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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又度玉门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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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宅内传来了一阵似是利物撞击木器而发出的轻响,但这声响与呼啸的朔风相较实在是微不足道。
  门栓“啪嗒”跌落,房门忽而在声响过后向内敞开,羌浅的神绪亦在此刻全然断散,身子在无以借力之下直接跌进了门内。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一袭清雅的衣袂与一束冷冽的眸光,而她的身躯则不受控制地撞向了地面,意识也在此际戛然而止。
  羌浅不知道,在她入门倒地的那一刻,一朵散发着奇异幽香的青莲亦从她随身的包裹中滑落。
  ……
  羌浅并非是从痛楚中惊醒,幽幽转醒时,她正仰面躺在柔软的卧榻上。
  睁开双眸,她只感到了左肩伤处微微的涨麻感。身下的床榻绵软而舒适,被褥里暖洋洋的热度亦令她甚感满足,而她睁眼所见的屋内一隅也是素雅而典致。
  努力从浑噩中清醒,羌浅环目四周的同时也回忆着先前的一切。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就是当时她闯入的小宅,房间陈设简致,视线可及四角,似有淡淡的药香弥漫,只是此时房间内却只有她独自一人。
  一手撑着坐起了身,羌浅用手去探肩头的伤处,却发现深长的伤口竟已被包扎止血。她在无措中又觉感激,心想定是这小宅的主人救助了自己。
  勉强下地走至窗前,黑夜已逝飞雪已停,眼前不过一片白芒,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天地间宁静得颇让她感到意外。
  或许是认为自己总算脱离了未知的危险,羌浅在窗边长舒了一口气。未及去想这屋子的主人是何许人也,她已想到了另一件事,她正是为了这件事才要到这片荒芜的土地来。
  她要将七心莲交还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随身的包袱被放置在桌上,羌浅慌忙奔向桌子。包袱已散开,布料上散发着被七心莲浸染的隐香,当中的物事零乱不全,大概有些东西已在她与那队强劲的人马交手时遗失。
  羌浅将所剩的物事一样样取出,望着已空空如也的行囊,她呆立在桌前,一下子慌了神。
  七心莲,又一次从她身边不翼而飞!
  怎么会……会丢在哪里……羌浅不断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满身大汗地翻遍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可七心莲就是藏匿得无影无踪。
  她焦急地冲出了屋子,想要去搜寻来时的路。但当她站在万顷银霜中央,却只感到彷徨。四面八方全部是如出一辙的银白,没有边际的天地在远方融合,空旷的四野仍只有她一人,她根本无法辨认方向。
  心越来越慌,羌浅不知自己的目光应停留何处。突地,无意识的垂眸让她在慌乱中见到了雪地上的两道痕迹。这两道痕迹比一人稍宽,像是车辙所留,绕过房屋一直向远处延伸。
  羌浅沿着这两道痕迹绕到了小宅后,眺目远望,建筑群落的轮廓竟若现于雪中。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印痕或为此间主人所留,羌浅提足朝那个方向走去。
  ……
  接近建筑群落的一路虽被积雪掩盖却仍异常平整,羌浅没有见到一个人,两道车辙间印上了她的足迹,苍茫的雪地上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足下的踏雪之音。
  这些建筑均颇具规模,巍峨矗立在平原上,极似一方势力的领土。只是即使在这里,羌浅仍旧没能看到任何生命的踪迹。车辙印痕仍向内伸展,羌浅犹豫片刻,还是走入其中。
  一阵冷风刮过,建筑屋顶上的积雪飘然而落,抬眸的瞬间,羌浅眼中忽地窜入了一个渺小的黑点。那是一个轻功无双的人影,几个起落便没入了最深处的建筑中。
  “师叔?!”羌浅诧异地即刻惊呼。
  在盗圣先生隐踪于惨不忍睹的屠场后,她又看见了他的身影在遥远的高处转瞬即逝。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师叔又在这里做些什么?她的疑问越聚越多,太多的不明所以只令她头脑发胀。与其这样思考想不明白的事,倒不如自己去看一看。羌浅三步并作两步,向距离自己最深远的那幢建筑奔去,那似是车辙的印痕同样向那里延展。
  楼宇的结构并不华丽,却自有一种雄浑之气。羌浅所立之处,应是这楼宇的后方。被积雪覆盖的石阶一旁有一道缓坡,车辙印痕自缓坡向上,消失在楼宇之内。
  这时天色逐渐暗淡,夜晚很快降临。羌浅跃上石阶,小心翼翼自后方进入。廊内燃着烛火,但整栋楼宇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响动,盗圣先生也全无影踪。
  走廊转折处连接前厅,她快步走向前去,视野在夺目的光火映照下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的同时,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厅中有人,且有至少数十人。数十人手中就有数十把利刃,数十把利刃不约而同反射着厅中壁上的烛火,是以前厅看来会如此明亮。
  羌浅怔怔看着这些人,顷刻忆起雪夜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些人正是因追击唐苏而与自己交手的队伍!
  这些人的目光无一不透着狠绝,如今这数十道目光齐齐凝在了羌浅的身上,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羌浅早已傻了眼,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不远处。
  与这些人留有距离相对而坐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显而易见正孤身一人与剑拔弩张的众人相持的人。羌浅的目光尴尬地与之相交。
  一袭清逸白裘的少年人身侧再无他人,他就独自坐在那里,面容幽白清冷,如墨双瞳深不可测又出奇平静,仿佛早有预料羌浅的到来般波澜不惊。他的腿上仍盖有厚厚的毛毯,身下亦仍是令人不容忽视的轮椅。
  厅中的少年即是羌浅此行想要寻访的人,是她一心认为应当将七心莲还予的人。
  “戚……公子……”面对此种境况,羌浅早已不知如何开口,眼前一切只让她的思绪混乱到了极点。
  从屠场中取走他人首级的司徒空、一身伤痕出现在风雪中的唐苏、这些狠戾决绝追击唐苏的人……她完全不能想象这些人与事之间的关联,更不用说竟会在这里见到戚烨。
  莫非自己误打误撞进入了清风寨的领地?可若这里当真是清风寨,却为何里里外外全无人踪?戚烨又是因为什么才会独自一人在这楼宇内与这些人对峙?
  戚烨的眸光不在羌浅身间多做逗留,而是不着痕迹地转向了那一群人中为首的一人。
  与戚烨相对站在众人最前的中年人鹰目闪着寒芒,似单凭这眼神便能将羌浅穿透,众人中也只有这人的刀仍悬在腰间尚未出鞘。
  前所未有的心悸袭来,羌浅感到自己正是这数十人的目标,她仿似被卷入了一场莫名的风云,并且在此刻自投罗网成为众矢之的。颤悠悠地挪动脚步,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逃离此地。
  众目睽睽之下,羌浅后退、转身、拔足,与厅后走廊只一步之遥。身后,却遽然掠起了一阵疾风。
  疾风所到之处出现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这只手在眨眼间捏住了羌浅受伤的左肩。羌浅因突如其来的痛楚呼喊出声,惊觉自己已在措手不及间被中年人擒住,正被拖向众人之中。
  然而就在她无力挣扎时,眼前倏又有一束灼目的光芒飞过。一枚银翎已转瞬绕过她的身侧,直射向将她拖行的中年人。
  只听“呛啷”一声,中年人已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刀影舞动将银翎斩落。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手不得不从羌浅的肩上移开。
  羌浅大惊,她认得这光芒,很久以前这光芒也曾将她从唐苏的剑下救起。这是戚烨的银翎,银翎落地发出轻灵的脆响,与此同时,她听到戚烨对自己轻道一声“回来”。
  神绪一片混乱,羌浅手足无措,可听到戚烨的话后她竟又似被那种奇异的魔力掌控,急速窜回了戚烨身侧。
  对面,数十只手已一齐扬起,数十柄钢刀全部指向了她与戚烨两人。中年人暗隐杀气的凝眉对上了戚烨静若止水的冷目,羌浅越发感觉事态已严重到自己难以估量的地步。
  “左大人,你要找的人不是她。”面对煞气腾腾的众人,戚烨却冷静得不似常人,不带感情道,“她并非唐门中人。”
  大人!?唐门!?羌浅内心翻滚不止,这些人就是唐苏所说的朝廷人马?还有唐苏,这些人难道是为唐苏而来?可唐苏现在人又在哪里?
  中年人挥手止退手下众人,对戚烨道:“她不是,但她曾与唐门中人为伍。戚公子最好将她与那唐门之人一并交出,否则……”
  “否则左大人也会如清剿映雪寨般荡平我清风寨?”戚烨冰冷反问。
  中年人的目光扫过羌浅,随即上移至前厅顶部,却又骤然紧凝戚烨:“只要戚公子交出唐门之人,左某保证不会为难清风寨众。”
  戚烨侧眸看一眼羌浅,神情漠然如初:“她确实与唐门无关,我这里也没有左大人要找的人。”
  “戚烨,左某敬佩你的胆识。”中年人显然耐心耗尽,眼神一凛持刀向前,刀锋凛冽令人望而生畏,“可你也该知道与东厂为敌者是何下场。”
  “我从无意与大人为敌。”戚烨的声音仍似无动于衷,但眸中却有微光一闪而过,“相反,我认为大人根本无需纠结唐门之事。”
  “哦?”中年人仍刀锋横指,但面上已现狐疑之色。
  “东厂围困唐门,无非是因为唐门之中传出了关于‘海市蜃楼’的线索。江湖中对此心生觊觎者,又何止千万。”
  “所以呢?”
  “所以即使东厂不出手,唐门也已危在旦夕。江湖中的事,本就应由江湖人解决。”戚烨道。
  中年人闻言眉目紧蹙:“说下去。”
  戚烨的唇角淡漠微扬:“‘海市蜃楼’,已与大人近在咫尺。”

  ☆、第8章 暗地的局

  戚烨留存于厅内的回音已消散,中年人却迟迟不语,目光徘徊在戚烨身间,狠绝中又用意不明。厅内霎时安静得如一池死水,而没人知道水面下是怎样暗潮汹涌。
  羌浅脑内一片慌乱,脚跟不禁向后挪移了半寸。这不过微渺的摩擦响动竟导致了那数十人的一步逼近,转眼间她与戚烨身侧便映满了彤彤刀影。
  涔涔冷汗顺脊梁留下,羌浅再不敢动弹分毫,而坐在一旁的少年面对刀光依然面不改色。
  中年人立身刀影中,仿佛他的身躯也化为了寒光,终于面向戚烨阴冷道:“你知道‘海市蜃楼’的秘密?”
  “久居大漠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海市蜃楼’。在月圆之夜才会出现的城,在月入中天才会耸起的楼。百十年来传闻不断,据说楼内藏有富可敌国的宝藏。”戚烨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情,“可惜,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这传说中的城镇与楼宇。”
  “所以,戚公子该不会是想告诉左某……”中年人双目紧凝,停顿良久后方道,“你见过?”
  “再过几日,便又到月圆。”戚烨看着中年人,眸中仍平静无波。
  “你凭什么让左某信你?”
  “映雪寨已成鬼窟,我不愿重蹈覆辙。”
  “看来左某要请戚公子带路了。”中年人冷笑着后退,视线忽而又移向厅堂顶端四扫一番,继而道,“左某给戚公子一日时间。”
  中年人一语言罢,竟收刀入鞘拂袖转身,厅内刀光顷刻覆灭,其余众人竟已随中年人步出厅外,大厅重门遽然闭合。
  羌浅惊异地望着众人离去,根本无法理解这突发的转变,怔怔呆立在了原地。直至许久过后耳畔贯入一阵低咳,她才恍然回神。
  戚烨的脸色比初见时更为苍白,羌浅却听他低声道出了“司徒空”三字。
  如鬼如魅的人影轻飘飘从天而降,正是盗圣司徒空。司徒空的身后挂着一个硕大的布包,他努努小胡子,意味深长地瞥了羌浅一眼:“小师侄,见了师叔,怎么不问安好?”
  “师叔……您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羌浅思绪混乱,整理不出畅顺的问句。
  司徒空围着羌浅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叹惋:“对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左愈明的人也能下此重手,我真怀疑他们不是男人!”
  “师叔——”羌浅只道出二字便被司徒空打断。
  “小师侄,你的事等下再说。”他摆摆手转而面对戚烨,啧啧怪叫道,“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认识的那个人,虽然冷傲得让人讨厌,但做事总有因由,我现在完全猜不透你的因由。”
  因由?!羌浅只听得云里雾里,更不明白司徒空言下之意。
  “映雪寨众已被左愈明的人马杀得片甲不留,唐门断然没了从映雪寨处求得援助的可能。”司徒空跳远了些,将刚才的话补充完整,而后解下身后的布包抛向戚烨,用嗤之以鼻的口吻道,“薛万里在这里。”
  戚烨一言不发接过布包,神色无澜地将之解开,被司徒空从坟场中带走的那颗污泞的人头赫然惊现在他的膝上。
  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人头尚无腐烂之势。见了眼前骇人一幕,羌浅忍不住惊叫出声。江湖上的事她所知有限,但大漠四寨中映雪寨寨主“长风万里”薛万里的名头她总算听过。她又怎会料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薛寨主已身首异处。
  戚烨侧目看向她,冷峻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也有话想要问你。只是现在,请你安静。”
  羌浅愣愣瞧着戚烨,感到耳根阵阵发烫,难以自控地低下了头。
  司徒空向羌浅撇撇嘴,一屁股在厅内的椅子上坐下,羌浅也只得讷讷坐在了一边。戚烨不再言语,漠然垂眸看着薛万里的人头,墨瞳如幽冥难测。
  半晌后,羌浅忽闻木轮转动之音,却见戚烨独自驱动轮椅行至厅内一角。角落中正有取暖铜炉燃着火焰,戚烨将薛万里的人头投入炉中。羌浅看着戚烨此举,背脊汗毛根根竖起。她自进入这厅中后看到的人与事,件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在凝视炉火很长时间后,戚烨方才调转轮椅面对司徒空与羌浅二人。
  司徒空发出一声怪笑,拍拍手从椅子上弹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羌浅道:“小师侄,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你可知道刚刚那群牛鬼蛇神是什么人?”
  羌浅摇摇头,突然又想到了唐苏,急道:“戚公子,我在昨夜见过唐门的十三小姐,她当时似乎正受那群人的追击。”
  “昨夜?”戚烨抬眸,“你来到清风寨已有三日。”
  “啊?!我竟昏迷了那么久……”听到这里的确就是清风寨,羌浅的脸倏地窜上绯红,不自觉地望向自己的左肩,“那我的伤也是你帮我……”
  “清风寨中并非没有女眷,已有人为你清洗伤处,你不必担心。”戚烨淡薄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要多谢你的救助。”羌浅本想说自己为送还七心莲而来,但即刻便想到七心莲已无故遗失,竟一时语塞,不得不生硬吞回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戚烨瞳光微扬看着羌浅,羌浅只觉自己已被瞬间看透,然而只听戚烨平静道:“举手之劳,不足多言。”
  “戚公子,那群人要来这里找的人是否就是唐小姐?那日夜里我曾与唐小姐同这群人交手,后来各自逃脱。我本无意闯入清风寨领地,是不是我将那群人引了来?唐小姐是否也来到了这里?”羌浅一股脑道出了心中疑问。
  司徒空在一旁插话道:“小师侄,那群人是东厂人马,为首的左愈明左大人官至千户。亏你身在这江湖之中,竟不知晓近日来传得沸沸汤汤的唐门风波!”
  唐门……东厂……羌浅咬着唇,忆起雪夜中唐苏说过的话,即使唐门被反复提及,但她发觉自己对此事仍然一无所知。当然,她更为不解的是,左愈明左大人仍在场时,她好似听到了某些关于宝藏的传言。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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