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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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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这边刚得了信儿,那边方妈妈便过来请了。曲莲无法,只得带着染萃随着方妈妈朝着紫竹堂走去。

一路上,三人也未开口,只待到了紫竹堂的院子,方妈妈才低声嘱咐了一声,“今日夫人有些气恼,大奶奶万事忍着些。”曲莲见方妈妈面色尴尬,也不与她计较,只点了点头,这才见她叹了口气自去亲自打了帘子。

曲莲一进屋子,便瞧见徐氏满脸怒容的坐在炕桌前。身上还穿着那身赴宴的深紫色遍地金绣百蝶穿花的妆花通袖袄,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显是气得狠了。

裴玉华则坐在宴息处的椅子上,憋着脸眼眶还有些泛红,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曲莲见这般情形,有些不明白情势,只得先上前给徐氏行了礼。

徐氏见她过来,“啪”的一声拍在炕桌上,对着曲莲恨声道,“你说,上元节那日你去了哪里?”

曲莲还未待回答,便听她又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大晚上的竟跑到了街上?裴家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媳妇,既然出身卑微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别到处乱跑下我的脸面!真真是没有教养,你看看哪家的闺秀似你这般?”

“母亲!”原本在一边不吭声的裴玉华猛地站了起来,一双与裴邵竑十分相似的眸子瞪着徐氏,脸上竟也带了些恨意,“若说没有教养,我瞧那莫玉婵更是如此。嫂嫂出门怎么了?她好歹是出嫁了的妇人,可那莫玉婵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呢?她还不是大晚上的跟着旁人家的公子哥儿出去游玩?这真是丈八的灯台,照的见旁人照不见自己!那寿春长公主也真好意思提这事,她自个儿的女儿好到哪里去!”

“你!”徐氏不妨被女儿这般顶撞一气,恨得又狠狠拍了下炕桌,这才看向曲莲道,“你自己说!”

曲莲抬了头看向徐氏,淡淡道,“上元节那日,我确然去了街上,只是这是世子爷的吩咐,不敢不从。”

“若不是你撺掇,世子会这般行事?”徐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听着,如今这后院还是我说了算!便是侯爷能为你开脱一回,也不能事事都容忍。若是再有下一回,我定罚你去祠堂跪上几日。”

“母亲!”裴玉华这回是真急了,一步行至徐氏跟前,道,“母亲你怎能听从他人挑拨,坏了自己家人的情分!那陈夫人本就不安好心,今日之事少不了是她在长公主面前挑拨。母亲这般行事,岂不正是如了她的意?!母亲你怎地这般糊涂!”

徐氏心中虽在冒火,思绪却还未完全糊涂,此时听得女儿这般道,心中也是一顿。回来的一路上,她思前想去岂能不明白这是有人存心挑拨?只是此时见了曲莲,心中火气便燃了起来,偏她如今事事将裴邵竑抬出来,竟也无法收拾她。

徐氏运气半响,只得对这姑嫂二人挥手道,“都滚出去,省的在这里气我。”

裴玉华见状,也不行礼,拉了曲莲便出了内室。

她也不吭声,只拉着曲莲直走到了嘉禾轩外的园子里,这才松了手,道,“嫂嫂不用在意,母亲如今越发糊涂了,什么样的龌龊人说的话都能听在耳里。”

曲莲站在一边听她抱怨了一会儿,才出声问她这事儿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裴玉华左右瞧了瞧,便拉着她去园中亭子里坐了,只吩咐了红绣去端茶将她遣走偶,又让染萃远远站着,这才对曲莲道,“上元节那日嫂嫂不是跟着大哥哥出去了么?”见曲莲点了点头,她便又说道,“今日我与母亲去了公主府,正在堂间说话的功夫,那位陈夫人突然说了一句,说嫂嫂倒不像坊间传闻那般,竟还懂得吟诗作对。那时堂上坐满了公卿家的夫人小姐,听她那般高声说道,自是纷纷询问。那陈夫人便说,她娘家侄儿上元节那日出外瞧灯,遇上了嫂嫂。还说大哥哥为了讨嫂嫂欢心,竟跟几个孩子计较,又说嫂嫂你出头写了对子。”

裴玉华说到此处,自是叹了口气,道,“母亲那会子已然面上挂不住了,只反驳了句说是定是她娘家侄儿瞧错了,嫂嫂你平日也不出门,她侄儿一个半大小子怎就认得。堂间夫人们听了便称是,说理应是认错人了。偏这时那莫家的小姐自内间走了出来,听到这事便对她母亲长公主说道,那晚她与弟弟的确是遇见了你。虽是不认识你,却在宫中曾经瞧见过大哥哥。

那寿春长公主听了竟当着堂前夫人们的面,说到了母亲几句。母亲如今那气性多大,顿时气得脸都白了,虽说长公主又说了几句和气话,母亲也没忍住,过了片刻便带着我离了那公主府。”

曲莲听了,只心中有些无奈。

她自是想起上元那日在街上遇见的几个少男少女,此时想来,那位容貌姣好的矜贵少女,恐怕就是这位长公主之女莫玉婵。

只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何必去这般在意。又想着那陈夫人虽与徐氏不睦,这种日子又何必去搬弄这种是非。思及此处,她便问道,“如今,咱们可与那陈夫人有什么嫌隙?”

听曲莲这般问道,裴玉华刷的红了眼眶,她起了身行至曲莲跟前,道,“嫂嫂,母亲她,母亲她有意长公主府那位少爷……”

曲莲听了心中一惊,立时想起当时站在莫玉婵身旁的那个颐指气使的少年,便紧声问道,“夫人竟想着与公主府联姻?”

裴玉华泪都落了下来,点头道,“母亲说宋晗如今虽得皇上信赖,在京城却无根基,况且他走得又是武官的路子,难免如父亲一般常年不在京中,非得良配。今日在公主府见着了那位莫少爷,心中便起了意。嫂嫂,那莫少爷瞧着一身气派,可我就是觉得他不是好人。今日前去祝寿的小姐们有几个长得十分漂亮,我只瞧着他的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摘都摘不下来!”

曲莲一听,心中便有些明了,“可是那陈夫人也有此意?”又想着之前丹青报说那陈氏夫人有两个亲生的女儿……

裴玉华听了,颔首道,“那陈夫人今日也是领着女儿去了,我猜度着,她也是有这心思。”

曲莲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安心,待你哥哥回来,我自会跟他提这件事。上元那日,你哥哥也瞧见了那位莫少爷,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见曲莲这般说道,裴玉华这才安了心,破涕为笑。

第104章 请旨

裴邵竑出了府,快马半个时辰便到了城外校场;果见父亲裴湛正与旧将策马。

裴湛在府中养伤也有一旬有余;如今将养的倒也恢复了几分气色。今日瞧着天气甚好,便想着活动下筋骨;骑着马到了校场。

远远的见着长子前来,他有些吃惊;立时便勒马停了下来。身边旧将见状;自是明白裴邵竑这是有急事寻来,皆是远远的冲他一抱拳;便驱马离开。

裴邵竑策马行至父亲身边,也不啰嗦,直接便说起了宿州万成琇之事。

“……儿子听着;应是那位表弟犯了事儿,害了人命。姨夫自是替他遮掩;却阴差阳错害了那家一家七口葬身火海。这事儿也有两三年时间了,现下却被人捅了出来,如今广西按察使亲自调问此案,两日前便已在押解归京的路上了。”

宿州属于南直隶,刑部管辖却在广西,这一区域自是裴氏未有触及之处。若非如此,也不会时至今日才得知此事。

两人也不下马,只驱马慢慢朝着城内前行,一边商议此事。

“父亲可有主意?”将事情说完,见父亲仍不言语,裴邵竑便问道,他心中惦记着上元那日皇帝的吩咐,心中便有些计较。只是此时却仍想先听听父亲的意思。

眼见着城门已在不远处,裴湛思忖片刻便道,“皇上如今一心肃立朝政,人既然已经在押解的路上了,恐是已经定了案子,便是大理寺再审也不好翻案。这事如你这般所说,倒是有些蹊跷。我这便去一趟徐家,你自先回府吧。”

裴邵竑正待应是,眼角余光却瞧见自城内飞来一匹快马,马上正是自己的小厮连庆。见状他便是眉头一锁,策马便应了上去。

裴湛自然也是瞧见了连庆,打马跟了上去。

连庆到了跟前,方要开口,不意却瞧见裴湛跟了过来,目光便闪了闪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裴湛见他目光闪躲,便沉了脸喝道,“有什么话就说!”

连庆瞧了瞧裴邵竑,见他面无表情的瞧着自己,只得缩了缩脖子将今日徐氏回府后的状况一一道了出来。

裴湛听他说完,心中便积了一肚子火气,转脸看向长子,只见他一脸木然,一腔火气半数便化作无奈,只得策马上前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道,“你母亲这许多年来便是如此,我如今倒是管不住她了。也罢,等到了徐府我自会与老太爷说说此事,让她父亲好好管教管教她。你且先回府吧。”

裴邵竑只低头应是,待见父亲先行进了城,面上便是一凛,策马便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这一个多月来积压的火气,便在此事喷发了出来。

裴邵竑策马向前,初春寒风刮在脸上竟也丝毫感觉不到。他想着这一月来的点滴,便觉得心灰意冷。待想起方才所说之事更觉心中腻味。直到了皇城,心中便已打定了主意。

符瑄此时正与礼部尚书余延商议大婚之事,便听小太监匆匆来报,说是裴邵竑在殿外求见。心中有些讶异,便着了余延明日再议,将裴邵竑叫进了御书房之中。

符瑄坐在桌后看着裴邵竑走了进来,还未待询问,便见他跪在了地上。

见他这般,符瑄愣了愣,“你可是有事?”

裴邵竑抬头便道,“臣有事相求。”

他脸上的决然让符瑄有些惊讶,只却按捺住心中疑惑问道,“何事?”

“臣前几日闻得交趾又有异动,自请调往交趾驻守!”

符瑄听了,将手中朱笔向前一扔,自起了身,行至他面前,低头瞧着他,半响才道,“朕以为你是来为万成琇说情……倒没想着是竟是这种事情。交趾所在气候潮湿炎热,山中住民也未开化。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闻之变色,你倒好,放着中军都督不做,竟要跑到那种地方。”

裴邵竑听了,面上神色不变,只仍道,“请皇上恩准。”

“不可能。”符瑄直截了当的回复了他,低头便瞧见他眼中的怒意。见他这般,符瑄反倒是笑了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朕若将你遣至交趾,岂不成了贬斥?你无罪无过,倒是给朕一个理由啊?”

裴邵竑羞于出口,只别了脸不做声。

符瑄此时方重新坐回到桌后,温声道,“你且先起来吧。”见他依言站了起来,便直接抛开此事,也不再问,“骠骑营那里交给钟世源可妥当?”

“钟二原就在骠骑营中,对骠骑营自是了若指掌,况他少年时便虽父兄征战,执掌骠骑营不在话下。”

“你对他倒是评价甚高。”符瑄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仍是一片木然,心中便有些火气,猛地拍了下桌子,便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不过为了家中之事,便要去交趾。说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话!裴邵竑,你如今怎么就这幅样子?你战场上倒是十分能耐,如今不过方寸宅院便让你出此下策?”

裴邵竑一听,蓦地瞪了眼,直直看着符瑄,竟似豁出去一般,“臣能如何?皇上登基便颁旨以孝道治天下!难道您这是要我违逆父母?臣身为嫡长子能分家出去还是怎么着?臣无能,只能想出这种躲出去的法子,不然您就颁旨夺了我这世子的封号,让我分家出去。”

眼见着裴邵竑此时竟有些混不吝的做派,符瑄心中竟有些无奈的感觉。如今朝中肃清正开始收线,借着裴邵竑之力已经拿了几人,如今这混小子竟然说要撂挑子。他此时只得按下心中怒气,冷声问道,“去交趾这件事你想都不用想了,朕不会答应。”

裴邵竑见状撇了嘴角,“即使这样,那皇上自是要为臣解决这件事。当初宫中梅妃私造圣旨给臣定了这桩婚事,说来臣也是因着这场宫乱遭了无妄之灾,皇上难道就此不理?”

他话一出口,便见符瑄沉了脸色,身上更是腾出些煞气。心中一愣,却也不及思索,如今若是不能离京,他就得先给曲莲讨了诰命。母亲徐氏因是侯夫人,自是一品的诰命。今日他便是耍赖也要给曲莲讨一个一品的诰命。

再者封赦诰命须得出身良家,若是曲莲能得了诰命,自是能洗脱当初入奴籍的身份。他虽不在意,但却不愿她因着身份被旁人责难。

“当日在庐陵,曲莲怎么说也有一番功劳。皇上不说封赏,便是依例的册封都没有,这是何道理?”

符瑄听他这般说道,这才明白他前番说辞是为何求。

没好气的便坐回到椅子上道,“如今皇后还未册封,哪里轮得到外命妇。回去等着吧,这月下旬礼部便入册了。”

“品级呢?”裴邵竑自是不愿轻易答应。

“一品夫人!”符瑄冷笑道,“可满意了?”

裴邵竑此时脸上终是露出些笑,一撩袍角再次跪下,利落道,“谢皇上!”

瞧着他离去背影,符瑄眉间深川终是缓缓展开,表情如同他刚来那般,变得十分木然。一品夫人……外命妇……这些原本毫无意义的词汇,却让他心中一阵阵刺痛。

此时内监总管悄声的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可要用膳?”

符瑄瞧了一眼殿外,天色已然暗淡下来,他沉了沉心思,便道,“先等等,再把余延叫来。”见那内侍已行至殿门处,便又唤道,“等会,把周颂也叫来。”

那内侍一愣,见符瑄面沉如水,只觉得身上哆嗦了一下,立时便躬身应是,出了大殿。周颂乃行人司司正……此时将他传来,皇上这是要颁旨啊!

裴邵竑一路出了皇城,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退,神色重新凝重起来。

他自是十分明白今日这番作为冒了多大的风险,那坐在御书房之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与自己在校场外围席地而坐的阿瑄,而是如今权握天下的九五至尊。

裴邵竑并非迟钝之人,自庐陵之时,他便隐约觉出符瑄对着自己有种隐约的敌意。这敌意有些似是而非的无稽之感,符瑄一方面对他疏离,而在战事上却又对他十分信任。如今更是将肃清重任交在他身上……

对此他曾经十分疑惑,也因此抱有戒心。

不过如今形势逼人,他心中竟隐隐生出些疲惫之意。方才请去,却也不是气话,若是能如愿离京,想必便是曲莲也不甚在意那一品夫人的诰命。

想到此处,他的嘴角才终是挂上了一丝笑意。

裴邵竑回到府中已是戌时,也未回嘉禾轩,直接便去了外院书房,却得知父亲此时依旧未归。见此情形,只交代了书房小厮裴湛回时前去嘉禾轩报一声,便自行回了院子。

待进了屋子,便见曲莲坐在炕上俯身于炕桌前,手捂着胸口面色有些泛白。

他心中一紧,两步便行至跟前,伸手扶住了她,急声道,“这是怎么了?”一边说着,便沉了脸,朝着帘外喊道,“人呢?都哪里去了?”

曲莲有些诧异他此时的焦躁,只借着他的力道直了身子,这才按住他的手道,“我没什么,只是方才喝药呛着了。”

裴邵竑这才见到炕桌上放着药碗,里面黑漆漆的药汁只下了一点。

染萃此时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见着裴邵竑面色不虞,只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

见裴邵竑面色不好,曲莲便温声道,“我方才遣她去送了大小姐,世子不要责备。”裴邵竑听了,点了点头挥手让染萃出了内室,将曲莲扶好依靠在迎枕上,这才自对面坐了下来。

瞧着她面色泛白,因为消瘦,一双杏眼显得更大了些。裴邵竑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些酸涩,心头百语千言到嘴边只淡淡一句,“你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曲莲瞧着他,笑了笑。

映衬着桌上灯火,那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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