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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三部全-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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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赜眼神复杂的望了眼昏迷的大将军,对上皇帝淡然的目光,心悦诚服道,“臣等总算明了,陛下为何会留此人在朝中十年。”
  皇帝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在破晓的曙光中,与徐赜一人一边,架起伤重昏迷的大将军,朝不远出的小镇缓步而去。
  宁不寂昏睡醒来之时,正处于一座简陋的农舍之中,一抬眼,便见到皇帝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
  他多年来征战沙场,轻伤重伤已如家常便饭,醒来最先的反应,便是询问,“臣昏迷了几日?”
  皇帝漫不经心的答道:“七日。”刚说完,就见对方神色突变。
  宁不寂打量着窗外边境特有的荒凉,目光严峻,“陛下身系中洲安危,此刻不启程回京,却在此流连,是何缘故?”
  皇帝接过农妇端来的小米粥,将之放到桌上,转过身,却说了一句令大将军极为吐血的话,“朕何去何从,不劳将军操心。”
  话刚落,就见床上的人全身一震,竟然真的俯身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不禁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探查。
  宁不寂挥挥手,表示自己无碍,见皇帝过来,一伸手,毫不客气的揪起了眼前的衣领,“国不可一日无君,回京城去。”
  皇帝心中气闷,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提醒道,“你伤势未愈,不宜长途奔波。”
  宁不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断然道,“臣留在此处,请陛下独自回京。”
  顿了顿,终究,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赤焰军为国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尚请陛下善待,莫自毁长城。”
  这话一出,便形同亲手交出了兵权。
  他二人都知道,先前宁大将军选择放下战场中随行人员之时,便注定了这一刻的到来。
  宁不寂秉性高傲正直,选择独救皇帝,虽有私情,泰半还是为了整个中洲免于动乱,但这并不能抹杀他抛下诸多弟兄的事实。
  他既自觉愧对兄弟,亦认为无颜再与诸多生死弟兄把酒言欢,孑然一生,浪迹江湖,已是必然的归宿。
  54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便背过身,自顾自安心的睡去,不再多加烦恼,先前真气耗尽的彻底,连带滞留于任督二脉的那一团乱息都不见踪迹。
  方才那一口血呕出,正是解开了最后的滞郁,想来是远离了走火入魔的境遇,不得不让他心中暗道侥幸。
  昏昏沉沉的睡到傍晚,只觉得胸口窒重,仿佛连吐息都困难,宁不寂疑惑的睁开眼,便看到皇帝趴在他未曾受伤的肩头,睡得正香。
  俊秀的脸带着浅浅的微笑,睡容前所未有的安详,仿佛放下最大的心事,全然的无忧无虑。
  然而一个身系国家安危的人,怎可能这般的全无心事。
  隐约间,宁不寂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承业。”既然交还了兵权弃了官职,他索性连恭谨都省了,直接摇醒熟睡的皇帝,“你做了什么?”满脸的焦急和担心。
  “什么都没做。”根本没睡醒的人敷衍的拍了拍他,安抚道,“只是留下来陪你罢了。”
  “陪我?”宁不寂的目光忽而深幽起来,一双手不怀好意的探入怀中人薄薄的夏衫之内,低声询问,“确定要陪?”
  出乎他意料,皇帝却并未曾挣扎脸红,反倒抬起眼,笑吟吟的望着他,“只要你行,定然奉陪。”
  “……”宁不寂无言的抽回手,重伤未愈,纵是他内力深厚,内息流转间真气已渐渐充盈,终究也只是凡人,有力所未及之处。
  他心中知道,数日前那一场混战,北魏已是元气大伤,纠其祸首,虽说源于萧氏兄妹泛滥的野心,亦不乏皇帝推波助澜之功。
  北境之忧虽已缓解,尚有南齐在边境虎视眈眈,年前慕容溱虽说是按兵不动,驻扎在边境的军队,却是一人未撤。
  当此时,若是皇帝失踪的传言落入那南齐之主的耳中,只怕又一场战事,避无可避。
  这些情况,他俩皆心知肚明,如今居住在这荒凉的北境山村,又显而易见是为了隐藏行踪。
  宁不寂有些头疼的发现,他竟完全看不出满脸轻松的那个人,此刻在打什么主意。
  皇帝依旧微笑的看着他,耐性的端着热过的小米粥喂他吃饭,什么都不说,就等着他按捺不住的发问。
  不想等了半日,喂了近三碗粥,对方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沉默的任由他喂食。
  到第四碗,喂食的人终于有些泄气,试探的问,“你猜到了?”
  宁不寂摇摇头,表示确然不知,只说到,“若不便告知,亦无妨,待到伤势痊愈,我自能外出打探消息。”
  皇帝闻言,顿觉十分没劲,有气无力的放下陶碗,揭晓真相,“其实也没什么,朕在离开中洲之时,预留了诏书,若有不测,便请皇兄继位,主持大局。”
  “皇兄?”
  “不错,皇兄姓李名衍。”他顿了顿,稍稍离伤患远了一些,才沉声道,“字奉天。”
  55
  宁不寂一愣,深思了起来,许久都未曾说话。
  他这样的沉默,多少让原本带点幸灾乐祸的人心头忐忑。
  皇帝安静的收拾好碗筷,起身道,“朕明日便启程回京,吏部尚书之子徐赜已平定了六藩之乱,此处他正派人守着,若你伤势痊愈,便可自行离去。”
  说完,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盘,伸手将对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却始终低着头,未曾去看明显在打量他的那个人。
  农舍的卧房并不宽敞,几个大步,轻易的就走到了门边。
  正待出门,宁不寂带着揶揄的低沉的嗓音,却清晰的传了过来,“弃了皇位,不须君无戏言,便可任意的出尔反尔,你倒是轻松许多。”
  “谁出尔反尔了?”皇帝颇不服气的转身,正待反驳,却豁然想起方才曾说的,“朕留下来陪你。”
  他实在太过惊讶,不自觉的低下头,正对上床头养伤的人含笑凝望的双眼,心中却惊疑不定。
  欺骗了十年,隐瞒了十年,这人都不生气,不愤怒吗?
  仗着对方受伤甚重,当无力有过激举动,他索性抛下了所有的顾忌,坦率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宁不寂并不理会他的惊讶,只说道,“我与奉天相识十五年有余,倾心相交,肝胆相照,江湖比武,战场厮杀,互相救过对方无数次性命,这份交情,绝无可能是假的。”
  皇帝点头,忽然静下心来,微笑的倚着门,听他述说。
  宁不寂又道:“然则事无巨细,无一例外,他始终站在你这边,先前我只当他是昔日神武将军麾下,有忠君之心,今日方知,他是你兄长,这也在情理之中。”
  他奇怪的望着皇帝:“你兄弟二人一个救过我数次,另一个也未曾害我,些许事未曾言明,自有你们的苦衷,我又缘何生气?”
  说完,外头正好一阵强风,哗啦一声,吹开了墙侧的木窗。
  窗外,是一大片北境的晴空,前所未有的湛蓝明朗。
  皇帝自知自己绝无可能放这个男人独自浪迹江湖,然则十年相识,爱恨参半,他心头多多少少,残留了些许芥蒂。
  只是那些许的芥蒂,碰到这一番听来寻常的话语,却如阴霾挨上了阳光,浮云遇见了强风一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朕答应了留下来陪你,就不会离开。”
  窗外,闻讯赶来迎接的禁军统领宇文旋听到屋内隐约的对话,对多少知晓一些内情的徐赜摇头道,“陛下当真大量,三言两语便轻易的恕了宁将军多年不敬之罪。”
  徐赜笑了笑,低声道,“昔人有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宁将军如此胸襟,确然让人心者,陛下又岂甘落后。”
  说完,徐赜拍了拍禁军统领的肩,“此处有你守着,已可放心,我尚待去寻一个人,这便先走一步。”
  宇文旋了然的点头,想起那素来任意妄为的紫衣人,心中对这从小相识的好友便有一些同情。
  宁不寂受的伤极重,然并不致命,三个月后,已可下床行走。
  奉天在京诸事繁杂,却始终未曾继位,皇帝亦明了以兄长的个性,是决不容他一张诏书敷衍了事,无可奈何之下,依旧得启程回京。
  一路上,未免舟车劳顿,不利于宁不寂的伤势,商议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走水路。
  晚间,从来共眠的两人依旧同榻。
  长夜闲聊,秉烛夜话,江湖轶事,一个说得意兴飞扬,一个听得兴高采烈,竟全然不知破晓将至。
  每每睡到午间方醒,出了船舱,禁军统领便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昔日的大将军。
  皇帝疑惑了许久,终于在即将靠岸的前一日询问起枕边人,“怎地阿旋看你的目光如此奇怪?”
  宁不寂闻言,朗声长笑了半响,方才收住。
  他亲了亲因为得不到答案略微恼怒的皇帝,“他误会了一些事?”
  “何事?”
  “便是此事。”
  说话间,他一翻身,将疑惑的人压在身下,亲昵的吻了吻抱了十年,却对床笫之事依旧纯真的情人,“三人成虎,已被误会了数日,多半你也解释不清。”
  深宵帐暖,一夜云雨。
  次日,皇帝依旧睡到午时方起来,总算明了了禁军统领暧昧的目光所谓何来。
  -完-
  《诗经·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番外一切的缘起
  寒冷的冬夜,後宫的妃嫔们总是早早的便各自歇息。
  值夜的宫女们无聊的打著瞌睡,聊著各种琐事,很有默契的对彼此服侍的主子闭口不谈,以免一言说错,传到有心人耳中,惹来恼人的是非。
  说著说著,话题不知不觉的就引到了宫墙外头,侍卫大哥出宫办事回来,总会带回一些江湖轶事,
  那些飞檐走壁神话一般的江湖人,永远有著说不尽的故事。
  “韩大哥昨天说了,衢州那边,有个姓宁的江湖人士又犯下了一桩大案,据说地方官在睡梦中,神不知鬼不绝的被他杀死,头颅就高挂在大堂上。”
  “是啊是啊,
  我也听说了,那个杀人凶手还在大堂上用鲜血写了‘天下贪官,
  当以此鉴’八个大字,
  真是大快人心,那些贪官就是该杀,要不是他们贪污腐败,陛下也不会整日为国库无银而愁眉不展。“
  “嘘,不要乱说话,侠以武犯禁,杀人是死罪,尤其谋杀朝廷命官,
  更是罪加一等,你再乱说,小心被牵连进去。”
  说话的小宫女不屑的哼了一声,终於还是没有反驳的对方的话,颇为识趣的打著灯笼,
  跟著年长的宫女一同向前走去。
  就在他们说话之处,房顶上,正坐著不肯睡觉的小皇子,他困惑的抬头望向正努力不懈哄他去睡觉的白衣人,
  “皇兄,
  什麽是侠以武犯禁?”
  “朝廷颁布了律法,
  有许多不能做的事,像偷盗,杀人,都是被禁止的,但是那些侠客,却常常做一些触犯律法的事。”
  “这样的话,那些侠客,
  岂不都是坏人?”
  “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有人杀了一个人,
  但是这个杀人的人,却逃脱了律法的处置,这个时候,却有个自称侠客的人,代替律法,处置了那个杀人者,
  你能说侠客是坏人吗?”
  小皇子侧著头,努力的思考起来,想著想著,
  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熟睡。
  睡著前,他似乎隐约的听到皇兄说道,“衢州县令也是罪有应得,这件大案一出,吏治应当在短期内会清明许多吧!”
  之後几个月,父皇皱著眉头的时候,真的要比先前少却许多,
  小小的皇子便单纯的觉得,那些犯禁的侠客,应该算是好人。
  衢州一案闹得极大,宫中数月来都在谈论这个胆大包天的江湖人,据说那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叫什麽名字?”闲聊的侍卫中间,忽然插进一个童稚的声音。
  侍卫们惊讶的抬头,随即拱手行礼,“回殿下,
  此人叫宁不寂。”
  “呃,好奇怪的名字。”小皇子侧身躲入廊柱後,
  等追著他读书的太傅走远之後,才出来道,
  “你们讲些这个人的故事给我听吧!”
  “遵命,殿下,此人出身衢州,父亲是衢州小镇的秀才……”
  一直说到,
  宁不寂学成武艺下山,
  手刃仇人,使得贪官污吏战栗,不少人为了身家性命,主动辞官。
  “真了不起。”听故事的小皇子悠然神往,“父皇头痛那些贪官已经很久了,这个人真是帮了大忙。”
  望见找不到人又折返回来的太傅,他有些哀怨,“为什麽有人可以飞檐走壁,习得武艺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却要在这里每天被太傅追著读讨厌的书呢?”
  太过鲜明的对比,总是容易让人生出愁绪,终有一日,读书读得彻底厌烦的小皇子偷偷的收拾起了包袱,酝酿了离宫出走的计划。
  只可惜,
  刚刚爬上御花园的大树,
  就碰上了在树冠间打盹的皇兄。
  “你这是要去哪儿?”白衣人非常感兴趣的抬眼打量他小小的包袱。
  被识破的小皇子羞愧了一会儿,低著头说实话,“我要去浪迹江湖。”
  对方呆了一下,
  随即看到了他别在腰间充当武器的小小匕首,终於发现弟弟是认真的。
  於是接下来整整半日,小皇子都很无奈的坐在树枝上,听著皇兄述说江湖危险,人心险恶。
  白衣人说到日头偏西,却见弟弟依旧不为所动,难得的有些泄气,他疑惑的问道,“是什麽,
  让你生出如此大的胆子,敢一个人出宫冒险?”
  听到这话,先前垂头丧气的人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我要去找一个人,听说这个人已经是江湖第一高手,坏人一定打不过他,
  我只要缠著他,就安全了。”
  皇太子闻言,抚了抚额头,
  头痛道,“早知你对江湖轶事如此感兴趣,当初就不该先让你学文,应该先让你习武才是。”
  坐在白衣人膝头的小皇子兴致勃勃,“那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吗?”
  “自然来得及,以你的资质,不出三五年定有所成。”一贯恨铁不成钢的兄长立刻劝诱,“事不宜迟,速速去勤习武艺,或许你还有机会去找到那天下第一高手跟著他一两年。”
  “为何只有一两年?”
  “算算年纪,那位宁少侠现下不过十二三岁,
  待你习成武艺,三五年後,他也差不多十七八岁。临近弱冠之年,总会成亲,届时人家伉俪情深,你自是不好去打扰。”
  “这样啊,成亲真是一件讨厌的事!”
  “你总不能指望人家一辈子形单影只吧况且江湖上那麽多美丽动人的侠女……”
  白衣人说到一半,
  忽然被打断,只见幼小的弟弟一脸兴奋,“我有办法了,不怕他成亲。”
  “”
  “到时,他想成亲了,我去当他的新娘子好了,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
  “皇兄,这是个好办法吧?”询问得到点头後,他又苦恼起来,
  ”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等著我长大”
  “啊啊,皇兄,你怎麽掉下树了?”小小的皇子窝在兄长的怀中,关心的望著难得失态的哥哥,
  “有没有摔痛?”
  “没有。”忍笑忍到肚子痛倒是真的。
  若干年後,皇後的兄长,神武大将军兵败鸿谷关,屈膝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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