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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煎何太急-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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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一面说话,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永乾帝的神色。见永乾帝始终一副云淡风轻,慈爱宽厚的模样,心中不觉微微失望。
见庄周一番心思如此明显,君少优莞尔一笑,开口说道:“这都是陛下的恩泽。若不是陛下开了金口,我一介白身,又岂能得到近几届金榜高中的进士们的试卷做范文,更遑论得到历届考官的墨宝文章供那些个寒门举子研习品读。归根结底,还是陛下慈善宽宥,愿意给那些个寒门举子一个进学向上的机会。若将书籍雅苑比作一书院,陛下便是这书院的院长,这些个寒门举子仰仗陛下恩泽才能通读这些文章墨宝,自然也都是天子门生。而区区不才,顶多算得上是学院的外务总管罢了,管理一些书院中的闲杂事宜让学子们能安心读书。若来年恩科这些个举子能有幸高中,陛下这山长自然是桃李满天下,我这个总管打杂儿的也算是功成身退,没辜负陛下恩泽。”
一席话说得既谦卑又有些新意,引得永乾帝朗笑出声,心中默默念了几遍“天子门生”,方才伸手悬空向君少优的方向点了点,开口说道:“你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一样,惯会哄人的。”
君少优微微一笑,促狭说道:“陛下明鉴,微臣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只不过这真话向来比较粗浅实在,倒不是臣有意如何。”
引得永乾帝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神色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得期望。庄周见状,心下微微一沉。勉强按捺住心神,开口笑道:“弟弟以前只知道大皇兄长于兵事,向来不爱这些个文墨之流。没想到今日又有了大皇嫂这样的人物帮衬往来,大皇兄自是文武双全了。”
庄麟扯了扯嘴角,但笑不语。
庄周最讨厌的便是庄麟这幅清贵桀骜的模样,好像这皇城之中除了他之外再无能人似的。奈何永乾帝却喜欢他这幅调调,庄周就算恨得牙根儿痒痒,也是无可奈何。
而庄麟也向来讨厌庄周那一看就很假的礼贤下士,温润尔雅的模样。前世君少优就是被庄周这幅表象迷惑,所以才死心塌地的帮扶庄周这个伪君子,以致最后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这件事一直让庄麟耿耿于怀。所以这辈子庄麟便越发讨厌庄周。
两位成年皇子随着年岁渐长,便越发展现出水火不相容的气势来。尤其自大婚建府,得以聚拢势力之后,双方对峙打擂的形势便更加明显。这样的处境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恐怕为人父母的都得担忧的日夜难安。只可惜到了皇家这样的环境里,却形成了一丝微妙的平衡之势。
而更加关键的,则是这样的平衡是身为帝王的永乾帝乐意看到的。
众人心怀鬼胎的言笑寒暄了一阵,永乾帝见时辰差不多,便挥手叫众人退下到椒房殿拜见皇后娘娘。
彼时皇后严氏正接待着一干请安的妃嫔并京中各功勋侯伯府的诰命夫人们。所有女眷都被引到了御花园子里头赏花品茗,因怕女眷们闲聊说话引不起男人们的兴趣。皇后又十分细心的在正堂上安排了杂耍表演,用来取悦几位未成年的皇子们。
庄麟三人相携而来,先到了皇后跟前儿请安问候,次后又拜见过宸妃娘娘并其余妃嫔。杨黛眉便领着君柔然迎上前来,开口笑道:“这几日不见,少优气色越发好了。”
君柔然落在杨黛眉身后,也凑趣笑道:“这便看出王爷果然对五郎疼宠有加。所以五郎心宽意顺,气色自然也更好了。”
顿了顿,略有些酸涩的笑道:“往日京中传言说的都是永安王如何英勇无匹,战功赫赫,谁能想到原来王爷英雄气概之下,竟也如此柔情似水,情深意重。我这五弟当真是百世修来的福气呢。”
这话说的太过谄媚发酸,听得众人略略皱眉,不约而同的想到昔日君柔然是如何爱慕永安王庄麟。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永安王宁可娶君少优这个不能生育的庶子为妃,也不肯多看君柔然这个嫡女一眼。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理国公夫人隐没在人群当中,略有些不悦的沉了沉脸面。理国公嫡女李清许也不屑的撇了撇嘴,侧过脸同理国公夫人嘀咕了几句。只见理国公夫人的脸面越发阴沉。
杨黛眉心下一紧,连忙开口训斥道:“知道你向来同你弟弟交好,且高兴你弟弟终身有靠。只是今日是什么场合,岂有你言语无状,打趣弟弟的道理。”
君柔然闻言,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欠身赔笑道:“都是我的错,总以为是在家中姊妹弟兄间肆意说笑,因此竟唐突起来。还望王爷与弟弟莫要见怪才是。”
庄麟恍若未闻,只顾低头跟君少优耳语。君少优则展颜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只是这颔首轻笑之举虽然做的行云流水,却未免疏狂了一些。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君柔然刻意套近乎的样子。君柔然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
一旁众妃嫔命妇世家贵女大多是眼明心亮的主儿。如此一来,虽明了这是永安王府同护国公府的面子情儿,不欲计较。却也暗中偷笑君柔然举止唐突,言行无状,兼想到此前护国公府传出来的一系列丑闻,更是幸灾乐祸。连带着理国公府的女眷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好生没有脸面。
理国公夫人站在人群之中,忽然有些后悔议了这门亲事。
皇后看着君少优与护国公府面和心不合的模样,同二皇子庄周交换了一个眼色。少顷,众多品级不如永安王妃的诰命女眷纷纷上前见礼请安。皇后有心拉着君少优在女眷这一席上闲坐说话,却被庄麟以男女有别为由推辞了。刚想拉着君少优回正殿饮宴,却见以三皇子为首的一干人等不甘寂寞的迎了出来,开口便笑道:“还是皇后这边热闹。如若皇后不嫌弃,我等便也在园子里蹭个席面了。”
大褚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像前朝那般严谨苛责。何况在座女眷中大多数都是几位皇子的庶母姊妹,就算是功勋诰命们,细细算来也都是这些个皇子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皇后又有意将君少优留在席上,如此这般,便顺水推舟应了几位皇子的请求。只将男丁女眷分左右席面落座。
大褚以右为尊,皇后便将大皇子庄麟的席面放在右首第一张席面。君少优属于夫贵妻荣形,顺着庄麟的席位坐在下首第二章张席面。次后便是二皇子,三皇子直至六皇子。左首便是妃嫔女眷等人。
众人各自落座,有宫俾穿梭其中呈上美酒佳肴。乐师舞姬相随而来,一时间钟磬声响,丝竹不觉,衣袂翻飞,轻歌盈袖,气氛十分热闹。
君少优手持酒樽端然坐于席上,神情平淡,默默不语,于慵懒中带了两分闲散安然的心不在焉。一点也没有初次参加皇宫御宴的拘谨不安。他本就生的极好,此刻又是这般举止有度,温润儒雅,自然引得席上诸人频频打量。庄周见状,不期然又想到之前在太极宫中的一番应对。遂开口笑道:“久闻大皇嫂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当日在长公主府上一首‘问世间,情为何物’更叫我等惊艳。只可惜那日过后,便不再听闻大皇嫂只言片语。今日有幸,大皇嫂何不赋诗一首,为这酒宴也增添两分颜色。”
君少优回过神来,开口笑道:“文章本天然,妙手偶得之。如今仓促之间叫我赋诗一首,实在没有好的来。”
没等二皇子回话,下一首的三皇子庄珏便笑道:“大皇嫂还说没有好诗。这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便是极好的了。可见大皇嫂实在谦虚。”
君少优闻言,向庄珏微微一笑,并未答言。
庄珏见状,继续说道:“不怕大皇嫂笑话,其实我也喜好诗书,只是没有大皇嫂这般天赋,所做诗词不过自娱自乐罢了。若大皇嫂不嫌弃,来日有暇,我还想向大皇嫂讨教一番呢。”
君少优闻言,开口谦辞道:“三皇子谬赞。其实以在下来看,这诗词一道最大的作用便是怡人心性。所以三皇子所言自娱自乐等语,在下倒觉得是得了诗词的精髓。”
庄珏有些兴奋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大皇嫂此言何解?”
君少优继续说道:“在下以为,诗词一道,辞藻精妙不过是最浅显的一层。要发乎于心,才能感人肺腑。因此前朝几位赫赫有名的大诗人,所做诗词虽然简朴浅白,却能一语中的,言之有物,自然便可引人共鸣。这便是吟诗作赋最高一层的境界了。”
庄珏恍然点头,开口说道:“这话倒和我外祖父的言谈有异曲同工之妙。”
庄珏的外祖父,乃是素有文坛泰斗之称的名士孙鹤年。虽不曾入朝为官,但一生修著典籍无数。不惑之年于原籍潭州建立桃源书院,教书育人,亦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因性子恬淡,不惜朝廷纷争,所以大褚建朝前后,永乾帝三次亲身恭请,孙鹤年也未曾出山。不过永乾帝也不算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还拐了人家的女儿回宫做妃子。
而孙鹤年的女儿孙娴雅受父亲熏陶,自然也是一副恬淡温和的性子,被永乾帝封为娴妃,当真是实至名归。其子庄珏与母家性格一脉相承,也是个云淡风轻,不谈朝政,只知书画的人物。不过他虽不参与争储当中,却一直保持中立,是庄麟与庄周都想拉拢的对象。此前庄珏受母亲教导,一直对两个哥哥不冷不热,一碗水端平。如今被君少优之才学折服,言谈间便不由自主亲昵于永安王府这一脉。庄周看在眼中,焦急不已。
左席上一位身着浅粉宫装的良媛突然开口说道:“臣妾观王妃言之凿凿,有条不紊,并不像是才疏无诗的模样。也兴许是永安王妃觉得我们都是俗人,不配叫他吟诗一首,也未可知。“
一句话说的席上陡然一静,众多皇子公主诰命夫人面面相觑,最终全都看向那位良媛并君少优两人。
宸妃脸上浮现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恼怒。她冷哼一声,轻启朱唇,开口说道:“宫中口齿伶俐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可见皇后娘娘调、教有方。”
皇后面上也是一沉,向那位良媛肃言说道:“今日宫中御宴,来的都是上品阶的诰命夫人们,永安王妃更是超品的贵人,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四品良媛可以妄言指摘的。如此以下犯上,岂是咱们宫中的规矩。还不快向永安王妃见礼赔罪。”
那位良媛闻言,立刻诚惶诚恐的向君少优说道:“臣妾一时无状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臣妾一般计较。”
君少优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良媛客气了。在下实不敢当。”
那位良媛自觉失言,在席上惶惶不安的坐了一会子,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罪离开了。
端坐于席上的平阳公主看着沈良媛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突然开口道:“也不怪沈良媛一时进退失宜,只因大皇嫂惊才绝艳,冠盖京华,叫我等实在仰慕。如今见大皇嫂一句话说完就不做诗了,大家自然失望。大皇嫂权当可怜可怜我们,就算是今日没诗可做,往日的习作,就算不应景的也吟诵一首,让我们听听罢。”
一句话未落,众皇子公主诰命夫人们也纷纷凑趣的央求起来。君少优见状,实难推脱,心中也对平阳公主的刻意示好周全狐疑不已。他略略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自己是没什么好诗的,不过以前曾听路人念过一首好诗,大家若不嫌弃,某现在便念来给大家听听。”
众人听君少优这般说,一时间更加好奇,纷纷催促道:“王妃娘娘且快念来。”
君少优清了清嗓子,开口便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首诗尽,众人还没来得及鉴赏回味,就听三皇子庄珏抚掌大笑,赞不绝口的说道:“好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此一句,便道尽了世人偏爱牡丹之富贵妖娆,果真是辞藻淳朴,情真意切,叫人回味无穷。大皇嫂大才。”
君少优微微一笑,再次强调道:“并不是我的诗,只是偶尔听路人吟过一次罢了。”
三皇子饶有兴味的看了君少优一眼,挑眉笑道:“大皇嫂既如此说,可只那路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君少优莞尔一笑,摇头说道:“不过是一面之缘的路人罢了,哪里知道那么多。”
言罢,不欲多谈,立刻转口将话题引向别处。三皇子见状,却以为君少优果然不愿旁人纠缠他诗词一事,也微微一笑,不再勉强。
宴席上的气氛倒是越发热络。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场中男丁女眷均用好奇的目光暗暗打量着君少优,更有一些觉得自己身份地位还够得上的人上赶着说了几句客套热络的闲话。君少优应对自如的回了几句。
众多女眷瞧见君少优云淡风轻,处之泰然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嗟叹。当日君少优以男子之身嫁入永安王府,京中世家虽当面不言语,背地里却都笑话君少优自甘堕落,护国公府卖子求荣。然而时光倏忽不过两年,君少优却闯出了偌大名声。如今文采武德皆被世人称颂,倒让众人立刻转了口风,只觉得君少优这样大才却被拘泥于内宅,着实可惜了。
然而君少优的态度却始终如一,既没有因当日一步登天就跋扈起来,也没有今日因才学被身份所拘的怨怼不甘,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修身养性,着实叫好些名流雅士自愧不如。
长日宅在家中的君少优并不晓得自己的形象已被外人美化到如此程度。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只是莞尔一笑,做出并不在意的形状来。毕竟上一辈子君少优装逼装成了习惯,如今倒有些习惯成自然的风采。
忽略掉周围诰命夫人们的灼灼视线,君少优比较在意的是每每视线与平阳相交时对方总是欲言又止的态度,着实令君少优莫名其妙。
少顷,平阳公主借口闷热悄然离席。不过片刻,便有宫俾借着倒酒之机凑到君少优跟前儿,轻声说出平阳公主在外等候之语。君少优心下一动,同庄麟耳语几句,抽身出了赏花宴。
一路穿花渡柳,顺着一径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逶迤行至一方荷花池子旁。此刻正值午后,骄阳烈烈,明媚的阳光倾洒在湖面上,映的湖水波光粼粼。一阵清风拂过,池中碧绿的荷叶随风摆动,丝竹喧阗之声隐隐传来,倒显得这里更加幽静。
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站在小径尽头,轻薄的纱罗随风而动,衣袂飞扬,裙摆轻摇,腰间佩带的绿玉铃铛时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背影玲珑有致,只静静站在那里便给人以小鸟依人,楚楚可怜之感。然而君少优却只觉脚步一顿,略感麻烦的皱了皱眉。
只因那人并不是平阳公主,反而是庄周最疼宠的小妾——前朝余孽陈悦兮。
察觉到身后那人犹豫的停住了脚步,早在此地等候多时的陈悦兮很是得意的勾了勾唇角,转身笑道:“臣妾只觉得席上太过闷热,所以才出来走动走动,以解酒热。不承想却在此巧遇了君公子,还真是悦兮的福分。”
今日宫中饮宴,不论皇子公主还是妃嫔命妇,待君少优均以“王妃”称之。陈悦兮在席上也是如此称呼,转过脸来却又换了君公子,如此察言观色之伶俐举动,真叫君少优叹服不已。
于是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是啊,真巧。”
陈悦兮闻言,捂嘴轻笑,刹那间流露出的天真娇憨妩媚风流糅杂成一种叫人难以移开双眼的风情万种。前一世,君少优便是就此沦落在陈悦兮的美人计中,心甘情愿被她算计。这一世尽管心有警惕,但是瞧见了这番美景,却也忍不住驻足欣赏片刻。
想来陈悦兮也明白自己的魅力如何。她略有些得意的款款行来,边走边笑道:“妾身虽是深宫妇人,此前无缘得见公子,却一直仰慕公子的文采风流。更喜欢公子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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