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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学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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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总是隔一阵就来一次台湾,还有见面的机会。
黄昏的时候,我扣好箱子,把家中花园和几棵大树都洒了水。穿上唯一跟回台湾的一双球鞋,把其他多余的干净鞋子拿到甘蒂家去给奥尔加穿……我们尺寸一样,而且全是平底鞋。
〃来,吃点东西再走。〃甘蒂煮了一些米饭和肉汁给我吃,又递上来一杯葡萄酒。
〃既然你坚持,机场我们就不去了。两个小孩吵着要去送呢!你何必那么固执。〃
〃我想安安静静的走,那种,没有眼泪的走。〃我把盘子里的饭乱搞一阵,胡乱吃了。
〃给爸爸、妈妈的礼物是小孩子挑的,不要忘了问候他们。〃
我点点头。这时候,小孩子由海边回来了,把我当外星人那么的盯着看。
〃我走了。〃当我一站起来时,甘蒂丢掉在洗的碗,往楼上就跑,不说一句话。
〃好吧!不要告别。〃我笑着笑着,跟甘蒂的先生拥抱了一下,再弯下身,把两个孩子各亲了一次。
孩子们,奥尔加,一秒钟也不肯放过的盯着我的脸。我拉住他们,一起走到墙外车边上车,再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亲了一阵。
〃再见!〃我说。
这时,奥尔加追起我的车子来,在大风的黄昏里尖叫着:〃你不会回来了……你不会回来了……。〃
在灯光下,我做了一张卡片,放在客厅的方桌上,就在插好了的鲜花边,写着:〃欢迎亲爱的米可、璜,住进这一个温暖的家。祝你们好风好水,健康幸福。
ECHO〃
这时候,班琪的电话来了。
〃我们来接你。〃〃不必,机场见面交车。〃
〃箱子抬得动吗?〃〃没有问题。〃
〃还有谁去机场送?〃〃还有买房子的那对夫妇,要交钥匙给他们。就没有人了,只你们两家。〃
〃不要太赶,一会见罗!〃〃好!〃
我坐下来,把这个明窗净几的家再深深的印一次在心里。那时候,一个初抵西班牙,年轻女孩子的身影跳入眼前,当时,她不会说西班牙话,天天在夜里蒙被偷哭,想回台湾去。
半生的光阴又一次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缓缓流过,黑白片,没有声音的。
看着身边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一个手提袋就什么也不再有了的行李,这才觉得;空空的来,空空的去。带来了许多的爱,留下了许多的爱。人生,还是公平的。看看手表,是时候了,我将所有的窗帘在夜色中拉上,除了向海的那面大窗。
我将所有的灯熄灭,除了客厅的一盏,那盏发着温暖黄光的立灯……迎接米可和璜的归来。
走吧!锁上了房子的门,提着箱子,背着背包,往车房走去。
出门的最后一霎间,捡起了一片相思树的落叶,顺手往口袋里一塞。
向街的门灯,也给开了。
我上车,慢慢把车开到海边,坐在车里,看着岸上家家户户的灯光和那永不止歇的海浪,咬一咬牙,倒车掉头,高速往大路开去。
家、人、宝贝、车、钱,还有今生对这片大海的狂爱,全都留下了。我,算做死了一场,这场死,安静得那么美好,算是个好收场了。
在机场,把车钥匙交给班琪和她的丈夫,她收好,又要讲那种什么我老了要养我的话,我喊了她一声,微微笑着。
璜和米可,收去了那一大串房子钥匙。在钥匙上面,我贴好了号码,一二三四……顺着一道一道门,排着一个一个号码。
〃米可,我想你送走了我,一定迫不及待的要进房子里看看。替你留了一盏灯,吊着一样你会喜欢的东西在客厅。〃我说。
米可说:〃我想去打扫,急着想去打扫。〃
〃打扫什么?〃我不讲穿,笑得很耐人寻味,一时里,米可会不过意来。
那时,扩音机里开始播叫;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班机的乘客,请开始登机……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
〃好。〃我吸了一口气,向这四个人靠近。
紧紧的把他们抱在怀里,紧紧的弄痛人的那种拥抱,抱尽了这半生对于西班牙狂热的爱。
〃走了!〃我说。
提起背包,跨进了检查室,玻璃外面的人群,扑在窗上向我挥手。
检查的人说:〃旅行去吗?〃
我说:〃不,我回家去。〃
求婚
那天,其实我们已经走过了那座被弃的红砖屋。走了几步,一转念头,就往右边的草丛里踩进去。
达尼埃和歌妮停下了步子,歌妮喊了一声:〃有蛇!〃我也不理她,向着破屋的地方大步走,一面用手拨开茅草,一面吹口哨。
当我站在破砖破瓦的废屋里时,达尼埃也跟了上来。〃做什么?〃他说〃找找看有没有东西好捡。〃我张望着四周,就知道达尼埃立即要发脾气了。
这一路下来,由台北到垦丁,开车走的都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极有情调的省道,或者根本是些小路。达尼埃和歌妮是我瑞士来的朋友,他们辛苦工作了两三年,存了钱,专程飞到台湾来看我。而我呢,放下了一切手边的工作,在春节寒假的时候,陪着他们,开了一辆半旧的喜美车,就出发环岛来了。
就因为三个人感情太好,一路住旅馆都不肯分开,总是挤在一间。也不睡觉,不然是拚命讲话,不然就是在吵架。达尼埃什么时候会生气我完全了解。
只要我捡破烂,他就气。再说,一路下来,车子早已塞满了我的所谓〃宝贝〃,很脏的东西。那叫做民俗艺品,我说的。歌妮同意,达尼埃不能妥协。
〃快走,草里都是蚊子。〃达尼埃说。
〃你看……〃我用手往空了的屋顶一指,就在那没有断裂的梁下,两盏细布中国纱灯就吊在那儿。
〃太脏了!你还要?〃
〃是很脏,但是可以用水洗干净。〃
〃不许拿。〃达尼埃说。
我跳了几次,都够不上它们。达尼埃不帮忙,冷眼看着,开始生气。
〃你高,你跳呀……〃我向他喊。他不跳。
四周再张望了一下,屋角有根破竹竿,我拿过来,轻轻往吊着纱灯的细绳打了一下,那一对老灯,就落在我手里了。梁上哗哗的撒下一阵灰尘弄得人满身都是,达尼埃赶快跳开。
欢喜的观察了一下那一对灯,除了中国配色的大红大绿之外,一盏灯写着个〃柯〃姓,另一盏写着〃李〃姓。
我提着它们向歌妮跑去,她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正想快乐的叫出来,一看身后达尼埃不太好看的脸色,很犹豫的只好〃呀!〃了一声。
〃走,前面有人家,我们讨水去冲一冲。〃
〃算不算偷的?ECHO,是不是偷的?〃歌妮悄悄的追着问。我笑着也不答。屋顶都烂了的空房子,大门也没有,就算偷,也是主人请来的呀!
向人借水洗纱灯,那家人好殷勤的还拿出刷子和肥皂来。没敢刷,怕那层纱布要破,只有细心的冲冲它们。干净些,是我的了。
〃待会儿骑协力车回去,别想叫我拿,你自己想办法!〃达尼埃无可奈何的样子叫着。他一向称我小姐姐的,哪里会怕他呢。
那辆协力车是三个人并骑的,在垦丁,双人骑的那种比较容易租到,我们一定要找一辆三个人的。骑来的时候,达尼埃最先,歌妮坐中间,我最后。这么一来,在最后面的人偷懒不踩,他们都不知道。
向土产店要了一根绳子,把纱灯挂在我的背后,上车骑去,下坡时,风来了,灯笼就飞起来,好似长了翅膀一样。土产店的人好笑好笑的对我用台语说:〃这是古早新嫁娘结婚时带去男家的灯,小姐你捡了去,也是马上会结婚的哦!〃歌妮问:〃说什么?〃我说:〃拿了这种灯说会结婚的。〃〃那好呀!〃她叫起来。达尼埃用德文讲了一句:〃神经病!〃就拚命踩起车子来了。
我们是清早就出发的,由垦丁的〃青年活动中心〃那边向灯塔的方向骑,等到饿了,再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在一间清洁的小食店里,我们三个人占了三张椅子,那第四张,当心的放着两盏看上去还是脏兮兮的灯笼。达尼埃一看见它们就咬牙切齿。
点了蛋炒饭和冷饮。冷饮先来了,我们渴不住,捧着瓶子就喝。
也就在那个时候,进来了另外四个客人,在我们的邻桌坐下来。应该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带着十五、六岁的一对女儿。
当时我们正为着灯在吵架,我坚持那辆小喜美还装得下东西,达尼埃说晚上等我和歌妮睡了,他要把灯丢到海里去。进来了别的客人,我们声音就小了,可是彼此敌视着。恨恨的。
就因为突然安静下来了,我听见邻桌的那个爸爸,用着好和蔼好尊重的语调,在问女儿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那种说话的口吻。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教养、关怀、爱和包涵。
很少在中国听见如此可敬可亲的语气,我愣了一下。〃别吵了,如果你们听得懂中文,隔壁那桌讲话的态度,听了都是享受,哪里像我们。不信你听听,达尼埃。〃我拍打了达尼埃一下。
〃又听不懂。〃歌妮听不懂,就去偷偷看人家,看一眼,又去看一眼。结论是,那个妈妈长得很好看,虽然衣着朴素极了,可是好看。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偷看邻桌的四个人。
歌妮会讲不太好的英文,达尼埃一句也不会。歌妮又爱跟人去讲话,她把身子凑到那一桌去,搭讪起来啦!
那桌的爸爸也听见了我们起初在讲德文,他见歌妮改口讲英文,就跟她讲起某一年去德国旅行的事情来。说着说着,那桌年轻极了的妈妈,笑着问我:〃是三毛吗?〃我欣喜的赶快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结交这一家人。他们的衣着、谈吐、女儿、气质,都是我在台湾少见的一种投缘,很神秘的一种亲切,甚而有些想明白的跟他们讲,想做一个朋友,可不可以呢?
后来,我们开始吃饭,我一直愣愣的看着那两盏死命要带回台北的灯笼。我把筷子一放,用德文读:〃我要把这两盏灯,送给隔壁那桌的一家人。〃
〃你疯了!疯啦!〃达尼埃这才开始护起灯来。〃没商量,一定要送,太喜欢他们了。〃
〃那你一路跟我吵什么鬼?〃达尼埃说。
〃要送。他们是同类的那种人,会喜欢的,我在旅行,只有这个心爱的,送给他们。〃
当我表示要把灯送给那一家人的时候,他们很客气的推辞了一下,我立即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可是当他们答应收下的时候,我又大大的欢喜了一场。忘了,这只是两盏脏得要命的老灯笼,还当宝贝去送人呢。
分别的时候,交换了地址,一下发现都住在台北市的南京东路四段,只差几条巷子就是彼此的家,我又意外的惊喜了一次。
那是我不会忘记的一天……认识了在台北工专教授〃工业设计〃的赖一辉教授,认识了在实践家专教授〃色彩学〃的陈寿美老师,又认识了他们的一对女儿;依缦、依伶。
再惊喜的发现,那些侄女们的儿童书籍……《雅美族的船》、《老公公的花园》、《小琪的房间》,这些书籍里的图画,都是陈寿美老师的作品。
为什么直觉的喜欢了这家人,总算有了一部份的答案……我爱教书的人,我仰慕会画画的人。虽然他们是留学美国的,我也很接受。因为在那次旅行之后,我自己也立即要去美国了。那是一九八四年的春节。
在机场挥泪告别了达尼埃和歌妮的第二天,我将衣服丢进箱子,暂别了父母,飞向美国加州去。那时,还在教书的,抢着寒假的时间,再请老同学代课到春假,使我在美国得到了整整六个星期的休息。那一年,因为燃烧性的狂热投入,使得教书的短短两个学期中,失去了十四公斤的体重。我猜,大概要停了,不然死路一条。
美国的时候,妈妈打电话来,说,〃那个好可爱的妹妹赖依伶,送来了一大棵包心菜,说是去横贯公路上旅行时买下来的,从来没有吃过那么清脆的包心菜。〃
丁神父来信,告诉我:〃你的朋友赖老师一家带了朋友来清泉,还给我买了核桃糖。〃
我正去信给依伶,她的来信已经埋伏在我的信箱里了。厚厚的一封,细细小小的字,写了好多张,又画了地图,将她和全家人去横贯公路旅行的每一个地方都画了出来。最后,把那些沿途乱丢垃圾的游客大骂了一顿,又叫我以后写文章也应该一起来骂。我深以为是。
这一家人,以后就由最小的依伶,十五岁吧,跟我通起信来。
休息了六个星期,忘不了学校和学生,急急赶了回来,务必教完了下学期才离开。我日日夜夜的改作业,人在台北,却没有去赖家探望。他们体恤我,连依伶都不叫写信了。那个学期没能教完,美国的医生叫我速回加州去开刀。我走了,搬出了教职员宿舍,搬去母亲借我住的一幢小公寓去。把书籍安置妥当,和心爱的学生道了再见。
妈妈的公寓在台北市民生东路底的地方,叫做〃名人世界〃,二十三坪,够住了。我一个人住。
邻居,很快的认识了,左邻、右舍都是和蔼又有教养的人。不很想走,还是抱着衣服,再度离开台湾到美国去。〃家〃这个字,对于我,好似从此无缘了。
在美国,交不到什么朋友,我拚命的看电视,一直看到一九八四年的年底。
〃当我知道隔壁要搬来的人是你的时候,将我吓死了!〃少蓉,我的紧邻,压着胸口讲话。我嘻嘻的笑着,将她紧紧的一抱,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我喜欢她,也喜欢她的先生。
〃名人世界〃的八楼真是好风好水,邻居中有的在航空公司做事,有的在教钢琴,有的教一女中,有的在化工厂做事。有的爱花,有的打网球,李玉美下了班就写毛笔字。这些好人,都知道我的冰箱绝对是真空的,经过我的门口,食物和饮料总也源源不绝的送进来〃救济难民〃。
我的家……算做是家吧,一天一天的好看起来,深夜到清晨也舍不得睡的,大厦夜班的管理员张先生,见了我总是很痛惜的说:〃昨天我去巡夜,您的灯又是开到天亮,休息休息呀!身体要紧。〃他讲话的语气,我最爱听。
我不能休息,不教书了,写作就来,不写作时,看书也似抢命。
住在那幢大楼里,是快乐的,我一直对父母说:〃从管理员到电梯里的人,我都喜欢。妈妈,如果我拚命工作存钱,这个公寓就向你和爸爸买下来好不好?〃他们总是笑着说:〃你又绝对不结婚,也得存些钱养老。妈妈爸爸的房子给小孩子住也是天经地义的,安心住着,每天回家来吃晚饭才是重要,买房子的事不要提了。〃
每天晚上,当我从父母家回到自己的公寓去时,只要钥匙的声音一响。总有那个邻居把门打开,喊一声:〃三毛!回来了吗?早点睡喔!〃
我们很少串门子,各做各的事情,可是,彼此又那么和睦的照应着。
〃名人世界〃里真的住了一个我敬爱的名人……孙越,可是很少看见他。一旦见了,欢天喜地。
我的朋友,由大楼一路发展出去,街上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卖杯子的、卖画的、卖书的。小食店的,自动洗衣店的、做饺子的、改衣服的,药房、茶行、金店、文具……都成了朋友,三五日不见,他们就想念。
我不想搬家,但愿在台湾的年年月月,就这么永远的过下去。
〃三毛姐姐:我们快要搬家了,是突然决定的。那天,妈妈和我到延吉街附近去改裤子,看见一家四楼的窗口贴着'出售'的红纸,我们一时兴起,上去看了一下,妈妈立即爱上了那幢房子。回来想了一夜,跟爸爸商量后,就去付了定金,所以我们现在的家就要卖了。如果你不来看一下我们的小楼和屋顶花园,以后卖掉就看不到了,如果你能来……〃
看着依伶的信时,已是一九八五年的二月了,正好在垦丁相识一年之后。这一年,常常想念,可是总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去,他们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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