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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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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尉失势,连带着底下一干受他庇护的大小官员统统受到牵连,该升的升,该降的降,短短数日,朝堂上的格局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唯有李太尉的职位还空缺着。太尉是个尊衔,实则没有多大的实权,但李太尉兼任的户部尚书一职却是个实打实的肥鹌鹑,谁都想咬一口。

“还没想好。”萧珞说着走到桌前开始研墨,“我原本是打算让魏长喜推荐户部左侍郎裴靖,裴靖是我手里的人,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妥。你有什么看法?”

魏长喜官居吏部尚书,贺翎听了大为诧异,一边替他将纸铺开,一边问道:“魏长喜也是你的人?”

“是。”萧珞笑了笑。

“真是没看出来,愿为你所用的人不少。”贺翎高兴道,随即又肃了神色,“不能让裴靖去顶替,暂代也不可以,眼下这个职位明着是捞到了极大的好处,实则不讨巧。户部尚书可是个流油的肥差,大家都盯着呢,谁去了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珞沉思了一会儿,又朝他看了看,眼中笑意加深:“你说得对。”接着便提笔迅速写下一封密函卷起来装入细指大小的信筒中。

信件送到王良功的手里,王良功对于里面的提示有些诧异,沉吟了一番,连忙将已经拟好的奏书撕毁,又重新起了一份,接着在纸上写下一个“林”字,折起来交到心腹手中:“速去把这个送入魏府,小心些。”

“是!”

第二日早朝,萧启一如既往的黑着脸,虽然如今因为皇位岌岌可危,上朝比以往勤奋了,可多年的荒淫无度与懒怠早已掏空了他的身子骨,这么早起来实在是难以忍受,可淮南王的军队已经越打越靠近长安,他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各大臣议论纷纷扰人心烦,捷报却一个没有,萧启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拍龙椅的扶手,怒骂道:“废物!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难道朝廷已经无可用之人了吗!区区一个淮南王都打不过!要你们这群七嘴八舌的有何用!”

其实朝堂上七嘴八舌的都是些文臣,武将一直都保持沉默,除了被派去领兵迎战淮南王的,剩下的武将中就属辅国大将军地位最为尊崇,他不开口,别人也不敢开口。

辅国大将军是成皇后的兄长,虽然多次请战以表忠心,可萧启就是不允,原因无他,因为萧启在忌惮成家。天下流言至今不灭,一个“成”字成了上位者喉咙中的刺,哽在那里食不下咽。

萧启烦躁不已地挥挥手:“好了,战事暂且不提。户部尚书还空缺着呢,众爱卿觉得,由谁接任此职较为妥当?”

大殿内一片寂静,私底下却各自在心里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又不敢轻易开口做出头椽子。

“怎么?都没有想法?”萧启神色间难掩疲惫,深吸口气道,“魏长喜!”

魏长喜连忙出列:“臣在!”

“你统领吏部,负责官员任免事宜,各位大臣的政绩如何你最为清楚,难道你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魏长喜躬了躬身,略作沉吟道:“臣以为,户部右侍郎林大人可接任此职。”

被点了名的林常青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狂喜,连忙屏息静气地等待下文。

萧启听魏长喜将林常青夸赞了一番,面色稍霁,又问:“其他人可有什么看法?”

王良功站出来说:“臣附议,林大人虽然较为年轻,但他对户部事宜早已谙熟于心,且为官清正廉明,由他接任最为适合。”

清流一派基本都属于王良功一党,见两个有分量的人出来说话了,自然跟着附议,好话美词说了一大堆。而萧启自始至终没有问过成国相的意见,成氏一党不敢胡乱反对,其他派别即便有反对,也最终淹没在一片赞成的声音里。

萧启治理国家不行,可帝王的权衡之术还是有几分擅长的,如今没了李太尉总不能让成国相一家独大,当然要重新扶持一股势力,听了大臣的意见,当即就拍了板,命林常青接任户部尚书,户部右侍郎的职位则提拔了下面一名官员顶上来,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林常青与王良功、魏长喜原本不算一党,但平日里关系倒还不错,经此一事,彼此间自然就走得亲近了些,林常青显然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伯乐,感激之情一言难尽。

当夜,萧启翻了林美人的牌子,第二日就把林美人升为贵妃,圣宠至极。林常青作为林贵妃的亲弟弟,弟凭姐贵。

……

甘州前往长安的途中,贺连胜下令暂停前行,下马整顿休息。

此时已经夕阳落山,阵阵冷风、凉意侵袭,贺羿从下属的手中接过一瓢溪水,架到火上烤了烤才递给贺连胜,在他身边坐下:“爹,您身子刚好利索就这么奔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连胜抬手在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笑骂道:“小瞧我!我能有哪里不舒服?还没到年纪大的时候呢!”

在贺家,二弟、三弟倒是经常被父亲敲打,贺羿与四弟自小就让人省心,很少被这么对待,现在突然来一下子,贺羿有种瞬间回到年少时的感觉,不由也跟着笑起来,眼眶有些发红,低声道:“爹,这次是我任性了,害得您大病一场。虽然我不做世子,可我毕竟是您和娘的儿子,贺家的事,我不会不管的。”

贺连胜知道他心里内疚,长叹口气道:“羿儿啊,爹对你放心。只不过这次的事,我对茹儿的惩罚,你心里有没有怨言?”

贺羿连忙道:“贺家一向家规甚严,这处罚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我觉得茹儿那句话说得没错。”

“什么话?”贺连胜诧异地看向他。

“春来是我们院子里的,大家却独独怀疑她,不怀疑我,这对她的确有些不公。”

贺连胜被气乐了:“你都不爱当这个世子,要说行刺,这罪名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你与她有夫妻情分,护着她没错,可也要明是非、辩黑白。”

贺羿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我对于春生为何要自尽这一点颇为费解。”

贺连胜胡子一抖,哈哈大笑起来:“你当你老爹是傻子?”

“啊?”贺羿抬头不解地看着他,被他笑得一脸莫名其妙。

“你也不想想,你二弟这么大费周章地整顿王府做什么,难不成真是在清理门户?还有那些被杖刑的,无非就是手脚不干净了些。哪家没那么一两个小偷小摸的下人,至于这么大动静吗?”贺连胜把水瓢递给他,动作一重,水都晃出来大半,“他在找证据查明真相呢!”

“真相?”贺羿神色顿住,“难不成……”

“行刺要真是茹儿安排的,我会处罚这么轻?珞儿虽然现在是贺家的人,可他流着萧家的血。行刺皇子是什么罪名?就算行刺失败了,茹儿都该人头落地!降为侍妾算什么?休妻都是轻的。”贺连胜说着说着脸色难看起来,“这些惩罚不过是给她长点教训,哭哭啼啼不成体统,实在是不像话!”

贺羿怔愣了半天:“原来如此……我果真糊涂!”

“茹儿是你明媒正娶的,现在突然降为侍妾,理应告知她娘家,这次我们出来得匆忙只能暂且搁下,等回去后你安排一番。”

贺羿点点头:“是。”

……

贺家父子这边商量着,那边陈家却主动找上了门。

这次只有陈夫人只身前来,说是最近总梦到女儿身子不适,眼皮子跳得厉害,就想着过来瞧瞧她。

娘家来人看望女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来的还是亲娘,贺王妃虽然觉得她最近来得频繁了些,可又没有道理不欢迎,只好将她请进了屋,一边命人喊陈氏到前厅,一边酝酿了番措辞,将这次的事情与陈夫人说了,略带歉意道:“我们原本是打算等王爷回来再遣人送信请你们过来的,实在是这次圣旨下得突然,王爷他要赶着进京,只好暂时耽搁一段时间。”

王妃话里话外已经将陈氏不适合做长媳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可面对亲家还是要将话说得客气一点,原本以为陈夫人会发难,没想到她非但没有一点袒护自己女儿的意思,甚至还大为震怒:“这孩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王爷王妃理应直接将她休了!我们好带回家好好管教!”

王妃愣了一下。

陈夫人竖起柳眉,正要再说两句,一抬眼见陈氏进来了,怒气更甚:“茹儿,平时爹娘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还不快给王妃跪下!”

陈氏最近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反应有些迟钝地喊了声“娘”,乖乖在王妃面前跪下,脸却转向陈夫人,眼眶含泪:“娘,你也不信我吗?”

“不是你做的你怎么拿不出证据来?”

陈氏哑口无言。

陈夫人抚了抚胸口,深吸口气道:“王妃,这孩子死不悔改,我看,还是让羿儿将她休了,我带回去敲打敲打她的脑子。”

王妃蹙了蹙眉,总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沉吟一番后微微笑了笑:“该罚的已经罚了,羿儿如今也不在家,不必了。再说,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该怎么罚,我们心中有数。”

陈夫人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转向陈氏道:“王妃如此宽厚仁慈,你怎么还做那些对不起贺家的事来?”

陈氏没想到自己亲娘这个态度,心里直泛苦水,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哭。

陈夫人又道:“王妃,如今王爷和羿儿都进了京,不如让茹儿也为贺家做点什么,将功补过。”

“嗯?亲家母什么意思?”王妃看着她。

“让她去庵里带发修行,做个俗家弟子,给贺家祈福添功德,顺便过一段清贫日子,也好知道人间疾苦,免得以后再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王妃再次蹙了蹙眉,没有表态。

跪在地上的陈氏却突然止住了哭声,盯着自己膝盖前面的方寸地砖怔怔出神,想着如今自己在贺家遭受如此委屈,早已没了立足之地,娘家竟然也不管自己的死活,心里一阵凄凉,最后张了张嘴,沙哑道:“我愿意去。”

王妃沉默地垂眼看她。

陈氏抬起头:“我自请去带发修行,求娘成全。”

王妃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一脸执着,思忖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唉……你想去就去吧,等羿儿回来,我让他去接你。”

陈氏默默点了点头,仿佛一下子看淡了悲喜,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之后,陈夫人与陈氏随意聊了几句体己话,却没有提及陈儒林的打算,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要是让她知道了,保准会出言阻止,说不准会坏事,最后只一再叮嘱:“羿儿去接你,你也不要急着回来,你修行的时间越长,就越有诚意。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他直接就将你重新抬为正室了,明白吗?”

至于贺家能不能活到一年半载以后,那就另说了。若是贺家真的出了事,她再将女儿头发剃掉,入了佛门,哪还算什么贺家的人?自然不会受到牵连。

陈氏哪里知道她娘亲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连她的嘱咐都没怎么听得进去,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萧珞听到消息说陈夫人又来过一趟,大嫂自请去带发修行,惊讶不已,想来想去总觉得陈夫人来得蹊跷,时机也极为凑巧,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贺翎从校场回来后提起茶壶灌了两大口茶,问道:“云戟,听说大嫂要去带发修行了?”

“嗯。”萧珞点点头,突然眉头一展,脸色顿时变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问道,“云戟,陈家除了刺史这一官职,还有什么人在任?”

贺翎想了想,摇头道:“远亲或许有,近亲就没了。陈家比较邪门,和咱们家正好相反,咱们家生的全是儿子,想要个女儿都要不到,他们陈家全是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

萧珞眉心一跳:“没有抱养一个回来?”

“抱养的哪有自己亲生的好?早年抱养过一个还夭折了,如今还在想法子自己生呢,家里的妾室不知娶了多少了。”

“那……陈家的女儿,嫁的最好的是不是大嫂?”

“那是自然。”贺翎话刚说完,突然愣住,“陈家不是之前才来没多久吗?怎么今日又来了?”

萧珞与他对视一眼,神色严肃起来。

陈家没有儿子,那就是说,陈家相当于绝了后了,那他们除了指望女儿,没有别的路走。现在大嫂突然失了地位,陈家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没有替大嫂求情,反倒是一个劲地将她往尼姑庵里送……

萧珞狠狠捏了捏眉心:“云戟,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贺翎连忙将他的手拿开,给他抚了抚眉心:“恐怕我也多心了,你说陈家会不会在暗地里有什么阴谋?”

萧珞听他也这么猜测,心里顿时不安,抬眼直直看着他。

贺翎突然起身,快速道:“爹和大哥还在半路,随行的亲兵不多,我这就安排大军秘密跟上,快马加鞭应该来得及。”

“你亲自去么?”

“不行,爹把府中军中一应事务都交到我手上了,我不能随便离开,只能三弟或四弟去。我去找他们!”

萧珞点点头:“事不宜迟!快去!”

25、出其不意

贺翡与贺翦刚刚骑在马上切磋了一番,贺翦手中只剩大半截的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将贺翡手中的弯刀一把挑开。弯刀落地,贺翡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笑得十分开心:“突利人的弯刀也不过如此啊!”

贺翡摇摇头,将刚刚被他用弯刀砍掉半截的长枪横到他面前,笑道:“轻敌乃兵家大忌。这弯刀你才练了多久?人家突利人从小就会使了,而且他们马上作战,冲杀得极快时,凭借这弯刀的曲度,割喉枭首依然不减冲势。”

贺翡把弯刀捡起来,临空比划了两下,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外面突然传来贺翎的声音:“三弟、四弟!”

“二哥?”两人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有些诧异,连忙迎上去,贺翡问道,“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爹和大哥恐怕会有危险,你们俩谁赶紧过去一下,带一路大军秘密跟上!”

贺翡、贺翦同时吓一大跳。

贺翦脑子转得极快,迅速地将事情理了一遍,问道:“爹不是带了一路亲兵吗?但是到京城也是进不了城门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大嫂的娘今日过来得有些蹊跷,我猜测陈家起了歹心。爹与大哥去京城本就凶险,若是再多一个盘算着在暗地里使坏的陈家,真是吉凶难料,万一他们知道长珩是装傻的,将消息泄露出去,那就更糟了。你们先随我去营地,边走边说。”

贺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步跟上,追问道:“陈家知道了?”

“极有可能。”

“难道是大嫂说的?那怎么可能!说出去对我们贺家谁都没好处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只是这么猜测的,而且大嫂如今被贬为妾室,陈家对咱们贺家说不定记恨上了。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为好。”

贺翡听了觉得有些道理,极其不满地嘀咕起来:“早就说过了,二嫂就知道替自己着想,这下好了,真是给咱们贺家摆上了一道大的。”

贺翡对萧珞的成见从来就没有减少过,贺翎听得耳朵都生老茧了,懒得理他,倒是贺翦在他背上锤了一下:“就你大公无私!”

贺翡回敬他一个肘子,对贺翎道:“二哥,我去吧!”

贺翦连忙道:“我去!”

贺翡扭头瞪着他:“你老小,在家待着!”

贺翦微微一笑:“是吗?但是方才你是我手下败将。”

“败给你的不是我,是那把弯刀!”

贺翎在一旁听得好笑,一路就这么听他们争论着到了营地,最后说:“还是四弟去吧,京城可不比别的地方,三弟你这莽撞的性子我真怕你闹出什么事来。”

说着就将贺翦拉到桌前,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究竟怎么走才能既缩短时间又不会被人发现,毕竟藩王是不可以随便带兵离开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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