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微笑右眼的泪-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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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流，情若已迁（17）

他们内讧总是人民内部问题，犯不着让别人看笑话。说安国良死了，自己一家人连团结的心都没有。所以在接到李然奕的电话之后，安瞳遥正好用这个借口，借此离开，也免了之前辞职的劲。


　　　　请好了假，大概是王阿姨也觉得自己心绪不稳，准假倒是比以前准的都爽快。安瞳遥轻装便捷的到了费城，原以为自己想的就足够糟糕，却没想到见了之后，还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往日总是意气风发，仿佛什么都打不倒的李然奕坐在床的一侧，犹如也被病魔侵袭，隐隐透出无力的信息，他的下巴满是胡子茬，更是衬得这个年轻的脸庞沧桑不已。对上他的笑容，安瞳遥心里不由一酸，强自扯出了个笑容，“怎么样了？”


　　　　“刚睡下，”他的语气轻的似是要融化在空气里，“大概是知道你要来了，我倒是觉得，今儿个情况比前几天的都要好。”


　　　　安瞳遥勉力一笑，她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什么叫因为她来所以李紫情况看起来好多了，恐怕这个世界上这个女人最恨的，就是她。


　　　　这样的恨意这几年虽然不那么激烈的突出出来，但却是强自压下的火焰。安瞳遥永远也忘不了那些日子，李紫知道李然奕喜欢自己，知道他们两个人要下定决心在一起，那张脸有多么的愤怒。


　　　　那样的李紫，生龙活虎，似乎要杀了她。


　　　　可是没想到，只是几年间，便成了这个样子。

　　　　安瞳遥不知道李然奕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走的时候，这个家还像是个家，起码各项东西归置的很整齐。而这次回来，厨房里只是一箱一箱的方便面盒子堆积着，李然奕无比熟练的将方便面在碗里泡了一泡，然后就那么囫囵的填在嘴里，似乎只是为了最原始的充饥，别的什么知觉都成了奢侈。

　　　　安瞳遥看不下去，拿起包就要出去，“我去买点吃的东西。”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18）

“这么长时间都习惯了，也不多这一顿吃不好的，”他抓住她的胳膊，只是一瞬，又低头喝着方便面，待到吃完之后，这才抬头，轻笑声音仿佛叹息，“这样的日子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实话对李紫真的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李然奕这样让人心酸，不由看了一下门外，“为什么突然这么厉害？”


　　　　“前段时间不是有流感么？”他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就是全世界都蔓延的流感，当时我以为她好的差不多了，就放心回了中国，却没想到她竟然始终咳嗽，而在家的保姆终究不是自己人，也是治疗的不到位。上个月，又开始感冒。医生说，上次感冒未愈导致心脏有些问题，所以这次再次遭逢流感，就有些抗不过去。”


　　　　“我估计这次悬了，所以才喊你过来。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对不对？”他的笑容微微加深了一些，“其实她这次生病大概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李然奕的话没有说下去，安瞳遥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心里愧疚更深，上次他回国，正是因为她在那里。而她给了他什么？完全的置之不理，完全的伤人至深。


　　　　这样想来，她小时候的心愿倒像是成真了。李紫果真死在了她的手里，起码，间接责任是她。


　　　　“不过你这样也不行，”安瞳遥努力不让自己去追究那些前尘恩怨，只是蹙眉道，“这样李阿姨还没好，你又倒了，情况更糟。”


　　　　“不会多糟的，”李然奕唇角竟流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你以为我妈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


　　　　“我了解，她不会坚持多长时间了，”他一摊手，“一个快要破碎的瓷器，无论怎样尽力修补，还是免不了千疮百孔的破碎。”李然奕声音放的更轻，“所以，只是个时间问题。”


　　　　“其实，我倒是觉得，我妈是在等你，”他起身走向她，“真的，要不然或许还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18）

听了这话，安瞳遥心里一惊，眼前的李然奕成熟了很多，更大层面上，可以说是沧桑。可是这番话却说的有几分小时候的孩子气，任性的让人觉得心酸无奈。安瞳遥刚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李然奕的话这么快就应验，只听到外面保姆有些惊喜的声音传过来，“先生，太太醒过来了。”


　　　　两人一起奔到卧室，果真，一直闭着眼睛的李紫紧紧的盯着安瞳遥这边的方向，看着李紫虚弱的样子，再大的恩怨也只能弥散，安瞳遥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到李紫旁边，低声喊了一句，“李阿姨。”

　　　　李紫脸上竟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和然笑容，眸中再也没有之前见她的警惕和戾气，只是轻叹道，“来了？”

　　　　安瞳遥点头。


　　　　“是我让然奕把你喊回来的，毕竟是一家人，中间任何一个人出事，咱们都不能平白无故叫人家看了笑话，”李紫的声音虽然因病患十分虚弱，但是却吐字清晰，缓缓笑道，“而且我也有话想要告诉你。”

　　　　“您说。”

　　　　“我和你斗了半辈子，”她笑，“我知道你恨我。真的，当年我争过你妈妈的时候，都没想到会和你斗的这么辛苦。你妈妈那个人软弱，什么话喜欢憋在心里不说，可你不一样，你就像是个炮筒子，平时看着闷啦吧唧的不说话，但是一旦点燃，却像是致命伤，可是，我总是了解这点太晚了……”

　　　　安瞳遥没想到她会对她说这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却听李紫仿佛是叹息了一声，又说道，“走到今天，其实我也觉得辛苦，我也觉得后悔了。瞳遥，你总以为我害了你妈，夺了你妈的爱人会大舒一口气对不对？其实我没有，我活的辛苦，我活的艰难。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钱往娘家带么？”她突然轻声一笑，“其实我说了你也未必信，你的爸爸，其实爱的就是我当时给的一时新鲜……哈，爱，也不是爱，就是贪图一时新鲜。男人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喜新厌旧，才造成了这诸多悲剧……”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19）

“也许你以为我这是临死了，在为自己找借口。”她又是轻声，眼角笑意又弯了几分，“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你虽然恨我，你虽然成熟，但是毕竟年龄小，有很多事儿不明白不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父亲对我的新鲜感觉，真的只维持了一年多，那一年多过去，他就开始想着你母亲，想要你们回来。可是你母亲是个多烈的女人啊，硬憋着不回来，于是，被接回来的只有你。而当时那样的情况，你父亲以前真的没有想过和我结婚，彻底抛却你们母子。只是因为他当时正处于升迁关键处，外面已有人传闻他抛却嫡妻，与别的女子


　　　　通奸。他这才无奈至极，召唤你母亲回来你母亲却不应，只能以感情不和为由，娶了我。“


　　　　安瞳遥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段痛的不想回首的往事如今以这样的说辞而大白于天下，仿佛在她心里落下了个石头，每呼吸一下都跟着生疼，她强迫自己扯起唇角，“李阿姨，现在说这个，您……”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李紫笑出声，“有点往自己脸上贴功劳簿的嫌疑哈。但是安瞳遥，你要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话。现在我走到这步，真的没有什么必要替自己隐瞒的。我为什么要为娘家敛财，其实就是想为自己谋条后路。你父亲要不是因为要是再离婚对自己声名不好，恐怕，早就会踢了我。”


　　　　安瞳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想等你，等你来听我说这些话，”她敛起了笑容，“我走了就走了，可是我的然奕要活下去。这辈子我感谢安国良的，就是他对然奕好这一点了。而然奕和你……”


　　　　李紫突然没说下去，只是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儿子。安瞳遥的心突然揪紧起来，下意识也向李然奕看去，却见他一脸淡然，似乎没有听见李紫的话，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窗外，在阳光的浸染下竟有些透明。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20）

“我以前是不同意然奕和你在一起的，”李紫的话微微高了一些，呼吸却更加粗重。仿佛是潜意识里有些害怕这个话题，安瞳遥忙俯下身去，“阿姨你别说了，我们知道……”


　　　　“不，你不知道。”李紫摆手，唇角笑容微微扯起，“瞳遥，之前我不同意你和然奕在一起，主要是因为们之间的关系，你个性太强，而然奕太习惯迁就，安瞳遥，我真的怕你负了他。可是到了现在，我发现我这个儿子死心塌地的，而我也要走，总不能在地底下担心他一辈子。所以安瞳遥，听说你也和那边的那个人没了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不再管你们，你们大可以再一起。”


　　　　“你们也算是半道上长大的一对，彼此扶持，或许是最好的安排，”说到这里，李紫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安瞳遥愣在那里，还没对她刚才的话细细消化。李然奕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小心翼翼的拍着母亲的胸口，“妈，妈。你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


　　　　李紫的咳嗽仍在继续，但眸中已有了些许笑容。


　　　　而安瞳遥心里，五味杂陈。


　　　　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早前李然奕说李紫似乎就是为了等她，所以才坚持到现在。那时候她还不信，现在却真的，残酷的应验下来。


　　　　李紫又维持了一下午的生命，然后在傍晚时分，没了呼吸。


　　　　他们不在中国，自然没有什么忙的，而以前的亲戚在安国良事发之后又不再来往，所以现在就是想有那些人际关系，也只能是一场凄凉。安瞳遥看着坐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睛的李然奕，似乎从李紫失去呼吸，他便一直都那个姿势。哭倒是没有，只是那样的深沉与麻木，却让她感到更加无所适从。安瞳遥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走过去，“然奕，要不然，咱们把阿姨送回国内吧？”


　　　　“送回去干什么？”过了良久，李然奕狭长的眸子才绽放出光芒，他微微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显得黯然和落寞，“还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见那个人？”


　　　　安瞳遥一下子怔愣起来。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21）

“安瞳遥，她就算是对不起你妈妈，那也是你爸爸名正言顺的妻子，也是因为她，你爸爸才有了个地方可以安葬。”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难道她死了，你对她还是如此厌恶，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

　　　　李然奕的每句话虽然极轻，但却像是指控，一分分戳中了她的痛处。安瞳遥想要辩驳，但是看到他那样子，还是压了下去。李然奕刚刚丧父，自然心情不好。这样的时候，她还是别说什么，只是安心在他旁边陪着就好。


　　　　所以她一声不吭，只是坐在他旁边。


　　　　事情办的很顺利，他们在小镇的公墓上买了块地，就这样将李紫安顿下来。看到李然奕在公墓中不愿意离去的样子，安瞳遥唯恐他过度伤心，只能在一旁轻声劝他，“然奕，我们该……”

　　　　“你回去吧。”

　　　　“啊？”

　　　　“你的费陌桐不是在等你么？”他突然笑起来，眼睛却不看向她，仍是看着眼前的墓碑，只是语气却愈发的轻扬，“现在人该死的死了，该没的没了，你可以回去。”

　　　　“你……”

　　　　“对了，”李然奕突然转过身来，笑容更深，眸子里的波光却寒漠至极，“你卧室的写字台上有一张回国的机票，那是我昨天定好的。”

　　　　“李然奕，你什么意思？”安瞳遥终于忍不住扬声，“你赶我？”

　　　　“我只是不想耽误你，”李然奕笑容微敛，“何况，我的好姐姐，你现在心里想的，不是想早日回到那个费陌桐旁边么？”


　　　　“是，很是，”安瞳遥也笑出声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声熟悉的“姐”在今天听来，竟是如此刺耳与模糊，她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顶到极点，表现出来却是笑容满面，“好，既然你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我’走，那我就如你的愿，我走，我走行了吧？”

　　　　说罢，安瞳遥便转身，走了两步，却又转回身来，“李然奕，我要回国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再见面。所以，这一次，您就不劳烦一下身子送送我？”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22）

安瞳遥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与李然奕形成这样的局面，小的时候，她与李紫虽然不和，但即使她怎么故意疏远他，李然奕永远都是与她描绘“姐弟情深”的画面。而后来经历那么多，即便因为费陌桐，她做了多么让他伤心的事儿，李然奕却一直如此。真没料到今天，他会是这样的面容。


　　　　她一直将他的种种反常作为丧母之痛的遗症，以为过两天便会痊愈再回到之前的样子，却不想到他会这样，仿佛从没认识过他，只是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她，唇角挂着清浅的笑容，却是不语。


　　　　那个样子，仿佛她是他最大的仇人。


　　　　“李然奕，”安瞳遥深吸一口气，一把放下自己的衣物，“我还是那句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尽管我与阿姨一向不对，但是如今她走了，我也很难过。可以说，我比你的难过少不了多少。但是，你总要从这份心境中走出来。再说了，我留在这里，根本没有想到什么急不可待回国的话，好吧，即使我要回国，那也是因为王阿姨交代的工作。我这些话是百分百的实情，我只想再问一句，你真的，那么期待的，想要让我走？”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怨恨我，事到如今，我也不为自己开脱，”安瞳遥咬咬唇，“是，李阿姨的死我也有责任，要不是你回国找我，她也不会有今天，可是……”她顿了一顿，还是没能说下去可是之外的那个假设，“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丧亲之痛，我只是想，当初我失去童童的时候，我的弟弟，李然奕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开导我，照顾我不遗余力。我只是想，我不能负这样的情分，所以在这样的时候，我怎么也要留下来。因为，我不能对不起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


　　　　她的一番话说毕，原以为李然奕会有些反应，却没料到，他竟然还是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睫垂了下来，整个人晕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岁月如流，情若已迁（23）

安瞳遥的心一分分灰了下来，她看着床，啪的一下关上行李箱，“那好，那我如你所愿，”她微微轻笑，仿佛是在无奈，利索的拉起行李向他走过去，“谢谢你的机票，”安瞳遥摇摇手中的机票，“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这次回来，会这么不受欢迎。”


　　　　话落之后，她看他一眼，大步跨前。


　　　　却没料到，只是跨前两步，就听到他的低音，“对不起。”


　　　　低的，像是要融入到尘土里。


　　　　安瞳遥停住脚步。


　　　　“对不起，”李然奕仍是不抬头，只是声音带着那么酸楚的涩意，“对不起，瞳遥，留下来。”


　　　　这是安瞳遥第一次发现李然奕苦痛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自私，太过生活的自我的缘故，记忆中的李然奕，一向是开朗的，活泼的，阳光的，自信的，那么多美好的词儿可以肆无忌惮的用在他的身上，似乎在他身上，就从来没有忧愁。即便是在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