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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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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翦回去后略作整顿,点齐五万大军,明确划定各自分工,选定主将、副将,命粮草军先行一步,又确保将士都有御寒的衣服,最后激励一番士气,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往东进发。

大军离开后不过短短数日,萧珞已经行动极为不便了,除了必要的走动,剩下的时间都是躺在榻上休息,连喘气都觉得累。贺翎看他这么辛苦,心疼得厉害,每天都要抓着周大夫询问好几遍,确认他真的没事才敢放心。

男妻生子需要在身上动刀,与女妻相比较为危险,其中为复原伤口所用到的药材都极为昂贵,这也是普通百姓不愿娶男妻的缘由之一。不过贺家家底殷实,萧珞又是个身体底子好的,这些自然不成问题,可全家还是不免为此开始紧张起来。

贺王妃已经早早物色好专为男妻接生的大夫,奶娘也寻了好几个,都是家世清楚且性子温和的,说是这样的奶娘奶出来的孩子才会长得好。

贺翎更是紧张得夜夜睡不踏实,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早已被自己对萧珞的担心冲刷得一干二净,忍不住抓着他的手道:“你别怕,有麻沸散呢,不会痛的,现在寒冬腊月,伤口也不易感染,家里还备了好些珍贵的止血药材,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萧珞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我不怕,怕的是你。”

贺翎苦着脸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是啊,我都怕死了,下回咱不生了!你若是嫌一个孩子太少太冷清,那就由我来生!”

萧珞听得愣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可遏制地哈哈大笑起来:“那怎么行?万一突利打过来了,你挺着大肚子上战场么?哈哈哈哈!”

贺翎被他这么一说,默默想象了一番那样的场景,顿时把自己给呛着了。

照顾萧珞的这些天,贺翎倒是没闲着,一方面关注着四弟那边的动静,另一方面也时刻注意着京城两位藩王的斗争。

行军作战,一向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淮南王当初答应出兵平定叛乱,是觉得那群流民不堪一击,他们淮南军铁定能迅速攻占曳阳郡,趁着秋收草肥的时节北上攻打京城,占尽天时。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萧珞暗中煽起的那句口号竟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力,以至于乱党越来越多,战期越拉越长,等到他攻到京城时已经入了冬,再让战备充足的襄阳王一围攻,一直战到腊月,又由于将士棉衣不足,且对北方的气候不适应,坚持没多久就冻死了不少人。

两方人马斗个你死我活,且都是久居南方,即便棉衣加身也不见得完全适应寒冷,就算适应得了这样的气候,也不见得能适应铠甲下一身厚重的衣服,两军对阵颇有些碍手碍脚。

到了大年二十八的那天,京城终于有消息传来:淮南王守城失利,被襄阳王攻破了长安城门。襄阳军将淮南军打得屁滚尿流,之后为了施加羞辱,将淮南王的人头割下来,沾着秽物挂在了城楼上,以供世人嘲笑。

第二日,又一道消息传来:襄阳王暴行逆施,竟然将被淮南王活捉的那些皇子、皇妃杀得一个不留,甚至纵容手下将士在京城烧杀抢虐、无恶不作,引起民慌骚乱。

在准备庆功宴的当晚,投靠襄阳王的一名萧氏宗亲王,萧启的堂弟萧凉,在酒中下毒,将刚刚取得胜利、尚未来得及享受战果的襄阳王毒杀,竖起了正统的大旗,怒言襄阳王的暴行有违天道,萧氏才是这天下正统所归。

襄阳王的突然身亡导致襄阳军群龙无首,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成了一盘散沙。萧凉在投靠襄阳王时就早有预谋,以有备战无备,凭借着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势力与锦王朝残留的部分将士,将襄阳军中有分量的几员大将都设计斩杀,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除了归顺,没有别的路可走。

自此,京城重新落入萧氏手中。

虽然京城的局势变化颇为出人意料,可萧珞对此却反应平平,唇角的笑意透着几丝嘲讽,淡淡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赵暮云早已对京城虎视眈眈,这次特地挑在寒冬发兵,一是横渡长河方便,二是他们更适应寒冷,可谓占据天时地利。至于人和,横竖没了传国玉玺,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贺翎点头而笑:“嗯,让他们狗咬狗,我们暂时只要拿下安平郡就行了。”

虽然贺翦已经带兵出征,但这一仗不管是胜是败,他都必定会安然无恙。没有性命的威胁,作为长辈的贺王妃与杨氏自然高兴,因此过年的准备十分充足,靖西王府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庆热闹。

萧珞静静地站在大红灯笼下面,想起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贺翎正领兵迎战突利,而他在这屋子里,被人骗着喝下一碗毒药,就那么被害死了。上一世,他怀孩子怀得晚一些,这一世,他现在都快要生了。不知从何时起,两世所遇到的事都变得不一样,对于他这个上一世没能活过年的人而言,今后会发生什么,他再也无法掌控。

过了这个年,他便与上一世彻底了断,这样,倒也不错。

贺翎陪着他在外面站了片刻,见他眼中透出笑意,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眼角亲了亲,低声道:“站久了会累的,回去吧。”

“好。”萧珞点点头。

二人正要转身,忽然见到外面有一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走到近前抱拳道:“将军、殿下,突利大军越过雪原攻打过来了!”

贺翎挑了挑眉梢,正要开口,又见门口大步冲进来另一人,竟然是三弟。

“二哥!”贺翡一脸怒气地冲到他们面前,朝萧珞极为不满地瞥了一眼,气狠狠问道,“你们可知这回突利带了多少人马?”

贺翎连忙问:“多少?”

“四十万!”贺翡咬牙切齿,“二嫂那么肯定地说突利不会进攻,可眼下这不是打过来了吗?你可知你随便一句信口开河将陷我们贺家于何种境地?如今真应了庄先生的话,我们腹背受敌了!”

萧珞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淡淡笑了笑,问道:“领兵的是谁?”

贺翡没好气地回道:“二王子扎林。”

“他的王叔戈布没有过来?”

“没有!”贺翡恶声恶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一抬眼见他露出笑意,顿时气得跳脚,“有什么好高兴的!扎林比戈布更会打仗!”

“来得好。”萧珞侧头朝贺翎笑了笑,“扶我回去休息。”

贺翡差点把肺给气炸:“好个屁!二嫂你跟我们贺家有仇是不是!”

贺翎抬手在他脑门上扇了一掌:“你去向爹请战,我随后就来。”

说着就扶起萧珞的腰进了屋。

35、迎战突利

贺翎扶着萧珞进屋后又对他细细嘱咐了一番,吩咐冬青好生照料,这才掀开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贺羿、贺翡已经在贺连胜的书房里候着了,二人脸上都有些焦急之色,突利二十万大军压境,几乎算是倾巢而出,虽然他们的大军尚在五百里之外,但突利人一向擅长轻骑,没有辎重的束缚,很快就能冲到交界处。

庄晋在一旁站着,垂眼沉默地捻着胡须,心里对萧珞的自负颇有些不以为然,抬眼朝贺连胜看了一眼,却发现他面色十分平静,完全没有听到北定王出兵消息时那种严肃郑重的神色,不由有些诧异。

贺连胜见贺翎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朝他招了招手,父子几人围着地图凑到了一起。

“此次突利的主帅是二王子扎林,这厮极其嗜血残暴,绝对不能让他入关!”贺连胜指了指对方行军的方向与即将作战的地点,抬头看向贺翎,问道,“珞儿呢?”

“他如今行动不便,我没让他过来,不过他说他有十成的把握,请爹放心。”

贺翎这话说得其他人一头雾水,贺连胜却显然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嗯,你们记住了,以后还有很多仗要打,此次我们重在防守,尽量减少士兵、弓箭的折损,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贺羿、贺翡同时愣了一下,贺羿不解道:“这次突利倾巢而动,我们若是不全力以赴,恐怕胜算不大,为何只能防守?”

突利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生得体格强壮,且全部都是骑兵,而贺家这边除了骑兵、还有步兵,再加上负责辎重粮草的后路大军,折算下来至少需要二人才能抗击突利一人。现在突利一下子来了二十万,贺家若想与之抗衡,差不多需要四十万大军,虽然贺家一直在做作战筹备,可一天内迅速集结如此多的军力并不容易,而且贺翦刚刚带走了五万人马,他们这里就捉襟现肘了。

贺连胜捋了捋胡须,笑道:“现在还未到解释的时候,你们先听我的。”

贺翡转头看向贺翎:“二哥,你似乎已经成足在胸了?”

贺翎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是否成足在胸还要看庄先生。”

庄晋连忙拱手:“愿闻其详。”

“庄先生会看天象,那就劳烦庄先生算一算近几日天色如何,是否起雾,或者是否落雪?”

庄晋捻须慢道:“大雾倒是没有,不过正月初二会有一场小雪,仅仅维持一日,天黑便会停歇。”

贺翎听了他的话,双目一亮:“好极了!那就更有把握了!”

几人迅速商议过后,贺连胜命贺翎坐镇中军,贺羿、贺翡各任左右路大军主将,命贺翎帐下常有为任先锋将军,其余人由贺翎自行调配,之后便大手一挥,催他们去了营地。

贺翎迅速集结二十五万人马,主力军中骑兵占十万、步兵占十万、粮草军五万,呈鹤翼阵前行,两翼由轻骑兵组成,张合自如,可左右包抄,亦可合力夹击,可谓攻守兼备。

西北地界开阔,十分适合行军,且他们营地离关塞本就不远,半日时间就到了,到之后及时占据了高处十分有利的地形,严阵以待。

贺翎离开前,萧珞让冬青扶着去王府的大门外送他,这情形倒是与前一世有所相似,只不过这场仗起因不同,结局也会不同。

萧珞抬头看着马上恢复一身肃杀的贺翎,心中忽然有些激荡,忍不住抬手抓住他覆着护甲的手,笑道:“这场仗应该用不了多久,或许我能等到你回来之时再生。”

贺翎心里十分想留下来陪他,可毕竟突利那边非同儿戏,他只有磨着后槽牙将突利可汗狠狠地骂一通算是泄愤,最后反抓住萧珞的手握紧:“长珩,我会及早赶回来!万一突利毛子那边耽误了,你千万别等我!这可不是小事!”

“嗯,我心里有数。”萧珞眼中透出暖意,“你快去吧。”

贺翎将他的手重重捏了捏,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这才放开,随后扬起马鞭,一声轻喝纵马飞驰而去。

贺翎离开后便是大年三十,王府里多数人都对这场战役不甚了解,只知道突利这回声势极其浩大,兄弟三人全都上阵了,另外再加上贺翦去迎安平郡一战,贺家的儿子没有一个在王府里。

贺王妃与杨氏一边埋怨突利进攻得不是时候,一边替兄弟四人请愿求平安,下人们虽然不懂打仗,可私底下也会随便说两句,如此一来,王府里喜庆的气氛便被冲淡了不少,年夜饭虽吃得温馨,却免不了有几分冷清。

大年初二天刚蒙蒙亮时,贺翎已经早早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昨日初次与突利人正面交锋,双方都没占到多大的好处。突利人的轻骑灵活善攻,贺家军摆出了圆形阵进行防守。贺氏大旗由旗营军护卫着,在制高点猎猎作响,战鼓擂动,旗语紧随其后,贺家军只防守不进攻,以盾牌挡住箭雨,待到双方人马靠近,迅速收起盾牌迎战,两侧骑兵按旗语灵活行动,圆形阵首尾缺口布以小型方队,手持长矛刺向冲来的敌人战马,将敌人掀翻在地后迅速朝其胸口刺过去。如此与突利骑兵周旋了整整一日,士兵伤亡极少,一直到天色擦黑,突利才收兵休整。

夜里行军极为危险,寒冬的深夜气候恶劣,更是险上加险,即便是突利那些世代居于北方的人在入夜后都只能安营扎寨,更不用说贺翎这边。不过突利人奔波疲累,在营帐里休憩必定是熟睡一晚以养精蓄锐,而贺翎这边的将士并没有行军多久,体力尚有诸多余存,这一夜虽然在营帐里暖暖和和地待着,却是交替休息半夜,偷偷忙碌着为第二日的迎战做好充足的准备。

草草吃过早饭,三军主将各自从营帐里出来,一抬头见空中落下了雪花,顿时精神振奋。

贺翎迅速收起眼底的欣喜,肃了神色扬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做好准备,一炷香后拔营!”

“是!”传信兵抱拳领命,迅速离去。

突利那边,扎林看着天上纷纷而落的雪花,神色间透着自傲,高兴道:“长生天助我!我们突利的勇士是草原上的苍狼,而他们汉人是任人宰割的羊!我们趁着下雪时进攻,一定能出其不意,将他们彻底打败!”

扎林身边一名下属连忙出声阻止:“此时正下着雪呢,实在不宜作战,我们还是等雪停了再打吧!”

扎林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怕什么,我们的马儿难行,他们的更难!就是要趁着他们举步维艰时攻打他们才好!”

下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扎林暴虐的脾气就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了,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雪花扬扬洒洒,两军拔了营都开始往前推进,远远看到对方的阵型,逐渐进入彼此的射程范围内。

扎林见贺家军这回竟摆出了方形阵,而且入目皆为步兵,左右两翼连护卫的骑兵都没有,不由哈哈大笑:“贺家那个小子是傻了吗?我们只要从左右包抄,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拿下!”

下属眯着眼朝对面看了看,道:“现在下着雪,有些看不清,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定他在后面藏了埋伏。”

“嗯,先试探一番。”扎林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随即高举手臂,扬声喊,“弓箭手准备!”

这一边,贺翎一身铠甲负手立于高处,遥遥望着对面的突利大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就在他脚下,贺家主力军组成的方形阵中,每一组阵对的前方都排列着数行盾牌步兵,一手持盾牌护住身体,另一手全臂护甲,各抓一只临时扎起的稻草人,雪花纷飞中远远望去与真人无异。方形阵队呈扁平状铺开,与突利大军遥遥对峙,阵队两侧实为骑兵,人马并立,隐匿与队列中,阵队中央为长矛步兵,长矛高高竖起,遥望似是由前排步兵所执。

贺翎一挥手,战鼓如雷鸣而动,随即打了个手势,旗营军迅速按照指示奔跑,沾着雪花的旌旗飞扬前行,传达主帅的命令。

战鼓擂擂,三军士气振奋,方阵动如一人,整齐划一、不松不散,迎着敌人的箭雨稳步前行。呼啸而来的箭矢,部分与盾牌相击,应声而折落到地上,另一部分嗖嗖射入稻草人中,将原本干干净净的稻草人扎得密密麻麻。

又往前推行了一段时间,前排盾牌步兵与突利大军越靠越近,射过来的箭矢眼看着就要攻击到后面的长矛步兵。

贺翎再次打了个手势,旌旗立刻调转方向,盾牌步兵后撤,长矛步兵前冲,两组队列迅速调换位置,盾牌步兵再次进入射程范围迎接箭雨,而长矛步兵位于前段,高举的长矛放平,齐齐对准前方突利大军的战马。

两军越靠越近,扎林忽然发觉了异样之处,连忙命令弓箭手停手,细细观察一番后发现对面的步兵竟然不见减少,大吃一惊:“糟了!我们中计了!”

箭雨一停,贺翎便知道对方有所发觉了,抿紧双唇再次抬手,重重一挥。

战鼓立刻变换节奏,两侧站立的骑兵迅速翻身上马,纵马往外侧驱驰,两侧队形由直变曲,易于进攻的方形阵转眼间变换成易于防守的圆形阵。

在阵型保护中,盾牌步兵一排接着几排朝后转交手中的稻草人,扎满箭矢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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