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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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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双方这场大仗在人为干扰延迟两年后,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展开了。

边关烽火告急,京中虽然也忙碌着,但是对于贺家父子而言,很多事不必再亲力亲为,已经比在西北时清闲了许多。

不过贺翡对此却颇为不满,一路怒气冲冲地跑到贺羿那里,拎起茶壶也不管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直接就往嘴里灌,灌完了砰一声砸在桌上,坐下来就大吐苦水:“我都请战好几回了,父皇就是不让我去,在这么下去,我都快发霉了!”

贺翡从进门起就咋咋呼呼的,贺羿却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笑道:“如今不比在西北,朝中又不是无人可用,那么多良将留着做摆设么?现在才刚开始,还不到皇子亲自涉险的时候,就算你想去,大臣们也能说上半日。”

贺翡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一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总忍不住抱怨一番,最后在膝盖上搓了两把,一脸苦相地点点头。

贺羿命人换了些温茶过来,重新给他倒上,推到他面前:“你若是实在觉得沉闷无趣,那就去军营里看看士兵的操练。”

贺翡如今每日的要做的就是去兵部处理一些事务,剩下来的闲暇时间只有自己找事做,现在一听贺羿提醒,顿时来了精神:“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走进来一名贴身护卫,垂首恭敬道:“大殿下,您要找的人已经找着了。”

贺羿抬眼看着他:“在哪里找着的?人还在京城么?”

“是,那位姑娘如今在京城东南角的一座小宅子落脚,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瓶子还给她了。”

“大哥……”贺翡朝旁边的下人看了看,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连忙换了个称呼,“皇兄,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姑娘?什么瓶子?”

贺羿笑了笑:“我之前在临城受了重伤,回去的路上为了躲避魏庆的追兵,把伤口崩裂了,碰巧遇到一位懂医术的姑娘,多亏她出手相助,才能支撑着顺利回到王府。”

“啊?都没听你提起过。”贺翡一脸茫然。

“之后一直忙着,也就忘了。”贺羿眼神微微一黯,低声道,“这次四弟逼宫,我能顺利出城,也多亏了这位姑娘施以援手,不然真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贺翡想到不在人世的四弟,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这姑娘对我们贺家倒是有大恩,可要好好感谢一番。”

“嗯。”贺羿点点头,看向那名护卫,问道,“查出来了么?她是何方人士,来京中做什么?”

“只查出来她是一名江湖人士,三年前一直跟随师父仗义救人,后来她师父去世了,她便孤身一人四处游历,天下初定后来到京城,一直在挑选店面,似乎是有意开一家药铺。”

“药铺……”贺羿略微沉吟,点了点头又问,“她叫什么?”

“这个属下倒是未查清楚,只听别人唤她苏姑娘。”

贺羿脑中忽然想起那只瓶子底下的一个“栀”字,微微挑眉,笑了笑:“知道了,你先盯着些,只要人还在京城,就不必特地来告知了,我改日亲自登门道谢。”

“是!”护卫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却不知此时的东宫已经闹翻了天,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说太傅大人被两位皇孙气晕过去了。

贺羿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带着贺翡赶过去。

两人赶到那里时,萧珞正站在书房门口,身边站着铮儿、睿儿两个罪魁祸首,另一边则是被内侍抬到小榻上的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是翰林院最德高望重之人,银须白发、年事已高,被钦定为太傅,专门给两位小皇孙传道授业,不过目前为止主要还是给睿儿授习,铮儿还不到念书的年纪,纯粹就是凑个热闹。

这会儿也不知太傅究竟遭遇了什么,已经晕得不省人事,太医也是刚刚才赶过来,正满头大汗地给他施针,好在问题不大,很快就把人给救醒。

两兄弟先是对萧珞行了礼,之后贺羿转向自己的儿子,神色添了几分严肃:“睿儿,你做什么了,把太傅气成这样?”

睿儿咬着唇偷觑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没做什么,就是听不懂,问问太傅大人。”

“哪里听不懂?”

“有虫鱼,有鸟兽。此动物,能飞走。”

贺羿哭笑不得:“太傅是如何讲解的?”

睿儿小脸上的神色极其认真,脆生生道:“太傅说,虫是树上爬的,鱼是水里游的,鸟是天上飞的,兽是地上走的。”

贺羿点点头:“太傅这么说,你听不懂?”

睿儿乖巧点头:“听懂了。”

贺羿面露诧异:“那太傅怎么晕过去了?”

就在他这么问的时候,萧珞余光瞄到铮儿往后面缩了缩,连忙忍住笑,板着脸道:“睿儿一向乖巧,哪会气人?此事恐怕要问问铮儿了。”

铮儿闻言不着痕迹地又往里缩了缩。

一旁的太傅清醒过来,颤巍巍从榻上起身,给萧珞、贺羿、贺翡行了个礼,恭敬道:“没想到会惊动几位殿下,老臣罪该万死!”

萧珞忙将他扶起来,让他在一旁坐下,问道:“太傅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傅一脸无奈:“两位小殿下着实勤学好问,把老臣给难住了。睿殿下读了几句之后说不明白,让老臣讲解一番,老臣便讲了,结果正在打瞌睡的铮殿下醒了,听到那些虫鱼鸟兽,十分好奇,问老臣何为虫鱼鸟兽,老臣做了一番释义,不过殿下有些不明白,便要老臣给他找来看看。”

萧珞斜眼朝铮儿看过去,见他正躲在睿儿身后,眼巴巴瞅着老太傅。

老太傅接着道:“铮殿下要老臣即刻就把虫鱼鸟兽给找齐了,老臣无能为力,说花园中可以找到虫子,池塘里也可以找到鱼,天上的飞鸟能看见,老臣却没本事把它射下来,至于走兽,这皇宫里上哪儿找啊?铮殿下有些恼,说老臣若是一个时辰内找不齐这四样,就是在骗他。”

萧珞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些同情这位老迈的太傅大人,连忙宽慰了他一番,让他先回去歇着,之后便转头看向铮儿:“过来!”

铮儿一直缩着脖子躲在睿儿后面,还小心翼翼牵着人家的衣角,现在见自己爹爹开了口,又那么凶巴巴的模样,只好一步一蹭地挪出来,仰起脸极其无辜地看着萧珞。

萧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蚂蚁见过么?”

铮儿忙不迭地点头:“见过。”

“蚂蚁就是虫子。”萧珞又问,“上回皇爷爷钓了一条鱼上来,你瞧见没?”

“瞧见了。”铮儿再次点头。

“爹曾经给你见过一只花白信鸽,那就是飞鸟。”

继续点头:“哦……”

“你的小松鼠呢?”

“在屋里睡觉……”

“小松鼠便算是小的走兽,还有爹的战马,那是大的。明白么?”

铮儿点头:“明白!”

萧珞蹲下去捏捏他的脸,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铮儿似乎点头点习惯了,想都不想就继续点下去,接着就把自己给吓着了,眼珠子一瞪,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贺翡哈哈大笑,弯腰把胆战心惊的铮儿抱起来颠了颠,乐道:“等你长大些,学会骑射之后就知道什么是走兽了,老虎狮子随你意,喜欢哪个挑哪个!”

铮儿在他怀里蹦跶起来,十分高兴地蹭来蹭去。

萧珞等他闹够了,又把他拉到身边,告诉他何为尊师重道,让他以后切不可再气太傅大人:“太傅年纪大了,经不得你折腾,记住了?”

铮儿自知理亏,连连点头:“哦……”

到了夜里,贺翎与萧珞忙完回到寝殿时,竟出乎意料地见到铮儿在他们的床榻上滚来滚去,不由大为惊讶。

贺翎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奇道:“铮儿,你在做什么?”

铮儿瞄了萧珞一眼:“铮儿在温席。”

“温习?”贺翎听得云里雾里。

“香九龄,能温席。太傅教的,说给爹爹捂暖被席是孝顺爹爹。”铮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凑到贺翎耳边悄悄道,“爹爹今日生气了,铮儿要讨好他!”

“噗……”贺翎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最后实在没得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116

贺翎与萧珞对待铮儿的方式有些不同,贺翎在外人面前往往威严又具有气势;可面对家人时总是笑容满面;在铮儿面前几乎很少严厉;甚至偶尔会像个大顽童似的陪着他疯玩。

而萧珞只要不被触及逆鳞;在外人面前都较为温和;对铮儿则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尽管他心里实际上软成了一滩水;可夫夫二人总不能都一味地纵容。

铮儿很少挨骂,但是他聪明得很;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就知道两位父亲哪个心情好,哪个生气了,有的时候特别会来事,兴风作浪,可有的时候又极其乖巧,把萧珞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小孩子如同一只小火炉,身子又小,尽管在被窝里折腾得天翻地覆也不会灌入凉风,两人把铮儿送到他的床榻上,再回来歇息时才发现,被窝里当真有些暖呼呼的。

萧珞愣了一下,当即就笑起来。

贺翎对于有这样的儿子颇为自豪,揽住萧珞的腰,将下颌抵在他肩上,一脸满足地陶醉道:“长珩,你给我生了这么孝顺的儿子,我睡梦中都要笑醒了。”

皇宫里的寝殿比西北的王府要大上许多,空空荡荡的,萧珞在宫中住了十八年,孤冷了十八年,唯有今时今日才觉得,皇宫里也不是那么冰冷无味。

暖炉里的熏香如同细细的蚕丝,在这宽阔的宫殿里缥缈缠绕,轻柔的帐幔将朦胧的宫灯遮住,只有薄薄的光影映照进来,覆在被衾的锦绣云纹上,拢起如华的光晕。

萧珞侧头看着他脸上硬朗的轮廓在此时此刻变得柔和温暖,忍不住抬手抚摸上去,深深沉沉地看着他,低声笑道:“肚子里这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就不叫太医看了,不过我猜不会像铮儿那么顽皮胡闹。”

贺翎觉得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光晕中看不真切,不由贴到他脸上蹭了蹭,细细感受了一番,高兴道:“除了上回在路上害过一次喜,后来就没见你难受过,这孩子说不定比铮儿更贴心。”

“嗯。”萧珞点点头,神色有些恍惚,让他在肚子上摸了摸才回过神,靠在他肩上低低笑了一声,“云戟,我忽然觉得,肚子里的孩子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

“嗯?怎么说?”

萧珞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眼尾的笑意透着几分满足:“与上辈子一样,不踢不闹,安安静静,只有最开始一次呕吐,像是在告诉我他的到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肚子里虽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他与上辈子极为相像。”

贺翎愣住,偏头静静地看着他。

“说不定,我没有失去这个孩子,他又回来了。”萧珞侧头在他唇角亲了亲,敛起笑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早知道我可以重活一世,当初就该给你留一封书信,免得你回来后伤心。”

贺翎让他眼底的心疼看得一阵悸动,连忙将他抱紧,埋首在他颈间深吸口气,笑起来:“世间竟有这么神奇的事,难怪你会心甘情愿嫁给我,原来我们早就有缘分了。上回在山洞中,我问你是何时看上我的,现在不用你说,我也知晓答案了。”

萧珞让他这么一打岔,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将他一头披散的乌发揉得乱七八糟,笑吟吟道:“做傻子有做傻子的好处,没了那么多思虑,反倒最能看透人心,也最会遵循本心,这是聪明人学不来的。”

“嗯。”贺翎笑了笑,与他鼻尖相抵,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将他按倒。

清浅的月色映照在窗棱上,寂静的大殿内只余低低的窃窃私语,间或笑闹与缠绵声夹杂其中,透着无尽的脉脉温情。

******

贺连胜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在早朝时宣布自己的决定:将皇位传给太子,择日举办登基大典。

一石激起千层浪,退朝后,那些朝臣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这是天家的家事,太子又德才兼备、威望颇高,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不过贺连胜身子还算健朗,竟然早早就退位,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所以这些议论中,倒是感慨与赞叹居多。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抵御权力的诱惑?越是身居高位,越舍不得放弃,贺连胜本就是一方霸主,如今又登了帝位,在许多人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如今他说退位就退位,提及即将做太上皇,竟是爽朗地哈哈大笑,当真是让人打心眼里敬佩。

登基大典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接着便开始着手筹备,不过就在朝中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边关却忽然传来急报,说敕烈大军势如猛虎,雁西关岌岌可危。

贺连胜眉头紧锁,看来突利经过一番内乱,如今各部族已经同心协力,不然不可能那么难对付,由此可见敕烈此人在草原上已经深得人心。

贺翎见他沉着脸看着急报,知道他在担忧战事,忙道:“我们论兵力不比他们差,但是我们前两年损耗不少,士兵们又接二连三的打仗,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恐怕早就倦乏,如今主要还是因为士气低迷,需要振作一番才好。父皇若是觉得可行,不妨让儿臣去一趟边塞。”

贺连胜将战报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的确是士气不足的原因,就算他们贺家军习惯了打仗,可眼下军队中还有收编的其他势力,想要再如以前一样势如破竹,总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与操练,可突利进攻得突然,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时间。

贺羿道:“还是我去吧,我是长兄,理当我先,再说不久以后就要举办登基大典,身为太子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京城?”

“登基大典哪有战事重要?”贺翎哭笑不得。

一旁的贺翡早就耐不住了,此时见他们二人相争,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贺连胜面前十分郑重地跪地抱拳:“父皇,让儿臣去吧!儿臣早就想去了!”

兄弟三人都想去,各自摆出合适的理由来,贺连胜想了想,最终决定交给贺翡。

他知道贺羿是想护着两位弟弟,其实打心眼里并不喜欢打仗,而贺翎则是出于一份责任,至于贺翡,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另一方面则是想去。贺翡如今还年轻,虽然性子有些冲,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让他去边关倒是合适。

最后事情便定了下来,贺翡接了圣旨,披挂上阵,以皇子身份亲自去前线督促战事,鼓舞士气。

******

两个月后,萧珞的肚子已经十分显形了,不过这一胎当真安静得很,虽然有一点挑食,但他整日走来走去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累,与怀着铮儿时完全完全不同。

这次的登基大典准备得更加隆重,因为贺翎要求封后大典同时举办,所以礼部几乎是忙得人仰马翻。萧珞本就受到贺翎的重视,再加上生了铮儿这个机灵活泼的儿子,封后在多数人看来自然是勿容置疑的事。

可总有一些老顽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封男子为皇后十分不妥。

贺翎看了看,贺家旧部以及当初因为萧珞投奔西北的亲信几乎没有一个人反对,此时叫嚣得厉害的几乎都是一些朝中旧臣,尤其是一些老文臣,站在那里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一旦开腔,却比任何人都有精神。

贺翎此时已经代替贺连胜处理政事,心中冷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面上却是不显喜怒,沉声问道:“男子为后,有何不妥?”

一位朝中元老弓腰驼背地出列,拱手道:“萧殿下替太子殿下生了皇孙,自然功不可没,但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男后的先例。后宫佳丽三千,若有皇上以外的男子存在,男女大防可就乱了套了,万一出了些淫|乱后宫之事,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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