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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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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符已到”,我看着这四个直白简单的字眼,只觉额头并着背脊、胸口全都起了涔涔冷感顺着嘀嗒冒出來、淌下去,便连握着纸张的素指关节都变得隐隐发青,而整个人开始起了细微的颤抖,这颤抖只令我一下子就跌到了小几上。
心口绞痛,一个念头浮现的直白而肃穆……皇上,怕是逃不过这一大劫了!
这真是,冤孽呐!
转念想起皇上,他为何便如此直白的看穿了清欢接近他是有预谋在先?当是因为清欢提及到了兵符,身为西辽的皇者,这委实令皇上他警觉!如此,便是不难知道为何皇上会看穿清欢的有所预谋……也是因为这兵符!清欢的目的是那样明确,而皇上又对这兵符素來警觉,忎是如何能不生疑?
心口一闷,剧烈的惶恐突然自我周围深滋漫长收拢的昭著,似乎头顶有一张大网兜头罩下來,好似咽喉被人给生生的遏制了住!
惊慌失措里不慎碰翻了案上的烛盏,幸在这地上不曾铺就着红毯、故而灯油倾洒之后很快便被我后知后觉的扑灭,不曾燃起一场呼之欲出的大火。
却就在这时,只觉视野被兜头洒下一大片乌沉色的暗影,我下意识抬目,倏然僵定……清欢正自门边进來,倚着身子靠着门板凝目看我。
这一处偏处殿宇本就人迹罕至,周围栽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横竹并着松柏,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白日,也鲜有光影能隔过那一树树浓密的荫郁透射进來,便不自觉带起了一层铺着一层的驱不散的浓郁森寒。
幽风沙哑吹掠,所经之处带得这一殿一俯一仰、扣合一处有几处松动的鸳鸯瓦上,尽覆着的一层薄薄霜花合风簌簌陡落。这微小的粉尘呈落在清欢新换上的琉璃白衣领上,一时间染就了许多肃穆、与不祥……
至极的心跳只一下就达到了巅峰,但物极必反,我很快便从容镇定了下來。
这里此时此刻只有我与清欢两个人,清欢又受了皇上的钦许而出宫在即,我阴差阳错就这样洞悉了他的筹谋、他全部的秘密,最好的结果便是直接杀人灭口,这于他又刚好占尽了天时、地利,是再便利不过的一瞬间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而已!
可是……
我小腹一痛,抬手不自觉的下意识抚了上去,口内不禁又觉寡味,又不合时宜的想觅些酸酸的东西來驱散这寡味。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我更加的不甘心!
一点灵光忽闪,我脑海浮动一念,既然已经被他撞见,那整个人反倒变得极是从容。
我敛敛思绪抬步迎他走过去,沉下一张冰漠的脸,启口幽幽徐徐,对着他一字一句:“我知道了王爷的秘密,王爷会杀了我么?”是该称他一声王爷的,他本就是辽王的世子,此次出宫之后竖起反旗,必然会以“辽王”亦或者是“辽王世子”的身份现于人前。
他看定我,一张面目无喜无悲、不含半点常人情愫:“你说呢?”极简单的一句,淡漠而干涩。
“王爷会杀了我么?”紧紧逼对上他刀裁的眉峰、他凛冽的目色,我亦定定的。
“会……”洠в腥魏斡淘ィ闪返囊痪洹
我目色亦坚定:“你不会。”
他倏然诧异,双眉间笼了一痕惊疑之色:“为什么?”
“因为……”
檀唇的开合拖动了一个冗长的余音,旋即猝然一下,我倾身上前吻住了清欢。
他倏愣!
我软糯的唇兮磨着他的薄唇、一路缓缓的滑下去,一点一点,有若荼毒蛊惑,但这香味飘悠的唇瓣儿就此一倏然的游鱼般眼见便要徐徐移开。
可猝然一下,他忽地扑上前反吻住我,这个吻占尽了霸道与决绝的占有**,一路直探直抵、半点不留余地!尔后又是极快的一下,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旋即身子一打横,如此一路风火的双双至了屏风之后……
我觉的我已经彻底的沦陷了我自己,为了心中的那一份滴滴点点的不甘心,我丧失了所有弥足珍贵的东西。
这个身子妖娆而魅惑的有若盛放的罂粟,同时却又可怜萧瑟的如若深秋寒冬枝头一片曳曳飘离的枯叶;在清欢狂热与霸道之余,我忽地生就出一抹异样的错觉,错觉他对我是那样的不忍,那样的……只觉若是拒绝我,便就如同这般的霸占我一样都是有罪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留我一条贱命,即便我把这一切大计筹谋全部都告诉皇上;告诉皇上,又能怎么样?
我心里已经十分明白,清欢他把这一切都早早儿便铺垫了好,即便告诉皇上,也无法做到力挽狂澜、也于清欢大计无扰!
所以,既然拯救弘德无望,我便要尽力的……活下去。
活下去,把这希望寄托后世!
以吻封缄、以身为筹,当我的唇烙印在这个男人身上,当我与他温热滚烫的身体一寸寸毫无保留的做了最纯粹的交缠,我便知我已经坠入了地狱,日后也必将拖着一副污浊淫。荡的身子背负万载千年的骂名、与心底灵魂欺不了本心的谴责……当然,如果史书能有知的话。
浴火自。焚、皮相剥离,我已成妖邪恶魔,我已是鬼魅狐惑,此生唯有等待焚心断魂的红莲业火一寸寸将我的肌体发肤、乃至灵魂蚕食吞噬,最终扬灰搓骨、散却无痕!
安好有多好?谁又会知道!呵。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这一口气上不來,这个身子该往何处安置?
迷蒙泪波顺着双眸一路缓缓滑下,最初只有一滴、两滴,最后即而便是一场泪雨。
而我整个人,在这一场滂沱无边的泪雨之中,模糊了眼帘、也洠в辛诵闹恰痛耍牖胴构堑模构堑模傧莸搅宋薇呶藜省⒐阗笪扪牡暮诎道锶ァ
一世,永世……
☆、第一百二十一话为全心意僖妃卒
踩着月华暗影、空对追月彩云,这一刻,我已彻底沦陷于嗜骨**的黑暗中去,再也无力舞动一阕轻盈的《金缕曲》。
就此一路堪堪的往乾元殿走,一路花树连绵、暗影娑婆,入眼的目之所及处一切一切都是那样的诡异而不祥。但我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我无需再害怕,因为我已经沦落为了与这游离在四周看不见的虚空间的鬼魅、梦魇们一辙无二的魑魅魍魉……
这个身子并着这一颗头脑都是沉重的,沉重到反倒迟钝的总也感觉不到究竟压迫在了哪里,甚至深重到魂魄失落、神思支离,我已带着我自己、又遗落了我自己。
有微风过往迂回扑面,倏然一下,整个人被撞了个激灵!下意识抬了软眸,隔过那浓稠不化的暗夜光影与游云雾霭,我朦胧的目光一路筛筛的瞧过去,见那一席灿色龙袍的熟悉身影正站在乾元殿开阔的台阶处。
他单手负后、举目眺望,精细的眉宇间镌刻了一泓昭著的焦急,但他微惶的目光在瞧见我的这一刻,似乎一下子被点亮了:“引娣!”隔着一段距离,他颔首唤我一句。
我心头被一撩拨,这熟悉的面靥熟悉的人儿,我的身影不仅点亮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也在同时点亮了我的心、我失落不全的魂魄……
无声动容在心口里倒海翻江,一脉至为浓烈的火焰驱驰,我下意识抬步迎着皇上的方向一路奔跑过去。
而皇上也在这同时一路向我急急阔阔的奔行过來。
乾元殿前、明月游云之下,开阔且寂寥的长院央处,我与他相会在那万千光影璀璨落幕的一个点上,与他双双执手,与他四目相对。
倏然一下,我无法抑制住心底深处这有如淘沙浪涛般一脉脉搅涌起的海浪驱驰,由着性子展臂倾身,一把搂抱住了皇上!
他在同时心有灵犀的亦将我紧紧匡扶于怀,将我就此迎合。
心里被打翻了五味,一时酸涩一时甜蜜一时又绞痛难耐,我已经对不起皇上了,因为我跟了清欢……时局涉水、无可逆转,清欢的计谋太可怕、布局太缜密,这天这地改换面貌似乎只是旦夕之事!我还不想死,因为我尚不甘心;不知道皇上他是怎么想的、他心里是如何决策的,但我至少得给我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一个女人的后路,除了这身子、除了利用男人对自己那所谓的情谊与看似狂热的索取,还能有什么!
但若仅仅只是如此,未免这赌注也太脆弱。不过我此刻还有一个便利,一个不可说的便利……
献身清欢不为乞怜示弱,其实是在不动声色铺陈一个大局。只是这一场局施行起來却是何其艰辛也何其孤独,甚至不到最后关头、最后一刻,我不能向任何人挑破说明、更莫论向谁求助求援!但是只要这个大局最终匡了清欢进來,那么我与皇上即便身死,也给这世界上留下了属于我们二人的、希望的种子!同时,也深深的报复了中伤与夺取我们一切的清欢……这苍白无奈的类似赌注的局,这如此悲凉甚至如此卑微的赌,若不是走投无路,哪个女人愿意如此、愿意这般?
心头又一阵酸楚并着疼痛,泪水倾盆,我将头侧侧的伏倒在皇上的肩头,就此释放了心底深深埋着的全部委屈、与全部惶恐。这一时什么也不愿去想,就只想这般伏在皇上的臂弯中好好的、淋漓尽致大哭一场!
这般情态的肆虐湍急,令一切一切都尚蒙在鼓里的皇上有些不明所以,只觉他拥着我的怀抱略显僵硬,想來他的心里一定很是错愕。
但我不管顾这些,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只要他还可以成为我的倚靠,便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
“好了,不怕。”皇上声波温存,他辗转思量也梳理不出我为何情绪如此激烈,便只好这样中规中矩、又略带笨拙的安慰我。
只是这样的安慰不仅洠芷鸬礁糜械淖饔茫喾吹模沽钗以絹碓骄醺鹤铩幢阄乙丫薜梦道哿恕⒕肓恕⒃僖矝'了力气,可这想哭的**还是不能敛退纹丝。但我已不敢再过度流泪,情绪的按捺和控制是后宫里每一个女人都必须深谙的伎俩。
“嗯,有皇上在,嫔妾什么也不怕。”半是走心半是敷衍,我抿抿檀唇,就此回了陛下一句。
他便将我松松的放开了几分,颔首与我额头相抵,唇畔微微笑起來。
我合泪嫣然。
身畔清风阵阵,头顶河汉迢迢、飞星冉冉,此景人间不胜殊,却只一瞬,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做了永恒……
。
清欢在皇上的默许之下,安然出宫。
在他顺利出宫之后,皇上便把自个这阵子以來行径荒唐、沉迷酒色声乐之事的各种原委在临朝之时诏告而去、说了明白。
满朝文武、西辽民间尽数知道,这位清欢乐师并不是真正的乐师,“乐师”只是他的伪装。他的真实身份,是被先皇流放后暗
杀的辽王的儿子!
辽王当日计谋失败,预见自己时日无多,便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自己的亲信、即沈家的家主。后随着岁月的磨洗与沉淀,旧时人事皆已在这潜移默化间改变了太多曾经的面貌,这些年來,这个孩子逐渐成长为珠玉在侧、气韵并着学识全然都是春风扑面般美好的玉树少年;他在宫外暗中收拢父王旧部、苦心经营,经年点滴积累,不知不觉始到如今,他的羽翼已渐丰满、气候已然渐成。他此番费尽心思的混进帝宫、费尽心思讨得皇上的赏识与信任,为得就是盗得西辽一朝的总兵符,后颠覆江山、为父王报仇!
而皇上在察觉到事态不对的当口,只把这事儿告诉了国舅爷一个人,就是那天皇上留了霍清漪在御龙苑彻夜长谈的那一次。
他请清漪配合自己,他有意做出昏君的样子蒙蔽清欢、暗中查探;同时,让他最信任的国舅爷帮他打理朝中一切,且暗中嘱我做出妖媚狐惑之相与他一起左右配合。
其实皇上不曾嘱我,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洗刷我这一身不堪的名声。同时在这真相得以诏告之时,皇上以辽王世子一事“论功行赏”为名,晋了我一个从二品的妃位,是为元妃,同时加封漱庆宫侧主妃。并赏国舅爷封户五百、罕物珍宝无数。
时今一切已经明白,谁也知道他们的皇上从來不傻,他那酒色昏君、被迷心智的模样都是故意装出來的。而时今清欢已经离开,皇上自然便回归到了往日的清明,归位于最初时那个贤明的君主。
一切一切似乎都重做回了原先的样子,但我明白,又到底是一切一切全部都不一样了!横竖经了清欢这一遭事,该波澜的生命已被干扰、该掀起的涟漪已经掀起,于身于心,都再不能做到简简单单的重回本來面貌……
。
就在这冰火两种截然相悖的势力左右上下、反复夹击的同时,帝宫幽幽中又出一件大事!
漱庆宫主位蓉僖妃悬梁自尽于茗香苑里!
僖妃生前几乎不离身的贴身宫人浅执是第一个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这位冰冷高洁的仙子已经面色发黑、气绝身亡;急慌慌的救下之后,饶是皇上聚集了太医署里一群最好、最优秀的太医一齐竭力抢救,也已然是回天乏术!
这位生性内睿、清冷出尘的仙子般的人物,即便是悬梁吊死,那死相也远不是其他自裁者那般狰狞可怖,依旧是容貌规整、栩栩如生、好似熟睡……一切一切美好而安详到使人揪心的地步!
一片缟素、闻者哀痛,我一颗心顿然化为片片琉璃,只此顺着天风的撩拨而曳曳舞起、又一晌涣散……心,似乎已经不会疼了,因为疼到麻木了!
我心里是明白蓉僖妃的,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明白她与清欢世子之间姐弟情谊的那个人。
她当不知清欢乃是辽王世子,不然她当日决计不会再与我把清欢推到皇上身边。在这得知真相的一瞬间,她是怎样波澜汹涌的心性,我可以真切的有所贴合……皇上、清欢,左左右右都是至为亲昵,她两边都不忍伤害、也不能接受丈夫和弟弟之间可以预见的互相伤害。她是一个冰雪心智的女人,她会明白、会洞悉那前路之上漫漫无边的一切结局。
于是她自裁于本苑之中……
同为女人,我明白,即便蓉僖妃嫁给皇上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即便皇上有心爱她但到底终究只能辜负她,可人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相伴相处,即便她与皇上之间爱意其实已经渐渐消泯,可是她心里对皇上也有新滋慢长出的一种依恋,也早把他认定成了自己的丈夫、此生唯一的交付!
皇上悲恸难禁,追封其为“皇贵妃”,并加封谥号“雅、贞、毓、秀”,即“雅贞毓秀皇贵妃”,并以皇后礼丧葬。虽是简简单单、不算厚重的四个字,但足将蓉僖妃这一生素性、一场情念归纳的楚楚清清。
心腹浅执殉主而去。
……
近來心思都耗在了皇上与清欢身上,僖妃那里倒是疏落了前去请安。
费心想起上一次最后见到蓉僖妃是在什么时候?对了,是在乾元殿暖阁之内、贴着门边,她临别时引袖抬手嘱我不消再送的芙蓉面靥、皓齿明眸隔雾沁霜的一计笑意嫣然……
悲从心起,欲恸的哀声哽在喉咙里。抬手对天,洒一杯酒遥寄已行将走远的雅贞毓秀皇贵妃。
过往的温风中含杂着回忆的影子、恋恋的味道。那昔时的一幕幕言笑曼曼、或喜或嗔尚且无比鲜活的桩桩件件活跃于我眼前。蓉僖妃的、浅执的。
这个只在这薄凉且纷繁的软红三千世界里历经了二十一载虽短暂、却委实不盈薄的生命的女人,这之间实在太惊鸿匆匆,如昙花般耀眼璀璨。
她的出生犹如她的逝去一般静美出尘,即便此刻只身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棺椁中,也丝毫减退不得这份沉淀于骨于魂的美丽。
雪落大地、风拂疏林,一切终将归于无痕。
我知道,僖妃她不是死去,而是结束这一场人世苦旅、夙劫一段。
她时今已然归于大荒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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