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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天下 (全文完)-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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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顶上弯腰行了一会儿,眼看着再翻过几排屋顶,就可以出府了。就听得下面院子里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阁下在上面放风够久了吧!”
花著雨身子一僵,低首朝下面看去,只见她所在的屋顶是一处小院的厢房。在小院的一棵树下,北帝萧胤负手站在那里,院子里的灯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映照在他脸上,形成一种沉沉的酷冷。
花著雨望着他,有些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何其的幸运啊,还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府,没想到终不能如愿。
“下来吧!你逃不出去的!”萧胤从树影里大步走出,紫衣在风里轻轻鼓荡。
花著雨自然知道被萧胤发现,要出去就很难了。这府里府外哪里不是他的兵将,她就算杀出府,也出不了阳关城。
花著雨颦了颦眉,从屋顶上跃了下去。
“皇上好兴致啊!”花著雨拍了拍手,深更半夜不睡觉,不知站在这里的树下做什么。她不信,他是站在这里专门逮她的。
萧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很浅淡,但是的确是在笑,“本帝自然不及阁下兴致高,从地牢里乘风到屋顶上去了,不知屋顶上有何好景致?”
“乌云遮月,清风带腥,这样的景致皇上觉得是好景致吗?”花著雨冷冷说道,纵是再好的景致,也早已被这一场战争毁了。
萧胤并不着恼,似乎对于花著雨从地牢里出逃也不是很恼怒。他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坐下吧,本帝有事问你。”冷冷的嗓音,没有什么温度。
花著雨身子僵了僵,慢慢地坐在石凳上。
“送你挂坠的人,她是本帝的皇妹!”萧胤看着她,缓缓说道,声音里不无悲痛。
“哦!”花著雨颔首道,“我猜出是,她说过那是她哥哥留下来的。”
“她,是什么样子的?”萧胤一撩衣衫下摆,慢慢地坐在另一侧的石凳上。
花著雨心中一酸,她知道他问的是锦色。当初,锦色是自小便和他离散的,他还不知她生得什么模样。
“她很漂亮,柳眉带着英气,杏目透着聪慧。她不太喜欢笑,可能是从小遭遇挫折太多的缘故。她小时候是苦过来的。但是,她很善良,也很义气。她甚至为了我……”花著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有些话,她真的不敢说出来,如果萧胤知悉锦色是被人凌辱致死,而且,就是死在那一晚,如果当夜他早到一刻,或许还能救下锦色。如果,他肯听她的祈求,或许还能找到锦色的尸首。如果,这些事情让萧胤知悉,不知他会怎样自责。
? “你说,她是为了救你,那么,是谁杀的她?”萧胤冷冽生威的眸光凝在花著雨脸上,似乎要从她脸上灼出一个洞。
花著雨沉默了。
“这件事情,我还正在查!”他一直以为是皇帝老儿下的命令,姬凤离派人做的,但是,她还没有查到确切证据。
萧胤紫眸一眯,一抹凛冽掠过他深邃的紫眸中,“那好,日后我和你一起查!我问你,既然卓雅肯舍身救你,那你,是不是她的意中人?你们可曾成亲?”
花著雨囧了。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乌龙啊!
“我其实是……”我其实是女的,花著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去,既然他已经忘记她,这件事还是别说出去了,否则,不知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她如今,还不知该怎样应付。
萧胤望着花著雨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眼前之人,虽着一袭普通兵卒的军服,然而,那俊美无暇却是难以掩映。尤其是一双清眸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让他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为何,就愿意这么看着眼前之人呢?
他自己着实想不通。
他直直凝视着花著雨,忽然,一颗心痛得揪了起来,似乎有针在刺,他慢慢地捂住了胸口,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他一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
“你其实是什么?”他挑了挑眉问道。
正在此时,一个侍女从屋内奔了出来,急匆匆来到萧胤近前,屈膝施礼,“皇上,婉小姐又咳嗽了,药又喝不进去,奴婢不知怎么办?”
萧胤闻言剑眉皱了皱,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方才不是好些了吗?”
“可能是这些日子随着皇上连日征战,受了风寒。婉小姐的身子一直没有习惯我们北朝的气候,真不知到了冬日,是不是受得住。”侍女怯生生地说道。
温婉的身子不适?怪不得萧胤深夜不睡,原来是在担心温婉吗?这个小院,原来是温婉居住的。她真是倒霉啊,怎么就从这里的屋顶上过呢!
萧胤眸间闪过一丝忧色,他慢慢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淡淡道:“不用急,到了冬日,或许我们就不用居住在北方也说不定。”
淡淡灯光流淌过他那张深刻俊美的面庞,他忽然回首,用冷冽的双眸凝视着花著雨,“你尽可留在这里,本帝看在你是皇妹喜欢的人,不会为难你,但是,却绝不会放你走。战事结束,本帝会带你回北朝。关于本帝皇妹的事,你可以慢慢和本帝讲。你暂时在地牢好好呆着,不要再妄想逃走。”他的话里,带着凛冽不容人拒绝的霸气。吩咐侍卫轻云和蔽月过来带花著雨到地牢,他自己快步朝屋内走去。
花著雨坐在院子里的凉凳上,望着他紫衣飘飞的背影。一瞬间,只觉得夜风忽然变得凛冽起来,而身下的石凳,更是冰冷刺骨。
不用急,到了冬日,或许我们就不用居住在北方也说不定!
原来,他对于天下,是势在必得。
花著雨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乎浸到了冰窟中,寒冷的令她发颤。她慢慢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在轻云和蔽月的押送下,回了地牢。
地牢内一片昏暗,这一次脱逃失败,恐怕今夜再出去就难了。萧胤下了严令,轻云和蔽月将牢门锁得严严实实,外面又增派了侍卫看守。
花著雨抱膝坐在地面的干草上,回雪留下来的那盏灯笼已经燃尽,牢内一片黑暗。肩头上的伤口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方才忘记敷药了。拿出回雪给她的药瓶,拔出瓶塞,在黑暗中摸索着,将药抹在肩头的伤口上,忍受着伤口的刺痛,花著雨抽了一口冷气,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将伤口细细缠好了。这些年在战场上,受伤早成了习惯,自己敷药包扎动作极其娴熟。
一个人在黑暗的地牢里,听不见一丝别的声音,花著雨感觉自己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静夜之中,躲在无人的地方,默默地舔着身上伤口。任她再是坚强,也忍不住觉得悲凉了。有些想哭,可是在这里哭也是不能的。
夜太静了,也不知到了几更,花著雨有些困倦欲眠,但是,地牢内实在是冷的无法安眠。她抱着双膝,正要打坐运气,忽听得上面有脚步的奔走声。一听到动静,花著雨心中顿时一凌。她站起身来,走到牢房的栅栏前,问外面的侍卫,“出什么事了?”
这一次,萧胤为了防她再次出逃,派了侍卫在地牢下守着。
那侍卫听到花著雨的话,冷冷答道:“还能出什么事,南朝大军开始攻城了!我皇正要去迎敌!”
花著雨心中顿时一凛,南朝大军开始攻城?
南朝大军从禹都到北僵,行军劳顿,在肃州胜了一场,按说,是应该缓一缓,待军队休整后,再攻城的。若是此战败了,被萧胤反攻回去,说不定肃州就会失陷,姬凤离何以这么急着攻城呢?他不像是急功近利,急于求胜之人。而且,这一次和北朝的战争,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胜的。
她有些想不通,就在这时,花著雨听到了地牢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和地牢里的守卫都同时向大门处看去。
有人走了进来。
前面走着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花著雨认得,他是唐玉,南朝军中的唐玉。而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一袭白衣,从地牢昏暗伶仃的火光里沿着台阶缓缓地向下走来。
地牢内无风,那一袭白衫自然垂落,好似天上一段银河倾泻。
地牢内的墙壁上插着火把,黯淡的灯光,照映在他的白衫上,忽明忽灭,明明灭灭。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看不真切,但一双水墨色长眸却极黑,极亮,眸光犹如实质般沉沉静静地落在花著雨身上。
花著雨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紧,她怎么没有想到,姬凤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令一向冷静的她也震惊至极。
地牢中的守卫大约有十多个,见状拿着兵刃冲了过去。但是,他们根本都没有冲到姬凤离身前。在他们向前冲的时候,便见得走在姬凤离前面的唐玉一扬袖子,一大片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被扬了起来,又慢慢地从空中飘了下来。
就好似昏暗的地牢内,忽然下了一场花瓣雨。而且,这雨还是香的,带着甜醉的香气。
那些守卫也都是身经百战的,知悉这香气有毒,都屏息敛气,但是,纵然如此,他们还是一个个软倒在地面上。他们不知道,唐门的毒,一般是无色无味的,若是有味,那多半是没有毒。而他们之所以软倒,是因为这花瓣上的水珠,那水珠在花瓣飘落之时,便溅落到他们的身上,毒便随之渗入到了身体内。
花著雨呆呆地站在铁栅栏后,她兀自有些不相信,姬凤离和唐玉何以来了,难道是为了来杀她这个所谓的北朝探子?她一时想不通,眯眼看着姬凤离踩着明明灭灭的光晕,穿过唐玉洒落的花瓣雨,凌波踏步一般,走到了她面前。
这种境况是美的!
美得让花著雨觉得有些不真实,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肩头上伤口的疼痛却提醒着她,这不是做梦。
姬凤离真的来了!
到满是北军的阳关城内,到北帝暂居的府邸内的地牢里,前来……杀她?或许并非是杀她。
因为,她看到他在笑!薄唇弯成很好看的弧度,令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花著雨不知他为何笑,但是,看起来,似乎是看到她,他很高兴,很放心。
他们在栅栏外,她在栅栏内。她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他却浅浅笑着,目光掠过她肩头的包扎的伤口,修眉轻轻地皱了皱。
唐玉从侍卫身上搜出钥匙,快速将牢门打开。
“跟我走吧!”姬凤离在那里卓然而立,淡笑着说道。
? “好!”花著雨点头说道,她觉得她除了说这个字,再说不出别的了。因为姬凤离的话语实在是很温柔,让她根本无法去拒绝。她也不想拒绝,她本就要离开这里的。
唐玉已经率先走了出去,花著雨随着姬凤离快步从地牢里走了上去。
地牢外面,那些守卫也已经被唐玉收拾了,地下处处都是粉红色的花瓣,被风吹得飘来飘去。
墨色的天空中,一轮冷月孤悬空中。三人沿着甬路,快步向府邸的后门而去,这一路上,遇到巡逻的军士能避就避过,躲避不过的,他们也懒得去打,唐玉便好似天女散花一般扬手洒一大把花瓣,花著雨不得不惊叹,真不知他袖中到底藏有多少花瓣。而且,这样的出手制敌方式,还很美。
就这样一路走着,到了府邸的后门处,忽听得尖锐的鸣镝声划破夜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只见一队重甲的北朝军士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之人,竟是北帝萧胤。
一袭绛紫色宽袍裹着他挺拔高大的身躯,魅惑的紫发高束在脑后,耀眼的火把光亮下,映照出他冷酷俊美的脸,唇角勾着酷冷的笑意。
“真没想到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卒,竟然劳驾了南朝左相亲自来救,本帝真真是没有想到啊!而且,还为了一个小兵卒竟然不惜动用攻城来声东击西,端的是好计策。本帝若非忽然觉得此时你们攻城太过仓促,都已经率领兵将去守城了。”萧胤冷冷说道,语音犀利,气魄慑人。
花著雨心中一沉,犹自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诚然,萧胤的突然出现,令她极是震惊。但是,他的话令她更是震惊。他说,南朝攻城是声东击西,只是为了救她!
她不相信!
怎么可能相信呢!
姬凤离没有理由前来救她!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确是将她从地牢里救出来了!
花著雨震惊地抬眸望向姬凤离,只见他并没有望向她,而是,眯眼凝视着萧胤。
两个男人四目相望,空气中,一瞬间,布满了山雨欲来的凛凛杀意。就好似,拉开的弓,那弓弦一点点地收紧,紧到令人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箭弩拔张之际,姬凤离伸手抽出腰间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扇面如一朵素白莲花瞬间绽放,“北帝既然觉得奇怪,那么本相就解释给你听。这个小卒日前曾在相府做事,她手中握着本相一件重要的东西,本相带她走,不过是为了毁灭那件东西。如今东西已到手,人已经不重要。如若北帝要囚禁他,本相自可将他留下!”他忽闪着扇子,唇角勾着潋滟笑意,将箭弩拔张的气氛瞬间化于无形。
花著雨愣了愣,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拿了姬凤离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隐约感觉到,姬凤离如此说,只是为了让萧胤认为她对他对南朝并不重要。其实,不需要这样的,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萧胤仰首大笑:“将他留下?左相大人,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得了吗?今夜,不光是他,你们都得留下,一个也走不了!”
唐玉一听,手中袍袖微扬,几支飞镖直直向着萧胤袭去。
萧胤拔剑,锐利剑芒乍起,一片寒光编织成一张剑网,将支支飞镖反弹了过去,径直向姬凤离袭去。
姬凤离唇角含笑,折扇一挡,将来势疾速的飞镖击落在地。
“原来左相大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既然来了,那么今日便正好切磋切磋!”萧胤手中长剑指着姬凤离,冷冷挑战。
花著雨这才蓦然发现,姬凤离这一次是完全将他会武功的秘密暴露了。似乎,他也不打算再隐瞒武功了。
“本相对切磋武功一向没有兴趣,不过,如若有个彩头,本相倒是愿意迎战!”姬凤离忽闪着折扇,唇角含笑缓缓说道。
姬凤离的狂气将萧胤的兴致勾了起来,他眯眼笑了笑,紫眸中冷光闪烁,“好,如果左相大人今夜能赢了本帝,本帝今晚就放你们几个出城,绝不动你们,如何?”
“北帝果然豪气,一言为定!”姬凤离折扇一收,笑语道。
“一言为定!”萧胤抬手轻轻抚过剑身,冷然道。
花著雨心中一直起起伏伏,今夜发生之事,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姬凤离回来阳关,更没想到,萧胤和姬凤离会碰上,而且还要切磋武功。
她知悉姬凤离武功深不可测,而萧胤的武功本就不弱,近来又武艺暴涨,这两人若是切磋,当是极其精彩。她其实,也是很想看一看这两个当世高手切磋的。
众人的心思似乎是和她一样的,那些侍卫都远远地退开,花著雨也随了唐玉向后退了退。
偌大的后园内,一大片的空地上,只余萧胤和姬凤离相对而立。
夜空沉沉如墨,火把的亮光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两人虽是战场上的敌人,但是切磋武艺却还是极其客气的,双双抱了拳,向后退了几步。
萧胤站在那里,亮起了手中佩剑,真气澎湃,将他一头紫发鼓荡的飘扬起来,如同一道紫色匹练,极是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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