的。在阮家堡的十多年里,他的确一直十分照顾我,又恋我极深。所以当初阮天鹰提出这门婚事时,我才没有拒绝。而若我当真有对不起的人,也只有他了。”
华以沫听到苏尘儿低低的话语,脸色本已不由得沉下来,苏尘儿却忽然抬起了头,望向她的目光深邃。她听到苏尘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怅然:“但是我并不爱他。或者说,有些事知道得太早,以致便无法说服自己去爱他。”
苏尘儿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不知道那件事,应该也会爱上这个待自己这般倾心的男子。
然而,终归也只是个假如。
撞见那场对话是极巧合的事。却好像冥冥中早已有了天意。那天是她父亲的祭日,她半夜睡不着,便起了身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路过义父房间的时候,竟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耳边还隐隐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她本打算避让,却忽然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被提及。这让她有些愣怔,一时没有马上离开。
再然后,她便听到了风茹气恼的声音。
“你这般可是在怪我?是了,你的好兄弟因我而死,不如我给他去陪葬可好?”
“茹儿,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天鹰有些低沉的话响起,带着焦虑。
“我听你的意思,分明是后悔那次选择救我而不是你的好兄弟。”
“茹儿!我没有后悔!我只是……责怪我自己无用罢了。苏兄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为了我卷入这场争斗,我却因私心害死了他。但是我从来没有怪你,茹儿。便是再给我一次选择,当时我也会选择救你的。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天鹰。可是都过去五年了,你何必还再自责?人都是自私的,很多事既不能两全其美,便只能选择更适合的一个。当时的情况这样紧急,我与苏远同时受袭,注定有一人是要牺牲的。放开罢,如今我们照顾着苏远的女儿,也算给了他一个交代。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看到你这般,我也不好受。”
“嗯,我都明白……只是今日是苏兄的祭日,我才有些乱了心神……是我不对,方才说话的语气差了些,茹儿莫要怪我。”
“我当然不怪你,我只是不希望这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会的,茹儿。我保证。”
“天鹰……”
……
房间外的苏尘儿,安静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了去。
“事情大概便是这般。”苏尘儿简单交代完,顿了顿,又道,“刚开始可能有些不能接受。然而时间过去,想得通彻了,也并非不能理解。那样的抉择之间,阮天鹰放弃我父亲而救妻子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怨恨于阮家,只是心里终究起了些隔阂罢了。”苏尘儿的语气又恢复了波澜不惊,似乎诉说的事与自己并无关系般。
倒是华以沫,已然听得心头火起,忍不住冷哼一声,嘲讽道:“这阮家堡之人,自诩正派,分明也不过是自私自利之人。受了你爹这样大的恩惠,结果那风茹竟还想要加害于你,良心果真被狗吃了。”
苏尘儿望着华以沫半晌,唇边忽抿出一个笑来,摇了摇头道:“你也莫太动气,毕竟都过去了。我如今告知你这些,是不愿你多想些有的没有,胡乱生些气。好下回不再太冲动。”
华以沫知晓苏尘儿暗指自己方才问了不问便杀了那两个阮家堡送信之人,嘀咕了句“早知如此杀了也是活该”,抬头见苏尘儿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自己身上,连忙转了话题道:“那尘儿作甚还去阮家堡?你这次若当真去了,不怕风茹寻你麻烦吗?”
“我毕竟对阮君炎不起,伤他多次,如今他既大婚,总该过去道一声贺,也给阮家堡辟一辟谣,挣回几分名声。至于风茹……如今既已遂了她的愿,我又早已脱身阮家堡,她何必再冒着惹阮天鹰不快的风险寻我麻烦。”苏尘儿说着,瞥了华以沫一眼,“倒是你,几次三番伤了她的独子,许是被惦记着也不一定。”
华以沫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我何时怕过他们阮家堡?”顿了顿,华以沫又叹了口气,拿眼睨着苏尘儿道,“这般看来,尘儿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走这一趟了。”
苏尘儿点头承认道:“嗯。且此事也是一个契机。白渊既然不在,荣雪宫该会派他人前来。许是那听风使者也会到阮家堡也不一定。若是如此倒省了我们跑一趟了。”
“既这般,便依尘儿罢。”华以沫终于松了口,应了下来。
两人商议完毕,改了原来的计划,马车便一路向着阮家堡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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