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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留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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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叙扬真是百感交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何尝希望如此?他何尝不想亲眼看看她的模样、她的眼、她的发、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奈何造化弄人,他这一生早已没有重见光明的希望了!

“别哭……家宁……别哭……”他只能轻捧起她的泪颜,献上最纯真炽烈的热吻,吻得她天旋地转。

“告诉我……你为什么失明?好不好……告诉我……”她哽咽着企求。她相信他绝非天生失明,而是后天的,而且极有可能和他被称为“杀人狂”有所关连。

武叙扬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倾注如万顷浪涛般的热情,封住她的小嘴,吞噬她所有的理智,不给她再有思考的空间。

初家宁几乎完全溶化在他火焰般炽烈的情网中,然而,心中那团解不开的疑云,依然顽强的霸占她的心不放……

04

接下来的日子,武叙扬和初家宁几乎都是在欢笑声度过的。

清晨,他们在百啭的鸟语啁啾声中醒来,携手攀爬上那个唯一未被枝丫覆盖的洞口,共同迎接东升的旭日,在金色光辉的亲吻下,一齐喂食成群的飞鸟和元元,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

酒足饭饱之后,初家宁便鼓励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起来,从自己小时候的种种,直到长大至今的生活点滴,都如数家珍,巨细靡遗的说给最佳听众的武叙扬听。说完自家的事,她又滔滔不绝,像古时候的说书人在说书般,把自己十八年来的所见所闻通通说给武叙扬分享。

间或,她进会穿插的描述“云岗”里边的一景一物,以及洞外的无边风月。

武叙扬很快就发现,这个小讨厌之所以如此喋喋不休、聒噪不已,除了本性使然之外,还有一个令他十分撼动的原因——她想代替他的眼睛,将她所见过的一切说与他分享。

冲着这份没有任何杂质的真挚情意,武叙扬从未抱怨过初家宁的聒噪,反而把她的“噪音”升华成“天籁”来听之。

另一方面,武叙扬也着实喜欢她的活泼和旺盛精力,正因为她的喧闹静不住,让他暗无天日的枯燥生活,添增了几分盎然生意,不再像片荒芜干涸的沙漠。

再者,见不着佳人容颜的他,除了双手的抚触之外,就只能凭藉着声音去感受、去想像咫尺佳人的容颜。

凡此种种,让武叙扬格外钟爱而珍惜每一个早晨的“倾听时光”。

午后,他们会一齐躺在“月光湖”湖畔的石床上小憩,元元自然是赶也赶不走的电灯泡。

小憩完毕,他们会像两尾最爱戏水的鱼儿般,双双跳进“月光湖”中嬉戏。一下子比赛游泳,忽会儿又换成打水战,转眼间又潜入湖底看看谁的潜水功夫了得。

间或,在初家宁坏心眼的怂恿下,两个人还联合起来欺负元元,吓得元元四处逃窜,不过元元倒也乐在其中,百玩不厌。

当黑夜来临时,他们便在星月交辉的夜色中,低喃着属于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和缱绻缠绵。

聊到倦了、困了,两人便共枕于“月光湖”湖畔的石台上。然后,在酣睡中共同迎向下一个晨曦的到来,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恬适惬意。

在这期间,初家宁发现,红门的人就如武叙扬所言,平均一个星期就会派人从她当初滚落的洞口,投掷大包小包的食物进来。本来就已过多的食物份量,自从她加入“云岗”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暴增少说三倍。那堆成小山的食物,就算给十个大胃王吃都嫌过多哩!

因此,初家宁对武叙扬的身份和来历愈来愈好奇,她敢断言他一定和“红门”有着很深的渊源,而且,他会被囚禁在这个“云岗”三年,一定有着极为重大的原因,那原因一定又和“杀人狂”以及他眼睛失明之因扯上关系。

奈何,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或者采取正面进攻,武叙扬都有办法闪躲到底让她每一次出征都无功而返。

然而,初家宁的字典里什么都不缺,就独缺“死心”这两个字,所以,她一点也不气馁;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终有一天,她会问个水落石出的。

???

这一天,是初家宁来到“云岗”后所遇到的第一个望月,皎洁无瑕的银色月光,将月光湖畔的月光草照耀得比平日还来得熠熠生耀,耀眼动人。

但是,正在大动肝火的初家宁却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欣赏那良辰美景。只见她来势汹汹,像只蓄势待发的母夜叉般,震耳欲聋的对着武叙扬怒吼:“为什么今晚我们就不能睡在一起?难道你怕我偷袭你不成?”

相较于她的凶神恶煞,武叙扬显得平静许多——几近冷漠的平静。“不是只有今晚,而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是如此。”

“为什么!?初家宁歇斯底里的嘶喊。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知道她怕黑,怕一个人在黑夜中独眠,怕一个人面对三不五时就跑来恶作剧的大雷雨,为什么还突然冷若冰霜,翻脸无情的骤下如此唐突的决定!?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惹你生气!?”她不死心的追根究底。

其实她心底很清楚,让她这么执着探究的最大原因,并非害怕一个人独处,而是他兀然转变的态度吓得她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武叙扬伪装起自己,强迫自己用更冷更无情的态度面对怆惶失措的心上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惹我生气,一切都是我个人的因素,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兽欲侵犯你!”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初家宁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让他三言两语就瞎过去。

“你不介意,我却很介意,我——”

“这不是理由,你别再胡乱编派可笑的谎言来骗我,你该知道我的个性,我不会轻易被说服的!”一定有什么重大理由的!她知道,所以她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武叙扬也知道再这样耗下去绝对解决不了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因此,他握紧双拳,倒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撂下狠话:“你真是要听实话,我就坦白告诉你,因为我对于照顾小孩子一样幼稚无知、胆小无用的你已经厌倦了,所以从今夜开始,我不想再当你的褓父;请你放过我,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够清楚了吧!”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谷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好!你狠,算你够狠!滚!你立刻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快滚!”初家宁强忍着泪水,高声怒吼。

明知道他是故意伤害她的,明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做出这样的抉择,她还是称了他的意照做,否则她就太没有立场了。

情人之间,最怕的就是如刀锋般锋利伤人的话语,哪怕明知对方是情非得已的,被攻击的一方,依然会扎扎实实的受伤、剧痛。初家宁就是如此。

武叙扬倒是够狠,走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眷恋。

确定他远走之后,初家宁才肯放纵自己的感情,无力的瘫痪在冰凉的地面,毫无招架之力的掩面低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能……”

然而,强烈的爱恋与无条件的信任,很快便战胜受创的伤痛,支持着初家宁重新振作——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武叙扬是如此反常的待她,愈证明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就在今夜!

???

揭发真相的强烈企图心,让初家宁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一个人在月光湖畔静坐了约莫一个小时。

她之所以甘于静待,是为了等待时机。因为她相信,武叙扬一定是想隐瞒她什么秘密才会如此;所以,他真要有什么动作,一定会在确定她不会跟过去后才进行。因此,这一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是让武叙扬掉以轻心的必要代价,省不得也。

将近一个月的石窟生活和对武叙扬的了解,让初家宁有十足的把握,此刻的武叙扬一定窝在他原先那个极为隐密难寻的洞穴,而她有绝对的把握能很快的找到那个洞穴。

费了一番工夫,初家宁如愿的在曲径通幽处,觅得了武叙扬的气息。

她悄声的探头窥伺洞里的动静。当月光滑过蜷在石床上的武叙扬时,她失控的惊叫“叙扬!你怎么了!?”面如死灰的她早扑到武叙扬身边。

映在她眸底的武叙扬,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面无血色,冷汗直冒,全身体温高涨,间或有抽搐痉挛的症状,吞吐困难的喘着气,呈现在惨白面容上的则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叙扬——叙扬——你醒醒啊——叙扬——”初家宁看得热泪纵横,整颗心似乎在一瞬间粉碎成飞灰。

这就是他隐瞒她的秘密!?这就是他不惜伤害她的理由!?深凝着床上痛苦不堪的心上人,初家宁噙着泪,不敢置信的猛摇头。

于是,她命令自己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脚,拼命的飞奔,奔回月光湖去汲取沁凉的湖水来为武叙扬解热。如果她没记错,冷泉确实有解热疗伤的功效。

在冷泉的作用下,武叙扬的高烧虽然还是持续不退、痉挛依旧,但面部表情倒真有舒缓一点,不再那么痛苦扭曲。

渐渐的,人也跟着恢复了意识。

“叙扬——叙扬——”初家宁破涕为笑的频频呼唤心上人的名字,就怕他再一次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武叙扬如她所愿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家宁?”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盛满痛楚的双眸。

“我在这里……”初家宁不敢哭出声音,勉强自己表现出坚强的样子,连暗哑的哽咽都不许有。

“出去……”武叙扬吃力的下逐客令。他就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才要躲开她的。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儿陪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走——”既然她知道他隐瞒她的原因,是因为不顾让她见着人痛苦不堪的惨状,她又怎能离开?怎么舍得离开?

“你——啊——”武叙扬像突遭高压电触击似的,倏地全身痉挛,不住的抖,并疯狂的自床上起身,缩在靠墙角的角落,发出凄厉的悲号,紧握的双拳,不停的捶打墙壁,状甚疯狂而痛苦。

“出去——出去——”

初家宁真的被眼前的疯狂景象吓着了,盈眶的热泪趁机闯关,一鼓作气的冲破堤防,泛流满面。

“不!不要!叙扬,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打我,你打我吧!只求你别再伤害自己……”初家宁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那又狠又重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抡上冷硬的墙壁。凭他的力道,不用说铁定已经弄得双手血迹斑斑——虽然在漆黑中,她无法亲眼目睹,但光是想像,就足教她心口鲜血泉涌。

她舍不得他伤害自己,所以,她摸黑爬上他的床,紧贴在墙上,以无穷神力制住他猛擂墙的双手,声嘶力竭的呐喊:“打我——你打我——别再伤害自己——叙扬……”

她不要他受伤,她宁愿被他无情的猛拳擂打得粉身碎骨,也不愿他去和坚硬无比的墙壁硬碰硬。

然而,武叙扬怎么下得了手:“走开——”他以自己残存的理智,狠心一挥,便把初家宁扫下床去,滚落冰凉的地面。

听闻初家宁着地,碰撞的声音,武叙扬怎么可能不懊恼,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却非这么做不可,否则下一个动作,很可能就是他失控的狠拳,疯狂的抡上她娇柔的香躯,那绝非他可以承受的心灵创痛,所以他一定得这么做。

然而,才将初家宁逐下床去,如硫酸灼身般的剧烈痛楚,便令武叙扬再一次难以扼制的失声哀嚎:“啊——啊——”

紧接着又是震天动地的对墙疯狂抡拳,这回连身体也加入战场,一起参与撞墙的行列。

“走开——”

“我不——”初家宁不愿一切的冲上前去,从武叙扬身后紧紧的抱住他,涕泪俱下的狂喊:“当我在雷雨交加的黑夜里,无依无靠的哭泣时,是你对我伸出援手,救我脱离恐怖深渊的,现在,轮到我来帮你了,除非你够狠,现在就一拳把我打死,否则你休想我会离开你,你知道我的个性,我说到做到——”

“放手——”他就是太了解她顽固执拗的个性,所以才不愿让她看到他的惨状,他早料到她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他不要!

他绝对不能把自己心爱的女子,置于随时可能被自己失控击毙的险境中。但是,他亦知道,事到如今,想要赶走她,几乎是比登天还难。

权衡之下,武叙扬只能改弦易辙,在下一波更致命的痛楚袭来之前,倾身去拿取早已备妥在一旁的铁链。

“你在做什么?”初家宁虽然看不见他的动作,却被那铁链相互撞击所发出的铿锵响声,搞得心乱如麻。

等不到他的回话,她索性主动出击,探出手去触摸。“你做什么——为什么用铁链绑住自己!?”

惊愕悸诧间,初家宁霎时明白,初次邂逅时,捆绑在他身上的铁链是做什么用的,原来……

像以往发作时,一样的把自己捆绑好之后,武叙扬终于又开口说话,语气是几近乞求的,“家宁——出去——别看我——到明天早上日出之前别再进来——别再靠近我——让我保有身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好吗?”

初家宁拼命的摇头,奈何声音却在此时叛逃。她不能答应他、绝对不能任他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痛苦无助的挣扎。

但是,她的决心却被他的乞求强烈的撼动。

“家宁——”武叙扬已经感觉到更骇人的下一波痛楚即将袭向他,因而拼着最后一口气,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好一句致命的重击,扎扎实实的击中初家宁的心口,痛得她无力抗拒,一败涂地。

好残忍的一句话!他竟然用让她完全没有反击余地的方式来击溃她!足见他赶走她的决心之坚定。

如此一来,她再不走人,就真的是要致他于死地了,而她不能!因此,她踉跄的硬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喑哑得吓人,“我走——我这就走——”

她说到做到,拖着仿佛灌了铅块似的沉重步伐,颠颠跛跛的走出洞口,一走出洞口,整个人便瘫软无力的瘫痪在地上。确定初家宁已步出洞穴后,武叙扬终于卸下了一块心中大石。他不要她为他伤心落泪,更不愿她受伤,所以才非赶走她不可。

唯一直得庆幸的事是,他看不见她梨花带雨的楚楚容颜,否则,他可没把握还能硬得起心肠,耍狠赶走她。

无情的痛楚,再度毁天灭地而来,蚀骨焚肉般的难捱苦楚,就算是像武叙扬这般铁铮铮的好汉子,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咬破了自己的双唇,拼命的想忍住不要哀号悲鸣,因为他知道,家宁那个执拗的小东西铁定是守在洞口不肯离去,所以,他竭尽所能的强忍住比被剥掉一层层皮还磨人的煎赘,硬是不让自己失声嘶鸣。

遗憾的是,他坚强的意志,终究是敌不过比海洛英的威力还强上百万倍的剧毒侵蚀,终于在理智全面崩溃之际,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悲号。

伴随着教人冰冻三尺的悲号,一起攻进初家宁耳朵的是武叙扬以身体猛力撞墙,以及铁链互相撞击所发出的刺耳响声。

初家宁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就怕低泣声会传进武叙扬的耳里。

偏偏爱捉弄人的老天,又选在这个令人溃竭的绝望之际,兴风作浪的下起仿若银河倒泻般的大雷雨。

此时此刻,凝睇着洞外闪电频鸣的瀚瀚银竹,初家宁并未有一分一毫的惊惧,显得出奇安宁,好像在看一出无声电影似的。

一直以来,初家宁以为威胁了她十八年生命的雷雨,是人世间最可怕的经历。直到今夜,她才赫然惊觉,那滂沱的雷雨根本不叫可怕,真正的可怕是此刻痴守着心上人,无能为力的见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痛不欲生的挣扎,那一声声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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