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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相逢未剃时-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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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流离颠沛地过一生。落魄之时,对一株草木都要跪地乞怜,对一粒尘埃都要点头弯腰。
这个夏天,对于苏曼殊来说并不短暂。他乘舟采莲,邂逅了宋代的李清照,和她有过一段诗意的交谈。他结识了伶人小如意和杨月楼,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人生如戏的薄凉。这些日子,他时常去听戏,独自贪恋戏里的悲喜。他甚至有穿上戏服,抹上妆颜,上台去舞一段水袖,唱几段京腔的冲动。苏曼殊希望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也写出一部戏曲,让他喜爱的伶人演绎得淋漓尽致,给那个故事一个生如夏天的开始,一段美若秋叶的死亡。
这些夜晚,苏曼殊伏案写作,陪伴他的只有一盏幽淡的灯,以及窗外的清风朗月,还有那不知疲倦的蝉鸣。他的小说《非梦记》撰成后,应包天笑之约,刊布于《小说大观》,然而这部小说也成为苏曼殊此生最后的作品。最喜他文中意境,云雾苍松,古寺老僧,茫茫世间,一段爱恋。“海天空阔九皋深,飞下松阴听鼓琴。明日飘然又何处?白云与尔共无心。”白云无心,记不住过往的岁岁年年,人生有情,却终究还是抵不过似水光阴的滔滔东流。人生似梦非梦,想来这故事也是以别离结局,在某个多雾的晨晓,故事中的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崎岖的山道上飘然远去。
苏曼殊喜欢读汤显祖的《临川四梦》。那些梦,让他体味到人生幻灭无常,姻缘前世有定,富贵难以长久。人以为生活在梦中,就可以忘记现实里的种种苦难,却不知梦醒后,那种无边的寂寥来袭,会将你原本完美无损的心彻底撕裂。《牡丹亭》里多么美好的爱情,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全凭作者一支灵动的笔任意描摹,从此,姹紫嫣红、烟波画船成了世人对一切美好的渴望,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更成了青春梦里一出永不谢幕的戏。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如同南柯一梦,只是南柯梦里一派的雕楼画栋、蝶舞莺啭,可自己的一生飘萍逐世、寂寥伶仃。许多人认为苏曼殊的人生过得模糊不清,他的任性让他爱上了漂游,沉湎于酒色。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上了清醒的当,他在寺院闭关修炼几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深透知晓这个人世。悟到无处可悟的时候,他体味到内心深刻的孤独。这世上,释迦牟尼只有一个,老子只有一个,轩辕只有一个,而苏曼殊以为自己也只有一个,所以他至死都不肯辜负自己仅有的一次人生,尽管对这份自由他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代价。
一枚红叶落在窗台,似在提醒苏曼殊,秋天真的到了,四季中最爱的一季就这样不约而至。香叶如火,高天洗云,松针吐翠,落日熔金。他想起《牡丹亭》里杜丽娘说过一句话,一生爱好是天然。是的,无论你是怎样一个冰凉的人,罪恶的人,或是浅薄的人,都抵不住春花秋月的诱惑。苏曼殊觉得自己是一株秋天的芦苇,孤独而苍凉,他可以将世间风景看透,却没有人可以真正读懂他的心。这一生中,真正的知己是他笔下的诗句,是他画中的墨迹,是他禅房的木鱼,是日本的樱花,是江南的烟雨。
这个秋季,苏曼殊病痛缠身,秋雨打在他尚未合上的诗稿上,惊醒他模糊的梦境。这些日子他总是做梦,醒来之后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虚脱,心冷到毫无血色,曾经惊涛怒浪的旅程如今都归于平静。他住进了霞飞路的某家医院,每天在医院里听雨。以往总以为生命像藤蔓一样,在岁月的墙头千缠百绕,生生不息。而今似乎明白,秋天的藤蔓也会枯萎断落,也有不能起死回生的时候。他就是那秋天的枯藤,褪去了葱绿的衣裳,光华在季节里应声而落,还给了流年。
这是苏曼殊第一次向命运低头,之前也有过认命的想法,可他又何曾有过这样的软弱,从骨骼都发出软弱的声音。苏曼殊害怕住院,白色在他心里意味着圣洁,可是医院却给他一种死亡的提示。在医院,他亲眼看到昨日与他谈笑风生的病友,第二天在一匹白布下安静地睡去。那些被称作白衣天使的护士对他千般叮嘱,藏起了他放在枕头下的糖,熄灭了他刚刚点燃的烟。苏曼殊依旧那么任性,在病还未完全康复之时,他不听医生劝阻,毅然出院。
出院后的苏曼殊居住在新民里,和蒋介石、陈果夫同寓。看到秋叶纷纷离枝,他的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伤。落寞的时候,他开始深切地怀念在寺院的生活,虽然寡静,却让他感到安心。悲悯的佛会原谅世人所犯下的一切罪过,他慈悲的眼神可以减轻你的痛苦,让死亡不再那么悲凉。回不去了,多想回到第一次出家的长寿寺,做一个静扫落叶、种菜养花、劈柴挑水的小和尚。一个人,一颗心,在寂寞的山崖坐看云起,任世间繁华万千,他只做佛前芥子。
这些年,苏曼殊四海漂游,经历了太多的故事,只是这涛涛不尽的尘世,他又管得了多少?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到底是佛缘深,还是尘缘深,只知道,佛是他的画,尘是他的诗,两样都不能割舍。这个深秋,苏曼殊披起了袈裟,住在红尘深处,看长风寂寞、秋叶成泥。他有种预感,今生再也踏不进寺院的那道门坎,或许只能来生去倾听久违的钟声。他终究还是要转世,还是要轮回,盘点这一生,他得到的应该比失去的要多。
苏曼殊经常告诉他身边的朋友,说他可以感应到自己的前世,预知到自己的未来。他们相信苏曼殊是一个灵气非凡的人,却无法认同一些玄妙的说法。一个读过经卷,敲过木鱼、研究过佛法禅理的僧人,其思想自是与普通凡夫不同。他甚至时常会说可以预知人类的未来,可以度化世人于苦海。我们应当相信他的慈悲,甚至应该为他的慈悲而感动得落泪。只是很遗憾,他在佛前所得的仅有一些法力,甚至度不了他自己。
在劫难逃。苏曼殊看过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用笔写下了这四个字:在劫难逃。迷信认为命里注定要遭受的灾难是无法逃脱的。佛教认为世界有成、住、坏、空四个时期,到了坏劫,出现风、水、火三灾,世界归于毁灭,如此周而复始。人们因把天灾人祸等借称为“劫”或“劫数”,以“在劫难逃”谓命中注定要遭受祸害,不能逃脱。
苏曼殊病重,入住了海宁医院就医,日泻五六次,气若游丝,状甚危。简短几个字,却让人不忍读之。孽海情天,富贵浮云,他的人生似乎就像一首绝笔诗,用尽所有激情,写尽世间况味,清高又寥落,绝美亦苍凉。
第29章 归尘
总有回不去的故园,总有等不到的春天,当一个人彻底满足,或者彻底失望的时候,就会对这个世界别无他想。任何时候,你仰望蓝天都可以看到佛坐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拈花微笑。佛说:痴儿,不要再执迷不悔,回头是岸。我们的眼神依旧迷惘,叹息道,还能回头吗?我们明明立在岸边,此岸不是彼岸么?清醒之人,早已采莲为舟,乘风远去。愚钝之人,始终找不到渡口,看不清岸在何方。
这个冬天,对于苏曼殊来说,是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季。他就是一艘木舟,自以为可以找到彼岸,却被一场大雾耽搁,。 迷失在茫茫世海。苏曼殊从来都不敢与佛比高度,尽管他多次与佛相看对话,尽管他倔强地以为这世间一定有救世主,那是佛陀赋予了他使命。一个人由生到死,短短数十载光阴,死者寂寥无知,生者悲恸不已。倘若给死者添上一段传奇,那么生者的心亦会有所慰藉。比如《红楼梦》里晴雯之死,她走进宝玉的梦中告诉他,她不是死了,而是去做了芙蓉花神。黛玉亦是如此,她不是死了,而是天上的神仙,情债已了,该回归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还有幻化人形的白狐,不是死了,而是回归山林,飘然远去。
苏曼殊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剧。周南陔前往医院慰问他时,苏曼殊握其手含泪说:“身畔无时计,日夜昏昏,不知命尽何时?”这时候的苏曼殊似乎已有强烈的预感,预感自己哪一天就这样昏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周南陔解下身上的佩表赠之,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语,说到最后,他都忍不住质问自己,苏曼殊真的还会好吗?是啊,你看他形容消瘦,神情黯淡,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苏曼殊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坐在镜前,看着自己憔悴的容貌,苏曼殊很想说服自己——只是病了,病愈后还会回到以前的模样。他甚至安慰自己,一定是金莲的化身,或是佛前的青油灯,或是古铜镜,他以任何时间死去都是因为完成了使命。在寒冷的暮冬,苏曼殊画了一幅《阳春白雪》图,红梅傲雪,春天跃然纸上。在他内心深处,始终相信自己可以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说不定他还可以做那只孤雁,漂洋过海,去日本看一季樱花。
他确实挨过了这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季,看到了他所期待的春天。只是苏曼殊不知道,他是一只断翅的孤雁,早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和资格。1918年,苏曼殊病情恶化,由海宁医院转至广慈医院医治。躺在病榻上,苏曼殊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是一杯冷却的茶,泡出了所有的味道,却已经不能品尝,因为这杯茶有毒,一种积岁的毒。一树寒梅从庭园探进窗台,遒劲的枝、娇艳的花却唤不醒他内心曾经有过的渴望。
那时候,居正亦在广慈医院养病,住在苏曼殊的隔壁。周南陔再次来探望他的时候,有意对居正说,佛在云中宣言,苏曼殊当速愈,用以安慰。苏曼殊闻后大乐,于榻上顶礼佛天。这是善良的谎言,无可奈何的时候,谎言也成了最甜美的慰藉。人心是多么地脆弱,一个平日里豁达无惧的人真正面临死亡,亦会生出难以言喻的恐慌。毕竟你要从一个熟悉的世界,骤然赶去一个陌生又未知的世界。在那里,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人间四季,就连奈何桥、孟婆汤、三生石和忘川河都是世人所赋予的想象,那个阴冥之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存在,谁也无法真正说清。
病到无力思想的时候,苏曼殊就昏沉沉地做梦。他的梦没有未来,所有的梦都是昨日重现,仿佛把三十五年的路重走了一遍、发生过的事再忆一回,还有曾经邂逅过的风景,爱过的人,都纷纷与他道别。那么多女子,那么多挂泪的容颜,让他在梦里痛得不能呼吸。他不敢醒来,他知道醒来之后就再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生。梦里,苏曼殊沉沦于那一笔笔千疮百孔的情债里,纵是炼狱,他亦甘愿沉沦。这是他唯一可以为过往做的,承认一切罪过,解答一世谜语。
他和佛做了最后的告别,他告诉佛,他该为虚妄的今生忏悔。佛说,他没有错。烟火红尘也可以品尝出般若的滋味,繁华世间也可以是修行的道场,车水马龙的街巷也可以闲庭信步。苏曼殊只不过做了真实的自己,他该无悔于人生,无愧于佛祖,不负于红颜。这世间,谁也没有资格评判谁的一生,对与错,爱与恨,一切都在于个人心中的那杆秤,那把尺。其间的分量和长短,只有自己计算把握。人生是一场赌注,也是一场投资,你倾囊而出,可能拥有一切,也可能一无所有。
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去,这句话许多人都会脱口而出,却不懂得其间的重量。这个春天,苏曼殊终究还是没能去日本,没能看到生命里最后的那场樱花。人生从来都没有完美,因为残缺才留给世人无尽的想象。带着期待而来,带着遗憾离去,是为了给来世做铺垫,是为了给轮回寻找一个铿锵的借口。来的时候,没有惊扰一草一木,死的时候,也无须惊动一尘一土。
1918年5月2日,35岁的苏曼殊病逝。三十五年的红尘孤旅,三十五年的漂浮生涯,三十五年的云水禅心,最后只留下八个字:“一切有情,都无挂碍。”死的那一刻,苏曼殊看到自己的影子,像是一件薄纱的僧衣,晾晒在寺院的窗台,随风飘荡。这意味着什么?一种向死而生的回归么?有谁知道他的魂魄去了哪里,有谁记得那个约定——若你死后,我将在某个黄昏,亲手埋葬你。
他真的没有挂碍吗?倘若他对过往爱过的红颜佳丽放得下,对灵山的万千佛祖放得下,他能放下日本横滨的母亲吗?苏曼殊弥留之际做了最后的嘱咐,他怀念东瀛岛国的母亲。他的遗憾就是不能死在她的怀中,他希望自己像出生的时候一样,微笑安静地与这世界招手。只是岁月不解风情,无法满足他最后的心愿。他的人生原本就有太多的遗憾,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妨,任何计较都是给活着的人增添负累。
苏曼殊死后,众好友检视其遗箧,唯余脂盒香囊而已。一代情僧,终于用情完成了他孤寂的一生。随缘寂灭,一了百了。苏曼殊死的那一天,他八岁那年在广州长寿寺亲手种下的那株柳骤然死去。原来人世生灭故事,早已蕴涵在大自然的荣枯里。也许是巧合,也许真的有某种不能彻悟的玄机,《金刚经》有这么一句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没有人知道,苏曼殊在死前曾为自己写过一首诗。
如果我死去
请你一定要将我忘记
或许这世间
曾经有过一个你
曾经有过一个我
曾经真的有过一段人面桃花的相遇
但是 我早已将一切托付给别离
如果我的死去
就将我从你的记忆里彻底擦去
我的人生原本就不是一个谜
你又何必去追问那虚无的谜底
任何的遗忘都是对我的善举
请不要期待与我有任何的相依
我的江湖只有我自己
1918年5月4日,苏曼殊的灵柩移厝广肇山庄,汪精卫先生为其料理丧事。情僧、诗僧、画僧、革命僧,如此一位集才、情、胆识于一身的苏曼殊,就这样在人间孤独地游走了三十五年。一只孤雁把翅膀还给了昨天,把寂灭留给了自己。他在樱花树下睡着了,做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和樱花一起化作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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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奇缘
有一种花要离开枝头,才能散发出奇异的幽香;有一种树要老去,才能体现出它存在的价值;有一些人要死后,才能让人永远铭记在心底。岁月的无情可谓有目共睹,可是它也只是遵循自然规律,万物荣枯有定,半点不得强求。缘分亦是如此,缘来缘去,是我们耗尽一生都无法逆转的棋局。
江湖中人时常会说一句话:“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关于生死别离,我们是这样地无能为力,曾经费尽心思想要参透的玄机,在死亡到来的时候都那么不值一提。在不能改变的结局里,我们只好将一切希冀都交付给来生,宁可相信真的有来世,真的有因果轮回。那么,今生未了的心事还有机会了却,今生未还的债约来世可以偿还,今生无法割舍的人来世还会再续前缘。
苏曼殊真的死了,三十五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在红尘孤独地游历一回又匆匆离去。让人忘不了的是临死前留下的话语:“一切有情,都无挂碍。”多么倔强的人,纵是死,也要告诉世人,他那行云流水一孤僧的洒脱。他说他是戏里的青衣,在璀璨的花事里用生命和灵魂演绎一场死亡的美丽。这朵流浪的青云,零落的孤雁,终于找到了归宿,可以停止漂游,可以安静地躺在杳无人烟的山坡上,尽管再也不能呼吸。
这个暮春,苏曼殊和百花一起纷纷飘落,萎作尘泥。如此诗意的死,对苏曼殊来说或许没有太多遗憾,尽管没有谁相信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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