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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境生涯-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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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海虽然是用调侃的语气来夸奖我,但也让我心里很舒服。使我有了第一次成功的感觉,有了作诗让人愉悦的感觉,有了让我觉得象李白那样浪漫的感觉,有了做文人信心倍增的感觉,我怎能不诗人呢?叽,当诗人有何难呢?
这都是心里话,可在表面上,我还得装装。当时我听了孙大海的夸奖时,我并没有高兴地手舞足蹈,做出那种常人做的幼稚的举动。我将这种乐趣、成功感、值得骄傲的地方掩饰了下来,我的娘子腔也尽力压了压,说:“这有啥么,
我随便顺了两句而已,要是认真地作起诗来,嗯哼!”我又用娘子腔干咳了一声,卖了个关子,笑着不说了,把一种神秘感留给了孙大海。
现在我才感到我那时是多么的可爱和可笑。我那当儿想当诗人,常常地沉思,常常地想到我认为极得意的句子时,我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放羊娃、破穷小子了,我觉得自己虽说不是诗人,那也是暂时的不是,将来肯定会是,最少也得象孙先生那样,是个秀才,是个虽说没有多少钱,但人人在心目中都极为敬仰的人物了。叽,真是太可笑了。那些日子,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我就与小伙伴们渐渐地疏远了。我想,我不该跟他们一样。尽管目前我也一样和他们干农活,吃粗茶淡饭,但额的将来绝不会跟他们一样,因为我骨子里有诗,有文化,有境界。叽,臭美哦,我就那个样。
孙大海接到侯老八的任务来找额,说明了来意。我当时一听说就火了。本来我那处心口的伤经过多年修复后,结了疤,不是那么隐隐作痛了,现在他侯老八倒要来找我了,用着我了,早干么去了?我那一文明棍是白被你捣的吗,好意思吗?脸不是脸呀,是腚吗改的吗?皮有八尺厚吗?哼,有脸要我给他写讲话稿呢?那是搬梯子上天――门都没有!叽!
我心里这样想,当着孙大海的面,我却没有这样说。我只是哼了一声,用鼻子刺哼了一下,冷笑道:“叽,侯保长咋能用着额来给他写讲话稿?他不是挎着三支钢笔来吗?”
孙大海就知道额会说这种话,说:“你还记着那一文明棍之仇哪?那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你难道就不知道蛤蟆湾、大孙庄直到卧龙镇都是咱侯保长逍遥自在的地方吗?他是咱的爷你知道不?爷打孙子还不是该打的哦?侯保长捣你一文明棍他自个儿都忘了的哦,你当孙子的还记着仇,是不是还想叫他给你个厉害哦?我走了。”
我生气地说:“孙大海,你这个侯老八的狗腿子,给我滚得远远的去,老子是有骨气的是,不象你,见了白腚就舔的是!”
孙大海碰了一鼻子灰,可他并没有真走。他怎么会真走呢?他的任务还木有完成啊?当然我不知道。孙大海以为我会拦他,他好借坡下驴,可没想到我会说这种话,他没法了,只好又厚着脸皮回来,笑吃吃地与额玩相皮脸,叽。
孙大海继续劝我,调着细嗓儿,学我的娘子腔,还学我的秃舌话,说:“汪有志,你有骨气额佩服你。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额当狗腿子也是为了一口饭吃,今儿额看在咱们都是孙先生学生的份上,额给你说一声,你要是写呢,这一天的乌云都散了。你要是不写呢?你既对不起死去的孙先生的是,也对不起你的亲爹娘的是。”
对不起孙先生,我承认,不为他写悼词,写纪念文章,那是对不起孙老师,可怎么叫对不起我爹娘呢?我爹我娘,难道还会让我为我的仇人服务吗?给那个可恶的侯老八当狗使吗?叽!
“这话怎么讲?么叫对不起孙先生?么叫对不起我亲爹娘?你给我讲清楚了。”我不怀好气地追问孙大海说。
孙大海笑笑,劝我不要急,听他将话说个明白,他对我说:“孙先生死了,他让咱们都痛心是不?现在保里要开会纪念他,你跟侯保长有仇跟孙先生也有仇吗?现在侯老八找不着人写悼词,不能为纪念孙先生讲话,你可以写,可你却坚决不写,你对得起孙先生吗?你跟侯保长有仇,可侯保长并不计较你这个那个的,只要你给他写了这个讲话稿子,他就不计前嫌。你呢,犟驴上套三拧劲,侯保长说了,不写稿子就罚你爹交十块大洋的抗日募捐款,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罚我家十块大洋?凭么?”
“凭么?凭么,你说凭么?侯保长今个罚张三,明儿罚李四,什么时候有人问过凭么?么都不凭,就是凭的他是侯保长,凭的是他是四邻八乡的爷,咱们都是孙子。”
“我靠他祖宗八代的是!”
孙大海见我这一骂,笑了,他知道他的任务完成了。因为他看出来了,我那一声骂,是无奈的举动,我哪里有十块大洋呢?就是有了十块大洋到时候侯老八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样的是非来,侯保长――厉害啊!但话又说回来,我为侯老八写讲话搞,并不是看侯老八的面子,侯老八的脸也叫脸?不对,叫腚。我是为孙先生、孙秀才、我亲爱的孙老师写讲话的,为他写悼词的,这个是应该的。叽。
这样去想,我就想通了,于是,我就带着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带着对孙老师敬仰,将那纪念讲话写了出来。
我给侯老八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我把我的感情,我学到的学问,我用过的最美好的词语,全都用到了那篇我的处女作讲话中。
我在那文章中对孙秀才的行为大大夸奖了一番,特别是讲到孙秀才不再给日本兵当喉舌,惨死在日本兵手下时,还引用了一些古文古字,对孙秀才的行为进行了润色,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煽情。额写到孙秀才被日本鬼子迫害时,我内心的情绪特别激动,又“很诗人”地作了一番描述:
“怒火乎,心中发;尖刀乎,刺拉拉;割卵乎,如刀扎;情急乎,火燃发;惨叫乎,狼吃娃;无奈何,手无寸铁也是没有好办法、、、、、、”
叽叽,我当时就那么大的本事。
纪念大会是在孙大庄村南的打麦场里举行的,在那里,搭了一个很漂亮的戏台,也是会议的主席台。
侯老八那天穿得很庄重,礼帽中山装,三只钢笔,依然拄着他的文明棍,一步一摇,很有气派。为了开好这个纪念会,侯老八从镇上请来了司仪,场上集合了保里各村村民代表,大家都很严肃,孙先生的几位亲属在那儿放声痛苦,哭声中历数着日本鬼子的罪恶行径。
就在这时候,司仪拉着长长喉咙,喊了一声纪念孙老先生仪式开始,接着就鼓乐齐鸣,悲声惊天动地。众人嚎哭了一会儿,就由侯保长上台讲话了。
只见侯老八走向主席台,将文明棍靠在方桌旁,手里拿着额给他起草的讲话稿,就开始照本宣科,念了起来。
“孙老先生是本地知名人士,教书育人,亦农亦桑,待人宽厚,美誉四乡,因能识文断句,常为乡亲代写书信,助人为贵。可恨小日本犯我中原,逼孙老先生为其念布告,孙老先生申明大义,避之不见,又装羊羔疯拒之,结果惨遭日军迫害、、、、、”
侯老八就照着额写的悼词这么个样儿念,念得磕磕叭叭,句子断也断不准,再加上掉词掉字的,村人们也听不懂这些胡说八道个么,个个如雨淋的蛤蟆,开始是干瞪着眼,后来就嗡嗡嗡地说小话了。
好不容易念到最后,侯老八憋了一脸的汗,才停了下来,对下面嗡嗡作响的人群说:“都他妈的把嘴给我闭住,跟着我呼口号!”
侯老八这一声大喝,场子里果然也就安静了下来。
我当时就坐在会场前排的一个石滚上,那是为了演讲结束时好看戏,这个位置是看戏最好不过的位置了。同时这个位置离侯老八也最近,侯老八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直接问我。我在给侯老八起草讲话稿时原本没有写口号,侯老八审稿时,见没有口号,说这样不能唤起人们抗日的精神,才让额添上去几句口号。我动了一下脑筋,就写了这样几句:
打倒小日本,血债要用血来还!
孙秀才精神不死,他永远活在咱们心间!
可写到这几句口号时,纸巳用到第三页的最后,只写了“打倒小日”几个字了,不得不转纸背面接着写,就加了“翻背面”几个提示字。由于字迹潦草,又未来得及校对,侯老八将小日本的“小”字,认成了“不”字,又不懂得断句,就带领村民们呼道:
“打倒不日,翻背面!”
乡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跟着喊。因为听错了音,喊成:“扳倒不日,翻背面!”
接着侯老八又领呼:“本血债要,用血来还!”
“本血债要,用血来还!”
再接下来,侯老八又振臂高呼:
“孙秀才不死!”
一激动,侯保长把“精神”二字喊丢了。
可这一次,乡亲们却呼不出声了。因为刚刚呼的口号,他们懂也好,不懂也好,没有么忌讳。这孙秀才可是自己的乡亲乡邻哪,咋呼这口号呢?你说人家不死,可人家死过了。你说人家不死是啥意思?这不是寒碜人么?可你若说人家死,人家死哪能让你说,你不是专捡人家不开的那一壶提么?所以,这一句口号呼出后,光见村人们举手,不见村人们动嘴。
侯老八见状,好生诧异,他并不知道由于他一慌,把口号中的“精神”二字又给漏掉了。正瞪着眼睛想发作,我在台下向侯保长打了手势,意思说你呼错了。人多嘴杂,闹了半天却他却听不出我说的是么,我也只好走到台上,指着稿子上“精神”二字,说:
“这不还有精神二字来么?”
侯老八此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又急又恼,便不论三七二十一,把眼睛一闭,连脏字也带了出来,只见他振臂呼道:
“还有他妈的――精神!”
台下一片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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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囧:昔日仇人被枪毙激动
叽!那一天是初几的是?我也忘了。
当时,我还在梦中,虽然我在梦中,但一会儿,我还是醒了。因为我听到一声闷闷的枪响,而且我还能听得出那枪发出的声音不是步枪的是,不是中正式、老套筒或者三八大盖儿那样的长枪的是,而是盒子枪,就是驳壳枪,德国造的九根钉的是。
我咋知道?叽,这个把握我还是有的。虽说我不玩枪,我也木(没)有那个能奈玩枪,可我生长在那个战争年代哦,额见的枪就象你见的天上飞的鸟一样多的是,所以说我对枪的敏感性还是灰(非)常强的。打个比仿说吧:侯老八一帮子保丁使用的杂七杂八的枪,我见过,还摸过,也玩过。日本人枪杀额前后庄的老乡,那各种枪的声音我都记得特别清,那枪声高过他妈的大屁几百倍的是,龟孙儿子养的小日本,那枪是三八大盖儿,王八盒子的是,打出的枪响声都另格另的不一样。后来,**驻守在雉北,他们挖工式,我也跟着看热闹。他们也打枪,开始我还捂耳朵,后来我听得多了,不怕了,反而对枪声有了条件反射,嘛枪一响,我不用看,单凭听声,就能辩别出是么熊吊枪发出的声音,枪是对着天上打还是对着地下放或者是端起来平射的是,枪子儿打到没有打到目标,距离有多远,我都能猜个**不离十的。叽,我这点能耐也不算是么能奈,我只是说说的是,不算显摆。因为我的囧。要从这个枪声讲起,看官你说。这是不是灰(非)常有趣?
哦,我们那时候都很穷。
穷再加上战争。我们就更穷了。我们不知道后来还有解放的事,还有建设社会主义的事,还有再后来改革开放的事。我只知道额们雉水一带,全是狗啃般的庄稼地,十年九灾。庄稼地连着蛤蟆湾、大孙庄、南刘庄、北马庄、王店子、卧龙湖、卧龙山,村子里基本上都是茅草房、只有卧龙山下的卧龙镇上才有瓦房。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艰难地生活着,夹着尾巴过日子,防天灾,防**。防土匪,防盗贼。好在是,我们的自然环境是美丽的,天空中没有灰尘,水是清澈无比的,菜是农家肥种的,猪肉很香,果子都带着糖汁似的,特甜的是。
那枪声很闷。因此我敢断定,这枪是对着啥么玩艺儿近距离打的,象是枪毙人也,我猜。这肯定是真的。啥么子?你不信?你不信额也没有办法,我是个小人物,灰(非)常灰(非)常小的人物。我说的话也很土气,娘子腔带着秃舌头。比如非常,我就说灰常。没有,我一不留神就说木有,我自从挨了侯老八一文明棍后就这样了,我是灰非不分的,没木不分的,什么额读成啥么,怎么额读成咋么,好多词汇都是这样,那咋办?听惯了还不一个鸟样?你不信就不信吧,我又不能割你底下的、、、、那个那的是?
我被这沉闷的枪声惊醒后,就到鸡叫三遍的时辰了。我心里说,我的孩儿娃也,这是啥么熊人在打枪,枪毙谁呀?也不让老子睡个好觉。
我睡不着了,就一翻身,光着腚下了床,笑啥么呀?我们那时候都是光着腚睡觉,光着腚舒坦,你看不惯就别看。腚谁都有一个,我不知道现在为啥么人们喜欢露**露腚的,露出来让人看,又故意不让人全看到,啥意思我也整不明白。其实那东西跟自己身上长的还不都是一个鸟样的?想看一脱衣裳自己不就看着了?干啥么还要在电视里看,在电脑里看,光盘里看?还说能养眼,我靠,要是看光腚能养眼还要医院的眼科弄啥么?叽。
不废话了,接着说。我这个时候就光着腚在后墙的一条绳子上,取下我的那件蓝布小褂,拉上我那木有腰的裤子,用线绳编的腰带系好,再穿上额那双破鞋。叽,我那双破鞋不是一般的破,前面露脚指头,后面露脚后跟,孙大海就指着我的破鞋说:“前面露蒜瓣,后面露鸡蛋”。又笑了,笑个鸟呀?我们生在那个旧社会里,能有破衣破鞋穿就是灰(非)常不错的了,如果能再加上不饿肚子,就是(非)常(非)常幸福了,怎能跟你比?你们都是大款大爷的,你们是大头,我们是小头,谁拿那玩艺跟你比头呢?我靠。
我抬脚刚一出门,不好,克星来了。
只见我爹挎着半筐粪已到了额那破院门口,见我要出去,他就鼓起了蛤蟆一样有神却不好看的眼睛。
我爹一鼓眼睛,我就会象触了电一样,浑身就麻了。
因为,我爹一鼓眼睛,下面就有可能发生接下来的动作。离得近,“啪”一个嘴巴子,或者“卟哧”一声跺你一脚。离得远刚顺手摸着什么东西朝你掼了过来,或者是用他那双比我更破的破鞋,或者是用他随身不离的烟袋窝子,或是手底下摸一块脏兮兮的土坷垃块,飞到你脸上是脸上,头上是头上,身上是身上,然后才会开始说话,说话的千遍万遍不重复的句子就是: ;“日你娘,你想干啥?”
打人是发话的前奏,这是我那不讲理的爹的一惯做法,也称作传统做法,当然,除了他感冒之外。问题是我爹今个儿根本木有感冒,一点儿也木(没)有,而且精神很好。
果然,我爹见我想要外出的样子,便将眼睛一鼓,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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