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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农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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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霜看他在村口迎自己,两腿一夹催驴快跑几步,笑道:“一会儿不见我就想我了?”

宝琪哼一鼻子:“谁稀罕见你,我只是想看看谁骑驴骑的这么难看。”

“嫌我骑的难看你给我买匹马骑着就帅了。”

“以后我一定一定送你匹好马。”宝琪郑重发誓。

庭霜亲自役使新买的驴,让宝琪跟在后面学着整地,庭芝不想再上学堂读书,秋收过后仍然留在家帮着干活,把翻过的土地中的草根稻茬什么的拣出来,再播上种子。庭辉和平安小叶赶着牛翻耕另一块,大家干劲十足,六七天功夫一大半的地已经翻耕完播上种了。

庭霜看着地已经耕得差不多了,又有了新计划,叫庭辉恢复进城送货,除了送烧鸡,还要送稻田里出的鱼虾和螃蟹,鸭子也养的到了出栏的时候,留下种鸭,剩下的卖了也能得些钱。

还有树上结的果子,说来也怪,他家的梨树还在不停地挂果,只是没有以前多了,每棵树也有百八十斤,这些都要运到城里卖,还有周婶家的枣,也捎着一起上城卖。再把当在当铺的过冬衣服和母亲的簪镯首饰赎回来。

庭柯回城里继续上工,平安小叶和庭芝继续耕剩下的地,还在周边开荒扩展,只要地不结霜土壤墒情,就可以继续播种。庭霜和宝琪留在家里,因为他想打一口井。全村只有两口井,一在村头一在村尾,用起来有些不便,尤其是他家人多,养的鸡也好几百只,喝水是个问题。

庭霜选好位置,然后用铁锹铲土,一层层地挖,最后只看见他的头在动。村里会木活的人帮着做了一个辘轳,架在井口上,上面悬一条绳子,绳子系着两只桶,转动辘轳,一只桶降下去,一只桶升上来。

宝琪和庭霜轮换着下去挖土,把土装桶里,另一人摇动辘轳把桶摇上来倒掉。

井越挖越深,每天早晨下井前,庭霜先在桶里放根蜡烛点上,放到井底。

宝琪伸头看下去,黑洞洞的井里,蜡烛象黑夜里的星星一样明亮。

“你在找什么?”宝琪问道。

“不是找东西,因为下面有种气体,人吸进去去会死,所以要确定下面是不是安全。”庭霜观察一会儿,把桶摇上来,吹灭蜡烛,“现在下面是安全的,可以下去了。”

宝琪不得其解,为什么井下会有致人死地的气,为什么用蜡烛可以找得到?他睁大眼瞧了半天,也没见到那个气,就算有这种气,过了一夜早跑光了,还用得着这么多此一举。

庭霜说:“还是小心些最好。”

每天早晨干活之前,他们都会放蜡烛下去。

李嫂在院里收拾菜地,拌鸡食,还要把地里收的菜该晒的晒该腌的腌,捕的鱼也要腌一些,做虾酱蟹蟹存着。在农村,春夏秋三季不用愁吃的,地里有菜,树上有果,水里有鱼虾蚌螺啥的,到冬季什么都没有了,连人带牲畜家禽吃的都要提前准备好才行。

一大早起来其它人上地进城打井,她仔细地翻晒萝卜干,庭霜说周婶做的萝卜干是全村第一,她有些不服气,想要暗地里比一比。

正在翻着,忽然听到庭霜紧张地喊:“小宝,宝琪……”

李嫂赶紧跑过来。

庭霜说:“不知道下边出了什么事,可能小宝吸入那种气晕倒了,我下去找他,你在上面拉辘轳。”

“不行,”李嫂拦住他,“你不能下去。”

“我一定要下去,我可以摒住气。”

李嫂吓得发抖,仍然拼命拦他:“万一你也在下面昏倒了,我又没力气把你拉上来怎么办?我去叫人。”

“来不及了,等你叫了人来还不知道发生啥事呢。”

庭霜说着抓住绳子下到井里,李嫂紧张又担心地朝下看。

过了一会儿,庭霜抓着绳子爬上来,刚把脚踩在地上不及歇气,就拼命摇动辘轳,绳子缓缓绕上来,一会儿,腰上绑着绳子的宝琪也被拉上来。

庭霜把他拖上来,又命令:“去拿水来,快。”

李嫂赶紧进厨房拿水,又跑出去扯着嗓子喊人,可是这会子大家都下地,家里有人也是老人小孩。

宝琪眼睛紧闭不醒人事,庭霜把水洒在摸他的耳后再听他的心跳,神情凝重。双手交叠着在他的胸口有节奏地按压,每按四下就捏着他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吹气。

令人难熬的几分钟过去,宝琪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庭霜焦急关切的面容。

看见他睁开眼,庭霜松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書香門第“看得到吗?这是什么?”

“爪子。”

“哦……”庭霜很想揍他,果然这家伙毒舌得令人发指,刚从鬼门关回来还不忘损人,真是狗改不了那个啥啥。

宝琪摸摸嘴唇,刚才恍惚中有一个温软的触觉在上面,是什么呢?宝琪有些失神,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挠得心里痒痒的。

“哎,你今天下井前有没有放蜡烛下去?”庭霜黑虎着脸瞪他。

宝琪回过神来:“没……”

庭霜抬手给了他一个后脑勺,骂道:“臭小子,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给你说了下井前一定要放蜡烛,怎么不放?懒省事还是记不住?一时半刻没跟着你就不中是吧?”

宝琪摸摸发疼的后脑勺,准备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只听李嫂的喊声响起来。

后面跟着里正家的李大娘,因为要看孙子,她在家,听到出事赶紧过来。李嫂回来看他们没事,手拍大腿哭起来:“哎呀呀,吓死我了呀……”

“我没事……”宝琪听到女人嚎哭就头疼。

“怎么会没事?”李嫂数落起来,“小霜发现不对,马上就要下井救你,我怕他也在下面晕倒,我又没力气,拉不动你们,要去喊人。可是小霜怕来不及,等不及叫人非要立马下去救你,我快要吓死了,可不能大意呀……”

宝琪得知庭霜冒着生命危险立即下井救他,忽然也不想反击斗嘴了,摸摸嘴唇,刚才那那种温热柔软的感觉还不错。

不一会儿,地里干活的人也急惶惶地回来,看到他们没事松了一口气。

晚上吃饭时,庭霜狠盯着宝琪看了几眼,宝琪问:“你看我干嘛?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也不用这么看。”

“恶心,”庭霜做呕吐状,“看你一直恍恍惚惚的,我想着是不是吸入那种气以后变傻了,这可怎么好,你已经够傻了,现在更傻了。”

“我傻不傻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了,你再傻下去意味着你想不起自己的家在哪儿,想不起来我还得继续养你,而你只有一身蛮力气啥都不会干,养你我亏大了。”

“哼,养我保证你不会亏的。”

庭霜做严肃状:“不过我还是要郑重提醒你,以后要小心些,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知道啦,真罗嗦。”宝琪心里已经接受这种做法,面上还是不耐烦状,“都怪你没说清下面到底什么气体会这么危险,早知道我会小心的。”

庭霜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是一氧化碳啥的现代知识,就算给他讲老百姓日常劳作时积累的朴素经验,他这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也不懂。

晚上临睡前,庭霜照例数钱,再拿着纸算账画图做计划,宝琪睡不着,几次想和他搭话都顾不上理。

气得宝琪翻身睡觉,小声骂道:“我以后要是再答理你,就让我一辈子呆在这穷山沟。”

43幸福感觉

出事以后,每天早晨下井前,宝琪都记着放蜡烛,庭霜还要再确认一遍。几天后,井里开始出水,开始不太多,后来越来越多,每天得把水提出来,才能继续挖。终于在某一天,庭霜一锹下去,水涌上来。

下面有丰富的地下水,可能和池里的泉眼是一个源头的。井水清甜甘美,透着凉意。

井挖成了,井台井盖也做好,庭辉提议吃一顿好的来庆祝。

“你这家伙,总忘不了吃,真是个馋唠。”庭霜唠叨着,还是打算做顿好吃的。

庭霜翻翻楚老丈留下的菜谱,准备做烤鸭,让小豆子上山拾松枝,让李嫂烙薄饼。先用花椒八角姜葱蒜剁碎把鸭腌好,然后用叉子叉着放在松树枝子上烤,不停地转动,一边在鸭身上刷酱汁。

小豆子咽着口水在旁边看,一边照顾火,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大哥你看,这是我在山上捡松枝时采到的灵芝。”

庭霜看了一眼:“倒底是不是灵芝,你确定?”

“我确定,我经常上山采草药,好些东西认得,怕拿不准回家前还特地到药叔那儿请他认了一下,他说是灵芝没错,就是年代不够。”小豆子要他收好,在他的心里,什么东西都要归庭霜支配,包括他本人。

庭霜却说:“有了这好东西,你熬了给你母亲补身吧。”

小豆子迟疑了,自从来到孟家,庭霜把家里唯一的母羊产的奶省下分成三份,给他和母亲还有庭芝喝了,其它人都没得喝,而且还给他母亲天天吃鸡蛋喝大米粥,主人家还没有天天吃鸡蛋呢。现在有了灵芝却让他给母亲吃。

庭霜知道他的心思,笑说:“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可是她身体亏虚过大,只凭食物补养只怕不够,灵芝固五脏补精气,最补身了,你想为这个家出力,以后有的是机会,不争这一时。”

小豆子感动地直抹眼睛。

一会儿,鸭子烤好,丰盈饱满,色泽红艳,庭辉垂涎三尺,趴上去吸溜鼻子。

“我来示范怎么吃。”庭霜洗手,用刀把鸭片成一片片,每一片厚薄适中有皮有肉,然后取一张荷叶饼,抹上黄酱,再把鸭片放饼上,再放几根切好的葱丝,卷起来。

卷好后递给旁边口水流老长的庭辉。“尝尝。”

庭辉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一咬,呀,表皮酥脆,肉质细嫩,肥而不腻,鲜美醇香,真让人把舌头也想吞下去。

宝琪脸色不好看,小声叨叨:“干嘛不先给我呀?”

偏庭霜耳尖听见,又卷了一个给他:“给,吃吧,哪来这么多话。”

宝琪接过塞嘴里,嗯,皮酥肉嫩,真的很好吃。其他人也学样卷到饼里大吃起来。

剩下的鸭架熬白菜,煮好浇在面上,又吃肉又吃面,惠而不费。几个人吃完还意犹未尽,咂巴着嘴还想找吃的,庭霜见状,立即又和了一点面,用鸭油烙了几块葱花饼,几个吃客围在灶台边守着,烙出一个吃一个,很快几块饼又被一扫而空。

宝琪看着他笑:“你好象很喜欢做吃的。”

庭霜说:“看见你们吃的香,我就觉得幸福,现在有些体会到当妈妈的感觉了。”

庭辉立即接话:“我们有大哥,也觉得很幸福。”

宝琪倚着门看他在灶台忙活,面带微笑,忽然来了一句:“不知怎么,我看着你给我做吃的,也觉得幸福。”

庭霜立马回一句:“那是因为你是个吃货。”

吃完鸭子,庭霜叫庭辉给村里人送米。

“这几天活不多了,我和你分头给村里人送米。”

庭辉也知道自家受过村里人帮助太多,现在收成好,也该回报一二,但是对当初村里人指责庭霜败家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当初他们埋怨你教训你,说你败家不该借这么多债啥,我记得当时你压力过大,睡不好吃不好,舌头起泡嘴上生疮,饭都吃不下。这会子咱家可是扬眉吐气了,我倒要问问那些人,把面子扳回来。”

“胡说。”庭霜又好气又好笑,“你扳回面子能长几两肉咋地?”

“我觉得老二这样想是人之常情。”一直和庭辉不和的宝琪插了嘴。

的确,一个人做了一件大家都难以接受的事,受到众人的指责和质疑。可是,后来这件事获得大利益,证明这个人有先见之明决策正确,那么他再遇上以前指责质疑他的人的时候,想扳回面子扬眉吐气是很正常的。

宝琪知道庭霜的想法往往与常人不同,所以想听他怎么说。

庭霜不这么想,说:“你已经获得了成功,算是扳回面子了,再遇上以前指责怀疑你的人,就算不说,人家也会觉得难为情,这个时候你再去显示你当初如何英明正确,别人先前是如何错误,有必要吗?想争气就好好干出个样来,非要损别人的面子你才觉得争回了一口气?

再说,当时村里人指责我,也是出于担心,终归是没有恶意,咱们不能连个孬好都不知道啊。”

这话说得庭辉心服口服,送米的时候丝毫没有得意的样子。庭霜更是一如往常一样谦和,这下子让他在村里的威望达到空前高度,已经不限于孩子群里了。村里人觉得他不但脑子活络有胆识,更难得的是有气度。

宝琪不再在他忙的时候缠着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忙,看他算账做计划时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最后脸上充满憧憬和满足。这么丰富的表情他看着觉得很有趣。

庭霜把计划做好,带着图纸到那片百亩荒地上去。宝琪还是象个跟屁虫一样跟着。

这片地是洼地,象一个碗,最低的那块是个水洼,不能种庄稼。

“这片水洼大概有二十来亩的样子,我打算种莲藕菱角鸡头米,池边的芦苇也可以割来编席啥的。”庭霜做指点江山状,指着低处的水洼说。

小叶观察了一下地形,点点头说:“再往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洼子,还是种牧草比较好。可以放鸭养牛养驴,这片地方方圆千里,好多人家都养驴。”

“对,然后再往高处的地可以种稻,大约有个七八十亩。现在要做的就是怎样排水蓄水。”

庭霜的图纸上是怎样在种稻需要大量水时把水存住,不需要太多水时用排水沟把多余的水排到低处的水洼子里。要加高堤堰,趁着地没有上冻,栽些果树,有农谚说:“小雪虽冷窝能开,家有树苗尽管栽。”只要地没上冻,栽树不能停。

鱼捞过以后,要盖上稻草保护田鱼安全过冬,真是干不完的活,尤其是水利方面,可是大工程。不过,庭霜觉得自己浑身是劲,自觉有改天换地的气势。

宝琪说:“我发现你每次做规划的时候,气质都和往常不一样,尤其是秋收之后,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庭霜说:“你一个从来没遇过挫折的公子哥儿,体会不到一个人克服困难之后的成就感。”

这时,庭柯回家和家人团聚,说要去外地收账。很多客户买货不是当场付钱,而是在三节,即“端阳中秋过年”付账,或是秋收以后付,这时店家就会派伙计外出收账。

“人家把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干呀。”庭霜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庭柯开始担当重任,能顺利收回账,以后当家做掌柜也有资本说得响了,担心的是带着那么多银子在外面,安全问题是个大事。

庭霜皱着眉头沉思,庭柯说:“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一趟出门也就半个多月就回来了。”

“你家老板的店经常来往的钱庄在外地有没有联号?”

大的店铺一般都有经常建立业务来往的钱庄,钱庄规模大的,在外地有分号,比如京城的四大恒,分号遍及全国,甚至到达缅甸俄罗斯等外国,实力强大,开的银票全国通用。但是小的钱庄,比如和史杰的织房常来往的裕通钱庄,就没有这个实力开分号,这样的钱庄可以和外地的联合起来做联号,可以做异地汇兑业务。

所以庭霜的意思是收完帐以后换成银票,或是在联号汇过来,贴些汇水即可,便于携带,也安全一些。

庭柯说:“我去的地方不止一处,而且裕通钱庄只和洛阳的信和做联号,其他地方没有。”

“哦。”庭霜开始想办法,请人在行李箱底下做了一个夹层,让庭柯把收下的银子藏在夹层,并嘱咐万一遇上危险碰上劫道的什么,千万别顾着钱,保命第一。

唠叨完还不够,庭霜又去厨房装了一些辣椒面,又找些石灰粉,锋利小刀一把,给三一装在行李里。

“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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