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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欲醉-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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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清楚的知道。
  他郑重地看着她:“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你淋了雨躲在一间破旧的小茶楼里?”
  她想了片刻才回忆起来:“我那会儿才十一岁呀!”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那回你发着热,脸很红,满身都烫人……”
  他抱着她,她难受得哭,他哄着她,她在他怀里软糯可怜,他就在那时惊叹,惊叹不已……
  “原本我不在意,但之后,你那副模样一直在我脑子里。”他从来都不敢说出来,这个秘密。
  “你……”原来你喜欢了我这么久。
  他问:“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
  她有点不好意思,他问了好几遍,她才说:“大概是你与我在长安相遇的那一刻……”
  “那时你才几岁,怎么可能?”他当是她的戏言。
  她却认真地看着他,现在回头想,从与他相遇,与他朝夕相伴,一切就像命中注定,她曾经忽略过他,但仔细一想,她竟如此迷恋他在她记忆的画面。
  “随你信不信……”
  她喜欢他,或者从他们初见时便开始了,或者是因为他总让她追逐,或者是因为他总在她身旁漠然不语,或者是因为他吻了她……
  但这些不重要……
  她转身钻进他的怀里,弋人亲了一会儿紫灼,她涂了药先是有些疼,后来也入睡了。
  岁月安静无忧。
  

  ☆、59。执念

  第三天早上山中传来一声巨响,将还在睡梦中的紫灼吵醒了,众人也纷纷出来张望,刺耳的噪声,还伴着天旋地动的眩晕感,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众人眼前——
  兽走鸟惊,日影昏暗,草叶异动,两山之间忽然山门大开,从山体中间裂出一道缝隙来,震耳欲聋,倏地,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中的烟尘弥漫开来,一条亘古便存留的古道出现在眼前。
  刚才还吓得躲在卫棠身后的萧思邈,这时已经走到古道前面,一副“我早就料到会如此”的模样,说道:“看来,他们终于服输了!”
  他还不忘掩饰刚才自己的尴尬,对着古道干笑了两声。
  众人觉得十分无语。
  那条古道并不宽敞,最多并驾齐行三个人,马车被弃在外面,以免他们有什么后顾之忧,所有女人都等在外面,刀锦吴杵二人,还有鬼众中武艺最好的十人都被留在外面保护她们,其实萧思邈也是想留在外面被保护的,不过因为作为“军师”被强行拖走了,他泪流满面。
  弋人的部队从古道入口进入,紫灼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不安起来,弋人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他的所有苦难与不幸终于到了有所解释的一天,他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还有细小的仇恨感升腾起来,他双目在阳光的光线中变得猩红,内心狂暴的杀戮叫嚣起来——
  他喜欢这种狩猎的感觉,一切在他手中掌控,一切折服在力量之下。
  不知是他埋藏了多年的仇恨终于显露还是九花醉铃的魔气作用,他被一种想要杀戮的快感牵引地不像自己起来。
  慢慢的,古道内的景色清晰起来,高塔,河流,村落,山石……一切跟逃城古境中见到的布置有些像,弋人对自己的族人早就失去了一切印象,此刻看到这样的相似也有些惊讶,不过这惊讶转瞬就被高涨的杀气代替。
  高塔上的旗帜飞扬,旗帜上是用古越人的文字写得一个“猗”字,弋人轻笑,若不看到,恐怕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猗族人了,族中的钟声大作,有人聚集过来,大约百余人。
  弋人对这众人说:“你们不让开,便没有活路!”
  众人中有人说:“我族人世代不与外界来往,今日你们欺我族人,我们便是一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弋人脸色森寒,下令强攻。
  猗族之人自小尚武,且个个不凡,鯨云的越军人多,却占不了便宜,不过鬼众却不同,这是鯨云第一回看到鬼众真正的实力,身形如魅,下手果断,看得人应接不暇,猗族的劣势可见,而且鬼众还有个堆尸体的毛病,日头上到头顶时,猗族已经放弃了抵抗,鬼众已经将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
  方尧骑在马上喊话:“让你们族长出来!我们此来并非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回应他们的并非是族长,而是一个年迈的长者,长者过来,他见到骑在马上的方尧,又看到旁边的夜弋人,长者叹气:“没想到你们执念这么深!”
  弋人下巴微扬:“今日的结果都是当年种下的。”
  长者摇了摇头,认出了他。
  “夜弋人,方尧,今日你们来便是我的猗族劫难了。”
  “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们要那么对我一家?!”
  长者说:“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知道真相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夜族长他们也不会活过来了。”
  弋人双拳紧攥:“你若执意不说,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他继续说,“银牙在我这儿,我要打开法板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者一方面惊讶于他得到了越地至宝,一方面满心担忧:“法板开不得!”
  法板是猗族世代流传,最为神圣的东西,万万动不得!
  方尧知道这个长者是族中最年长的人,他曾见过他教过弋人的父亲习武,知道他必然有什么苦衷,他说:“若法板来不得,您何不告诉我们实情?!”
  “你们真想知道?”他抬头,“你们过来些。”
  言罢,弋人跟方尧都走进了些。
  “说吧。”
  倏地,他眼神一厉,大骂道:“孽障!孽障!你和你娘一样都是孽障!”
  随即手中暗器飞出,直射向二人,两人均是一躲,弋人手臂被微微擦过,鲜血从细长的伤口流出,他立时大怒,手中的红砂从九花醉铃中汹涌而出,刺向他,方尧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被杀了。
  “该死!该死!”
  弋人耳边仍是他死前说的话,脸色无比可怕起来。
  他们正要往那里出发,却见到古道方向传来动静,一见之下,居然是外面的人策马而来,弋人一见他们都是面色不好,就知道外面肯定发生了意外,询问之下,刀锦给他看了手心的一只蜘蛛。
  “风曳阳!”
  杵子抱怨:“外面已经不能待了!全是蜘蛛留下的瘴气!”
  弋人冷声:“我没杀他,他却不依不饶!”
  “弋人,他不会再纠缠我们了。”紫灼骑马过去,“他将红豆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答应跟她去逃城生活了。”
  “红豆?她如何在这里?”弋人疑惑。
  小桃抢白:“还不是我们城主神通广大!知道这个老疯子还会纠缠你们,所以让红豆姑娘来当说客让他离你们远远的!”
  弋人沉吟不语。
  刀锦看了看他,思绪走远。
  当日,他将风曳阳的事告诉了城主,并听令于城主继续追查风曳阳的事,所以揪出了他跟弋人的纠葛,还知道红豆与云稚渊源,城主说,世间没有多少偶然,一切都是定数。不过,红豆与云稚间有什么定数,他始终没告诉他。
  越往这局棋中走,刀锦就越觉得有些人,总是无始无终地在这迷局之中。
  众人继续向前,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向前,离高塔越来越近,他们望见猗族的众人都持着武器,守卫在塔边,一架羽毛车从前方过来,个个神情严肃。
  紫灼极其疑惑起来,这里的一切居然与逃城十分相似,她望向杵子和小桃,他们也是震惊到了极点。
  那架羽毛车停在他面前的小坡上,车中有声音说:“你就夜弋人?”车帘轻启,车内一双眼睛眸色幽深,“其实,你要找的答案不难解。”
  弋人问:“你又是谁?”
  车内人说:“我是猗族的族长,叶辰。”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看看你身边人的眼睛。”
  他还没回味出他话里的意思,身后就发生了变故,绿黑色的荧粉飞散开来,众人连忙捂上了口鼻,弋人回过神来,发现紫灼已经不在身旁了。
  他大惊怒吼:“上元鬼!”
  紫灼已经落到薛蒙的手中,众人都大为惊诧,特别是逃城几人,他分明就被废了手脚,怎么会?!没容他们质问,这时,有一人从他们中间飞身而出,身形极为灵活,来到薛蒙身旁。
  “好久不见。”
  “顾昔!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大为震怒。
  顾昔沉声:“夜弋人,将九花醉铃交给我,我就放过她。”
  他杀气大增,却被强制压了下去,他甩手他九花醉铃交到他手里。
  顾昔接过它,用力捏了捏,红砂从里面如蛇般灵活地飞出,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刺伤的手,脸色变得阴鸷,蓦地,红砂调转方向直刺向紫灼,她逃无可逃,红砂刺进她手腕,沿着手臂从另一只手腕出来,她感到血潮涌动,有什么要汹涌而出。
  “灼灼……”
  “紫姑娘……”
  住手!住手!
  天地摇晃,弋人觉得天地摇晃,连萧思邈也看得红了眼睛,刀锦的弓箭飞射而去,却被红砂尽数挡住,顾昔缓缓垂手,红砂收回,薛蒙将人抛给了他们,弋人接住她,鲜血从她口鼻溢出,他连忙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擦干净了马上又溢出,弋人全身战栗地不能自己,低吼:“灼灼,灼灼,你不要吓我!灼灼,是我不好。”
  紫灼无力地觑着眼,她又咳了一口血,许伯将连忙过来给她施针止血,这时,叶辰的声音又传来:“顾昔,夜弋人想知道的东西,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闻言,弋人微微惊愕侧头。
  顾昔恍如魔怔般大笑起来:“我一直都在等一刻,等九花醉铃沾满这丫头的血气,等我的芙儿活过来!”
  叶辰仍笑:“顾昔,你和顾芙一样都是疯子!”
  顾昔在魔气的作用下整个人变得狰狞扭曲,他对弋人大声道:“夜弋人,你不是想知道芙儿和你爹为什么被杀吗?看看她的眼睛——”
  邪恶的笑容。
  弋人被蛊惑般看向她的眼睛,此刻她的双眼氤氲着一团紫色的眸光,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记忆倾巢而出——
  紫瞳妖童……
  “娘!娘!娘的肚子一定是个弟弟,弋儿会教弟弟习武!教他骑马!”
  “弋儿乖,要是娘生一个妹妹给你怎么办?”
  “那弋儿要让妹妹做弋儿的新娘。”
  “傻弋儿……”
  ……
  

  ☆、60。你我

  ……
  “紫瞳……”弋人艰难地开口。
  不可能……
  顾昔见此冷哼:“走吧!”
  薛蒙紧随他,小桃忽然怒气冲冲地过来质问他:“你怎么还要帮着这个坏蛋害人?!”
  “我……”他哑言。
  顾昔目光一凌:“找死!”
  “小桃!”
  顾昔杀气腾腾,红砂已经飞向了她,薛蒙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吴杵已经推开了小桃,他丝毫没像在紫灼身上那样“手下留情”,红砂如密网般在吴杵身上粉碎开来,巨大的声音传来。
  “杵子——”小桃大叫了一声,冲过去抱住吴杵已经血肉模糊的身体。
  眼看红砂又要过来,薛蒙忽然大喊:“门主!求您不要杀她!”
  红砂蓦地停住:“我给你的药药效只有一天,你不想日后恢复武功了?”
  薛蒙眼神很坚定:“放了她,蒙不在乎。”
  顾昔面色温和了下来,收回杀气。
  当刀锦回过神来时,这一切已经不可收拾了。
  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顾昔带着九花醉铃去寻找顾芙的坟冢,他知道风曳阳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不过他始终相信九花醉铃能救活顾芙。
  这边方尧趁着夜弋人晃神当口,夺走了银牙,眼看就要上塔顶开法板了,前方猗族侍卫聚集,方尧分明是以卵击石,局面已经乱了,刀锦双目重重阖上,又睁开,城主曾经提示过他,关于城中那座塔有一个机关,若是这座塔也和逃城中那个塔一样的话……他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刀锦的弓弩瞄准塔身一处,手指扣动机括,只听“咻”地一声,箭飞出,正中塔身,众人一怔,塔身上传来轰隆声,脚下的土地裂出口,众人窜走,刀锦看着不远处的高塔,那座高塔猛然下沉,顷刻之间塔身原本所在之地,变成了平地,巨大尘埃之后,方尧从地上爬了起来,所有猗族之人都已经陷入无限的恐惧与无限的震惊之中,竟没有一人阻挡他,他飞身而至,掀开塔顶,将银牙刺进了塔顶的法板之中,倏地,无数白光从他手下蔓延开来。
  像晨曦,又像梦幻——
  顾芙,顾芙……
  夜弋人的父亲夜阑第一次见顾芙是在近天塔上,近天塔上有一面镜子可以观测到猗族附近的景象,那个小姑娘就住在附近,她每天都来湖边,夜阑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在镜子里看她。
  夜阑十五岁时,偷偷从一条密道出来见到了顾芙,那时起,他们每日都相约在湖边相见,有一天,夜阑告诉了顾芙自己的来历,并且从密道带她进了猗族,不久,他们私定终身,族中长老起初不同意,最后也同意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一切。
  夜阑很早就继承了父亲的族长之位,他年幼起便多病,到后来形容枯槁,已经无法支持,她翻阅猗族的古册上续命的巫术,给自己腹中孩子施了禁术,打算将孩子的血气注入夜阑体内,用腹中婴孩的生命换夜阑不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施了术的婴儿在她腹中一天天给她过多负担,顾芙知道一切错了,不过却已经无法回头,临盆那日,她如发狂一般,拔刀将家中的所有人都杀了,之后,胎儿从她腹中破体而出……
  全想起来了——
  弋人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淌下,他终于都想起了,被他刻意忘记篡改的记忆,他全部想起来了……
  他的执念,他的坚持,他的爱恨,化作了长长的一声低吼。
  “为什么?!”
  紫灼的意识渐渐清明,弋人看她的眼神疏离矛盾。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紫灼虚弱地看着他,她也想知道自己是谁。
  到底她是刘紫灼,还是刘紫灼变成了她?
  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么她在上一世的那么多年都要被抹杀吗?
  这是悖论。
  可是紫灼是人,是人便无法摆脱人的软弱与情感,如果法板打开的真相是真的,那她是谁?记忆骗不了人,亘古的记忆从她深处被唤醒。
  她记得,从她出生起,就伴随着死亡,还有一双恐惧和仇恨的眼睛。
  眼泪已经止不住,弋人,那是你吗?
  那么我是谁?
  我是你母亲生出来的怪物?!
  我是你母亲用来救你父亲的药引?!
  她明明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明明是毫无牵挂地来了汉朝,她明明想要说服自己,她不是那个背负悲哀出生的小孩,她明明有很多理由,可是,灵魂深处的这些记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足以摧毁一切谎言与说辞。
  她脑子不灵光,真的不灵光,她想不通。
  “我到底是谁……”泪水模糊了他的面貌,她越来越看不清他。
  他和她都迷失了自己……
  ——
  她昏迷了很久,醒来时,她听说了很多事。
  喜欢说笑的杵子就这样死了,顾昔将顾芙从坟冢拉出来,她只复活片刻,便化作了灰飞烟灭,顾昔从此不知去向,小桃追着薛蒙也不知了去向……猗族原本要将他们困在山中,莲殳似乎没有什么事会算漏,于是刀锦将莲殳事先交给他的信物拿给了叶辰,叶辰郑重地思吟片刻决定放他们出山。
  紫灼重伤,刀锦将她耳坠上的一颗珠子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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