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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歌-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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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是没有亮,将她笨拙却纤瘦的身子一点点被晨雾吞没。
  梳妆镜前,女子打扮得红艳如火,可那寡淡的眼神里却隐藏不住浓浓的疏离,喜娘给她盖上盖头,便扶她出了门。
  “还真要嫁人?”刚踏出房门,只听一声冷喝,那语气竟是那么熟悉,宁玉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把揪开盖头。
  “爷,你真的来了。”
  她目光落在那白衣公子身上,只见他容颜如画,青丝飘扬,喜悦的泪水忍不住一串串地掉下来,“当我在街上第一次见到你的背影,便知道是爷,果真是你。”
  旁边那喜娘着实吓了一跳,正要惊叫往外跑,被萧子潇一掌劈晕,“爷,快走。”
  只见院外已经有无数侍卫涌了过来,他神色微变,拉住她的手便往外去。
  萧子潇跃出院子挡住先扑上来的几个侍卫,楚慕抱住宁玉,纵身翻出高墙,萧子潇紧跟而来。
  三人不敢耽误,即刻策马出城,宁玉坐在楚慕后面,抱紧了他的腰身。
  这一刻,她无比满足,他活着就好。
  快马加鞭地赶到城门,城门上却突然出现一大批的弓箭手,数千只剪对着他们,楚慕和萧子潇纷纷勒住马。
  身后凌乱得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宁玉紧张地把小脸紧紧地贴在他背上,抱紧了他的腰身。
  “楚慕,你竟然没有死。”
  秦昔久的马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冷然地直视楚慕,“没想到那么厉害的毒你都能解,连本公子都不得不佩服你,只可惜今日你还是落入我的手中,你终是输了。”
  “话别说的太早。”
  楚慕抱着宁玉旋身跃下马,抽出手中长剑。
  “想要单打独斗?”秦昔久笑得满面春风,“除非你把玉儿亲手给本公子送过来。”
  “秦公子是不敢?”
  “你觉得我带了这么多人来,有什么必要跟你单打独斗?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我也不想大动干戈。”
  宁玉目光略向四周,只见城楼上人数又增了一倍,若想走,恐怕是难了,她心口剧痛,一把推开楚慕,跪在地上,“昔久哥,让我们走吧。”
  他冷了眸,“不可能,你与我从小立下得婚约,要守一辈子,百年之后,我还要携你的手归于黄土。”
  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人。
  “你这又是何苦?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我要你以后的每一天。”
  “我知道以楚慕的身份你们是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但如果他死,我就跟他一起死。”
  和他在一起,她无惧生死。
  楚慕眸光变了变,一把将她拉起,粗粝的手滑过她的面颊,“我不会让你死。”说罢,手中的剑已经朝秦昔久刺去,秦昔久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上前,将楚慕和宁玉围住,长剑朝他们刺去,就在这时,楚慕却突然腾空而起,将宁玉抛了出去。
  “不要——”
  宁玉惊叫,身子被秦昔久抱住。
  她受痛,“秦昔久,你要杀他,我这辈子都会诅咒你,诅咒你一生一世不得所爱,我真的会和他一起死,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和他一起死,难道连孩子也不顾了吗?如果你肯心甘情愿地回来,我今日就放了他又如何……”
  “你真的肯放了他?”宁玉怔住,心里燃烧起一丝希望,“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楚慕,你要怎么跟帝君交代?你不怕他会灭了秦家?”
  “我怕,但此刻我更怕你死。”
  宁玉看了看被一步步逼退的楚慕和萧子潇,“只要你放他们走,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南方的气候温热而潮湿,而宁玉却在终年如一日的沉默中,变得愈加成熟娴静。五年,就这么平淡如水地从指间划过。
  而人们总是善于遗忘,不知还有多少人会想起曾经的大景国有一位经天纬地的相国大人。
  “娘亲~”
  楚桓奶声奶气地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五彩细娟糊的风筝在她眼前使劲儿晃了晃,“娘亲,陪桓儿放风筝去吧~”
  宁玉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低头宠爱地将他抱坐在腿上,“小脸怎么这么脏?”
  身后跟进来的丫头墨画忙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帕子,“刚刚小公子跑得急跌了一跤,险些摔坏,还好有秦公子在。”
  “是啊娘亲,是秦舅舅及时拉住了我。”
  小楚桓不用宁玉帮她,自己拿起那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弄完就把小脸埋进娘亲胸口,恐怕娘亲会说他般地撒娇。
  “你啊。”宁玉早猜透他这点小伎俩,却故作生气地把他放到地上,“娘亲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到处乱跑?”
  楚桓嘟嘟嘴,却上前抱住她的腿摇啊摇,“桓儿错了,桓儿再不惹娘亲不开心。”
  那小可怜样着实惹人疼惜,墨画心疼地连忙上前岔开话题,“小公子今儿玩的开心是因为秦公子回来了,秦公子给小公子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呢!”
  “桓儿这么喜欢秦舅舅吗?”
  “喜欢。”楚桓见她不生气了,立刻又活泼了起来,伸手搂住娘亲脖颈,小脸贴上去,“舅舅会陪桓儿玩儿。”
  “娘亲也会陪桓儿玩儿啊?”她抱着他坐到桌前,剥了个核桃递给他,“舅舅很忙,以后不要时常去烦扰他!”
  楚桓想了想,“可娘亲是娘亲,舅舅是舅舅,不一样。”
  宁玉浅笑,揉了揉他那精致的脸蛋,“有什么不一样?”
  “舅舅可以像爹爹一样陪我玩儿。”
  宁玉愣了愣。
  丫头墨画闻言咳了咳,外人不知道,可是她这个贴身的侍女再清楚不过,表面上虽称她为夫人,可这么多年却未见她伺候过秦公子一次,秦公子在她房里睡的日子五根手指就能数的清,而且据她观察,两人只是躺着,从未有夫妻之实。
  夫人这孩子不姓秦反而姓楚,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小公子,我们还是出去玩吧,别打扰你娘亲了,来……”见夫人发呆,墨画伸手要去抱楚桓,可楚桓却小手搂紧宁玉的脖颈,“不,我要和我娘亲在一起。”
  “你先下去吧。”宁玉打发了墨画出去,心里却十分不好受,不禁搂紧楚桓。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呀?”他摆弄着手里的风筝,嘟着小嘴问道。
  “很快爹爹就会接我们回去。”
  “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上次娘亲就是这么说的。”他使劲地掰开几根手指头,“上次应该是好几个月前了。”
  “你记得倒是清楚。”
  自从五年前霖州城门口一别,她就再没见过楚慕。
  她以秦夫人的身份在秦昔久的后宅住下,早产生下了楚桓,桓儿极聪明,还知道心疼娘亲,有时候她真想把这一切分享给楚慕听,可是她没有丝毫办法。
  这几年秦家也并不如意,秦氏功高盖主,帝君自是难以容下,朝局稳定之后便开始一而再地为难秦家,秦家的怨气膨胀,欲望也越来越大,早已不想辅佐帝君,常年厉兵秣马恐怕随时准备出手。
  而据传闻楚慕在北方集结旧部,凝结新势力,恐怕也是伺机而动。
  只是还听说,这几年他一直未娶。
  大概是玩得累了,小桓儿在娘亲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那精致的五官像极了楚慕,宁玉盯着他看了许久,将他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起身小心翼翼地把他平放在榻上,将床帐拉好。
  傍晚霞飞漫天。
  宁玉坐在窗口乘凉,略带潮湿的微风拂过面颊,时间久了,她这身子也越来越适应南方的气候。
  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个青色的玉镯,又抬头抚了抚头上的那对钗,思念便如洪水般淹没了她的五脏六腑,但却不是窒息的感觉,反而异常平静。
  “五年了,你还忘不了他!”
  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坐在她旁边,无声无息地陪着她。
  “你回来了!”
  她淡淡地应一句,良久才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没有少年夫妻之间久别重逢的万般喜悦,反而倒像是熟悉的亲人一般。
  秦昔久与五年前差别很大,他再不穿那身青色束腰长袍,最常见的是一身黑色朝服,他也很少拿折扇了,那绢丝绣花的十八骨折扇曾是他睡觉也不会离手的武器。
  他把茶杯拿到鼻间一晃,“怎么没喝今年的新茶?”
  宁玉摇摇头,“旧茶往往也别有一番味道,我倒是很喜欢。”
  “什么都喜欢旧的。”秦昔久把茶杯顿在桌面上,“我知你念旧——”
  语气里似有些不悦。
  她念旧物,以前穿的衣服首饰都当做宝贝一样留着,她念旧人,所以不给他一点点机会。
  他一直以为只要把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在熟悉中慢慢地感动,可她却丝毫没有,难道他没为她付出过吗?他甚至为她放了最大的敌人楚慕。
  宁玉不惊不慌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桌上溅出来的茶水,又去外间取了侍女煮的新茶过来,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听说你给桓儿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只是顺便带以一些稀罕东西。”秦昔久神色缓和些,“几个月没见,桓儿又长高了。”
  “小孩子总是长得快。”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秦昔久目光落到她的脸颊,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子依然容颜姣好,虽生过孩子,可还保持着少女一样的稚嫩。
  “从你嫁给我已经有五年了,我们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我从没强迫过你,我也不想那样做,可你不要让我等得非那样做不可。”
  他的语气好像是在警告,她的胸口开始狂跳,双手用力握住他正要解开她衣带的手,“昔久哥,玉儿真的很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
  她惊慌地起身站在他面前,颤抖着手指去解衣带,“玉儿的身子有什么可贵,你若喜欢……”
  “住嘴——”
  秦昔久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就算你不想我碰你,也无须故意将自己说的如此低贱,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也并非只想要你这身子的禽兽。”
  他甩袖起身,“我想要你,仅仅因为你是我秦昔久明媒正娶的夫人。”
  说罢,他转身出了门。
  宁玉吐了口气瘫倒在地。
  她怎么能说服自己去接纳他,她只嫁过一次,只嫁过一人,其他的她盖不承认。
  桓儿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是宁玉亲自照顾,身边一个侍女墨画,再有两个奶娘,院子里便再无别人,十分清静自在。
  楚桓四岁时秦昔久便给他请了教书的先生,每日作息都是固定的,卯时初刻起床,念书到辰时,到了午后便可以自行去玩儿,毕竟年纪还小,无须太过疲累。
  这一日宁玉刚睡了午觉,楚桓便将她摇醒,说是听守卫说街上从北方来了一拨手艺人,做的泥人跟真的一样。
  宁玉也许久没去街上逛了,此刻见楚桓如此大的兴致,便领他出了门。
  刚一出府,就见街上人流都往一处去,楚桓性子十分活泼,很快被街道两边的新奇事物吸引了去,害得宁玉不得不对他吹鼻子瞪眼睛。
  楚桓还是很怕宁玉生气的,只要她一哼声,他就立马乖乖跑回来扯住她的手,“娘亲怎么又生气啦~”
  那群手艺人的确名不虚传,做得泥人神采飞扬,栩栩如生,但宁玉却被他们的口音吸引了去。
  “你们可是帝都来的?”
  那中间一位年长的老者略打量了眼她,“夫人也是从帝都来的吧?”
  “没错。”
  楚桓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做泥人的年轻人,宁玉将他护在身前,便与老者闲聊起来,方知原来帝都城如今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帝君身边无可重用之人,朝廷局势不稳,楚慕和秦昔久两家虎视眈眈,恐怕不久就要打仗,所以他们才趁早来霖州,一来霖州物阜民丰容易做买卖,二来正好躲避战事。
  “娘亲,你在想什么?”楚桓拉了拉她的衣袖。
  “没什么,桓儿,我们回去。”
  后来的两个月,秦昔久便不在府中住,他不断征收新兵入营,还时常亲自教练新兵,即使宁玉只是在庭院中闲时赏花望月的女流之辈,也深深感觉到了局势的紧张。
  不久后,帝君早朝当庭发怒,据说是因为秦昔久当年故意放走楚慕事发,要治秦家失职之罪。
  当夜,秦昔久便亲率南军秘密北上,想要直捣帝都。
  “娘亲,秦舅舅这次出门什么时候能回来?”楚桓坐在桌案前一板一眼地拿着毛笔抄着一本诗卷。
  宁玉摸了摸他额头,“你这么想秦舅舅?”
  “秦舅舅待我最好,我自然想着他。”楚桓放下笔,“娘亲,不如你带桓儿去寻秦舅舅去吧,听说他去了帝都,帝都好玩儿吗?”
  “帝都嘛……”
  宁玉微微叹息,眨眼间秦昔久已经离开有三个多月,每月虽有书信,可也总是寥寥数字,只言片语,难以知道他到底近况如何。
  就在这时,墨画急匆匆地跑回来,“夫人,不好了。”
  宁玉心口一跳,猛然站了起来,“何事?”
  “前几日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宁玉闻言刚忙让人照顾好楚桓,疾步随墨画去了。
  因着秦昔久平日里传回来的消息不多,宁玉便时常派府里的人往北去打探消息,而那几个人这次却说南军与帝君螳螂捕蝉,楚慕乃是黄雀在后,突然出奇兵,攻下帝都城,杀死了帝君,择日就要称帝,而南军受萧子潇带领的数千骑兵追杀,一路败退回来,就快要进城了。
  一切好似来得太快,宁玉几乎承受不住。
  “你说楚慕要称帝了?”
  “恐怕日子不远了。”
  一直到傍晚宁玉也没等到秦昔久,夜里哄楚桓睡下,许是到了三更时分她刚睡熟,只听有人来报说城门打开,南军一并涌入。
  宁玉赶忙披衣起身,只见秦昔久已经进了她的院子。
  他一身戎装,神态有些疲倦,见了她却只轻声问了句,“桓儿已经睡下了?”
  宁玉轻轻点头,他已迈步去了楚桓床头,给孩子盖了盖被子,“我已三日未合眼,这小子睡得倒是香。”
  “时辰还早,你也睡一会儿吧,外面有人守着,若有异动立刻会来禀报,你安心地躺下吧。”
  “你是站在我这边?”
  屋子里倏然静默了,她怔怔地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答,秦昔久暗嘲自己一声,衣甲未除,便在楚桓旁边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宁玉轻轻退出去,吩咐墨画去厨房做了些吃食。
  走出院子,到处都是士兵,她这心里乱如荆草,她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从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楚慕,可是五年后的今天,她已然不能够那么决绝。
  楚桓见到秦舅舅回来了,自然开心,可小小的他也发现了这次的非同寻常,城里到处都是士兵,他也不能随便出去玩儿了。
  “娘,是爹爹要来了吗?”
  楚桓这几日总是在问这个问题,可是宁玉回答不了。她时常登上城楼,极目远眺,可那空荡荡的狂野却连只走兽都看不见。
  平静的日子只维系了不到十日,这天她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头,便听门外急报说,楚慕亲自带兵攻城。
  “他果真还是亲自来了。”秦昔久回头去看宁玉,缓缓地道,“如今他打来了,你可开怀?”
  这种问题,她始终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昔久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你哪管笑一笑,也让我心里好受些。”
  *
  楚慕并不急着攻城,一个月下来,城中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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