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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奇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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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信这是件好事,但过分绝对地自信则不成。过分地自信,则会有很大的失败在等待著。
胡蔚为自己树立起的自信心基本全线崩塌了。
这种慢性的,长期累积的挫败、压力,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选错了路,高估了自己。
凝视著摊开的那张设计图,胡蔚揉烂了扔进了废纸篓。他承认他有故意对著干的成分存在,这也不是他真正在意的东西。让他无法逃脱的是──被束缚的手脚,以及,以往工作中那些无可推卸的错误。
细节见成败。
温屿铭如此对他说过几次。
再具备灵感的设计,在细节上出现瑕疵,也等同於垃圾。
胡蔚在办公室耗到了八点仍旧徒劳无功,这期间他设计了几个样式又全部统统删除。哪个都不好,在他看来哪个都不够好。
做不好。根本做不好。
胡蔚在一团糟的状态下离开的公司,走的时候,温屿铭办公间的灯还亮著。
地铁摇摇晃晃的,酷似小时候母亲推的摇篮。胡蔚靠在车门上,听著列车行驶的声音,听著旁人细碎的耳语,听著角落里那老人哗哗翻报纸的声音。
没有位置了,胡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他只身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本以为能求得生存,可,虽然到处都是树,却没有一棵结果子的树。
你到底都在干些什麽呢?能干些什麽呢?
这是胡蔚告别模特生涯前问过自己的一句话。现在,他再一次把这个问题提给自己。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亡,毫无目的地可言,却能让人精神奕奕。等到发现跳出牢笼竟是一片苍茫,回不去也走不出,却为时已晚。
进门胡蔚做的第一件事是开灯。除去小纯的眼睛泛著绿色光泽,整个屋里漆黑一片。猛男跟小纯争相欢迎著胡蔚的归来,胡蔚却没心思哄哄它们,而是挂上钥匙就躺到了沙发上,外套以扭曲的姿态被压在身下,胡蔚翻了个身,将其扯了下来。茶几上有齐霁留的便条:去杭航店里了。
客厅的吸顶灯憋了一个灯泡,这使得光线不如以往明亮。胡蔚睁著眼睛,笔直的注视著那灯,直到眼前晃起光的条纹。
他反复的劝说自己振作起来,不要被这突然而至的情绪化所打到,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干劲儿。
心浮气躁的扫视著客厅,胡蔚的视线是在那柜子上凝固的。他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抽屉,印著红十字的药箱刺眼的躺在里面。
“要不要试试看?”
“什麽东西啊?”
“好东西。”
“有多好呢?”
“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小心翼翼的拎出药箱,胡蔚合上了抽屉,将药箱往茶几上一放,坐了下来。他的手放在药箱的搭扣上,仿佛有所挣扎,却在几秒锺之後就将它掀开,然後,那瓶氟比汀就握在了手中。
没别的可选择的情况下,手边的无论是什麽也是首选。
胡蔚是在拧开瓶盖後停下的。
手,自动的停止了。
吞下它,暂时的烦恼没有了,可……
胡蔚胡噜了一把脸,点了颗烟。
现在的脑子一团糟乱,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他对自己说,偶尔一次有什麽了不起,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连声叹息,它同情他的前功尽弃。
你要什麽,究竟要什麽,两个声音汇聚在一起,拷问著胡蔚的心灵。
什麽都得到过,也什麽都放弃过。什麽都尝试过,也什麽都背负过。
没有了敢与不敢。只剩下,想与不想。
胡蔚的意识仿佛剥离身体,赤条条的飞往了过去。
镁光灯下自信的步伐、前卫设计感十足的霓裳,世人瞻目的焦点。掌声、鲜花、金钱和荣誉扑面而来。头顶美丽的光环,一切事物都显得精致而美妙,然而剥开光鲜的表面,背後的真实却令人窒息──强暴、滥交、毒品和绝望。更无法摆脱的是,被名利冲昏的头脑,傲慢、嚣张与愚蠢齐头并进,看似逍遥实际却不思进取,为了所想达到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你陷害我,我陷害你,你找到支撑,我就要找到比你更强有力的。作为娱乐圈的相关行业,时尚圈也注定是个要命的大染缸。SophieAnderton一个人的丑闻能拍出另一部《性谎言录像带》,还有什麽不会发生?在这儿没有最乱、只有更乱。谁在乎什麽?什麽又去在乎你?一切在国际时装模特代理界赫赫有名的公司都在把你当作商品出售、任人观赏,最後却只扔给你点儿辛苦钱,那些被碰掉的瓷,摸褪的色,铺天盖地的灰尘没人去管你,他们只需坐在那里等下一件瓷器上架,替代你,并将你扔进垃圾桶,再等著扫垃圾的把你的碎片清理走。
胡蔚你要怎麽办呢?继续拾起这些麽?
骤然而来的种种画面让胡蔚不自觉的颤抖。再拿起让你逍遥的药品,就等同於你将再次出卖自己。否则,靠什麽来维持逍遥?你真要自己一片骨头都不剩吗?如此这般,当初跳出来又是为了什麽?你下了多大的决心,扔了多少已得的报酬才换来今天的安稳?
胡蔚反反复复的问著自己,一次次的敲打自己的脑袋。
承受过那些,还有什麽是你承受不来的?
是,新的工作压力大的不一般,你得不到认可。可与做模特相比,难出去多少?一点儿不多,你做模特也是吃了太多苦的,也是最初不被认可的,不是吗?并且,你有没有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你想不想坚持?如果就又这样放弃,你如何去面对给你机会的芬姐?温屿铭逼迫又怎麽了?你就不能再相信自己一次麽?你就不能鼓励自己去战胜他麽?男人总该有些担当吧?你就甘愿一辈子只当个花瓶?
是,齐霁总是阴晴不定,上次闹过那麽一次,算是有所收敛,但仍旧有摩擦,仍旧有让你心烦气躁的地方。可你放的开他麽?他有什麽特别不能让人忍受的麽?你忘了你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动了感情麽?好,离开,离开又能如何?这麽温和的人都处不来,你还能跟谁处的来?索性不要感情?继续跟有利的人挂一起?再或者只单纯为性而性?你恶心吗?你有乐趣吗?这跟过去又有什麽区别?或许齐霁没有太多的优点,可他的随和、温暖、有学识、小情小调等等,不都在简简单单的日子里将你打动吗?
如果,这些都是你想拥有的,又何须放弃?何须逃避?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正视并面对。你给了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你要珍惜。你还有需要照顾的继母,你还有需要照顾的……小纯。
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胡蔚不会拧上药瓶的盖子,而既然拥有了坚强的意志,他相信,一切,都能熬过去。
猛男睡著,小纯也睡著,胡蔚觉得,现在最好的缓解方式,就是自己也睡下。雨过,总会天晴。
齐霁是悄无声息走到胡蔚背後的,他想吓唬他一下,然後给自己一个狠狠抱他的理由。
人的自我调节需要过程,他齐霁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想开,但最近,他要求自己放轻松,要求自己坦然处之,要求自己对胡蔚有信心。为什麽不呢?面对一个如此体贴的情人,你有什麽非钻牛角尖的必要?
跟杭航混一起人也会开朗,宠物店里那麽多生命等待关爱,就如同那麽多新生儿等待开始一段人生。那种朝气蓬勃的力量让齐霁调节自己调节的很到位。他可以去主动的亲亲胡蔚了,可以率直的去抱抱他了,虽然性事上还有些别扭,可是,至少也还是可以做top的。齐霁相信,慢慢地,慢慢地一切都会好。他愿意尝试著去相信,过往的经历造就现在的模样。
可……
胡蔚合上那瓶氟比汀的动作狠狠的抽了齐霁一个嘴巴。
他,在干嘛?
他,还可能是在干嘛?
那天杭航无意中说到药物滥用,齐霁就急了,慌忙帮胡蔚辩解。可是,一瞬间闪过他生病时候胡蔚给他拿药的神态……他就……他依稀还有记忆,胡蔚很了解这个处方药。当时他还吃惊著对他说,是不是看见很多青少年以这个替代毒品?我不会啦。
是的,我,不会。可,你会。
你会。
我居然还说服自己药物上瘾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停不下来就会不断升级,他也就不会生活的这麽健康。
天!多麽狠的抽了自己的嘴巴。
他,居然,在偷他的药!
不是第一次了吧?是啊,怎麽可能是第一次?天知道持续多久了,也许……他一直都是这麽的在偷窃。
胡蔚是感觉到视线回头的,回头的时候他刚刚把那瓶氟比汀放回药箱。猛然间对上齐霁的视线,胡蔚一哆嗦。那里面的愤怒,能赶上一座火焰山的喷发。
“你……”
胡蔚紧张的百口莫辩,并确实有一丝如同被捉奸在床的恐慌与心虚。
“滚出去。现在、马上,从我的家里,滚出去!”齐霁的脑子里嗡嗡的,他甚至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
“齐霁,你……”
胡蔚站了起来,企图表达,可齐霁完全不给他机会,他再也容不下他了,震撼与绝望将他奋力的击倒。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挣扎,究竟都是为了什麽?为了证明这场徒劳无功吗?嘴,跟混乱的大脑纠结在了一起,它们发动了进攻,彻底地、决裂的进攻。
“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愤怒,一定能培养出‘出色’的演讲人。
“胡蔚,你怎麽可以这样?易可风什麽都告诉我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了!你滥情、你滥交,你为了得到别人所不能得到的出卖自己,你玩弄一个个对你可以有所帮助的人,你利益熏心,你……”非凡txtxz
齐霁的话滔滔不绝,与他的愤怒一起发泄著,他用的词汇一个比一个刺耳,虽无半个脏字儿,但那种鄙视与唾弃却成倍的胜过脏话。他趾高气昂的告诉他,我原谅了你的种种,你却还让我承受这种刺激与背叛!
胡蔚忽然间就不想辩解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在他眼里是这般模样。他原来一直什麽都知道,然後轻视著他,并把自己放在一个上帝或者说救世主的位置上。他就仿佛施舍给路边乞丐一碗饭的善人,清高而又傲慢。他忽然让他恶心了。
“你说话啊,为什麽不说话?你觉得不说话就能掩饰一切吗?你这个可耻的骗子!你这个无耻的吸毒者!你这个小偷!你这个……”
无所谓了。
这就是胡蔚此刻的感觉。他这样的形容著他,他何苦还去有所谓?他不想辩解也不想吵,他半句话都不说,半句话都不屑对这样的一个人说。他,片刻都没有信任过他。他,片刻都没有看得起过他。
胡蔚不去看齐霁了,他蹲下来,揪著小纯的後腿拽出了躲在沙发下瑟瑟发抖的小黑猫。他抱住它,拿了放在地上的外套、包儿,转身就往玄关走去。
猛男一直缩在墙角,这会儿动物的第六感让它有了不详的预兆,他汪汪的吠著回应著小纯喵喵的叫声。
胡蔚换了鞋,开门,小纯死命的蹬他,却被他牢牢圈在怀中。
“我从不滥情。”
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齐霁看著那道关上的门,手里攥著的钥匙哗啦就扔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为什麽眼睛会湿润。或许因为那人偷得不是药,而是他的心。偷走了,揪住他,他也还不出来。
《美丽奇迹》Act31浮尘
附近的酒店谢绝带猫入住,胡蔚抱著小纯坐在路边,这落魄的情形一如他第一次见到齐霁时那般。可此时连彼时都不如,冬夜彻骨的寒风吹得小纯窝在胡蔚外套里头都不露。
胡蔚此刻一点儿都不想去想齐霁,可……思维似乎停在了最後经历过的那个时刻,如何也抽不出来。
事实证明,他们完蛋了,可一切又那麽不真切。
懊恼吗?
懊恼。
气愤吗?
气愤。
烦躁吗?
烦躁。
可,这些最後糅合在一起,却只剩下无奈。
胡蔚最终连辩解都没辩解一下,首先那麽一个情形之下,他说什麽他也不会听;其次,也真是觉得没必要说了,索然无味。这不是绝望,大抵,是内心深处深深的失望。何苦来的要喜欢一个人?最後结局不正是这般落魄?
胡蔚打了两个喷嚏了,这持续下降的温度让他的身体难能负荷。
小纯可怎麽办?
带著它胡蔚连自己的栖身之所都找不到,可,他又不能丢弃它。他不会再让小纯成为一只流浪的野猫。经历了富足的生活,它又怎麽能再去四处讨生活?
怀里的小纯大约是睡著了,胡蔚只能感觉到它一动一动的呼吸。
这个时候胡蔚有种深切的体会,没朋友,没顾虑的同时也是作茧自缚。
将近三点这个时间,显然,不能拜托小敏。那还能有谁呢?
电话簿里统共就那麽几个人,除了同事再无其他。
胡蔚想到了杭航,可这麽一个时间一是没他电话,二是不好登门拜访,三是……他是齐霁的发小儿。
又看了一遍电话簿,胡蔚发现自己只能毫无退路的给温屿铭拨个电话试试看。可他是一万般的不想。想起温屿铭那张脸胡蔚就想揍人。不求他,就是不想求他。
然後胡蔚想到是不是可以去公司呢?至少公司还暖和。可,明天温屿铭看见猫……还是等骂。公司里肯定是不让养动物的。而且上班那麽忙,小纯如果乱跑……给其他同事添麻烦不说,丢了那是极有可能。
最後胡蔚权衡了一下,这般地步了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去公司,至於温屿铭明天骂人也罢,同事们明天碎嘴也罢,至少不能一人一猫冻死街头。明天把小纯关在办公室,下班就去找住处,年底这个时候租个房子大抵应该不太困难,管它房子怎麽样呢,先过渡一把。
温屿铭刚吃了一点儿宵夜,推开残羹剩饭也没收拾就继续做策划,还剩一点儿了,他不想留给明天。如果一切按计划得以履行,那麽这将是他最後一次统筹设计橱窗。过完春节,等到开春,他将升职为可洛品牌形象负责人。这也就是说,小到橱窗、店铺,大到宣传、接洽、走向等等各个方面全部归属他负责。自此,他就迈进了公司高层的位置。这一决策芬姐很早就对他提及过了,是上个月底的时候正式确定下来的。而他现在的职位,由他推荐一人接替。人选温屿铭是有的,可是吧……始终不能定下来。
眼睛有些疲惫,温屿铭敲了几个字儿就靠在了椅背上。
思绪也开始乱了起来,那张脸不住的往眼前飘。半年了快,他一点儿不给他机会,协议也迟迟不提出来。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麽意思。他反复的告诉过他,这一段时间再熬过去,工作就能缓解下来。站在决策人的位置,必然跟设计师不同。这是统筹与技术的区别。可他偏偏就不买账,就……
温屿铭听见了猫叫
半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猫叫。
接著是细碎的声音:钥匙声、开门声、喷嚏声。
温屿铭站了起来,开了自己办公间的大灯。推开门,就看见胡蔚以蹩脚的姿势站在他的办公间前鼓捣。
胡蔚也是这个时候回头的,回头就看见了温屿铭。好麽,这叫一惊,差点儿被小纯跑了。他,还在?不能够吧,刚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门缝里有灯光泄露出来啊。
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随後胡蔚的视线越过温屿铭往他的办公间里看,发现工作灯亮著,怨不得刚才没注意到灯光呢;与此同时,温屿铭的视线向下,笔直的落在了黑猫小纯身上。
“无家可归,猫就放一天,下班我去找房子。”胡蔚言简意赅,说话的工夫儿门也开开了。
“跟……你BF吵架了?”这是目前温屿铭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原因。
温屿铭会这麽问出乎胡蔚的意料,他问这个管个蛋用?傻子也看的出来吧?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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