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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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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也只希望某一日大金能国泰民安,眼前的少年能一掌大权成为千古一帝。而自己,或许就会褪下这一身官服,过着梦寐以求闲云野鹤的乡野生活,可……

想到这,面色便是一沉。

先帝那人过于心计,临终之时二次托孤,便是当朝丞相及兵部尚书。一文一武,扶佐幼帝。可却偏偏把兵符,交给了年仅十四的征远侯樊落。

三足鼎立之姿,互相牵制。即使圣上年幼,也无人敢贸然再撼金家皇室。

想到这,江定衡有些心寒,明知这是不得为知,可是一想到先帝把自己也算计在内,便……

“舅舅?舅舅!”眼前少年一脸不满,举着手中对联,“你都不夸朕!”

江定衡一笑,莫名的吐了一句,“陛下长大了……”

后者面色微红,吞吞吐吐的说着,“朕再过月余,便要满十八了。父王曾说过……”

突然,江定衡连忙截住了少年话头,大声贺道:“臣在此,恭贺陛下!”

于是,换来的是少年一脸的尴尬与惆怅,咕哝着,“我是一国之君……”

江定衡哪会不知先帝曾说过什么?他说待弦儿年满十八,自己与兵部尚书便能还权于陛下。而弦儿毕竟留着皇室之血,早已三番两次有意接掌大权。如同雏鹰一般,即使羽翼未丰,却也跃跃欲试,遨游天际。

江定衡又岂会不知他是何心?只是,现下的大金早已不如当年。在内,连年征战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而外,又有他国虎视耽耽,伺机瓜分,唯有死撑强国之姿方能堪堪逼退。

这样的烂摊子,江定衡又怎能忍心丢给自己这世间唯一至亲?

“陛下,臣尚有要事,先行告退。”说着,便不顾圣上挽留,执意要回相府。

行至花园之间,突然一阵寒风吹过,竟卷起一株早梅上的层层花海,白瓣翩飞,似是飘雪。

#奇#江定衡停住脚步,只见那株早梅干枝粗壮,上附一藤,似是龙蛟相缠。怪就怪在,其年年早于同类,竟于这深秋之际开花落花。其花无色无味,成就宫中一大奇谈。

#书#晃神之际,似见一天人立于树下,面带忧色。接着,又走来一人笑得轻狂邪佞,立于其身侧。一白一黑,似是正邪两立,却又……互相痴缠,至死方休……

#网#猛的,江定衡失了平日端方之姿,双目狂乱之际竟闯入那片花织飘雪之中。捶着那株早梅枝干,却只换得那一株一藤,愈缠愈紧。

“唉呀,我的相爷,您又想不开了。”耳际响来阴柔之声,一双大掌自后扣住自己双腕,翻身一转,便被带入一温厚胸膛。

江定衡眨眨眼,抬头望着满目花海。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句,“江萧,我要大金安泰平安。”

“是的,相爷。”

“我要这大金王朝,永世不哀。”

“好的,相爷。”

“我要大金百姓,和乐融融,以食无忧。我要大金帝王,无忧无虑,安享百年。我还要大金臣子个个忠义两全,誓死护国!”

“好好好,我的好相爷,该回家了。”声音绵软,似是在哄孩子。

闭起眼,让自己沉迷其中,江定衡脑海依旧回荡着书信上的那句——樊家,血洒四国也必护大金周全。

可是樊落啊樊落,你错了!即使流干你身上每一滴血,也并不能护着大金!你遵照樊英嘱托,却无形之中依循公主诅咒,你这是在毁大金啊!

“对不起……”江定衡紧抓身边之人,哽咽出声,“对不起……”

江萧的眼眨了又眨,便泛起一阵苦笑,似是明了一般,“好的,我的相爷……”

樊落一行一路疾驶,又是一天一夜,赶回了营中。赵兵头留在沂府负责运粮之事,四千石足以让十万大军撑些时日了。

而樊落刚下马之际,韦右便连忙扑了上来,仔细打量一番觉得自家将军气色不错,没受那糟老头啥苦。这才放心的拉着他直往将军帐中奔去。

“将军,敌将来信,请战。”

方无璧也在后面紧跟着,一脸不信,“又来一场将战吧?他们西狄还真玩不腻?”

结果帐中杨左一脸摇头苦笑,“这次来信的是逍遥侯,不是一个蛮将,更不是傻子。”

“此话何解?”

杨左哗啦一退,亮出了背后挂着的地势军图。用剑轻划直指着整片山林地带之中,唯一的一片平马之川,“七日后,他约在那一战。”

方无璧不解,又问,“那里咋了?这不是正统行军布阵吗?”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子,在那藤条之下,也读过几本兵书。

“这打仗不就该找个平川之地,弓兵防营,轻骑突进,步兵近战吗?这才像打仗啊!”说到这,男儿血性也给激出一般,方无璧面色赤红,一派激昂之色。

只可惜,却被杨左生生的泼了盆冷水,“军师,您说的之方法唯有在双方势均力敌之下,以兵士骁勇来一决胜负吧?”

方无璧一想,也对,“是啊,咋了?”

结果韦右翻了翻白眼,而杨左则耐心的解释,“军师,西狄大军二十万,而我方,才十万。”

一箭红心,顿时方无璧也堪堪的闭了嘴。以少敌多如此之战,无疑以卵击石。

“将军,您看如何?”话头一转,杨左问着一旁早已坐上主位,视着军图的樊落。

而后者,却淡淡瞥来一眼,不看方无璧亦不望韦右的,却只盯着杨左。“你,心中何计?”

杨左被将军那圣美目给晃得不知东西,定了定神才扯着嘴角反问,“将军所言何意?”

指着平川四周,樊落又说,“一片山林。”

于是,杨左觉得自己再装糊涂下去,便就显得过于卖弄了,“将军,您的意思是匪战?”相较于正归平原军战,这匪战……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利用山地之形,隐匿行踪打个措手不及,照那些朝堂上雄纠气昂,自恃甚高的将军们来说,实属下作之法。

樊落颔首,无丝毫觉得不妥之处,重复,“这是山林。”不打匪战,岂不浪费?况且兵不厌诈,樊落自小便知,无论何法,只要能打个胜仗,并无差异。

请战书上定明七日之后,足以令十万大军隐于山野,个个成为匪头。而现下,只缺个领头的而已。

“唉……”重重叹息,杨左一脸无奈苦笑,似是那被硬逼着照看小娃的村里教书先生一般,“将军,您这是……要我领着他们当土匪头子?”

樊落当然又是颔首,一脸理所当然。以少胜多不用邪门歪道?那是笑话!

“哈哈!”就在方无璧一脸疑惑,不解之际,韦右突然大笑,直拍着僚友肩膀,“杨左,看来将军这回儿,是要你干回老本行了!”

匪头

“啊?您说杨副将以前是土子?”李全坐在军医帐内换药,“噗”的一声,刚喝下的水便全吐地上了。

方无璧嫌脏,皱着眉头坐远点儿,这才挥着扇子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是啊,他亲口所言,本公子又岂会骗你?”

结果军医也在旁连连点头,“是啊,这事老些的兵都知道,不稀奇。”

顿时,李全目瞪口呆,一脸不信。这平日看着斯文有礼,一脸好好先生的杨副将居然原来是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山匪头子?说难听点,他觉得赵兵头还更像一些!

只是转念一想,李全又觉着奇怪了,“咱们大金律法,不是为匪者格杀无论吗?”

“呃……这个……那个……”

“对啊,大胡子,你说怎么这杨左还当上了樊兄的副将?”方无璧也觉得奇怪,刚才怎么没想到这层?

结果军医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被李全和方无璧两人问得烦了,一掀帐营的便把他们给轰出去了。“奶奶的,别烦老子!还不快去各干各事!”

各干各事?李全摸着脑袋想起好多天没去擦乌蛟了,结果自是满脸乐呵的打了盆水,依旧只往将军帐里跑。

而方无璧的事……自然是去自己的营里吃好睡好,能养出些膘来就更好了。

来到帐内,将军依旧如往昔一般坐在案前,上头堆着成山的公文似是怎么看也看不完。后来李全听杨副将说了,将军有时不光是研究军情,连与南蛮东晋二国边境之处守营的日常通文,都会送来给他过目。

怪不得忙起来总没个头似的,李全瓣手指算下来,一天又是操练又是巡营的,还得看公文看到半夜。顿时,李全都替将军肉疼——这还是人不?都成铁打的了!

这,大概就是背负一国之人吧?那远在都城的相爷怕每日也是如此的日理万机,为这国家操持。李全暗想着:真苦,给他这样的官他也不当,天天看这些眼都疼!

暗自叹息,李全不明白无论是将军还是相爷,都是好人。可好人之间,却又为何如此敌视呢?若是两人言和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会轻松些许?

想着想着的,李全这傻小子还真的叹出声,扰到了案上之人。

“为何叹气?”其实看着这个傻小兵至刚才起,便一边擦着乌蛟,一边在侧摇头晃脑的自语,最后,居然重重一叹,似是满腹心愁。于是,樊落起了念,便开口问他。

小兵一怔,当然不会实话实说,眼一转便问,“将军,我听方军师说,这杨副将以前是……是盗匪?”最后一句问的小声,似是怕别人听到。

樊落一挑眉,却又低首处理公务,理都不理李全。结果此举把小兵给吓了一跳,他以为将军是有问必答之人,可今日看来……杨副将的事,其中必有玄妙!

于是,这人的性子一旦挑起了便难再掩下,更何况是私下已经被樊落宠上天的小兵?贼贼一笑,李全轻放下手中乌蛟,便迅速窜至将军身后。

趁着樊落尚未反抗之际,俯下身蹭着他的耳边轻吐热气,捏着嗓子学着唱戏之人,“将军,告诉小的吧……”声音尖利,装着女声,语调起伏之间似是撒娇。

冷不丁的,樊落打了一个寒颤,那上好的字迹便晕上一摊墨迹,污了公文。

可是李全居然浑然不觉,似是玩上瘾一般,看着将军嫩白的耳廓染成粉红,而脸颊脖子上却泛起阵阵疙瘩。更是玩心四起的,咽了咽口水,又尖嗓撒着娇,“将军,就说一点儿吧?小的好奇的紧啊!”言词之间,甚至是伸出舌尖,轻薄了将军小巧圆润的耳垂……

若是韦右此刻入营,怕是执起偃月宝刀直劈死这竟敢调戏将军的登徒子!

“……”而樊落盯着毁损公文,也暗想:是不是平日真的把这小兵给宠坏了?

结果还未待李全玩过瘾,却只觉眼前又是一花。原来将军拽着其腰带一使力,又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按趴在其膝上,扒了裤子便又是一顿敲肉。

李全呼痛,结果樊落竟弯腰俯在其后颈之处狠狠咬下。“嗷呜”一声,只得乖乖认命受罚。

等教训够了,李全这才有些收敛,委屈的跑下将军的腿乖乖的抱起乌蛟继续擦拭起来。

过了片刻,直至樊落处理完了公文,抬首,却见那小兵依旧一脸憋屈,嘟着嘴坐在帐营角落。

顿时,一抹笑意便直冲而来,几乎把樊落那冰雕似的脸给化得变了形。若是一个绝世美人,做着如此哀怨表情,或许还会引人怜爱。

可是若是李全做的……黑圆的脸上两颊鼓鼓似是包子,滴溜的眼也睁得极大,黑白分明的远望过去,似是占了一半的脸。而短短的茸发立在脑袋之上,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滑稽。

樊落知道,自己对着李全便会涌出那从鲜有的七情六欲。而此刻,更是应验此话。

无奈一叹,樊落走至大金国图之前,指着一处,说道:“荆州,虎牙山。”

顿时,窝在地上的小狗耳朵一竖,先是疑惑抬眼。等看清樊落脸上神情之后,猛的,眼神一亮,似是见着肉的野狼一般,倒真有些把樊落给吓住了。

“将军,您是指……这杨副将本来是荆州虎牙山上的匪头?”李全揣摩着樊落的话,问着。

樊落轻颔首。这推论不无道理,荆州此地与幽州不同,山虽是山,却出了名的穷山恶水。

这山里,种不出粮。这水里泛着锈味,人牲喝不得。荆州有一条都城与边境的商路,于是这也成了荆州百姓要活下去的财路。

听说官府也派人整治过,只是收效甚微。毕竟人一急起来啥事都干,所以大金律法后来才加了一条,为匪者必斩。

有时李全这脑子也十分机灵,就像现下。眼珠子一转,这说书口中的英雄惜英雄,便翻着从李全的口中吐出。

“莫非……将军,当初您受命去剿匪?”

猜中了,樊落自当承认。

李全的眼亮便得近乎把自己的面庞给照白。他又说,“那将军将军,您是与杨副将一役后便觉得此人‘有用’?然后收归你的麾下?”

小兵满脑子的英雄故事,兴奋的尾巴摇摆,“那将军将军,当初您是不是以自身性命作保,才留下了要被砍头的杨副将?”

于是,樊落的神情便是一滞。他方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不愿告诉小兵杨左之事,只因……

缓缓摇首,樊落冷冷回他,“一命换一命。”

接着,李全那灿烂笑靥便似凝住一般,僵在脸上,这眼越睁越大。“将军,您是说您……用另一条人命,换来了杨左将的?”

樊落没有答他,只是垂首静坐一旁。他想他或许就是不愿李全露出这神情,所以才不想多说。

结果小兵倒好,不用樊落自己说,又问,“因为杨副将对您而言,是‘有用’之人?”

李全问的小心,结果樊落答的也小心,轻颔首后便不再多语。这帐子里一片鸦雀,只有布皮摩擦乌蛟,将军提笔疾书之声。

过了半晌,等李全擦完了,端起水盆临走之际才又问:“将军,那个被杀之人,是咋样的?”

樊落笔顿住似是回忆,“荆州知县之子,欺民霸市之徒。”他记得那时是这小子自告奋勇领路上山。一路上邀功谄媚,只求高官厚禄。

樊落未觉有何不妥,只觉这是可引路的“有用”之人,倒是韦右有些嫌烦,几乎想劈了那人。

那一次剿匪打了一月有余,当生擒杨左之际,樊落对他说:“随我者,生。”

那时杨左一脸无奈,“可大金律,匪者必死。”那口气仿佛定的是他人生死。

于是樊落一剑削下了荆州知县之子的项上人头,“杨怀远已死,你是杨左。”而对那知县只说一声,其子死于剿匪之中,追封义士。

李全听了,一愣一愣,只是又问,“将军,您觉得那人该杀吗?”

该杀吗?那人虽不至死,但于己则已“无用”。于是,樊落颔首,“该杀。”

结果帐门前的小兵笑裂了嘴,憨傻的摇头晃脑,“既然将军觉得该杀,那便杀吧!不然哪来现在的杨副将呢?”说完,又觉得不够似的补了一句,“将军,您是将而小的是兵,于是,小的自会站您身边的,明白不?”

其实樊落没明白,只是看着那黑白分明直瞅着他的眼,养成习性般的颔首。后来李全出去了,说自己对山里熟悉,看看杨副将需不需要帮忙,便抬脚走了。

在他走后很久,樊落这手执着笔架在公文之上。只是待这墨汁滴落纸上穿透之际,樊落却还是没下笔把它画开。他似乎觉着,无从下手……

杨左确实要李全帮些忙,因为这小兵说过山中打猎他在行,对山也熟悉。于是,杨左告诉他自个儿是半路出家。

“这也成啊!?”李全带着一路人马,顺着山道婉延而上。一路上这位杨副将走的磕磕碰碰,要不是一身将服,李全还真以为是在护送个文官呢。

“当然成。”杨左倒不以为意,拉着李全的衣袖借力跟着,轻松不少。“自古以来,以地利之便克敌制胜的战法不少。只要熟识地形,了解当地风土便足矣。”

而这些个,自是下面的小喽喽做的事——就像现下的李全。杨左教给他的事,便是记下这片山里头究竟有多少土,多少石,每寸土上长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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