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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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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段贵妃?”
莫青荷一摆手:“听那些莺莺燕燕的干什么,前几天我瞧小栓子排了一段滑稽剧,好看的不得了,让他给大家演一段!”
营地越说越热闹,篝火噼噼啪啪的爆,火舌越蹿。越高,大家围成圈子,小栓子清了清嗓子,拉着两名战士站到圈子里,嘻嘻哈哈的演说起来。
他们这边闹得欢腾,国军指挥部却一片凝重,他们刚开完一场军事讨论会,互相握手,返回各自的队伍,沈培楠一直留到最后,两手撑着桌面,静静站了很久,他怀着万千沉重的心事,仿佛被千钧重担压住了肩膀,一直到孙继成敲门催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松开衣领的一颗纽扣,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
按照方才的讨论结果,他要着手第二次,也应是最后一次背水一战,但条件仍不成熟,按照他往常的作战习惯,要么按兵不动,要么就应十拿九稳,如猛虎下山全歼敌人。然而按照现在的情况,士兵还没有彻底从先前那场大规模突围战中恢复,弹药无法维系,断粮也在持续消耗部队的战斗力,如果要战,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但他没有时间了,在这座被重重封锁的深山里,晋绥军的支援已是奢望,再等下去,他的这支精锐部队会窝窝囊囊的被日军困死在山里。
沈培楠自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这种窘境,感到憋闷和窝火,好似一只被封在坛子里的爆竹,他突然抬起拳头,咣的一声,狠狠砸在桌子上。
他对孙继成做了个手势,淡淡道:“你先回去,我出去转转。”
88、
山野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也已经寂灭下去,天空是森冷的青灰色,铺着灰蒙蒙的薄云,大约是要变天,仅有的几颗星子被冷湿的夜风吹得摇摇欲坠,营地一片寂静。
为了保持体力,大片营地都熄灭篝火安静入睡,哨兵端着枪,站得如同一尊雕塑,也有的在进行长官训话,队伍摸黑排成队列,见沈培楠走过来,急匆匆的敬礼问候。
沈培楠倒无意巡视,他心中郁结,专挑人烟稀少的冷清地方走,穿过寂静的驻地,被冷风一吹,不由生出几分困兽般的凄凉之感。他突然很想念莫青荷,想念他朝气蓬勃的眼睛和暖热结实的身躯,想抱着他的屁股干一干,抵着额头说两句情话,再搂着他在被窝里好好睡一觉,仿佛回到从前,一切重担都能暂时卸下。
他停住脚步,转身朝八路军驻地走去。
他不知道对莫青荷该爱还是该恨,要说恨,当初他抛下桎梏,违抗家庭,不管不顾的登报宣布要宠着他的小雀儿,却遭到了彻头彻尾的背叛,实打实的恨不得毙了他,如今想起来,还是牙根痒。要说爱,也是真爱,把一张褪了色的小像贴身带着,每天拿出来看——干净清澈的一双眼睛,交际时是长袖善舞的梨园名旦,回家穿着月白色学生制服,缠着他讨论新学的知识,他说什么,莫青荷都听得懂,他没说的,莫青荷也懂。
沈培楠是个多疑自负的爆脾气,从小在党国要员家庭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和政界军界种种见不得光的伎俩,生平最厌恶别人跟他拿心眼儿,因此就冷待了杭云央,莫青荷却压根就没心眼,那时两人住在北平,沈培楠跟他对桌吃晚饭,一抬头就看见他盯着自己微笑,目光是发自内心的迷恋和喜爱,他的心就忽然柔软了。
莫青荷就这么闯进他心里,一名做戏的伶人,一株在初夏的水塘迎风款摆的荷,每次想起戏台的那次相遇,沈培楠总这么认为。美貌的伶人是花,他的小莫却尚未开放,是青青的一枚花苞,不芳香,不取悦,孑然一身,高不可攀,在台上款款走着步子。
戏台是他的天下,他做着自己的梦,看客都是梦里人。
沈培楠那晚喝多了酒,但真正让他醉了的是莫青荷远远朝他投来的一瞥,让他禁不住揣测往后的风情万种。大约刻骨的爱情就是一场抢夺,原本是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公然霸占了他内心幽独多年的领地,毫不畏惧的开疆辟土,用一次次赤诚而单纯的表白,在那颗快磨砺成铁石的心里挤出一片舒适的容身之所,最后喧宾夺主。
后来断了联系,一仗接一仗的打,驻扎过一座座城市,憋的狠了也在花团锦簇里玩过婊|子,干过兔子,被一名柔若秋水的良家小姐爱慕过,收过她亲笔写来的一封封缠绵悱恻的情书,也想过结婚,但用一个战事吃紧的由头又打消了念头。
沈培楠没想到他会一直惦记着莫青荷,都说戏子无义,他也真没想过,莫青荷还像个傻子,一根筋的等着他。直到一支讨人嫌的八路军出现在他的驻地,莫团长气势汹汹的来找他理论,沈培楠看着他充满力量的一举一动,感觉在一刹那恢复了青春。
心里一片封闭的领地重新被开启,经历了多年的沉寂,被尘封的爱情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滚烫又凛冽的彻底湮没了他。
他的表情不动声色,他太会不动声色,然而心里着了火,两人小小的恩怨在时光和生死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激动而陶醉,恨不得将那生龙活虎的小兔子揉进怀里,狠狠的教训他,占有他,听他迷恋的叫沈哥,像过去一样,跪趴在床上分开臀瓣,肯求自己进入。
沈培楠保持着他的威严和体面,蹙着眉头,朝八路的驻地越走越快,泛着潮气的山风扑着他的脸,他抬起手,摸着脸上砂纸似的皮肤,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十七岁,算不得年轻了,也再不想独身一人,时间紧迫,战局严峻,他要快点把那小崽子追回来!
两万多国军士兵,铺开铺盖也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片,山路曲曲折折,好半天还没走出驻地,沈培楠绕过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老树,听见营地闹哄哄的,一队战士还没休息,正列队集结,一个个噤若寒蝉,一名长官黑着脸,从排头到队尾依次排查。
“你们是党国的军人,怎么做偷鸡摸狗的事?”那名军官面色阴沉,昂着脖子喊道:“我听到山下的老百姓说有人偷了他家的羊,我还没有上报,如果是咱们的人干的,立刻主动找我认错,把羊还回去!”
没有人答话,大家站姿笔挺,一个个问心无愧的目视前方,沈培楠缓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那军官没想到遇见长官,吓了一大跳,立刻抬手敬礼,大声道:“报告,山脚的老百姓家里走失一只山羊,怀疑是我们的人偷的。”
沈培楠正为突围烦心,听见这么窝囊的事,知道是军粮短缺所致,更加觉得烦躁,碍于身份不能发作,沉声道:“上报你的长官,各连队铺开了查,偷盗恶习,不能姑息!”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背着手转头就走。
他在很鄙夷这种事件,心说抓到罪犯必须严惩,等穿过这一片山林,离得八路军驻地还有八丈远,就闻见一股让人直流口水的羊肉香味。
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兵围着篝火坐成一个大圈,柴火上架着大锅,隐约还冒着热气,离得越近,羊膻味越重,大约锅里煮得就是那只走丢的山羊了。战士们一个个脸露笑容,与国军驻地的阴霾气氛压抑截然不同,欢声笑语不断传来,竟像在野炊一般,火光的映照下,三个小兵站在圆圈中间,一唱一和好似在说相声,这帮士兵也不像士兵,连年军费匮乏,一大群人穿着打补丁的褴褛军服,年龄有大有小,配枪也五花八门,
沈培楠觉得很愤怒,心说指挥部的高级军官们无不为了当前局势愁眉不展,这边共|党打着抗日名号,却聚众大玩大闹,像过节一般!他带兵军纪严明,看不惯这帮八路的做派,一时官威发作,把对莫青荷的爱情抛至脑后,皱起眉头满脸厌恶。
“这帮杂牌军,简直败坏党国军队的名声!”他默默骂道,大步走了过去,刚想把莫青荷揪出来问话,想起今天清晨他说起的什么节目,就在十来米外的阴影里停住了脚,想看一看究竟演了什么。
在这不远处驻扎的一支国军营队,看见长官到来,立刻紧张的要起身迎接,沈培楠就干脆走到他们中间,摆了摆手让他们噤声,一起观看八路军们上演的小把戏。
这节目也不知排练了多久,形式粗制滥造,内容却通俗易懂,沈培楠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一出讥讽国民党对日态度的滑稽剧,三名小兵一个扮演蒋介石,一个扮演投降派汉奸,还有一个说着怪腔怪调的中国话,大约是扮演一名日本特务,三人即兴发挥,丑态百出。
八路军战士们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有人大声鼓掌叫好,这边的国军气的咬牙切齿,碍于沈培楠在场,谁也不敢说话,那国军营长站在沈培楠身边,拳头攥得嘎巴响,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沈培楠气得满腔热血直冲脑门,直后悔今天听莫青荷抱怨,就严令让士兵们注意言行,不要与八路军发生冲突,他现在恨不得亲自把这帮杂牌军痛揍一顿,几步从阴影里走出来,径直闯进火光的照耀范围,莫青荷眼尖,率先看见了他,笑嘻嘻的往旁边一挪:“军座,来来,过来坐,一起看啊!”
沈培楠站在他旁边,顿时火冒三丈,莫青荷盘着腿,后背挺得笔直,脸颊被篝火烘的红扑扑的。节目正演到一个小高潮,扮演蒋介石和汉奸的士兵冲日本人卑躬屈膝,一副不堪入目的奴才相,观众入戏颇深,纷纷喝倒彩,莫青荷跟大家闹了一晚上,完全显露了年轻活泼的性子,当即站起来,走到圆圈中间,伸手比划出一个“八”字当成手枪,枪口两名士兵,扮演汉奸的那位立刻心领神会,抱着他的大腿连连求饶。
“爷爷我怎能容你,今日就打死你们这一干狗汉奸!”莫青荷心情愉悦,气沉丹田,这一句念白抑扬顿挫,接着以手做枪往上一抬,嘴里发出“砰”的一声拟作枪响,汉奸翻着白眼倒地身亡,他又指着“蒋介石”和“日本人”,又是砰砰两声,两人啊的大叫,扑通倒在地上。
“好!好!”大家看的过瘾,一起放声大笑,莫青荷也喜滋滋的走回来,沈培楠满脸怒容,终于忍不了了,冲莫青荷吼道:“他妈的演得什么玩意儿!”
“你们……你们这是侮辱政府!”
莫青荷脸上挂着笑,心里其实知道有点过了,摆手让大家收摊,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笑着安慰沈培楠:“这两天士气低迷,闹着玩一玩,你别当真。”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国军营地:“为了气气那个营长嘛,昨天他带人打了我的兵,今天又骂我们的人是乡巴佬,到现在还没认错呐。”
沈培楠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篝火上的紫铜大锅,又移到莫青荷的鼻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这就是你们八路对合作的态度?你就是这么带兵的?纵容手下偷盗,演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蓄意破坏军队团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堵在门口,你……你……”
“还当什么团长,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就该拉出去通通枪毙!”
莫青荷自知理亏,也知道他肩上的压力颇大,很想道歉哄一哄他,但他当着士兵的面被大骂了一通,面子十分挂不住,那一点歉疚的笑容也不见了,梗着脖子道:“沈军长,今天是事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是为了支援你才被困在这里,对于友军,你至少该客气点吧?”
“客气?”沈培楠冷笑一声,“看一看你的军衔,够资格要我客气吗?”
莫青荷存心要为队伍争颜面,紧了紧背上的枪,反唇相讥:“不管军衔如何,请礼待友军!”
军队等级森严,沈培楠当惯了长官,从来没被顶撞过,更别提是被一位八路军团长当众挑衅,此时也忘了莫青荷并不是他手下的兵,一阵脸红脖子粗,只觉得又急又憋闷,快要爆炸了!他伸手揪着莫青荷的前襟往跟前一拽:“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事了?”
“需不需要我把你的老底揭一揭,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什么玩意?”
沈培楠把莫青荷往旁边一拨,趁他脚步踉跄,攥住他的衣领,像要剥皮示众似的,朝在场的所有人咆哮:“他算什么狗屁团长,你们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
莫青荷的脸霎时失去血色,嘴唇抖得厉害,沈培楠不依不饶的扯着他,冷笑道:“战前他叫莫青荷,唱戏的下九流,专用屁股伺候男人,老子养着他,操的他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回!”
在场的八路军战士见团长被胁,一个个气愤填膺,纷纷站起来就要理论,此时听沈培楠说出这一串话,一下子惊呆了。莫青荷像老鹰拎小鸡似的被沈培楠提溜着,只觉得心底最深的伤疤被连皮带血的揭开,耳朵里嗡嗡直响,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他立刻钻进去躲避。
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死死咬着下唇,直勾勾的瞪着沈培楠,眼里汪着屈辱的水光。半晌那光彩越来越暗,最后彻底的寂灭了,他灰了心,摆了摆手,嗫嚅道:“你厉害,我玩不过你。”
沈培楠见他这样,心里虽然仍生气,但也知道自己说了浑话,一急就要拉他的手腕,莫青荷恨透了与他当众拉扯,使出吃奶的劲猛然朝他一推,沈培楠人高马大,略微打了个趔趄,只这片刻的功夫,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嗖的一声流弹响,一颗子弹从树林射出来,径直从沈培楠的左臂擦了过去!
冷枪大约瞄准的是胸口,他一动就让子弹偏离了靶心,只削掉了左臂的一大块皮肉,沈培楠闷哼一声,一把捂住胳膊,指缝滴滴答答淌着血,在场的人从这瞬间的变故中恢复过来,迅速扛起枪,有人大喊一声:“卧倒!有小鬼子!”
只听远处的树林里轰隆一阵震天响,莫青荷白天带人埋的地雷爆炸了,大家立刻有了方位,齐刷刷朝爆炸处转身,莫青荷知道沈培楠必定是偷袭对象,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刚才的龃龉,朝他猛扑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卧倒在地,他抽出手枪,大声叫道:“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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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还不到进场时间;能容纳两千人的观众席只坐了稀稀拉拉十来个关系户;活动负责人还在扯着嗓子指挥主席台最后的布置工作。从工作人员通道入场后林言拉着阿颜在第四排中间找到了他们的座位;确实如薇薇所说视野良好;仅排在贴着粉红标签的校领导和到场嘉宾席位后面。
出乎意料的是林言座位旁已经坐了一个男生;“不好意思,借过。”林言说,那男生一抬头,竟然是在前厅遇上的PSP男,长脸像蚂蚱,一脸青春痘;玩游戏被打扰后一扯嘴角做出个不耐烦的表情;微侧了□子给小道士和林言让出过道。
大概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刚才还见他在门口排队来着;林言想。怕阿颜尴尬,他把最左边与PSP相邻的位置留给萧郁,自己坐中间,随手翻开活动手册开始阅读。小册子制作精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页页扫过去林言便知道了个大概,这讲座以明成化年间文物收藏鉴定为主题,彩页印了些瓷器,玉器和书画。之后是互动环节,内容却没有写,林言把册子往左边的空座递过去,轻声问:“眼熟么?”
邻座的PSP男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林言,林言有点尴尬,把册子收回来,讪讪的说:“不是问你。”
PSP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
主席台准备就绪,观众从两边的侧门鱼贯入场,报告厅里喧哗了起来。萧郁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把林言的手从小册子上掰下来捏在手里,林言有点紧张,从别人的视角看去他的左手正僵硬的悬空着,挣扎两次未果只好妥协,扣着萧郁的手指放在扶手上。
观众落座完毕,那气质斯文如文件夹的陈教授从后台走出来,黑西装和红色条纹领带让他看起来颇有些气派。教授在主席台坐定了,摆弄完话筒和笔记本后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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