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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们都不曾忘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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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邻居的述说,我再次捧起这床崭新的小棉被,觉得挺沉,双眼止不住湿润起来。妻也默不作声地脱下太空棉被上的被套。

在妻给新棉花胎套上被套时,倏忽间,我眼前恍惚出现苍老的母亲匆匆走在一片碧绿的棉花株丛中的情景,搜寻棉花的眼神蓄满了慈祥和疼爱。不知何时,儿子指着被套上的那些印花数起数来:“一朵、两朵、三朵……全开了!”我一激灵,上前搂着儿子,嗫嚅着说:“待你放假,我带你去奶奶的棉田,一朵一朵棉花开,让你数过瘾!”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只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

◎吴佳骏

那只墨水瓶,是我从村头的学堂偷来的。

学堂坐落在一个土丘上,周围除生长着三棵枣树和两株柳树外,看不见更多植物。木条的窗棂,灰尘密布。屋顶上的瓦,长满青苔。阳光从瓦缝间泻下,照在教室里一张张憨态可掬的小脸上,梦一样飘忽。整个学堂,总共十余个学生,一个老师。四季在这里,是没有色彩的,就像那些孩子眼里,没有春天和秋天,只有麦子和面包,田野和道路。他们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安置肉身和心灵。

我是那一群缺少色彩的孩子当中,最早发现色彩的人。

那色彩,被装在一只墨水瓶里,放在老师的讲桌上。每天上课,我的注意力,都会被那只瓶子所吸引,而完全忽略掉老师的讲课内容。直到我的作业本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时,依然没有改变我对它的凝望和遐想。那种血一般鲜艳的液体,复活了我童年的记忆。

墨水瓶里,总是插着一支钢笔。我喜欢看老师批改作业时的样子,三根指头拈住笔柄,将笔尖朝墨水瓶中蘸蘸,再在瓶口刮刮,潇洒地在作业本上画下“√”或“×”。时间在对与错的对峙下,溜走了。一些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写。

而老师,自然成了我的偶像——他不但可以判断知识的对错,还能判断心灵的美丑,甚至预测一个人的未来。作为一面镜子,我从老师身上,看清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但我知道,要成为老师那样的人,不容易。老师是喝过大量墨水的人,文化人都是墨水浸泡出来的。姐姐说,谁墨水喝得越多,文化越高。任何一瓶墨水,都将转化成人身体里的血液,并使之变得聪明、睿智。

姐姐的话,坚定了我在苦难中的信念——拥有一瓶墨水,学做一个文化人。

我不敢将这个想法告诉父母,怕加重他们的心理压力。他们能让我和姐姐活下来,并将我们中的一个送进学堂,已属不易。作为父母,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事,全靠我自己。

那是一个黄昏,放学后,孩子们都回家了,教室里空空荡荡。晚风吹拂,杨柳婆娑。我躲在教室的椽梁上,似一只等待觅食的老鼠,心跳鼓点般起伏。蟋蟀躲在墙缝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夜色聚拢,空虚如水般将我覆盖。我突然感到恐慌,从椽梁上滚了下来,疼痛加深我的惧怕。我颤抖着身子,迅速撬开老师办公室的门,拿走了桌上那只墨水瓶。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为一种来自心灵的惊悸,也为一条遍布生活道路的荆棘。直到天快亮时,我才睡着。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我成了老师的下一个轮回。

可梦,是要醒的,就像希望和失望,没有边界。

没想到,我偷回来的这只墨水瓶,会给姐姐精神上制造一场灾难。

姐姐比我更加珍视那只瓶子,每晚睡觉前,都要将其捧在手心,端详半天,才能安然入睡。姐姐在看墨水瓶时,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感,仿佛她那苍白的青春琴弦上,跳出几个明快的音符。

一只墨水瓶,不仅拯救了我,也激活了姐姐生命的潜能,和梦想的自由。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姐姐不再把精力消耗在劳动上,更多时候,她坐在桌前,望着墨水瓶发呆。偶尔,从我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来,一边翻阅,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我知道,姐姐是在以一种决绝的态度,对抗生活和命运。

父亲看穿了姐姐的心思,每天早晨,故意提高嗓门说:“兰兰,你去送弟弟上学吧。”姐姐听父亲这么一说,顿时神采飞扬¨。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宛如一只蝴蝶看见了菜花。但姐姐同样是理解父亲的,即使在送我去上学的路上,她也背个背筐,割草或割柴。任何时候,她都没忘记帮助父母支撑起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山风吹散薄雾,朝霞染红大地。姐姐牵着我的手,像牵着自己的一轮红日,向村头的学堂走去。若遇刮风下雨,村道一片泥泞。姐姐就戴个斗篷,或撑把伞,将我扛在背上,驮我去上学。泥水溅脏她的裤管和脸庞,也溅湿他的憧憬和青春。

姐姐从来没有到过学堂,每次,她只将我送至学堂对面的田坎,就不送了。她对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从来只存敬畏和仰望。我能想象,姐姐在目送我走向学堂的身影时,她那脸上压抑的忧伤,和内心尖锐的疼痛。

直到我走进教室,姐姐才从她的守望中回转身,去山坡割草。下午放学时,她又会准时出现在那条田坎上,接我回家。我在姐姐的接送中,一天天长大,姐姐也渐渐变得成熟。

仅几年光景,姐姐完成了她一生所要经历的事情。

有一天,姐姐终于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她嫁给了邻村一个学木匠的小伙子。姐姐出嫁时,只有十五岁。母亲流着泪,卖掉家里唯一一头羊,给姐姐买了件新衣裳,和一双解放牌胶鞋。从此,姐姐像那头羊一样,被人牵走了。姐姐走那天,我正在学堂上课。下午回到家,才发现姐姐住的房间,只剩下那只墨水瓶,安静地放在桌子上。瓶子旁,是我送给她的半截铅笔,和一个练习本。本子上,歪歪斜斜写着一些错别字。那些错误符号,记录着姐姐的心灵秘密。每一个错字,都是一道伤和痛。

姐姐的出嫁,使我们这个家,笼罩上阴影。

无论在学堂,还是家里,我满脑子浮现的,全是姐姐的影子。父亲闲暇时,不是坐在院坝里抽旱烟,就是站在姐姐离去的路口发愣。母亲只要一走进姐姐曾住过的屋子,就忍不住掉泪。姐姐为我们这个家,付出得太多了。姐姐的命运,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后来,不知是为苦难的姐姐祈福,还是想重新点燃我们生活的希望,母亲把那只墨水瓶,改装成了一盏煤油灯。入夜,母亲将灯芯挑得长长的,橘黄色的火焰,越燃越旺,仿佛姐姐如花的笑靥。温暖重又弥漫我们的屋子。父亲伴着灯光,编箩筐。母亲坐在灯下,纳鞋垫。我则爬在灯旁,看书,写字——我不仅要坚守我的信念,更要替姐姐完成梦想。

长夜漫漫,灯火煌煌。我独自坐在深夜,面对内心和灵魂,把一本本书,翻得破损不堪。有时太疲劳,眼皮像粘了胶水,睁不开,我就用辣椒水来点眼角,刺激自己的睡意和困顿。冬夜,寒气重,稍微坐一会儿,腿脚就冻僵了。只有呼吸,尚余热温。母亲知道我要久坐,做晚饭时,就为我备好满满一烘笼碳火,并一再嘱咐:天寒,不要坐久了。可只要我一想到姐姐,听到父母睡梦中疼痛的呻吟,我内心的倔强,又春草般苏醒了——我注定要成为一个守夜人。而那盏煤油灯,是夜间唯一的光源。它陪伴着我,迎接过无数的黎明和晨曦。

我到底从那盏煤油灯下,走了出来。

多年后,我师范毕业,站上了讲台。梦想实现了,却感觉不到幸福。当我看到讲台下坐着的孩子们,那一双双惊惧而渴求的眼神时,我在想——他们会将我视作自己的下一个轮回吗?

我又想到姐姐。自她出嫁后,我一直在心中寻找她。我想教她识字,然后,把练习本上的错字,改正过来。否则,她这一生,都不知道曾经的生活,哪里出了错。

我再次见到姐姐时,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当那个脸上糊得脏兮兮的孩子,叫了我一声舅舅,我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楚。那刻,我才明白——这辈子欠姐姐的债,永远还不上了。

如今的姐姐,生活平静而安详,不再对一只墨水瓶抱有幻想。也不再对那些喝墨水的文化人生发崇敬。在经历过风雪之后的她看来,喝清水也能增加血液的浓度。苦难也能把一个人浸泡成熟,并成为精神上的强者。

缺少灯光照耀的姐姐,最终靠一盏灯活着。那盏灯,是她的孩子。也许,这个孩子会使她踏上另一条苦难的道路,一辈子也得不到温暖和幸福,但能让她一辈子活得有希望和信念。就像母亲改装的那只煤油灯,虽然光源微弱,却足以照亮一个世界。

树木与树人

◎莫争

有个朋友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个故事。

那次他到美国南部Louisiana(路易斯安那州)的New Orleans(纽奥良)郊区的一片林场去参观。美国南方沿海地带是季风气候,降水充足,那数百英亩的林木长得葱葱郁郁,橡木区里那一株株挺拔的大树更是制造家具的优良木种,可以出口到北美各地,经济价值非常可观。

美国人有很好的生态保护意识,但他们又不像日本那样一直从国外,尤其是中国进口木料来补充国内需求。美国地大物博,林场是轮流砍伐开发和再植栽种的,这一片被砍去生产了,马上就有新树苗在另一块地又补种上去,这样不断更新,巧妙地利用植物生长周期来实现资源的可再生利用。

在育林区里,也就是专门栽种幼树的林区里,他碰到了一个护林员。

那位一脸皱纹的印第安人已经在那里默默贡献了半辈子,他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但他有5个儿子,3个女儿。(美国人虽上亿,但还没实行计划生育。)大儿子是众议院的议员,二儿子是得克萨斯州的一名高级律师,当年轰动全美的得克萨斯州连环凶杀案就是他代表受害者方出席辩护的,三女儿是本地一家医院的眼科专家,小儿子在哈佛商学院攻读MBA,就这样一个平凡的家庭里却培养了如此出类拔萃的人,才真是不可思议。

朋友尾随着蹒跚的老人,踏着沙沙的落叶,穿过婆梭的树影去参观那自然和谐的林区。

“那是什么?”朋友指着不远处一根小树上绑的一条黑色的高弹性绷带问。

老人走上前起,扯了一下紧绷的橡胶带,“树要是弯了,能做木料吗?”

“当然不能。”朋友肯定地回答。

“对了,这些小树都太孱弱,树干都柔软地弯曲了,即使不弯,风一吹也就变形了,这样子树长大后,躯干就变形了,成了病木,加工不得,那不是浪费资源了吗?”

朋友认真地倾听着老人详细的解释,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

“来,亲爱的中国朋友,你来帮这树矫姿一下。”老人热情地邀请。在老人的指导下,朋友颇为困难地把绷带的一头绑在一棵细瘦的佝偻着腰的树苗上,比较,调整,扶正,好一会儿才把弯曲的这一头牢牢绑在旁边另一株已经定型良好的大树上。

“嘿,好了,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啊,这么件小事我就花了快半个小时。”

翻译把这句中国俗语翻译给老人听,林场里洋溢着一片四海认知的笑声。

“那么,这样小树就可以长得直了吗?”朋友啜了一口老人递的咖啡又问。

“当然不,过一段时间就要解开绷带,瞧瞧有没有长好。有时也会绑得太紧,甚至会产生勒痕,这样就会影响他们的未来了。”老人幽默地说,“所以要时时矫正他们的生长趋向,还要懂得给他们发展的空间。”

朋友沉浸在咖啡的醇香里,突然觉得老人的话朴实无华,但又隐隐好似蕴藏着东方的哲学。

“对了,那么小树再长大一些后,那绷带不是就会被绷断了吗?”

“哈哈哈,”老人开朗地笑了起来,“树大了后,就要离开大树了,可能它自己也要做别人的矫姿树了。”

朋友回来的时候细致地把老人的话记了下来,他说要拿回家给那个娇生惯养的宝贝儿子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生命的挺拔需要这种笔直向上的高度,也需要一片爱心呵护的空间。

☆‘文~☆;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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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

无声世界里的声音

◎照日格图

把杂志的清样送到印刷厂那天正值周末,又逢下班高峰。2路车上挤满了人。靠车门的位置站了几位中年妇女,她们手里拎着菜,大声地聊着各自的丈夫和孩子。再往里站了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女生大都听着MP3,几个男生在聊着他们昨天玩过的网络游戏。公交车上看起来嘈杂,其实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在喧嚣中寻找着安静。

公交车行驶到内蒙古医院附近时上来一位大娘,看样子她的腿脚有一些不灵便了,在公交车还没有开动的时候她就开始摇晃,如风中的一根草。

“您坐这儿吧!”一位身着校服的男生站了起来。

那位大娘并不说话,一摇一晃坐到了那里。坐定后她笑了,笑得有些孩子气。

这时候司机在喊:

“刚上来的那位大娘,您还没投币吧?”

她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又是那个学生!

他麻利地掏出一元的钢蹦儿投了进去。司机不再作声,目视前方开着他的车。这时候那位大娘操着浓重的本地方言开始问坐在她前面的人:

“小伙子,胸科医院是坐这趟车吗?”

小伙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娘又像个刚进城的孩子,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一切。

过了几站地我正准备下车,那位大娘坐不住了,她说:

“小伙子,胸科医院是不是已经过了?怎么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们家那口子在医院呢,孩子们不让出来,我偷着跑出来的。”说完她又笑。

这样的一幕发生了好几次,每到一站大娘就会不停地问周围的人同样的话。说话声小了大娘就问个不停。后来她又感觉出了什么,说:“我耳背,你说话大声点,声音小了我就听不见。”

车上的人都笑了,笑声里没有一点要嘲笑的意思;相反,觉得这个孩子气非常浓的老人可爱至极。

站在公交车中间的一位女士走了过来,凑近大娘的耳朵说:“大娘,您就跟我下车吧,我正好在胸科医院下车。”大娘这下可高兴了,让那女士站在她旁边不许她离开。公交车走了半个小时到了胸科医院,那位女士告诉大娘要下车了。大娘下车时不忘再把座还给那个学生,跟着那位女士下了车。

车上有人开始议论:“你说那大娘是真耳背还是假耳背?是不是为了省下那一元的车费?”可他的话并没有人响应,很快被公交车的喧嚣淹没了。

怎么会呢?平时冷漠的人们在下班高峰的公交车上演了一处温暖、和谐的小品啊。可惜的是那位大娘耳朵背,她听不见整个公交车上关心她的所有言语。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公交车上的所有人都不怀疑这一切,除了刚才的那位男子。有一种声音它自始至终都会让人倍感温暖,而有一种声音微微的,却很刺耳。尤其是在一度温暖刚刚谢幕后。

穷人的茉莉花

◎朱成玉

朋友去印度,回来后感触颇深,他给我讲了一个穷人的故事:

他刚到印度的时候,在孟买的大街上,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兜售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他是孟买穷人中的一种,其实和乞丐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大多是一些孤寡老人,生活上没有任何依靠。

朋友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毫不犹豫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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