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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山河空念远-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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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线多半靠揣度。在下也只敢说尽力而为。”

册子上写到:

“京郊百亩田庄,为雍郡王所有。有人夜间听闻,时常有刀兵之声隐约透出,人数不多,三十上下。

钦天监夏官正刘享,曾受佟家接济。

太医院御医刘声芳,常为雍郡王请平安脉,暂无看出其他挂碍。长春宫良妃小产时,是其诊脉。

……”

再剩下的,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揣摩,却已经不用再看。

胤禩却早已面白气窒,若不是手一直扶住太师椅的把手,怕是连身体都会打抖。明珠却不急,仿佛就等着胤禩自己醒悟一般,立于旁边,无甚别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胤禩要启唇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位老奸巨猾的能吏才开了口:“奴才一家之言,八爷不可尽信,只是想来九阿哥与您关系极好,一些琐碎小事也是能够问到的。宫中打探诸事,怕也比我等臣子方便良多。”他见好就收,“遂这两本簿册,权作孝敬,八爷若有喜讯,奴才肝脑涂地,随传随到。”说罢又是一礼。

胤禩的脑中浑浑噩噩、乱作了一团,声音在此刻却依旧平稳的流泻了出来,仿佛他想什么与做什么,已经完美地分化成了两极:“阁老所言,胤禩记下,此等要事还需再三思量。不日,再行还礼。”

随后起身,仪态未失地走了出去。

只是在重新上轿的一瞬间,脚步似乎有一瞬地踉跄。

◆ ◆ ◆ ◆

胤禩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府的,只记得足下发软,如若不是郝进扶着,恐怕便要一头栽倒。然而,到了书房,他却将郝进轰了出去。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日在皇陵的雨中,恐怕静的还不够彻底……

如若那日皇父的辱骂让他觉得天地变色,那今日所闻所见,就是让他最后的防护崩塌成渣。

“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被诛。胤禩柔奸狡性,心高阴险。辛者库贱妇所出,鼠目短视,妄图利用兄弟,念尔献药之功功过相抵,罚跪祖宗寝陵三日三夜,悔思焉何鬼迷心窍、妄蓄大志……”

皇父狠戾的声音再度在脑中响起,胤禩只觉得心口堵着的棉花变成了一方压着他喘不过气的大石。

梅玄机,是四哥一早便找来的。

邬思道,擅长奇门遁甲,窥伺天候。

钦天监,完全可以将“有狂风骤雨的黄道吉日”,记录在侧,东陵距离京城遥远,月余后下雨,轻易又怎能“算准”?

连金鸡纳霜,都是四哥在年前便托小九买好的。

那刘声芳呢?他是给四哥诊脉的人,更是伺候过自己母妃小产的人。

胤禩不敢再想下去。

东陵有雨,皇父病危,金鸡纳霜救急,太子大哥前后失蹄……

四哥让他去献药时候,他并非没有多想,历经了三十六年的揣度之后,额娘进封与自己大婚,让他再度软下心肠。他明白四哥或许想要荣登大宝,他亦明白现今的自己无甚能力,加之两人多年情分,让他便只忖度——四哥急急规劝自己去献药,恐是打了自己年岁尚轻、无甚根基,可以避过太子大哥视线的主意。如此一旦获得荣宠,自可以将他也拉上一把。两人同心同德,相互扶持何不可?遂即便是这样程度的“利用”,他都可以容忍,横竖自己并非安分守己的善男子,也是想要博个出头。

孰料想,四哥又岂是这样简单的人物?

三十三年他能舍了十三拉下大哥,三十六年能利用自己算计太子。今时今日,更是欲图将太子与大哥双双逼入绝境。他胤禩又是迷了什么心窍,才以为,在自己联络宗室想要壮大实力,已然引发了四哥不满的关头,他还能放过自己去?

他早该知道的……

为了皇位,四哥一早便开始算计。三十二年策伊访京,他便不惜带着三个幼弟前去“偶遇”;三十三的军营,哪怕手伸不到那么长,也定有推波助澜的功效在内;三十六年的翁吉一役,不肖多说更是早已筹谋;时至今日的东陵谒陵,他亲手送上了一盒年前就备好的“金鸡纳霜”。

是亏得他胤禩命大,一次次地逃脱了险境——三十二年,但凡他动作慢一点,恐怕就会被钢索较断脖颈;三十三年稍有不慎,他与十三弟就会一同葬身火海;三十六年,万一那册卤簿被查抄出来,自己便是“私通外敌”“就地正法”。

而自己的不舍、不忍……

到头来,在东陵的列祖列宗面前,得了个“辛者库贱妇所出,柔奸狡性,心高阴险,妄蓄大志,利用兄弟”的名头。

哈哈哈哈……

真好笑。

真真是太好笑了。

原来,对你的千般好,都敌不过一个皇位;对你的万般迁就,都是建立在皇位无可撼动的根基上。

原来,只要你恰好是垫脚石、抑或挡了路。踩在脚底、踹下云端,不过是眼都不用眨的舍弃与利用。

原来,自己珍视了多年的亲情与知己,便只是这样被人弄于掌骨。

怪他,怪他自己。

与虎谋皮、作茧自缚。

寡断优柔、用情太深。

胤禩从书中的暗格之中,抽出了一剪素笺。

「月影胧胧花意浓,瑶光寒射九天虹。

与卿不知霜霖冷,又过凡间第几重。」

与卿不知霜霖冷……

又过凡间第几重……

可是四哥,我很冷。

胤禩心口猝然炸痛,只觉得一股腥田涌上喉头,眼前发花,手足绵软。最终腮边一热,一股暖流溢出了唇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哎……四爷,你自求多福吧……

四爷:(拳头捏的啪啪响)我看是你要自求多福,朕祥瑞了你!

作者:祥瑞了我,你和小八就一直停留在BE吧!

四爷:……还不快去码蜜月旅行?!我听说有苏州园林H梗!

作者:有的有的,这个有!

四爷:我要正体位、骑乘都来一遍!安慰宝贝!

作者:那再附赠一个环抱式侧卧后入可不可以饶小的一命?

四爷:(摸下巴,盘算了一会儿)好吧,准奏!

我是治愈系地分割线~~~

《子难言》

听到那道士惊人之语,卫禩第一反应还要去殴,却被殷禛一把攥住了手腕。动作难得轻柔,并没有以往那样“直接”,气力却并不小,他牵着他的手搭在了卫禩自己的手腕上,同时另一手拽过被子,又体贴地给卫禩搭在了腰间。

“你且按住这里,”道士将卫禩的食、中、无名指分开扣于寸关尺,“细细体会,可有两股脉动?如若没有,你再撕了我的嘴,说我浑说诋毁你不迟!”

卫禩脑袋上的毛绒耳朵竖了起来,一副犬科动物要攻击人之前的模样,只是这动作放在一五官端正秀气又略带妩媚的男子脸上,却只能用“俏”来形容了。

道士摸了摸下巴,忍住了伸手却搓玩那毛耳朵的想法。

而卫禩并未注意,他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地把脉——毕竟这一个月来他身体状况有所异常——随后他越把脸色越是惊疑不定……忽而更是松脱开自己的手腕,一把拽过了殷禛的手腕就按在了脉门上。修法之人的脉门岂是容忍随意按的?殷道士本能想要抽手,却在定睛注意到这人是卫禩之后,没由来地便随他去了。

殷道士的脉象,自然是并无不妥的。

四桀看着卫禩倏然变得煞白的面色、紧抿的唇角,心里作痛,试探犹豫地安慰他:“你我毕竟人妖有别,莫不……你再找了你弟弟来试试?”

卫禩一眼怒瞪过来:“丢脸还要丢到哪里去?!”他斥完,似乎又觉得大失了体面,死死抿住了唇,背过身子。

殷道士想要安慰,却又很担心这个时候说出孩子是他的种,他儿子可就直接成遗腹子了……然卫禩显然比他想象中要聪慧许多,就在殷道士犹豫着怎样开口的当儿,狐狸的耳朵一动,倏然回过身子,指甲噌地冒出了一寸来长,钢针似地就扣住殷道士的衣领,将他拖拽至面前,咬牙切齿。

“不对!爷是公的,500年采阳补阳不在话下,怎么偏偏、偏偏就缝了你之后、之后……”他说着说着面颊一丝薄红,却还是咬住牙根啐道:“说,你这挨千刀的东西那日可是做了什么邪法?!先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

那就是要杀了我孩儿?!

这怎生可以?!!

殷禛一听便慌了,忙忙按住了卫禩的手腕:“你……那日我也就服了我师父给的龙虎丹,才唐突了整夜。我怎么知晓你身子如此景况?龙虎丹不过大补……”他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显而易见地,卫禩颊边妖纹闪现,是动了真怒了。殷禛心道不好——一旦发火,不是夫人受损,便是孩儿遭殃,一代明镜铁汉焉能容此发生?

一家之主,该吃亏时就得吃亏啊!想到此,他便一把扣住卫禩仅剩下一件乳白亵衣的肩头:

“好贤弟,你别恼,你和孩儿我都负责了!!!”

……………………………………

“嘶——”卫禩哪儿再容这二十郎当的凡人再放肆,九条尾巴顷刻从身后冒出,一头青色瞬间雪白……

只闻得“咚”地一声巨响,卫禩已然将殷禛摁倒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殷禛心里却也微恼——娃都有了,夫人你还矫情什么?万一折腾着了,我儿子怎么办?他素来也是个极霸道的,今番整个后背贯到地上却也没嫌疼。只抿了抿唇道:

“贫道不打诳语,脉也把了,时辰也掐了。十有八九是我闯下祸端!如今除非刨开肚腹,无法了结。人类女子落胎药物,只恐自损八百。况且毕竟一条性命,你族人丁不旺,弟弟亦是公的,今朝有了这等善因缘,也是你我缘分,贫道便说要负责到底,卫贤弟能否也考虑考虑?”

这一腔话直戳卫禩心头软肋,他的族人五百年前在天雷火海中金属丧命,他同弟弟们又都是公的,如若他们三人往后有个三长两短,卫氏狐门可就算断在他们手中了。此时机缘巧合,有了后代……

卫禩面色一缓,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肚腹……若是有了孩儿……

孰料,他这样一摸,殷禛也随着往下一看,才赫然惊觉——他方才将狐狸剥得只余一件亵衣披在肩头,此番、这卫禩可不正是叉开了修长双腿,坐在自己腰上么?

卫禩的毛耳朵动了动,身后的软尾摇了摇,就在他腰间有觉着发软的当口……

殷道士立正了!!

☆、50·谁主沉浮

“爷——”

“爷——”

有个略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胤禩朦朦胧胧之际不停地呼唤着他。胤禩眉宇紧皱;脑中晕眩一片;只觉着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光怪陆离、无法言说的噩梦。

他微微哼了几声;猛地一声惊呼,猝然睁开了双目,待看到了床侧一脸忧思、惊喜混杂的郝进;直觉便想坐起身子;奈何全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般的锐痛;致使他低低的呻/吟一声,又倒回了床上。

郝进赶忙托住了他的后背:“爷……您可总算是醒了。”声音中带了哭腔,他打小伺候胤禩;年纪也不比胤禩长几岁,主仆情深、又自一番哥哥待弟弟的爱护,非比寻常。“那天我看您总也不出来,敲门亦无人应,撞进屋中才发觉您倒在案上、唇角染红,可是把奴才的心魂都吓飞了。”

胤禩听他话语,唇角习惯性地勾了下。却又瞬间因由他言语之中的内容,想到了那日昏倒的因由——看来,不是梦了。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努力缓和着情绪:“我……睡了几日?”

声音嘶哑,宛如砂纸磨砺。

郝进这才惊觉,忙忙地跳起来倒了杯温茶,又在胤禩背后垫了引枕,将茶喂到了他唇边。看着胤禩小啜,才道:“两天了,爷昏迷了两日。”

胤禩一时没有在说话,过了好半晌,才又哑着嗓子问了句:“太医可来过?可曾……惊扰了汗阿玛?”

郝进连忙摇头,他是贴身忠仆,自然知晓胤禩是秘密去与明珠大人见面,又是从那里回来便忧思攻心,便道:“事发突然,但奴才见爷近日无疾、却多烦忧。内城风声又紧,奴才便赶紧揩拭了血渍,请相熟的段世臣段太医前来问诊。段太医说并无大碍,是忧思过度,肝火上顶,急火攻心,才致使昏睡不醒。”他顿了顿,“奴才不知爷是何因由,便说了爷是记挂着万岁、思念着万岁,才茶饭不思的……”

他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

胤禩扯了下唇角,安抚道:“很好。”借这个法子来引起皇父的注意,又推卸了责任,连贴身的郝进都学会了,恐怕自己平素是用得是愈发得心应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非他自己想要居高、心有不甘,又何至于当真被人利用……

胤禩想到这里,心口又觉得发堵。

郝进见他面色郁郁,忙问道:“主子您可进些膳食?您晕倒的这两天,福晋可是急坏了。”

胤禩一愣,几乎忘记了自己府里还有这样一个女人。却在此刻全然提不起半分精神,只是摇了摇头。

郝进却哪里肯依,屏退了旁人,只让李奇端了一碗青菜瘦肉粥,迫着胤禩用了半盏,才让他重新安置。

胤禩什么也不想做,面对着墙壁躺了下来。

好死不死郝进去在退出门口之前,问了一句:“爷这般景况,可是要知会四爷一声?”

内心最深最痛的那道伤疤仿佛一下子被人鲜血淋漓的揭穿了,胤禩想也没想反手就扯了他东西往门口砸去:“出去——!”

郝进被砸地吓了一跳,连忙一个劲儿地低头认罪,一面带上了房门。他只省得目今不要提四爷的好,却不知,他这一番询问,勾起了禩贝勒百转千回的肝肠。

四哥……

胤禩有些发怔地望向了雪白的墙壁。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幼时习字,治学对诗。

晨夕聚处、嬉戏庭围。

九岁时候的德妃陷害,他当那是四哥不得已的“意外”。

随后两年,草原奔马,是四哥追在身后的歉然。

长大的小少年,似寻到了知心密友。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琴萧和鸣,对弈品茗。

与兄弟们一起围炉吃锅,直至策旺之子策伊进京。

酒醉时候四哥握住自己的手的温暖似乎还残留指甲,马车之中,四哥将发烧的自己揽入怀中的记忆还赫然在目。

转过脸来,却是内城军营之外,带着三个幼弟涉险的连环毒计。

探病时手把手的喂药不敢相忘,大哥春风得意的背后,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失蹄。

冲天红莲,灼烧粮草。

那人在粮仓之外往内猛冲的架势不似作假,接住自己的手臂更是用力到轻颤。16岁的少年,是否对于坑杀幼弟仍然心存余悸?

现下思来,草原营帐之中的初闻,又有几分是出于“愧疚心虚”?

——大丈夫相时而动,趋吉避凶者君子也,四哥觉得,小八还是远离纷争较好。

——小八若不负四哥,四哥定不负你。

——你好好的,四哥定实心疼你……

原来,这一字字一句句,早已暗藏玄机。他原以为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龌龊藏私,遂随后相处,即便有所多想,却依旧记挂情谊,无不是真心。

执手与共,同看天下。

径山风荷,沙场与共。

那是万军之中,拼杀出来的情谊,却原来早已是相互的试探与利用。自己到底棋差一招,五载真心敌不过辉煌龙椅。

是啊,天家子嗣,怎会情深如许?

“咳……”

十八岁的少年将身躯团在了被褥之中,用力地咳嗽,像是要呕出什么肮脏的东西——不知道是他自己那廉价的感情,还是蠢钝到无药可救的心魂……

◆ ◆ ◆ ◆

“你别管,拿酒来!”胤禩穿着家居外衫,挥开一脸担心的白哥,只说要酒。

自那日从明珠外宅回来之后,已有十日有余,他秘密遣了宫中几个心腹,去钦天监处套了套话,又在之后唯一一次进宫探望额娘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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