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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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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得清楚吗?”
“还可以。”
“我当时,知道,是你挑唆家属这样去做时,我真是,后悔啊,因为疏忽,而失去了一个好员工。” 梁宰平突然猛捶了一下桌子,怒道:“可这都是,你的私人恩怨,你不该拿医院的前途做赔!”
“那么,您能赔我十几年的前途吗?” 于鹏坦然看他,根本不像是被揭穿了阴谋。
梁宰平撑着桌面站起来,冷冷道:“于是你,用后面二十几年的前途,来赌我的医院?!”
于鹏无动于衷。
梁宰平说:“你要辞职,是你的自由,华谊,不会聘你,市里其它医院,你也不用再去试。”
于鹏白着脸说:“有没有人劝过您,做事不要这么绝,要给人留余地?”
梁宰平疲惫的揉太阳穴。这是他醒后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他咬到了舌头,而且头痛,他说:“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不是给刑墨雷,留了余地。”
佟西言被突然调回科室去,暂代主任一职。他并没有十分惊讶惶恐,因为梁宰平跟他“打过商量”,他尽力保全刑墨雷,代价是佟西言必须坐肿瘤外科主任的位置,而且必须要坐牢稳了。
佟西言觉得自己确实是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刑墨雷做点什么,他没有太大的能力救他,可他能替他带好兵,看好家。
护士长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佟西言回归那天早会,她躲在更衣室哭了一场。很快,她就发现了佟西言的改变,他能够严厉的对那些小年轻说话,在出现问题时,他不像从前那样包庇他们纵容他们了。他看起来硬气了很多,话更少,脸绷得更紧,除了凌厉的眼神,其它的,跟刑墨雷居然像了起来,甚至是平时说话的方式都有了改变。
十年的形影不离,影响岂是一点两点大。
护士长看着他死撑的背影,又伤心又欣慰。
关华打电话给佟西言,问刑墨雷的究竟,佟西言如实相告,他依然叫她师母,并且为田蓉的事道歉。
关华说:“不必,我知道是这样,跟她说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佟西言说:“谢谢您。”
关华有些感叹:“好歹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跟我说。”
佟西言说:“怕您连累。”
关华那头伤感的说:“讲什么连累,我跟他的婚姻,他即使有一万个不是,到底先背叛的人,是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不解释,从来不管别人的眼光,跟个孩子一样任性。可生存在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不管不顾那些,落得现在这样,叫人说什么好。”
佟西言鼻子酸了,连忙关上主任办公室的门,走到窗边去安慰:“您也别太伤心了。”
关华问:“少驹知道吗?”
佟西言说:“刑老师不让告诉他。”
关华说:“嗯。”停顿了一下,又说:“药商那边,我看看能解决多少,算是最后一次帮他。”
佟西言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您!”
关华突然说:“你什么身份替他谢我?”
佟西言被喝得一愣,电话却已经挂掉了。
十月初,荀晓东在一审开庭前最后一次与梁宰平见面,两个人有了分歧。
荀晓东说:“最坏的结果,判二十年以上甚至无期,没收全部所得,而且还有巨额罚款,吊销医师执照,任何医疗单位不得聘用。”
梁宰平不悦说:“那等于要他的老命。”
荀晓东有些遗憾:“刑期我尽量压,可医师执照,您恐怕要有心理准备。”
梁宰平一砸文件夹说:“我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吊销,我的执照!最多,把正高职称革了,执照,不能消。”
荀晓东坐在沙发里皱眉头,无奈说:“这么跟您说吧,执照,是多半不保了,您做的那些,最好的结果就是不用坐牢。”
梁宰平长叹,说:“晓东啊,我是,宁可他坐十年牢啊!”
荀晓东慎重的点头说:“我明白。”
梁宰平说:“非得我亲自,去讨人情,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出面,没有你方便,也没有,你熟悉程序操作。”
荀晓东还是那句话:“我明白。”
开庭那天佟西言没有去,他有两个大手术,需要十几个小时时间,他特意跟巡回护士说了,拒绝参观,谁也不用跟他提刑墨雷三个字,他要分心。
梁宰平一样也没有去,他甚至没有去医院,因为梁悦回来了。梁宰平正吃早点,门自己开了,梁悦自如的把钥匙扔在钥匙盒里,踢掉鞋子换拖鞋。
66
在保姆跟梁宰平的注视下,他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坐在餐桌边,伸手捞过父亲的玉米粥喝。保姆连忙再去厨房盛了一碗。
梁宰平仔细看了看人,没有瘦,精神也不错。那就可以了,他不想冒冒然问他这一个多礼拜去了哪里。
父子俩安静坐着吃早点。
电话铃响,保姆去接,问梁宰平:“荀律师说您的手机没人接,他问要不要来接您去法院。”
梁宰平说:“不用,我不去。”
保姆转告了他的话,把电话挂了。
梁悦问:“怎么了?”
梁宰平说的稀疏平常:“你刑伯伯,今天上庭。”
“为什么?”
“因为受贿。”
梁悦举着勺子半天,说:“少驹不知道。”
“你这一个多星期,都在他那里吗?”从这态度上,梁宰平已经可以判断得出来了。
梁悦没有回答,再问:“严重吗?”
“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
梁悦一下子接受不了,无期是什么概念,就是说刑墨雷要在牢里待一辈子,刑少驹等于没了老爸了。
“少驹应该知道!”梁悦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站起来要去打电话。
梁宰平在后面出声阻止:“自然,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你现在,要跟他说什么?让他来,看他的父亲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一幕?”
梁悦刹住了脚步,立在客厅中央,有些烦躁。
梁宰平说:“过来,把早点吃完了。”
梁悦重新拿起勺子时,梁宰平才又轻声说:“你该学着,给大人,留点尊严。”
梁悦似乎没听到,喝干净粥,吃掉白煮蛋的蛋白,把蛋黄放盘子中央,推给父亲,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准备搬出去住。”
梁宰平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隔了几秒钟,问:“家里容不下你?”
梁悦一样没什么表情:“我想,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气氛立刻变得很糟糕。梁宰平放了勺子,擦脸的毛巾抓在手里紧了又松,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楼梯口,萧条的背影像个老人,毫无生气。
保姆看着心疼,想去扶他一下,可一想到这人的性子必定推开她,只能不满的看了看桌边上难伺候的小少爷。
一审判决很快下来了,荀晓东在法庭上都能风淡云清的表情,到了梁宰平办公室,却仍是刷出了一脸的冷汗。
梁宰平倒没有他想的那样暴跳,体力和精神都不像前两天那样好,坐在椅子里,似乎是没力气开口。
荀晓东说完了,坐如针毡,很长时间都没见梁宰平动一下,怀疑他没听清楚胡子或者在走神,他只好又大了点声音重复了一遍:“判决结果是两年有期徒刑,吊销医师执照。”
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了,能查到了帐目就有两百多万之多,这个数是要判无期的。
梁宰平瞟了他一眼,说:“嚷什么,我听得到。”
荀晓东说:“您怎么说?”
梁宰平说:“我砸进去的,是几个两百万?这样的判决,你叫我说什么。”
荀晓东说:“很抱歉我是真的尽了力……”
梁宰平一摆手说:“准备上诉吧。”
荀晓东点了个头,临走忍不住好奇问:“您跟刑主任,是过命兄弟?” 梁宰平的动机,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什么交情会这样竭尽全力,就算手下重臣,就算是惜才,可他所了解的梁宰平不是个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刑墨雷这次就算是不坐牢,欠的这笔钱,做到退休都已经还不清了,二审还要耗多少,还是未知数。
梁宰平没回答,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来:“你再去,安排佟西言见见,先稳稳他的心,其它的事,我亲自去。还是,不能偷这个懒啊。”
荀晓东觉得这个男人这一年老了,从前无论什么时候见了他,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乐观开朗,处变不惊,这个年纪的男人,风度本来就比长相更显魅力。那时哪个见了他们父子俩不感叹不羡慕,可现在,谁都轻易看得出来,梁宰平各方面状态都欠佳,真正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毕竟受了那么大的创伤,能恢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什么?!”陈若差点没跳起来,扑过去要抓男人的领子。
男人立刻出声提醒:“时速一百,想死就试试。”
扭头看前面飞驰而过的风景,陈若才不甘心的收回手,忿忿说:“你有种!”
男人说:“才判了两年,你还不满意?总不能无罪释放他。”
陈若双臂抱拳,说:“无罪怎么了,又没有直接被告!判他无罪,谁有意见?”
男人冷笑,说:“叫你读书你要逃学,你当法律是个摆设?”
陈若哼了一声,说:“书呢,我是没你念的多,所以我没本事做一名合格的衣冠禽兽,不过光脚不怕穿鞋,既然你说法律不是摆着看的,我倒挺愿意陪你一起看看堂堂国家高级干部……”
“到了。”男人没等他说完,自顾自开门下车。
陈若念了声操,从另一边出去,扶着车门抬头看面前的房子,不算很大,是非常大,果然郊区的地皮比较便宜吗?
陈若叫住了开门的男人:“喂,要干嘛?”
男人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人给你道歉?”
陈若说:“那也没必要见你家长吧?”
男人扭头看他,说:“你就从来没有去打听过?爸爸仍然留在你那里。”
陈若说:“别套近乎,你爸是你爸,我爸早投胎不知道多少回了。”
男人嗤笑:“现在还纠结这个,你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小保姆机灵的接了男人的包,好奇的看着客人一眼,本分的立在一边垂了头。
“太太呢?”
“在楼上。”
“请她下来。”
“不用了。”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气质相貌不俗,只是面上的表情,冷得像个石膏像。
陈若咧嘴一笑:“好久不见啊嫂子。”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冷哼了一声,问男人:“你带这杂种回来做什么?”
陈若抢在男人面前开口,笑嘻嘻说:“嫂子,你说话还是这么可爱,害得我每次见到你,都好想替大哥做他不愿意对你做的那个事。”
他在“那个”两字上面放重了音,暧昧的向女人抛了个媚眼。
男人对呆立在一边的小保姆说:“去倒杯水。”
小保姆紧张的鞠了个躬,逃开了。
男人谁也不去看,脱了外套扔在沙发里,挽袖子拿起门边浇花的铝壶,说:“几年没见了,不要一见面就你来我去的,让人看笑话。”
女人说:“你既然带他回来,就不怕谁看笑话。”
男人关门前,抬头看了她几秒钟,说:“不是你想他,他怎么肯来。”
“哦,这么说,是专程来看我的喽?”女人的气势明显弱了。
陈若笑了一声,说:“不是的嫂子,我是想问问你看,我的纹身好不好看。”
他脱了T恤,潇洒的甩甩头发,前面后面,像个模特一样大方的展示自己的身材。那些在看守所得的疤都还清晰。
女人问:“你什么意思?!”
陈若正了脸色,问:“我问你,好看吗?”
女人咬着牙没说话。
陈若说:“其实我也有一直想去纹身,你知道我们这些混混,身上要是有个疤,特别是刀疤什么的,那多带劲,人一看你就知道你是见过世面的,是吧嫂子。我早就想去纹了,可你老公不同意,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
女人的脸铁青,陈若看着她,渐渐笑开了,说:“嫂子,虽然我知道你一直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就摆出一副被抛弃的怨妇状行不行?很丢脸啊。”
话刚落音,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陈若一愣,立刻反手回敬了一个,一瞬间突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做,看向那可悲的女人,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男人正悠闲的浇花,听到声音,扭头看,却冷不防被一拳砸进了花丛里。
陈若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他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侮辱。
男人躺在蔷薇丛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问他:“解气了吗?”
陈若抬腿补了一脚,说:“还行。”
67
佟西言坐在主任办公室对着计算机的屏保图案失神发愣。荀晓东刚走,他很惋惜的通知了判决结果,并且说,梁院长的意思,安排时间再见见人。
护士长站在门口看他,她听到了对话。
佟西言很茫然,早上在手术室,他遇到一个不确定性质的管路,习惯性的向对面的一助伸了血管钳出去说:“您看……?”
一助惶恐的眼神让他瞬间惊醒,哦,不是他,从现在开始自己是一个人了。
这么快,好像灾难,突然就改变了,离开了,他几乎都没有时间来彻底的接受。他害怕再去看他,因为知道他不会愿意在最落魄的时候让他看到,从来如此,在他面前他一直强大到足以应付一切,几乎什么都难不倒,像堵遮风挡雨的墙。
那个和尚说,年内难得太平,如果是因为两个人的融冰而传染给他恶运,那他宁愿进去的是自己。有时候他真的想陪他一起进去,靠得近一些,就像上第一台手术,他挨着他的头,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准确分离模糊一片的器官组织,那是只属于他的温柔。
心里憋得想哭,他赶紧跑到水槽边用冷水擦脸,顾不上发泄的动作会弄湿胸前大片白大褂。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十年都过来了,这点时间真不算什么,可医师执照,对于一个行医二十几年的正高级别的外科医生来说,那几乎是命根子,是全部的财富与精神支柱。佟西言不能想象刑墨雷在庭上听到这一判决,他是什么心情。
“你去看看吧,安慰安慰他。”护士长轻轻劝。这段时间她也受够了,其他科室的护士长都旁敲侧击的向她提到刑墨雷,整个外科最嚣张的主任,因为她跟他的那段过时的绯闻,有时女人真的尖刻得可怕。
佟西言摇摇头,说:“他不会见我的。”他了解他。
“那要么,我去见?”
佟西言抹着下巴的水,黯然说:“也好,记着别跟他提柳青的事。”
“……知道的。”
护士长在路上一直警告自己别哭别哭千万别哭,可见了人,几乎是立刻就泪如泉涌了,只差没扑到怀里去嚎啕。
刑墨雷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看她,说:“我判死刑了你哭成这样。”
护士长眼泪鼻水都混一块儿,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你知道大伙儿多担心你吗你还开这种玩笑!”
刑墨雷举手说:“得得得,我错了。”
护士长不住抽噎,袖子擦了个透湿,说:“外面的事,你都不用操心,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西言担心,你在里面受罪,他在外面还不是一样的煎熬,于鹏辞职了,科室里只有他撑着,没完没了的上手术加班做事,还要操心你,你都不知道他成什么样子了。”
刑墨雷黯了表情,说:“……苦了他了。”
“他本来要来,怕你不见他,让我替他来的,荀律师在准备二审上诉的事,大家都还在努力,执照的事,你别太消极。”
“想哪儿去了,我像是会消极的人么,反正后继有人,我权当是早退了,有得休息还不好。”
护士长瞪着他,说:“别跟我犟,我还不知道你啊。”
刑墨雷有点别扭的笑,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月了,连笑,都觉得脸上肌肉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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