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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白事知宾的那些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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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鬼并没有传说中那样拥有大能耐,他们也不是想现身人世就现身人世、想托梦就托梦的。即便作为下灵人的高老头,每次请灵上身也不一定能成功。
请灵上身的时候,十次里头有两三次成功,就应该斋戒沐浴拜谢祖师爷了。不然每个警局都培养一个下灵人不就成了?何须浪费这么多警力?
我尚且年幼,还没理清楚那天晚上的事情,傻乎乎问奶奶我那天晚上碰到的叔叔到底是谁。
奶奶笑了笑,塞给了我一大包好吃的,让我别多问。
其实我天生体质就不怎么好。这里的不好,并不是说身体不健康,而是说我的体质容易见鬼,也就是传说中的阴身。再加上我年纪小,容易被阴物缠上,所以那天正好瞧见了赵千的鬼魂。
孙成山会中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加速了赵千一案的进程。倘若不是孙成山,都不知道那凶器什么时候能找着;倘若不是我,谁都不知道那张欠条什么时候能被找到。
赵千也是可怜,灵魂在外飘荡了数月,结果一回到家就撞见杀害自己的凶器。赵千不傻,见到凶器的同时,醒悟过来杀害自己的是谁,所以才会把我引去柴房睡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上了锁的柴房,却被人毫发无损打开的原因。
赵千这个可怜的孩子。奶奶叹了口气,给赵千添了两叠纸钱。
其实阴身并没有大家想想的那么可怕,什么随时都能见鬼,随时都能和鬼沟通,那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东西。
这种体质随着人的成长,会渐渐恢复正常。
不过高老头并不想放过我这个好苗子,好几次和张翠娥婆婆来奶奶家,想说服奶奶让我当个下灵人。
不过都被奶奶拿笤帚赶出去了。
张翠娥和高老头的黄昏恋非常幸福,两人经常手挽着手到处跑。高老头也跟开了窍似的,变得会哄女人了。
起码张翠娥婆婆被他哄的很开心。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看到奶奶的神情有些落寞。
那时候我心底还有个疑问:奶奶,鬼打墙到底是什么?这个词儿是我听专案组的王全说的。
在案子快结了的时候,王全曾来找过奶奶,询问赵鹏一案的事情。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当做证词,但是了解一下对案子还是有些帮助的。
鬼打墙一词儿,就是王全在那时候问出来的。
话说那天赵鹏抱着赵千的头颅鬼使神差路过蝎子山,结果在蝎子山碰上鬼打墙。引起鬼打墙的原因,肯定不会是赵千的鬼魂。因为赵千尸首分离,魂魄处于一种非常迷茫的状态。
那天引起鬼打墙的,是蝎子山上的东西。
蝎子山之所以叫蝎子山,并不是因为山上有蝎子,而是因为它长的犹如一只蝎子。
前边矮且扁,后边一座孤峰,犹如一只蝎子翘着尾巴,所以当地人把他叫做蝎子山。
不过这山还有个名字不为外人所知坟山。
那山正看如同蝎子,倘若你从背面看的话,耸立在后边的孤峰更像一座墓碑,后边的矮峰则像一座坟包。
当天赵鹏杀人之后心虚不已,整个人的火就非常弱了。
这个火,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气场。大家肯定都有过这种经历,在一个大集体里面,有一个人明明和大家一样,但总有人忍不住想去欺负他。
这是就是气场,也就是火的原因。
生活当中都如此,连人都能察觉到谁的火比较弱。那么那些个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呢?他们比人们更能察觉到这些。
赵鹏杀人之后心虚,又提着一颗头颅上山,被东西缠上是理所当然的事。
王全听完奶奶的解释,恍然大悟。
不过这事儿并不能真正写在报告上,是见不得台面的东西。
奶奶也不以为意。
法律就是这样,只承认科学上客观存在的事物。有些传统文化大家心知肚明就成。
我问奶奶:蝎子山真那么神?里头有没有孙悟空?
奶奶哈哈笑了起来,揉着我的脑袋说:里面有大灰狼。
大家都知道,小孩子或许并不敬畏鬼神,但对他们来说,大灰狼永远是记忆深处最难忘的恐惧。
赵千一事完全了结之后,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张停雨气冲冲跑到我家,羊角辫在脑后一跳一跳,白裙子也仿佛武林高手那般无风自动。她对着我吼:你跑哪儿去了!
我扯着奶奶的衣裳,躲她身后,回吼:关你屁事!
岂料她竟然被气哭了:呜欺负人
她为何会哭,小时候的我不明白,长大后的我更不明白。
女人的眼泪在我眼中永远是个谜。
就像远古时候的人们不能理解天为什么会下雨,太阳为什么会东升西落。
我也不能明白张停雨在想什么,但她知道我是打心眼里不想跟她玩。
于是从那天之后,张停雨拒绝再来奶奶家学习书法。
奶奶总是苦笑着叹气: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这苦笑当中,或许还包含着对于中华传统文化流失的落寞吧。
不过这事儿并不持久,不到一个月,孙阿姨又把张停雨送来了,这姑娘扭扭捏捏躲她妈妈身后,小声说:我们和好吧。
我盘算了下利害关系,心想,这姑娘零花钱比我多,就这样绝交了多亏啊现在想起来,小孩子的心思总是那么单纯。
越长大越难以坦率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我是这样,奶奶也是这样。自从赵千一案后,奶奶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发呆。问她在干啥,她也不说。
我小时候贪玩,不太会照顾别人的想法,于是不再多管,撅着屁股跑去爬树。
张停雨的书法倒是突飞猛进,那一手毛笔字儿都能给人写春联了。
由于这丫头在我家待得久,奶奶都把她当半个孙女了,而且我们家和孙家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记得过年的时候,由于父母赶不过来,所以孙孙叔叔接我们去他们家吃年夜饭。
奶奶写的春联在十里八乡是非常有名的,孙家村的人听到奶奶来了,全慕名来求。不过奶奶年岁大了,一次写太多会累,这时候张停雨跳出来大发神威,洋洋洒洒写了几幅春联,那字儿行云流水看的可舒服了。
大家惊为天人。
之后就变成了张停雨写,奶奶在边上笑呵呵闲聊。
她也一夜之间成了十里八乡的大才女,许多人都夸她,对孙阿姨打趣说:以后可得把你们家闺女嫁给我们家孩子。
孙阿姨笑的眉眼笑开了花。
外面下着大雪,孙家门前的雪却从未积起来,全被人们给踩平了大家都来求对联,想沾下小孩子写春联带来的那股子喜庆。
孙中平自个儿是没儿女的,看到有这么个好侄女,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张停雨这红包也收的手都发软了。
但不知道为何,我心里不是个滋味。
记得晚上大家忙前忙后还没开饭,我蹲在门前看雪,胸腹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倒不是觉得被人比下去了没面子,就是心里头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也说不上来。
正发愁,张停雨过来了,她怀里揣着厚厚一叠红包,笑盈盈说:你看!
我气不打一处来,望向一边:我不看。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看到我一脸找茬的模样,她小心翼翼拽了拽我的袖子:我分你点儿呗,别生气了。
我说我没生气。
你肯定生气了。说着把红包一股脑赛我怀里,都给你好了。
我没接,红包都掉到雪地上,啪一声。我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股火,可等我抬头看的时候,张停雨眼圈红了,或许是冻的,小脸红扑扑像个苹果。
我慌了,说你别哭啊。
张停雨使劲揉了揉眼睛,说:我没哭。
我说你就哭了。
张停雨眼圈又红了,沉默了一会,她问我:你怎么总是这么凶。
刚才有个阿姨说,要你做他们家儿子的媳妇儿,我不想你去。
有些事情具体去想,总是想不出个名堂。所以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在那个雪夜,我是怎样脱口而出那句话的。
两个连学都还没开始上的孩子就这样沉默站在雪地中。我已经不大记得她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是愤怒还是喜悦。我只记得她捡起了地上的红包,然后再次塞到我怀里,说了句: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要反悔就是癞皮狗。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陈诺。
儿时的癞皮狗远比长大之后的一万句天打雷劈来得有用。
第十二章 城里
那一天,在孙家的年夜饭吃的非常开心,桌上什么菜色都有。孙红梅、也就是张停雨的老妈是个地道的家庭主妇,做菜是把好手。再加上有奶奶的帮忙,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香。
孙中平的弟弟孙一怀又是个书生,喝高了,还即兴做了首诗。不过在场的不是务农的,就是妇女,哪儿肯卖他面子,全哈哈大笑。
孙一怀干脆红着脸躲一边去了。
我爹娘年夜的时候虽然不在,但是大年初一他们还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万分感谢了孙中平一家之后,我们又回了奶奶的家。
老爹一坐下来,包都没来得及放,连声问:这小兔崽子没干什么坏事儿把?
老妈朝他脑袋狠狠打了一巴掌:干啥呢?
奶奶哈哈笑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我心里却寻思,到底要不要把赵千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爹妈,后来犹豫了下,觉得这事儿说起来太长,所以干脆就没说了不过也正是因此,免了一顿打。等长大再和老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表示幸好我当年没说出来,不然肯定打死我。
我说你现在再打我也不迟。
老爹却摆摆手表示打不过我了
就像我跟不上父亲老去的速度一样,老爹也跟不上奶奶步伐。或许是意识到了这点,那年过年,父亲和母亲在乡下待了一个月之久。
奶奶那一个月,每天都眉开眼笑。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半年后,大概是七八月的时候,因为到了上学的年纪,所以再怎么不愿意离开,总归还是要走的。
那天张停雨站在门口,她还不知道我这一去可能有小半年回不来,小大人样的叮嘱说:你要早点回来。
我说:我肯定早点回来。
奶奶站在她身边,右手摸着她的脑袋,脸上的皱纹不知为何多了几道。
我眼泪忽然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顾不得昨夜老爹对我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放声大哭。
我说我不要去城里,我说我要留在这里陪奶奶,我说我要走了张停雨得被人欺负。
我哭的声嘶力竭,在记忆的最深处,仿佛那个远在他方的钢筋混凝土搭建起来的城市会将我的整个童年吞噬。
事实上,这件事也的确发生了。
张停雨这时候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永远都是那么情真意切开心了会笑,舍不得就会掉泪。
奶奶说:小六别哭了啊,奶奶过几天去看你。奶奶的声音有些发抖。
老爹咕咚跪下来,这会儿也哭了。他自从成年之后,一直在外打拼,一年难得有两次回来。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奶奶。
老妈也在后头偷偷抹着眼泪。
后来我还是被奶奶赶走了。
老爹在家消沉了两天,但日子还得过。城里的物质生活远比农村要丰富,但我时常还是会怀念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
为了跟上城里小孩的节奏,还未开学之前,老妈特地找人帮我补课。
不过那老师教了我两天就辞职了,这倒不是我调皮,主要是他觉得我的知识面比一般小学生还要多一些。
特别是一手毛笔字儿,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比大部分同龄人要强得多了。
之后便是开秋天入学。
第一天就因为一些小矛盾和同学干了一架,不过他们哪打得过我。老爹得知之后,狠狠把我训了一顿。我也因此有所收敛。
在城市的生活是漫长而无聊的,主要是这边小孩儿玩的东西我都不习惯,经过了几个月,还是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
即便是十一,也因为某些事情没办法回到奶奶那儿去。
好在的是,大概十二月的时候,老爹把奶奶接过来了。
奶奶并不是第一次到城里来,但还是左顾右盼,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
不过待了两天就没劲儿了,完全和周围的人聊不到一块儿。
我们的房子是在市里的一个小地方,类似五层楼的公寓。四周是和我们这一栋差不多的房子,治安挺好,可千篇一律,不熟悉很容易走错。
记得奶奶第一次来,结果在外头待了足足有半个钟头,后来还是同楼层的一个大妈发现了,给送上来的。
老妈听完咯咯直笑。
奶奶却感慨世界的变化之快。
不过奶奶也有发挥余热的地方,因为从事职业的关系,对传统方面的了解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所以大家都乐得找她说话,解决一些事情。
但是最近小区不太平,接二连三有人死去。
首先是我们隔壁那一栋的一个老人家走了,走的很突然,但很安详。
再紧接着不到一个月,十二栋的另外一个老人家也去了。
有天周末,奶奶牵着我去买菜,碰上了楼下的一个大妈,两人就聊了起来。
太婆,您听说了吗?
奶奶不太擅长拉家常。那大妈并不介意,自顾自的说:我们隔壁十二栋,这个月走了两个,一个月初,一个月尾,啧啧。
上次听人说,搬到这里的老人,没几个能熬过半年的啊。
大妈说道这儿,停下了,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赶忙道歉:太婆,我不是说您。
奶奶笑了笑,问:熬不过半年?
大妈感慨着:是啊,半年走了好几个个老人。
我插不上嘴,但觉得这事儿有趣,就跟在奶奶后面认真听着。我们一路把菜买完了回家,那大妈嘴巴就没停过。
原来这一片不仅我们这里,还有其他地方,最近走了不少老人,都是自然死亡。不过他们大多都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
我问奶奶为啥,奶奶没答话。
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这边风水不好,而是老一辈的人们,都住在平房里每天踩着地面儿过日子。结果突然搬到高楼林立的地方,每天脚踩不到地,一时不适应,再加上年纪大了,就容易就去了。
其实这就是阴阳不调,年轻人体质好倒没什么,老年人体质差一点儿,再加上不容易融入新环境跟心理方面的一些因素,就容易出事。
医院里的医生经常建议老人家下楼到处走走,多和人说说话,也就是这个理。
那段日子小区里真是热闹,每天晚上都有人在下面搭棚子守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守灵根据各地习俗,有很多种情况,在这里很难以统一说明。但就拿当地的风俗来说,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要在门口搭个灵棚,灵棚里点着灯,灯不能熄,要一直维持到死者下葬之后,才能把灵棚撤了;另一种不用搭灵棚,大家守在堂屋就成。
在乡下的时候,孙中平和赵家都是没有搭灵棚,大家都守在堂屋。
这边稍微隔个三五里风俗就不太一样。
这边的人想在楼道里搭灵棚不可能,所以只能把灵棚搭在楼下。
记得没多久,我们隔壁那栋,走了个老头儿,估计也是搬到这边之后,熬不过就去了。
那天我在外面看病打完针,很晚才回来。
正好要路过隔壁的灵棚。奶奶就用手蒙住我的眼睛,让我不要看。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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