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这条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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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三打小就是个聪明的人，村子的人都这么说。坐在桥上的苏三也许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村庄。那个村庄，从他考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去过。　

　　快过年了，张小林应该回老家了吧。　

　　张小林比苏三小四岁，从读书起，印象中每次上学放学俩都在一块。想起小时候的事，坐在桥上的苏三不竟嘴角上扬。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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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林从小就是个野孩子，苏三跟她这么多年，基本上把她当男孩看，只是等长大后才觉得有些异样。　

　　苏三就读的中学离家有十几里山路，高一那年张小林读初一。两人都寄宿在学校，一两个星期左右回家一次。　

　　有一天周末放假两人相伴回家。那年是夏天，天气燥热，无数的知了在树上叫着。两人热得不行，坐在石梯上歇息。张小林用手抹着汗，喘着气。苏三站起来把水瓶递给她。水瓶掉在地上。张小林回过头，看见苏三满脸通红地站在那。　

　　回去的路上，张小林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的事儿，苏三走在后面，生怕她一回头把自己吓倒。　

　　上过一段坡，来到一棵大树下，张小林把书包往地上一丢，就势躺在树下。她就这么躺着，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汗水从鬓角流下。　

　　“苏三，今天怎么怪怪的？”　

　　歇了会儿，张小林走过去拉苏三。苏三猛地被拉了起来，打了个趔趄。张小林看了看他，这时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扭过头去，红着脸。　

　　回去的路上两人很少说话。　

　　“真衰！”　

　　
　　两天假期过后，苏三以为张小林不会来叫他了，没想到一早就听见她在门口喊他的名字。　

　　走出门，看见张小林满脸灿烂地和邻村一个女孩站在一起。去学校的路上气氛很好，三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地赶到了学校。　

　　高二时间有点紧，两人在一块的时间很少了，有时在学校碰见也只是打声招呼。在苏三眼里，张小林几乎一年一个样了；有时看见她从教室门口轻飘飘地走过，苏三都觉得有点眩晕——她已经完全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假小子了。　

　　打小苏三成绩就好，这个村里村外都知道。苏家祖辈出过高官，苏家人和村里人理所当然认为苏三以后会光宗耀祖。若干年后当张小林和他聊起小时候的事时，说她最佩服的就是他读书厉害。如果当年的苏三知道她这么想只怕会开心地笑出声来。　

　　而那年的小女孩，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过，却不知自己崇拜的哥哥一点一点在改变。改变的，还有她自己。　

　　高中紧张的复习中，苏三一边马不停蹄地赶着习题一边做着思想斗争，他感觉自己心里藏着一只魔鬼，他稍不留神，它就跑出来，令他措手不及。　

　　
　　那一年还不像现在，没有网吧，街上只有大大小小的录像厅，打初中起苏三就知道那些在门口用黑板写着花花绿绿粉笔字的都是放那种电影的。他也知道自己寝室里的几只老鸟一直是那种电影院的常客，一回来就眉飞色舞地讲电影里的情节；这既让苏三害怕，又使他生出无限的遐想来。他只得把自己投入到更紧张的学习中去。　

　　一天周末，其他同学都回去了，寝室里只剩下他和吴克勇，这次他再也没挡住诱惑。一到傍晚，两人就屁颠屁颠地往街上赶去。　

　　吴克勇大大方方地买票进去。上了几段七拐八拐的楼梯，走到一块红布门帘时，苏三知道到了，因为他听到里面电影放映的声音，具体的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吴克勇掀开帘子，苏三看见了这一生记忆犹新的一幕：屏幕上的女孩仰着头，露出洁白如玉的乳房；乳房不大，却坚挺。事隔多年，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录像厅里昏暗，空气呛人，偶尔传来磕瓜子的声音，和包厢里情侣之间的私语。苏三坐在那，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　

　　那几个小时苏三像从一场大雨中冲洗过一样。走出电影院门口时，天色已黑。望着喧嚣的街道，苏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那一幕幕还在放映。　

　　张小林的脸从苏三脑海里一闪而过。　

　　迷迷糊糊入睡后，又梦见电影里的场景了，只是当那个女孩抬起头时，他惊愕的发现那是张小林……黑暗里他张开眼。对面床上一阵悉悉索索声，床架子摇得厉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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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在楼梯口碰见张小林，张小林低着头浅笑着从他身边走过，搞得苏三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　

　　又一个月假到了，苏三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听见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苏三，苏三。”抬头一看，是张小林。　

　　两人好像好久没这样一起回家了。　

　　走到半路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不一会儿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两人都没带伞，只好站在大树下躲雨。　

　　雨越下越大。张小林抬起头，望了望天。　

　　“怎么办？”　

　　“我们冲吧，再等就天黑了。”　

　　两人一人折了块松枝就往雨水里冲。跑了一里地左右，两人已浑身透湿，只好就近选一棵大树歇息。　

　　张小林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撩。甩干手上的水。　

　　“早知道就明天回来了。”　

　　“干脆我们返回学校吧，反正这里离学校不远。”苏三说。　

　　“让我再想想了……”　

　　
　　这时天空突然响了一个炸雷，张小林本能地“啊”了一声，飞速地往苏三怀里躲。　

　　这是她小时候的习惯动作。苏三伸开手很自然地环抱着她；只是那一刹那，两个人都僵住了。　

　　两人好一阵都没说话。又一个炸雷由远而近地滚来，张小林本能地抱得更紧了。雨越来越大，两人分明听见对方的喘息声，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心底深处蔓延，像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在一股莫名力量的推动下，苏三俯身哆哆嗦嗦去吻她。　

　　雨水像石子一样打在脸上，雷声一阵紧似一阵。张小林一直紧闭着眼，脸颊散发着光辉。好一会儿两人才从汹涌的洪水中清醒过来。　

　　“我们回学校吧。”　

　　“嗯。”张小林低着头，没看他。　

　　赶到学校，校园里寂寥无人，操场上涨满了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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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好衣服雨早已歇了，只有些许毛毛雨。他用毛巾抹干头发就往张小林寝室赶。　

　　“张小林，张小林。”　

　　张小林轻飘飘地走了出来。在楼梯口两人互相瞅着，傻笑起来。　

　　“没人的时候你得叫我小林知道吗？”　

　　苏三笑得更开心了。　

　　雨停了，路面湿漉漉的，浑浊的河水冲刷着河岸。两人在小饭馆里吃饭，昏黄的灯光照着有点破旧的桌子。老板娘叮叮当当地炒着菜。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饭馆里挤满了人。两人默默地扒着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吃过饭两人沿着河水走，路过一家录像厅，苏三扭过头来：“我们进去看电影吧？”　

　　张小林脸红红的，咬着唇。苏三去老板娘那里买了两张票，在楼梯口等她进来。不一会儿就看见张小林红红着脸走了进来，两人并排上了楼梯。这地方他和吴克勇来过，所以很熟悉。　

　　
　　掀开红色的布帘，屏幕上映着熟悉的画面。苏三低着头，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两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包厢坐下。　

　　张小林坐在那，鼻翼翕张，神情有点紧张。　

　　黑暗里苏三暗暗鼓足了勇气，轻轻搂住了她。好一会儿苏三才感觉她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电影放到中间时，苏三扭头望了望，把头凑了过去。张小林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苏三头脑发热，情急中把手伸了进去；张小林咕噜着，抬起手轻轻地打他。　

　　好一会儿苏三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第一场已放映完毕。有人在喊“老板换片”。张小林在默默地整理衣裳，黑暗里她浑身散发着光辉，眼睛发亮，像一只小灵兽。　

　　那天晚上两人就搂着看完了一个午夜场，期间撑不住睡着了。醒来时，录像厅已经散场，有人在扫地上的瓜子皮。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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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过后回到学校，当苏三再一次坐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两天的事来得如此之快而又似乎顺理成章，感觉像是做梦逛了一遍玉帝的桃花园，然后趴在课桌上醒来了，嘴角流着涎；只是当晚自习下课铃声敲响，两人在楼梯下的角落里迫不及待地抱住时，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苏三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看书，又觉得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不得不像个梦游的孩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去找张小林，验证这是真的。　

　　那时的校规很严，学校严禁学生谈恋爱，两人只得利用一切有空的时间偷偷相会。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拿着满是红叉的试卷放到他面前，苏三才如梦方醒，他才开始从虚脱的梦幻中惊醒过来：自己陷得太深了；可是只要一听到晚自习下课铃响，苏三大脑又开始短路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脚，一溜烟朝初中教室跑去。事后回来苏三又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他虽然拼劲全力把精力放在课本上，可是只要书本上出现个“她”字，苏三就满脑子都是张小林了。　

　　有一次放学，两人躺在大石头下晒太阳，张小林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苏三沉默了会儿，说：“咱俩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三没好气地说。　

　　张小林气呼呼地回到寝室，一直想不明白：难道是他变心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者……　

　　不会是因为那个吧？　

　　张小林想到自从录像厅那天起，自己就一直不许苏三再碰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不理我了？　

　　这个小气鬼！　

　　苏三一连几天都不待见他，有时在食堂碰见也冷着个脸。张小林气绷绷的：你不理我是吧？那我也不理你，看谁耗得过谁！　

　　可是一听到下课铃响，她又习惯性地往窗口瞄，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听见他在窗口一跳一跳地喊自己名字。可是没有。　

　　我该怎么办？　

　　老师正在上面讲解习题，突然放下书本朝这边走来，张小林吓得心扑扑地跳。　

　　还好！原来是同桌看小说。　

　　老师啪的一声把书扔在讲桌上：“小小年纪就看言情小说，成何体统！”　

　　这句话像一盏灯一样点亮了迷雾中的张小林：对啊！　

　　晚自习第二节下课张小林就迫不及待地向书店跑去。　

　　躺在床上，看着那几本磨得油光发亮的书皮，张小林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开启神秘之门的钥匙，不禁莞尔一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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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三，有人找你。”　

　　苏三抬起头，看见张小林一脸忧伤地站在教室门口。苏三心一阵绞痛。他坐在那，犹豫了片刻，猛地站起来。　

　　那晚月亮很大，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那座石桥上。张小林坐下来，整个身子在月光下愈显单薄。　

　　“小林……”　

　　张小林没应他，只是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朝树林子走去。　

　　过了一段幽暗的小径，前面是一洼池塘，青蛙在水里聒叫着，月光一波一波地照下来。苏三朝前走了一步。　

　　张小林的脸出奇的平静。“你等等……”她挣脱开来。　

　　“怎么了……”　

　　“苏三……”张小林脑海里闪过一丝迷雾，然后在苏三惊愕的眼神里，像一把利刃砍在树梢上，平静而坚定地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　

　　当解下最后一粒纽扣时，苏三感觉整个树林都被照亮了。　

　　蛙声一声紧似一声。　

　　“你不要……不理我……”张小林靠着树干，喘着气。　

　　从那天晚上开始，苏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一放月假，张小林就会在桥上等他。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十几里山路他们往往会走上两三个小时。他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山上了。　

　　而苏三成绩的一落千丈也早已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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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第三次月考刚结束，班主任罗胜利把苏三叫到办公室。他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孩子：苍白，单薄，眼睛里有着水一样的光芒。　

　　“初15班……那个姓张的女生……你……认识吧？”他慢吞吞地发问。　

　　苏三惊愕地抬起头。罗胜利知道自己掌握的情况完全准确。他转过头，抚弄着桌上的钢笔。　

　　“你知道后果么？”他倾过身子。　

　　“知道……”苏三背着手，别过头去。　

　　“要不这样吧，你今天在我这里写个保证书，下不为例。”　

　　“苏三。”罗胜利看了看他，补充道，“你这个情况如果一旦被学校发现的话……”　

　　苏三打了个寒噤，班主任不说自己也知道后果。　

　　那个下午苏三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把保证书写完。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三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课本上，虽然这样，期末考试下来成绩还是惨不忍睹。　

　　暑假里苏三父亲守着儿子读书，这对于苏三来说，真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暑假。　

　　高三开学时，正当苏三为自己终于摆脱牢笼而雀跃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开学不久的一天，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见面了。在小树林里，正当两人亲热时，一道闪亮的电筒光照了过来。两人吓得脸色惨白。　

　　打电筒的是学校的胡主任。　

　　苏三知道这下闹大了。　

　　学校要张小林喊家长过来，苏三暂时先留在学校。第二天，邻居家的小孩急匆匆地赶到学校，上气不接下气告诉苏三说他家里出事了。　

　　苏三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在路上苏三才得知是张小林的父亲和他父亲吵了起来，几乎到了拿锄头互挖的地步。　

　　还没到家呢，苏三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堆人，有人在人堆里哭泣。苏三顿时两腿发软：不会是……　

　　刚一进门，就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家里的几个亲戚也围在旁边，苏三的心猛地一沉，以为真出事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刘婶婶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地说：“哭啥子哭？你父亲不是好好的吗？”　

　　苏三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父亲。父亲正有气无力地歪着头。只一眼，苏三的眼泪像珠子一样地滚落下来：没想到一向刚强的父亲竟衰老成这样了……　

　　父亲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几个亲戚在旁边帮腔。苏三望着墙上的旧相框，手指尖发麻。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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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到学校，是父亲低声下气在学校领导面前做保证求来的。这一次对苏三打击极大。看着父亲在人前求情的样子，苏三心里有如刀割。　

　　经过一年近乎摧残般的学习，苏三终于考上了湖南师大，虽然不尽理想，但也差强人意了。　

　　高三时苏三几乎很难再见到张小林，有时偶尔碰见，苏三也只是咬咬牙，低着头走了过去。　

　　有一天，吃完晚饭，学校的广播正在播放稿纸。上楼梯时，苏三看见张小林一个人坐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