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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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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嫉妒,乖乖退至一侧,看着幼悟伺候赵曙吃药。只见她动作灵活又麻利,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倒有几分让人羡慕。
照顾人的事,滔滔儿可一样都不会做。
赵曙吃了药,幼悟又拧了温热的巾帕给他净脸、漱口、洗手,还问他要不要如厕。见他摇头,才收拾了东西,领着宫婢退下。
看了看天色,滔滔道:“我该出宫了。”
赵曙拉着她的手不松,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道:“再坐会。”
滔滔又道:“要不,我跟皇后说说,让我留在宫里照顾你。”
赵曙哑然失笑,一笑,扯得肚子上的伤口疼起来,又“哎呦”一声,又乐又痛道:“疯丫头,让你伺候,我还能活命呀!”
滔滔阴了脸,道:“她张幼悟都可以做,我为什么不能做?”稍顿,气道:“赵十三,你竟敢瞧不起我!”
赵曙强忍着笑意,道:“那你说说,你会煎药、烧水、敷药、裹纱布么?你自己拧过巾帕么?”看着滔滔气馁,又调戏她,放低了声音道:“那我要如厕,你该如何?”
滔滔眼睛一瞪,龇牙道:“色鬼、混蛋。”
看着她扭成一团的小脸,赵曙哈哈大笑起来。
这才真是,肚子都笑痛了。
御医和医女皆躲在房中乘凉,唯张幼悟却守在门廊外。她吩咐人将熬药的小火炉搬到廊前,亲自守着煎煮。天气炎热,湘丝细竹帘低低垂着,挡着外头的暑气。炉中黑炭烧得嗞嗞作响,煽火的宫婢蹲在旁侧,热得满身是汗。
有宫婢提着檀木雕花的食盒,轻步移来,掀开竹帘,道:“张娘子,贵妃娘娘让奴婢给您送冷饮子来,给您消消暑。”
幼悟却像没听见似的,发着愣。里屋不时传来赵曙的笑声,让她有些恍惚。她照顾他好些天,从未见他对自己笑过。先还以为他就是生性冷淡,也并未介意。可高滔滔一来,他就笑得那么大声,连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真叫人生气。
宫婢将食盒放在廊栏上,取出白釉晶莹瓷碗,递与幼悟,恭谨笑道:“张娘子,赶快食饮子罢,若是冰化完了,可就失了味道。”
幼悟回过神,吃了饮子,才道:“别让贵妃娘娘太累了,该劝着点,做饮子也别自己亲自动手,让宫婢们做就行了。”
宫婢收了碗勺,笑道:“刚才皇上去鸾鸣殿午歇,说要喝冷饮子,娘娘向来爱亲力亲为,又是皇上吃的东西,哪肯让奴婢们动手。”说完,福了福身,就提着食盒去了。
呆在宫里那么久,幼悟深知掖庭险恶,妃嫔们明争暗斗,她也见得许多,心知明了。未进宫事,她还有些看不起不过是庶女的小姨,虽然贵妃圣眷正浓,但在张家,却终不过是个庶女,甚至连族谱都不能入。所以,她进宫,也是想瞧瞧,自己的庶女小姨是如何宠冠后宫的。后来,看着官家与贵妃的点点滴滴,竟有些让她钦羡,如果自己也能得如此良人,就算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不算白活。
后宫嫔妃众多,官家却日日会去鸾鸣殿,即便不留宿,也要陪贵妃用膳。每隔几日,必有赏赐,珍稀古玩,绫罗绸缎,即便是价值连城之物,在鸾鸣殿也不过是摆着房中的木头石子。有一回,朝廷收缴了几箱子私运的珍珠,官家竟全赏了兰贵妃,连皇后那儿也没有,简直是震惊朝野。
每次想到这里,都能让张幼悟倒吸口气。
有内侍转过院门,顶着烈日停在阶下,道:“张娘子,劳烦您请高娘子出殿,是出宫的时辰了。”
☆、第八十七章:甜蜜的胡作非为
满室药香,炭火红艳艳的烧着,瓷罐吱吱咕咕冒着热气。里面依稀传来笑语声,许是午后怠倦,让幼悟半点心思也无。她不怀好气道:“要请你自己进去请罢。”
内侍愣了愣,连答了两声:“是、是。”就提袍走上阶,穿过廊坊,入大门,转过屏风,掀帘拢站在槛边,先福身给十三请了安,方道:“高娘子,该出宫了。”
两人正说得有趣儿,听闻内侍一说,赵曙脸上立刻挂起寒冰,似乎要将人冻起来。滔滔在外头胡闹惯了,在宫里却谨守规矩,半分不敢逾越,她不舍道:“十三,我得回去了。”
赵曙还握着她的手,道:“都午时了,你饿不饿?落衣有没有给你备些点心?”
滔滔道:“预备了,放在马车上。”
赵曙又问:“你渴不渴?”只顾着说话,也没来得及上茶给她喝。
滔滔笑他啰嗦,道:“我不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王府?”
赵曙道:“等能下地走路了,就奏请官家。”
滔滔放开他的手,起身帮他腋好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赵曙“嗯”了一声,偏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帘拢落下,蓝色的抹影不见了,方微微闭眼。须臾间,复有帘子掀起的声音,脚步轻移,他以为是伺候的宫婢或是幼悟,也未睁眼,只是嘴上道:“我要休息,不要人伺候,都退下吧。”
耳中却是清凌凌的亲切之声,高滔滔道:“十三。”
肯定是幻觉,他心里想着,不禁弯嘴笑了笑,将头正了正,好像她还在身边似的,心里安稳得很。有淡雅的清香扑来,是滔滔身上荷包的味道。他仿佛是被什么迷醉了,缓缓拉开眼皮,不等他说话,只见小脸丫的高滔滔已经俯下身子,用温软滑润的唇贴在自己嘴上。
他不能动,只能任她胡作非为。
甜蜜的胡作非为。
她肩上的长发垂下,落在他脖颈间,轻轻的摇晃着,像挠痒似的,酥酥麻麻。并不像他吻她的那次,如蜻蜓点水。她的吻很长,虽然只是贴着,但是很久都没有离开。若说胆大,敢作敢为,在赵曙眼里,高滔滔可算大宋第一人。
离开时,她甚至还青涩的将舌头钻进他嘴里,舔了舔他的牙齿。
那么短,又那么长。
她抬起头,皱眉道:“你嘴巴真苦。”
他下意识道:“那是药的味道。”
她若有所思道:“等你出宫,我给你做些甜点心。”
他“嗯”了一声,竟然无话。好像是醍醐灌顶般的欢喜,盈满他的整个胸腔。又好像所以的一切都尽在囊中,使他再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越是期盼已久,越是不知所措,以为身在梦中,碰一碰,就会破碎。
她蹦蹦跳跳的、没心没肺的跑了,他思绪涌动,半响,才扬声大笑起来。张幼悟从未见过有人可以笑得如此开怀、欢畅,更何况那人,是千年寒冰似的十三殿下。
滔滔随着内侍,走到雕栏画栋的宫廊间。她脸上红扑扑的,手一摸,就滚烫得似要烧起来。她已经感觉不到热了、渴了、饿了、累了,满脑子都是他唇里淡淡的苦味。迎面有人走来,她也像是没看见,旁人跟她招呼,她也听不见。她就像痴了傻了聋了哑了的疯子,笑着笑着,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赵宗辅进宫面圣,见滔滔从凝辉殿出来,就远远唤了声:“滔滔。”无人应答,他还以为自己叫错了。待走近了,才伸手拍在她肩上,还未开口,她倒像是吓了大跳般,“啊”的叫了一声。片刻,才回神道:“四殿下万福。”
他如沐春风般笑道:“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滔滔一愣,忙摆手,道:“胡思乱想罢了。”
赵宗辅见她满脸通红,就伸手抚在额上,道:“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可有不舒服?”
滔滔本能的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手,笑道:“天气热,脸都被晒烫了。”
他又问:“是不是来看十三儿?”
一说起赵曙,滔滔脸又红了,支支吾吾“嗯…嗯…”了两声。赵宗辅看着她有些不对劲,正要再问几句什么,却见有两人从宫街那头转来,是官家表弟刘从广和驸马苏且和。
两人皆是一身青衫,却不同儒生那般文质彬彬,而是威猛肃穆。
滔滔忙福身,喊人道:“刘叔叔、苏叔叔。”
赵宗辅也抱拳,道:“刘大人、苏大人。”
苏且和朝滔滔笑道:“你父亲母亲可回来了?”
滔滔道:“快了,来了信,大约过两三天就能到汴京。”
刘从广笑嘻嘻道:“好些时日不见你来府上玩了,等你父亲回来,叫他带上你到都监府吃酒。”苏且和横眼看了看刘从广,一副“说什么鬼话,怎么叫小娘子去吃酒,别胡闹!”的表情。刘从广倒也淡然,一眼给瞪回去。
两人都位高权重,是连官家也让三分的人,赵宗辅更是客气。几次想与他们结交,送礼都送了十余次,每次都被退回来,简直是油盐不进。
待苏且和和刘从广走远了,赵宗辅不动声色道:“你好像与苏大人、刘大人很熟啊。”
滔滔哪里知道内里,道:“苏大人的儿子苏且和,还有刘大人的女人青桐,是我最好的朋友,两府间也常走动。”
赵宗辅道:“就像你和十三一样?”
滔滔有些愣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像一样,可又有点不一样。赵宗辅见滔滔不答话,也不计较,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去。这次偶遇,忽而让他心生一计。如果有高滔滔在手,形势则大不相同。不仅曹氏一族、高家,甚至连刘府、苏府,还有上次在蹴鞠场上见的韩琦之子韩忠彦,都能攀上一二。虽然眼下他们都没有官职,但将来势必继承家世,不容小觑。
官家后宫虽有妊娠,生不生得下另说,就算能平安养大,大宋先朝已有弟继兄位的先例,那侄继叔位也属平常。若太子是个草包,也容不得他不退位让贤。更何况,他总不至于斗不过三岁小儿。
如此一谋划,简直是志在必得、如虎添翼。
到了福宁殿,大臣们早已盘膝跪坐在铺垫上。四周竹帘低垂,内侍们从地窖中抬出几篓子巨冰放至青釉首尾蟠龙大瓷缸中,凉雾萦绕,颇为舒爽。官家稍稍来迟,仔细询问过弥勒教徒发动政变一事,又朝赵宗辅笑道:“政变那晚,你领着宿卫禁军行事果断,处理得当,朕想赏你,又不知赏什么,你可有想要的?”
赵宗辅拂袖而起,跪至殿中,洪声道:“臣之职责所在,并不敢邀功,更不敢领赏。只是臣恰有一事,想求皇上恩赐。”
官家歪在龙椅上,笑道:“你说来听听。”
赵宗辅道:“臣之内人,入庙宇削发已有近一年。臣心思扑在朝政上,后院无主母,难免糟乱。”稍顿,又道:“臣心仪一女子,请求皇上赐婚。”
官家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郎心仪谁家娘子,且说来给朕听听。”
赵宗辅声调平平,露出恢弘之概,道:“是北作坊使高大人家的嫡女,高娘子。”
官家迷糊,像是不信似的,反问:“你说的可是高遵甫家的小娘子?”
赵宗辅道:“正是。”
官家又问:“滔滔儿?”
赵宗辅眉毛挑了挑,道:“是。”
官家怔忡片刻,又勾唇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看来,滔滔儿哪里算得是什么娘子,顽皮捣蛋,没规没矩,还是黄毛小丫头啊。他道:“滔滔不行,她还小,皇后可不会答应。”
赵宗辅道:“也不小了,已经十八了。”
官家道:“她十八了么?朕瞧着,倒还只十四五岁的模样。”又和颜悦色道:“容朕与皇后商议商议,再论。”
赵宗辅笑了笑,皇后与自己同盟,自然会应。他恭谨叩首道:“那臣等着皇上的好消息。”
两三日后,高遵甫携着妻子回京。滔滔也再不敢逃学,一大早就起身预备去太乙学堂。刚刚穿好衣服,就有小厮从角门转来,给婢女传话,婢女几步跨进里屋,在落衣耳中嘀咕几句,就轻手轻脚退下。
滔滔正用青盐洗牙,落衣端着钵盂弓着身,细声道:“娘子得快些,殿下来接了。”
往钵盂中吐了水,滔滔喜道:“十三病好了?快让他进来。”
落衣道:“不是十三殿下,是四殿下。”
滔滔疑惑道:“四殿下?”若是十三,她可要磨蹭半天,任他等得发疯,也不紧不慢。但既是四殿下,她倒有些拘谨,催着丫头洗了脸、绾了发髻,胡乱就着茶汤吃了点心,就急急走出门。小厮牵了马在外头候着,四殿下见滔滔来了,便笑:“可用了早膳?”
滔滔道:“吃了点心,四殿下怎么会…”
四殿下一身白衫,如滔滔初见他时那般,谦谦君子,貌若仙人。他浅浅笑道:“素日都是十三接你,他如今受伤躺着,我便替他接一回又如何?”
滔滔正要翻身上马,却听赵宗辅道:“今日太阳烈,不如坐车。”说着亲自掀起马车上的帘子,翩翩立着,请她上车。
☆、第八十八章:四殿下可是喜欢你?
马车是王府特制的,窗栏上雕着繁复的玉堂富贵纹,垂着金纱帘幕,覆着华盖顶。车厢也比平常官府家的大,底下是毛深寸许的锦毯,用彩丝绣出渔樵耕读纹样,踩上去就软塌塌的,声息全无。最里置着两三丈宽的席榻,铺着细脉竹席,摸起来凉沁沁的,却不寒。
仲夏晨风拂面,清朗而舒爽。赵宗辅含着笑意,将滔滔扶上车里,又屏退小厮,亲自驱马。随行的侍从吓破了胆,上前劝阻,道:“四殿下,使不得啊,怎敢劳您屈尊。”
赵宗辅待下人也温和,笑道:“无碍,你在旁边跟着就好。”侍从还想说两句,却见四殿下已扯缰挥鞭,也不敢死劝,就退至旁侧,连走带跑的跟着。
滔滔倒不觉什么,赵曙也常给她赶车,只是不许她坐在前面捣乱。她掀起帘子,看着赵宗辅甩鞭驾马,钦羡不已,但也不敢说要试试。有一回,她硬要自己赶马车,不小心撞到人家店铺里,不仅赔了钱财,还让坐在一侧的赵曙差点摔断了腿。
赵宗辅像是看出她心思似的,忽而放慢速度,将缰绳往她递了递,转头笑道:“你有没有赶过马车,要试一试么?”
简直是正中下怀,滔滔想也没想,立刻眉开眼笑,道:“想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随车的侍从苦着半张脸,又不敢多话,若真有什么,只怕赔了全家性命都不嫌多。他上前牵住缰绳,让车停了。赵宗辅跳下马车,抱着滔滔坐在前头横杆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手把手的告诉她,该如何扯住缰绳,该用多少力气,该何时挥鞭,如此等等。
滔滔开始时倒极为兴奋,久了又觉索然,腰酸背痛,才半里路不到,嘟着嘴道:“一点也不好玩,我还是回马车坐着吧,好累人。”
赵宗辅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就知道你三心二意,玩不了长久。”滔滔笑了笑,心想,若是赵十三,非得逼着她赶到学堂不可,要么就将她狠狠臭骂一顿。他最讨厌做事做一半,无理取闹。她想,还是四殿下好,通人情懂礼节。
到了太乙学堂,滔滔还未下马车,就听见外头一阵寒暄之声,学堂掌教道:“四殿下临幸,真是蓬荜生辉。也不早些遣人通告一声,好让老夫有所预备。”
赵宗辅道:“我只是送人来上学而已,倒无甚事。”说着,便朝车里道:“滔滔,下来吧。”
滔滔多日没来学堂,正想着如何偷偷能溜进轩里,不让人知晓。可被赵宗辅如此一闹,竟没得后路了。她掀帘一看,院里所有的掌教都围在马车前,她脸上羞红,恨不得立刻找地方钻了,再也不见人。掌教也是一愣,他素日严谨分明,待学生从不宽恕,见了滔滔,长脸立刻拉得比长颈鹿还长。
赵宗辅不动声色道:“前些日她生了病,躺在榻上不能起,就没来学院上课,还请夫子宽恕。”既是四殿下如此说,众人自然不信也得信了。
滔滔虽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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