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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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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儿听出了唐怡的遗憾,“小七,这次只是试航,一切都是未知数,条件也很艰苦,等我把航路打通,你和大先生就可以畅游南海了,而且,关键是我想到了南洋再向西去,穿越红海打通欧亚航路。”
唐怡听得呆住,御风而行的小花儿神态毅然,并无半分畏惧,“我们必须了解外部世界,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只龟缩在岛上无法谋求更大的
发展,一旦日后有何风吹草动,发生纷争就会非常被动。”
“你是说——”唐怡的声音有点忧虑,“使大华成为海上霸主?”
小花儿摇摇头,笑了,“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必须具备绝对的海上战略优势,除了自卫也要有一定的进攻能力,如此才能进可攻退可守,也能保证正常的商贸航运。但我们绝不主动侵略殖民任何国家。如此自强首先还是为了自保。”
唐怡点点头,一边用手中钢钎点击着冰面,“你是怕日后南楚进犯吗?”
小花儿一愣,遮幕后的眼睛宝光流转:“我忧虑的并不是南楚,武王已是强弩之末,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了,日后若是阿鸾当政,我也并不担心,我们都是夏华人,他若是仁君,我便归顺他又有何妨,他若是昏君,又图谋不轨,我便——”
“你便如何呢?”唐怡不依不饶,坚问到底。
“我便给他换个更适合的工作,不能当王,总能干点别的吧。”小花儿说得笑嘻嘻,心里却绷得紧紧的,那只小鸾,脾性强硬,但愿他能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哎,小花儿,你看那边,好像有许多身穿锦衣之人,说不定正是南楚大兴宫中的取冰之人呢。”唐怡忽然举起钢钎指向平湖北岸,莽莽雪林后的吴山之上就是南楚绮丽的王宫。
小花儿的胸中猛地一疼,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心肺,顺着唐怡的手势看向远方,晴阳下,湖岸边,影影绰绰的站着一长列人,他们身上的锦袍映着暖阳闪烁着丝丝缕缕的莹光,直晃得小花儿眼前一阵阵发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他无法控制地扭头眺望,冰爬子却于此时突地右转,飞速一旋,迎面吹来一股劲风将他头上的遮幕斗笠忽地吹上了天,
“——啊呀,我的斗笠!”小花儿飞身腾跃而起,伸手向上够去却仍是够了个空,身子又细雪般飘然下落,不偏不倚正落在飞驰的爬犁上。
“——好俊的功夫!”许君翔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禁连声叫好,转头再看明霄,却见他脸色煞白,原本水红的唇也于瞬间失去血色,双眼直愣愣地望向前方,好像忽见鬼魅了一般,瞳光却异常的明亮,没有恐惧只余狂喜,渐渐地,他冰白的双颊透出一丝丝绯,容色竟出奇的冶艳。
“……鸾……鸾……你……你怎么了……?”小许看得目眩神迷,情急之下完全忘了尊称。
明霄听到一个‘鸾’字禁不住浑身战栗,他怔怔地转头看着君翔,眼神痴迷,手却指向西岸,喃喃不连贯地问:“……你看到了吧……刚才……那个……你看到了吗?”
“——什么?殿下?看到什么?”小许焦虑万分地问着,好在明浩急着回宫,正在后侧督促着内侍们装冰,没有注意到发生的事情。
“……就是……就是那个……”明霄说着也情不自禁地学着刚才所见旋身腾跃,跳得不高手上却意外地抓到了一个东西,还没细看就先闻到丝沁人心脾的异香,这……这正是他昼思夜想的那一缕寒香,每每发自景生的胸臆之间,如冰似雪,清透隽永直抵心窍。明霄狂乱地将手上所拿之物贴在鼻端,深深吸气,那清香更甚,竟丝丝入髓!
许君翔震惊地望着明霄,见他全身战抖着将脸埋在一个带遮幕的斗笠中,仿佛已经窒息,
“鸾哥儿,鸾哥儿,你怎么了?”小许惊呼,他的呼声终于引起了明浩的注意,明浩疾跑过来,
“——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去……快去……去把那个冰爬子上的人找来!”明霄终于从斗笠上抬起头来,急促地喊着,喊声里的急迫像雪粒子似的霹雳吧啦砸在众人的心上。
“——去去!都快点给我去找!”明浩厉声命令着,他虽弄不清状况,却听不得哥哥那丢了魂儿似的急。
禁军侍卫们跑上湖面,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不一会儿就接连摔倒在冰上,急得明霄明浩直跺脚。那个冰爬犁飞速驰向南岸,似乎正越去越远,已经难以辨认了。明霄一咬牙,抓着斗笠也跃起身跳上湖面疾向前冲,小许和明浩一看——乖乖不得了,咱们也赶紧跟着追吧。北岸上只剩下几个小内侍守着冰桶,看着自家的王子侍卫们出溜出溜地连跑带滑向遥远的对岸冲了过去。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小花儿和唐怡对北岸发生之事浑然不知,他们轻快地跳上南岸,逍遥自在地逛入离南岸不远的南市,此时年市已开,十街九坊,四乡八镇的商贩游人均聚集于此,真正是人流如潮,市声喧嚣,人还没走近就仿佛已被那热腾腾的气息捂了个严实,小花儿倒吸口气,一把抓下唐怡头上的斗笠扣在自己头上,
“嘻嘻嘻……你怕个啥?难道你也听说过楚人会怎样礼待美貌男子的吗?不过,此时已是寒冬,没有鲜果鲜花,他们总不能往你身上丢果脯干子吧……呵呵呵……”唐怡假意眯眼上下打量着小花儿,“嗯……莫怕莫怕……你这个样子很是一般,不会有姑娘婶子们把你变成水果篮子的。”唐怡笑嘻嘻地说着,脸蛋儿红扑扑的,以前还偶尔在眼中隐现的忧愁已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刚才把冰爬子送给那些孩子们,他们可乐坏了。”小花儿对她的打趣完全不以为意,能真的开心太不容易了,他实实在在地为唐怡高兴。
边走边逛,当路过一处干果摊子时发现旁边围着许多人,小花儿不觉兴致勃勃地偷偷观望,又扭头和唐怡商量:“你看那些个桃脯,杏脯,枣子,李子,核桃啥的五彩纷呈,一定味道极佳,咱们也买些回去煮粥吧,明天不就是腊八了?”在山里时,他和爹的日子过得极其清苦,从没吃过什么腊八粥,能吃上藜米粥就要谢天谢地了。
唐怡拿起身旁摊子上的一枚玉佩打量着,一边笑道:“宅子里的王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哪里用你操心呢?快离那个果脯摊子远点,小心她们丢你一身果子干哈。”
小花儿一听也笑了,悄悄抓牢头上的斗笠。身周喧嚣的集市,虽闹但也活,活泼泼地洋溢着喜气,财气和烟火气,生机盎然的活气勃勃然直灌入他们的心中,将前尘往事的阴郁逼到角落里。
唐怡将手中的玉佩看了又看,忽然说:“……这个送你做个纪念吧。”说着就将玉佩放入小花儿手中,又从荷包中拿出几粒银豆子递给摊主,那老汉满脸皱纹,目光却很清明,眯眼笑了,“小姑娘真是识货,我摊子上最好的玉竟被你挑了去。”
小花儿低头看着掌心,暗绿粗糙的杂玉上飞着一只小小的鸾鸟,样子稚趣,朴拙。心尖儿上忽忽一颤,小花儿收拢手掌,将那小玉鸾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哩尔隆咚哩咯咚咚,正神思不属间,他们的侧后方忽然传来喧闹的鼓乐之声,初听杂乱无章,音符们东奔西跑聚不到一起,再听却觉喜气洋洋,暗含章法。
“……嘿嘿嘿……市坊里的蜡戏开场了……都是你们这般大的伢子们耍,孩子们还不去凑个热闹?”玉摊子老板笑嘻嘻地用手指向后方,小花儿和唐怡齐齐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好大一块空场上几十个少年正围圈而舞,他们头带神兽面具,身穿祭祀的斑斓彩服,动作简单化一但却别有意趣,
“——咦?这和我们蜀中的神戏社戏倒很相像。”唐怡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处,一边拉着小花儿凑了过去。
鼓乐喧天,好像——好像前世过年时和姐姐看过的龙狮舞,小花儿眼前有点氤氲,竟随着唐怡往那边走,心里暖洋洋的,有点好奇也有点想往,他天性活泼好动,前世时就是个喜欢交友玩乐之人,今世生长在寂静偏僻的山野倒将他的本性掩盖了,如今被这鼓乐一勾,鲜灵灵的本性偷溜出来,活泼泼地瞬间占领了大脑,他们俩津津有味地看着,不一会儿就看清了少年们舞蹈的节奏动作,
“花儿,我们也去一起跳吧,就算腊八祭神了,也好祝你下南洋时一番风顺!”
小花儿迟疑了一瞬,看着身边唐怡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知怎的玩心顿起,就立刻接过彩服套在身上,又摘下斗笠戴上描彩面具,唐怡也已穿戴好,拉着小花儿钻进了队列中一起跳了起来,小花儿心里轻叹,——看来唐怡今生轻快的本性已渐渐战胜了前世的阴影,如今的她活得更自由自在了。
再说明霄,他领着一大队侍卫好不容易追到南岸,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孩子追逐着那个大冰爬子,顿时觉得心跳加速,砰砰地像要跳出胸腔,他右臂略抬,那十几个禁军侍卫就呼啦一声地跑上前拦住了爬犁,正玩得开心的孩子们都吓得四散逃窜,只留下爬犁上的两个男孩儿,他们眼瞅着围拢过来的侍卫们瑟瑟打颤。
明霄一看就暗叫糟糕,眼圈倏地红了,耳中嗡嗡嗡地鸣叫不休,这——这两个小儿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拖着鼻涕,穿着棉袍,无论如何都不是刚才冰爬犁上的那两个人了。
“——说!刚才爬犁上的人呢?!”明浩早已不耐烦,对着孩子厉声呵斥。
那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气势汹汹的架势,吓得眼泪唰的一下子流满小脸儿,明霄看着不忍,蹲下身温声问着:“是谁送了你们这个冰爬子呀?”
“……是一……一个姐姐……”年纪大点的男孩儿吭吭吃吃地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明霄雪仙似的俊颜。
“她是穿着红衣裙吗?”
男孩儿点点头,将大拇指含进嘴里。
“……那……那个哥哥呢……就是……着墨裳那个?”明霄的声音微微颤抖,再难平稳。
两个孩子同时摇头,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大哥哥紧闭了眼,好似被人狠击了一掌,可他们只看到红衣姐姐,真的没见过什么黑衣哥哥呀,娘说不能撒谎,两个孩子却又不忍看那俊秀哥哥难过。在侧旁听的明浩和许君翔都好像感觉到什么,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慌乱。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姐姐和哥哥往那边去了。”一个脆嫩的童音忽然响起,大家惊得一跳,扭头去看,却见一个扎着双丫的小姑娘笑眯眯地伸手指着南市的方向,隐隐约约地从那里传来喧嚣的鼓乐之声。
“……哥哥……那个哥哥长得什么样子?”明霄将手探进怀里又颓然放下,今天出来的急,竟忘了将绢帕带在身上。
“长得……长得……”小小胖胖的女孩子为难地转着黑眼珠,好像不知该如何形容,刚要皱起小眉毛就又展眉咧嘴笑了,脆声说:“长得像画儿上神仙的样子。”
明霄一听就呆了,心头狂跳,手掌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紧,背上飙出热汗,神仙的样子——这——这分明就是景生!
明浩的双眼骤然变得幽暗,——神仙样子的哥哥?!别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吧,看来又要斩妖除魔了,他可不想再失去鸾哥哥了。
“哥,前面上岸不远就是南市,要不……去那边找找?”明浩看似热心地说着,明霄闻言却浑身一震,又想起那晚他射出的袖弩,“浩弟,你和侍卫们就留在此处吧,我和君翔去去就来。”
明浩委屈地瘪瘪嘴,眼睛里一下子浮起泪雾,“哥,我不会再干傻事了,你怎么还在怪我?”说着就去拉明霄的手,明霄一侧身轻巧的躲开,但看他神色懊悔伤痛,却不好再坚拒了,只得点点头。明浩笑了,眼睫上还挂着泪,泪珠后却含着一丝冷厉。他三两步追上明霄和他并肩向南市走去。
许君翔跟在他们身后,不知为何此时忽觉自己多余,他昏昏僵僵地晃着步子,心里又酸又苦,简直都不知道是如何走进集市的。
南市位于临湖南岸,与大兴宫隔湖相望,临湖北岸吴山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画角雕栏,琼楼玉宇;而临湖南岸上则是参差十万人家,坊市相连,营营不绝,其中的南市更是名震东南的最大集市,南来北往的各色客商云集于此,买卖营生,烟火气十足。如今大年将至,南市早被选购年货的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明霄以前虽也偷偷和明浩一起逛过集市,但如此热闹的年市还是头一次见识,他一向不喜嘈杂喧闹,此时看到摩肩接踵而来的人流目视他的惊怔目光,顿觉头晕目眩,匆忙间顺手将一直抓着的斗笠带在头上,遮幕落下时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明霄不觉心神一静,景生特有的体香令他倍觉安然宁定。——他在这里!他和自己站在同一块土地上!香味点燃了记忆,记忆鼓动了希望,蓬蓬勃勃地燃进了他的心里,嘈杂拥挤的集市也仿佛变得闲庭般空阔,明霄再不迟疑,迎着人群挤进集市,双眼急切地透过纱幕搜寻着。
明浩看着大哥竟然无所顾忌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觉大惊,他本以为到了这人声混杂之处哥哥必然知难而退,却万没料到明霄好像转了性子,不畏喧嚣了。
明浩双眉一挑,眼珠滴溜溜踅摸着,竖耳一听,忽然乐了,眉眼弯弯地说:“哥,那边有蜡戏呢,人也多,说不定他躲在那边?”明浩说着就拉起明霄的手往那鼓乐轰响的地方走去,——哼!就不信这跳大神还吓不退你。
临走,明浩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许君翔一眼,下巴抬起朝前方点点,好像是示意他继续寻找。
许君翔是玻璃心肝,水晶肚肠,自然是一点就明,知道明浩是想令明霄知难而退,赶紧离开南市,他虽不甘被明浩指使,但——但他也很想找到那个少年,其实是想找回青鸾遗失的心吧,其实是想让自己死了心吧,许君翔只觉得自己的心肺早被拧成一团,感觉不到心跳,也忘了呼吸。
“……阿鸾……阿鸾……我去那边给你找……”走前,君翔又大喊了一声,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这一声喊本应淹没在沸腾的人声乐声之中,但事缘巧合,蜡戏前半场正于此时结束,鼓乐骤然停顿,这一声‘阿鸾’热辣辣,激辣辣地好似一枚火针疾飞而去嘶地刺入小花儿的耳鼓。刹那间,市声,人声,乐声,都如潮水般渐渐远去,四周变得寂静无声,耳中只余那声‘阿鸾’在不停的激荡回旋,回旋上升,直到完全占领他的大脑,占领了他的所有心智。这一瞬,天地呼啸着无限地向前飞奔,广大浩阔的天地间只剩前方那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孑然傲立。是他——真的是他,阿鸾!——他,好像比半年前又长高了,雪缎衣裳下的身子还是那么瘦削,面孔上遮幕轻掩,——慢着,阿鸾头上戴着——戴着,小花儿心头巨震,阿鸾头上戴着的正是他遗失的斗笠!
他与他,隔着蜡戏的人群,隔着描彩面具和遮幕斗笠,就像隔着遥远的时空,站在时光河流的两岸,彼此遥望,寻觅,是上天注定,还是前世的约定?为何今生还要痴痴的等?是否又将一无所知地错身而过?
小花儿握掌成拳,飞奔而去的天地倏地又恢复原状,少年们的欢笑响彻耳边,他——活在今世,无论如何今生不能再错过!下了决心,他伸手要摘面具,却一下子看到阿鸾身侧的那个少年,小花儿面具后的脸庞血色尽失,那一夜的情景又像影像回放般浮现在他的脑海:——正是那个服色瑰丽的少年,他的袖弩淬有僵蚕剧毒,手臂微抬就能连发数弩于瞬间夺取人命。小花儿的眼睛紧张地扫过身周欢闹的人群,慢慢放下了抓着面具的手。这时,鼓乐再次响起,排在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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