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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天下 (全文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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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胤扬眉道:“那是以前,我现在看到她就不会动心,一点也不会。”
花著雨呆了呆,懒懒笑道:“既然不喜欢,那我可把这幅画撕了!”
萧胤头也不抬,从几案上拿了一本书,静静翻了一页,淡淡道:“撕吧!”
萧胤这样子无动于衷,花著雨反倒觉得没什么趣味了。她将画卷重新卷起来,放在了书架上,道:“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美人图,撕了太可惜了。”
她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来,拿在手中,道:“我出去了,不妨碍你看书了。”
待花著雨的身影消失后,萧胤放下手中的书,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许久。良久,他伸手拿过身侧的胡琴,拉了起来。
没有特定的曲调,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如许云淡,如许风轻,总不至于枯坐。
心底,突然空了一块,好似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一生再也寻不回来了。
从此,只余无聊而已。
花著雨从书房出来,瞧见流风飞步向书房而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向萧胤禀告。回雪恰巧从外面走了过来,花著雨拉住回雪,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雪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回雪带你去看。”
两人一起到了太子府大门口,只见门外是一支长长的车队,车上装满了绫罗绸缎和美酒,后面是数也数不清的牛羊。
“这是做什么的?”花著雨扭头问回雪。这支车队好长,而车子上装的东西看上去也很贵重。
“送聘礼的。”回雪笑道。
“流风要娶你了?恭喜恭喜!”花著雨学着北朝人的样子,向回雪抱了抱拳。说起来也是相识一场,回雪能嫁的心仪之人,她也很替她高兴。
回雪嘴角抽搐了一下,淡淡说道:“不是我,是你!”
花著雨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眼下的身份。
说起来,卓雅的身份带给她方便之时,也为她带来了麻烦。
譬如,政治联姻。
现在吹吹打打前来求亲的这支队伍,听回雪说,这是西凉国派来的使者来为他们的新任国君求亲的。他们先是进宫见了北帝,然后在北帝授意下,带着聘礼到了太子府。
花著雨真想找术士算一算,她这一年是不是红鸾星动了,先后几次议亲。
先是南朝皇帝要把三公主嫁给她,为了避免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拆穿,那可是欺君之罪啊,她不得不假装战死。后又有炎帝为她和姬凤离赐婚,再就是和亲嫁给萧胤。
前面哪一次的亲事,到最后受伤的不是她?
现在西凉国又来求亲!
西凉国啊,她在西疆几年,也算是杀了西凉不少兵士,前任国君还是因为大败给花家军,不得已割让了五座城池,回去后急火攻心,据说气死了。现任的国君是前任国君的弟弟,大约是想借助和亲来和北朝结盟的。
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要娶的人,会是将他们杀的落花流水的银面修罗。
不过,这些政治联姻,估计她就是一只母羊,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娶回去的。
她望着那领先的使者,竟然也是她认识的一名西凉官员,曾经到梁州和爹爹议和过。花著雨不动声色拽了拽面上的珠纱,好在她以前是戴面具的,如今又日日戴着珠纱,不怕被人认出。
这边太子府正不知如何接待这求亲的队伍,又一队张灯结彩、热闹喧腾的求亲队伍向这边逶迤而来。这支队伍比西凉国的人少车少,也没有牛羊,车上全是堆积如山的箱子。到了太子府门前,便有人将箱子一个个抬了下来,箱子都是镶金带银的,里面装的物事肯定价值不菲。
斗千金依然是一袭华贵奢靡的锦服端坐在一匹黑马上,他抬眸,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在花著雨脸上掠过,面上随即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斗千金也来求亲,财神啊,就是财大气粗,这聘礼生生将西凉的一国之君比了下去。
花著雨想着,若是南朝再来一位求亲者,当今最大的几个国就聚齐了。好在南朝和北朝虽然议和,但因之前和亲的阴影尚在,目前还不至于再和亲。
太子府门前的人越聚越多,也有一些年轻的姑娘们,每个人都嘴唇微张,无比艳羡地看着这些令人目眩神迷的聘礼。
花著雨心中却开始感到无限悲哀,她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再一次成为政治工具了。萧胤也好,北帝萧乾也好,怎么会放过这个联盟的好机会。
而且,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有了这个公主身份,她似乎更不能轻易脱身了。
花著雨这里正懊恼,身畔一阵凉风袭过,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形瞬间出现在大门口,深紫色瞳眸中有熊熊烈火隐匿,玄青色衣袍散发出不容人忽视的冷冽寒气,将门口欢天喜地的气氛瞬间凝结。
萧胤一双紫眸淡淡从花著雨脸上扫过,低沉冷冽的声音沉沉飘来:“卓雅,你先回去!”
花著雨微微笑了笑,随着回雪向府内走去,这种情况下,她确实不适宜在这里出现,就先让萧胤去处理此事吧。
花著雨心事重重地刚回到她居住的小屋,便有一个侍女来禀告,说是白玛夫人前来见她。
白玛夫人是萧胤的奶娘,刚到北朝时,花著雨见过她在府门外迎接萧胤,又在她的寿宴上见过一次。之后,听说她到寺里祈福去了,一直没在府内。
萧胤对白玛夫人一直很敬重,她不光是他的奶娘,萧胤母后去的早,他便是白玛夫人带大的。
花著雨听说白玛夫人来见她,忙叫侍女迎了进来。
白玛夫人一袭素衣缓步走了进来,见到花著雨便屈膝施礼,花著雨忙拦住她,道:“夫人不必客气!”当然,奶娘的称呼,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依旧喊她夫人。
白玛夫人满面喜色地抬眸看她,深幽的双眸在花著雨脸上扫了一圈,忽然凝注在她左耳后的地方,神色间隐约添了疑惑和淡淡的警惕。
? “你真的是卓雅?”她淡淡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花著雨清眸一凝,便知晓白玛夫人其实是怀疑她的。毕竟,锦色失踪之前,还是襁褓中的孩子,萧胤那时年纪小,对妹妹是什么样,或者有什么标记,自然是不记得。萧乾那时只顾着打仗,大约也没什么时间去观察自己的孩儿。但是,白玛夫人却是萧胤和他妹妹的奶娘,就像亲生娘亲一样,她这个赝品恐怕逃不过她的利眸。
她如此问话,看样子是已经怀疑她了。
花著雨浅笑着坐到椅子上,淡淡道:“儿时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只是,他们都说我是,您认为我是不是呢?”
其实她从未在萧胤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是卓雅,只说记不得儿时之事了。
白玛夫人看似慈祥实则犀利的眸光凝视着花著雨,声音平静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我绝对不允许你对殿下做什么不利之事!”
这么说,显然白玛夫人已经确定她不是了,不知她是如何看穿她的。不过,她得稳住白玛夫人,绝对不能让她将此事说出去。
“你既然说我不是,那也许我不是。我对天发誓,我什么企图都没有,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既然被认出来了,花著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日子在府中呆着,她打听到琪琪格是白玛夫人的侄女。她相信白玛夫人肯定是不愿意让她呆在这里的。
白玛夫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花著雨会这么直白坦率地说了出来。
“你真的想离开?”白玛夫人似乎不相信花著雨的话。
“那幕达大会上的事情,夫人应当是听说了。不管我现在是卓雅或者是丹泓,都很难从这里离开。夫人既然不放心我呆在这里,那么,不知您可有法子助我离开这里。”花著雨缓缓说道。
白玛夫人沉吟片刻,道:“那好,我可以帮你离开,希望你日后永远不要再回来,更不要说是我放你走的。”
花著雨颔首答应,在白玛夫人离开之前,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
白玛夫人回首笑了笑,道:“卓雅左耳后有一块红色胎记。”
夜风吹袭,一弯可怜的月亮在云层中隐隐现现,没膝的野草在风中起起伏伏,好似浪涛汹涌的大海。
花著雨凝视着幽蓝色的天空,一颗一颗的小星星,是那样清澈而明亮,好似明亮的眼睛。
“我已经想好了,我答应东燕瑞王的亲事。”花著雨头枕在手臂上,仰面躺在草地上,缓缓地说道。
萧胤立在她对面的一处高坡上,月光斜笼着身体,是那样挺拔而修长,雕琢般的脸庞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听到花著雨的话,他受惊一般地回首,眸光深深地凝视着花著雨,紫眸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有愤怒,也有悲伤。
“丫头,你真的愿意嫁给斗千金?你就这么愿意离开我吗?没有一点舍不得吗?”萧胤说道,低沉的声音中竟是隐匿着一丝酸楚。
自从知悉了花著雨是他的妹妹,他便叫她丫头,叫的亲切而温柔,就好似好久之前就想这么叫一样。这些日子,他陪着她围场狩猎,草原跑马,对她极其呵护,百般宠爱,极尽宠爱。
斗千金和西凉国主前来求亲都被他断然拒绝了,拒绝的很干脆,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花著雨原本还以为,他还会将她当做政治工具的。未料到,他竟然没有。
这令她还是非常意外的,也让她有一点感动的。
说起来,真要离开他,心底深处还是有一丝淡淡的不舍。但是,她不能留在这里。
“我也总要嫁人的,何况,我觉得斗千金不错,若是拒绝了,以后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再说了,我嫁给斗千金,还能为北朝和东燕联盟出一分力,多好的事情啊!”白玛夫人说了,若是要平安逃离,只有利用出嫁这一条路。若是贸然出逃,是逃不出萧胤的手掌心的。
萧胤回首望着她,神色依然清冷,柔声劝道:“丫头,我不要你为北朝出力,我只要你以后过的好,过的快乐。你真的喜欢斗千金吗?从何时喜欢的?我不信,你会这么快喜欢上一个陌生人!”
“其实在那幕达大会上,当他不惜冒险从雪山为我采回来雪莲时,我便有些喜欢他了。”花著雨低低说道,眯眼瞧着萧胤,只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在月光映照下,泛着大理石般的清冷光泽。
他死死盯着花著雨,眸中情绪变幻莫测,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最终无法说出口一般。
“一见钟情?”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冷得似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他迎着天边的冷月,负手凝立在夜色之中,久久地一言不发。碎落的月光洒在他肩上,就好似为他披了一层寒冷又孤寂的流霜。
月色将他的影子拖长,他整个人就好似一只孤独的鹰隼。
他站在那里很久,久到花著雨几乎以为他成了冰雕,他才蓦然转身,一字一句地说道:“丫头,我曾经发誓过,这一生,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我就算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做到。既然你真的愿意嫁给他,那大哥便去禀告父皇,就说你……就说你答应了斗千金的亲事。”
这一番话说完,他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花著雨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接下来的日子,花著雨再没见过萧胤,或者说,萧胤再没有来见她。
终于,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一大早,喜娘们便将花著雨叫了起来,开始为她梳妆。
白玛夫人作为花著雨名义上的奶娘,一早便过来了。她对着铜镜,将花著雨的一头墨发打散,用梳子慢慢地梳着。
“小公主的头发真好,像是缎子一样。”她低低喟叹着,心中,应该是想起了真正的卓雅公主。
花著雨心中也有一丝酸楚,任由白玛夫人将她的头发梳通,挽成漂亮的发髻,再穿上宽大曳的锦绣裙袂,静静坐在妆台前。
日光透窗而入,身上红色的嫁衣,如同云蒸霞蔚般耀眼。
吉时就快到了,一群喜娘围着花著雨说着吉祥话,谁也没想到,屋门忽然被人退开,萧胤踉跄着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他一开口,浓烈的酒气便袭了过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白玛夫人一把扶住萧胤,担忧地问道。
“殿下饮了一夜的酒,已经醉了!”尾随在萧胤身后的回雪轻声说道。
花著雨透过流苏珠串怔怔望着萧胤,这是她第二次见他醉酒,那幕达大会上那一次,她不知他是否真醉了,但是这一次,她却能肯定,他是真的醉了。
他唇角挂着笑意,很灿烂的笑意,嘴角好似合不拢一般,一直笑一直笑。漂亮的紫眸朦胧迷离,醉意氤氲。
“你们……都出去,我和……丫头说说话。”他将屋内的人都哄了出去,啪地一声将门关住了。
他回身望着花著雨,一步一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笑嘻嘻地望着她。
“丹泓,不,丫头,我的妹妹,不对,银面修罗,你……今日,好漂亮啊!”他掀开遮面的珠串,笑吟吟地望着她。
花著雨被他的话震住了,银面修罗!
什么时候,他已经知道她是银面修罗了?
花著雨脑中疾如电闪,忽然记起从梁州回来时,恰好在夜里遇见他在草原上狩猎。当时不及细想,现在想来,他或许是去过梁州的。那么,他看到了银面修罗劫法场,联想到她也去劫法场了,所以就猜想到她就是银面修罗。
只是,他从来没有问过她过去的事情。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身份。
萧胤说完话,忽然伸手掀掉花著雨头上的凤冠,一把将她粗暴地掠入怀里。
?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最爱的女子,最爱的……”他贪婪地盯着她绝美的脸,醉意朦胧的紫眸好似野兽的瞳,要将她吞噬一般。
“你知道么,我曾经很恨你,恨你代替了温婉,我也曾经钦佩你,可是直到那一晚,当你忍受着蛊毒的折磨,看着你痛楚,我觉得我比你还要痛楚。那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你已经开始左右我的情绪,占领了我的心,可是我却一直不知道。你就好似罂粟之毒,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迷恋上,等到发现时,却已经晚了,再也戒除不了了。你为什么是我的妹妹?”
“为什么?”他好似声讨一般,深眸中全是悲恸,很深很深……令人不忍心去看。
“上天为什么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连爱的权利都不给我!你是我妹妹也好,只要我能日日看到你,我会宠你,永远地宠你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要离开我!”他一把揽住花著雨的腰肢,紧紧抱着她。
于情爱之上,花著雨是一张白纸,她曾经欣赏过姬凤离,但从未试着爱过也没有被爱过。但看到萧胤如此,她心中隐约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或许,对于萧胤,她也并非完全无心。但是,她现在,根本不能去爱。
她挣扎着,一把将萧胤推开。
醉酒后的萧胤根本不是花著雨的对手,踉跄着跌倒在地上,袖子拂过桌案,打翻了桌上的胭脂,洒落在纯白的地毯上。
氤氲的紫眸有瞬间的清醒,他低下头,狠狠地不断地捶打着如同浆糊一般的头,漆黑的墨发垂了下来,隐约,有晶莹的水珠从发丝的间隙滴落,落在地毯上的胭脂上,晕开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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