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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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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十五有心,那他也跟着敲敲边鼓:“咱们每一个人都是自有一摊差事,但也有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以前你没赶上,以后也许会有。一旦出现需要配合的活儿,谨记口令,当断就断,当撤就撤,万万不能在那关头惦念什么兄弟朋友。璇玑营,以完成差事为主,生死不在考量之内。”
十五扫了初一一眼,这话他最有资格说。刚入营时他曾与初一和上一任二十四同行办差,就是那次二十四被对方射中小腿,初一为了全局亲手毙了二十四,收缴他所有代表身份的物件儿:簪子,面罩,腰牌,暗器……
事后他曾问初一:“如果是你被射中呢?”
初一的笑容很模糊,“我会自尽。”
虽然地处南方,夜晚的露水还是很凉的。三人停在门口说过这番话,各有心事,竟是没人再张罗进去,或垂头沉思,或对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玉簪花发呆。
突然房门大开,阿海喝的醉醺醺的一头扑了出来,正好栽进十五怀里。
“啊啊啊!!”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跳开,阿海抬手一指:“你以后不许整我!”
十五莫名其妙:“我何时整过你了?”
明明昨天晚上就整过!但是阿海可不敢说。
今日祭祖,王爷的话人人都听在耳朵里。即便曾有人偷偷鄙薄十五,也因着王爷的说辞抹去了心中的看法。
被王爷喜欢,是因为妖娆多姿,还是因为善于迎逢拍马都不重要,这代表了一项特权,一个地位。但能被王爷视为心中至爱,还要带到祖宗面前的,那只能是王妃。
男王妃?没听说过,但他们南域的小王爷干出那种前所未闻的事儿还少么?且不说有没有男王妃这个头衔,单单一项被王爷放在心尖,也比什么空头衔来的重要得多。
再说……阿海迷迷糊糊的想,这十五也算是个点儿背的。
明明不是那起妖里妖气的公子小倌儿,偏偏被王爷看中了,按绍大哥的话说:这是王爷追,十五跑的戏码,绝不是人家刺客下作。
原本心头的积怨已经散空,又觉得这哥们儿委实可怜,趁着酒劲儿兜住十五的肩膀:“以后要是你进了王府的门,咱可就是你下属了。兄弟我体谅你,有什么委屈的难过的,往这儿来,哥哥护着!”
不等十五犯坏,蒲绍先冲过来揪着阿海的脖领子拎到一边:“别听他胡说八道,快进来喝两杯,捏几个丸子讨彩头~”
搓丸子有讲究。蝙蝠是福,鹿竹是禄,寿桃是寿,还有捏山羊代表了吉祥如意,捏鲤鱼代表着年年有余。
人家翠翠那边一群姑娘家个个手巧,不仅仅这些还有各色精巧的。但侍卫都是大老粗的男人,必然以最好捏的寿桃居多,再不然还有拍扁了丸子胡乱捏一捏自己说是“蝙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扑棱蛾子?”
蒲绍怒,“这是我捏的蝙蝠!”
十五垂下眼突然抽出匕首,四周的人除了璇玑营的全都抽冷气:“干嘛干嘛?大过节的,不兴动兵器!”
初一也揉了揉手中的米粉团子,拔出匕首,歪头看着十五:“你来个什么?”
十五:“乌龟,长寿。你?”
初一:“鲤鱼吧。”
众人目瞪口呆中只见这两个刺客将匕首用得出神入化,龟甲鱼鳞被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十五那只小乌龟,阔阔一张嘴,还用黑芝麻粘上两只眼睛。
二叔叼着烟袋笑:“功夫到没荒废。”
五叔点头:“当年让咱们用匕首雕豆腐,我记得老初一雕得最好。”
蒲绍好奇的问:“为何要练这个?”
独臂四哥冷笑:“练手稳,练耐性。那些豆腐稍一用力就碎,碎一块就是抽一鞭子,而且一旦碎了晚饭就只能吃自己弄碎的凉豆腐。”
二叔抬了抬眉毛:“哟,我记得有人可是连吃了三天,一天三顿愣没吃完,最后趴在墙根儿吐。”
四哥沉默了……
初一和十五刀法快,众人又看他们做的精巧纷纷要求多做些拿给姑娘们瞧瞧。等十五刻到第二十三个时,葛冬来了。
“王爷召你过去。”
手中攥着一只小乌龟,十五心说:这么晚才来叫我,本以为能蹭顿晚饭吃呢!
这次不在书房,也不在厅堂,而是直接去了王爷的院子。
寝室中灯火辉煌,荣敏专心致志的捏着米粉团。
“你看,我捏了个小十五。”
凑过去看,虽然五官不可见,但穿着短打,手里握着果脯做成的匕首,到也像模像样。
“我捏了个小乌龟送你,长寿多福。”
荣敏放下手中的竹签子接过乌龟,笑:“这眼睛黑豆豆的倒是跟你很像。”小心的将乌龟放在他做的米粉人旁边,握住十五的手,“今天冬节,许多天上的神仙都看着,你跟我发个誓吧。”
“什么誓?”
荣敏手上用力握紧,“发誓心里有我,有南域,记着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想着回来。”
回来?
他现在就在南域,为什么要说回来?除非……
“李大人来信了?”
荣敏冷笑:“是啊,他是真会掐时间。否则我都想跟蔡先生商量怎么请一张圣旨,封你做我的王妃,从此跟璇玑营再无瓜葛。”
“怎么可能?”
“我知道没可能,更不能暴露你们,所以就是这么一想……幻想。”
旁的人面临离别总是要缠缠绵绵诉说心声,荣敏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他一早就收到密使送来的信笺。李赞要调初一,初八,十五回京,立刻出发。这个人他留不住,至少,现在留不住。就算留住了人,他也会恨他一辈子吧?
男人保家卫国是天职,怎可当他做女人一般锁起来?更不用说,他还是璇玑营的人。
荣敏想的很清楚,他和十五中间一直隔着一个璇玑营,本身将十五留住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巧在璇玑营遭遇横祸,他捡了个漏儿才能有这么长时间的相伴。
璇玑营,贪官畏惧,清官尊敬。如果后世有史书来评定,这便是个英雄冢。如果他单纯以儿女情长困住十五,那他就输了。
“我心里,有你。”
十五点点头:“记住了。等我回来,心里全是你。”
荣敏一笑:“好,我也记住了。”
拿出信笺递过去:“你和初一,初八今夜就出发。不要惊动了府里的人,虽然王府干净,但也保不齐有眼皮子浅的。你们前脚走,后脚我就关了府门彻查,保证你们行踪不被泄露。”
平日里耍赖的庆南王不见了,那个缠着十五索吻,挂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庆南王也不见了。
十五忽然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在他心里,他对荣敏的喜爱也不是他想的那般浅。
“王爷,你跟我说一句‘一路小心,好去好回’。”
荣敏一挑眉梢:“不说!这句话丧气得很。我问过初八,你们璇玑营的人只要出去办差都会彼此说这句话,结果死了多少了?”
突然拉着十五按倒在床上,拔开他的衣衫露出大片胸膛,取一只沾了墨水的毛笔,在他胸口画下一个大圆圈,“这个地方是我的!你记住了,旁人的刀子不能捅,旁人的箭也不能扎进来。”
十五低头看了看:“王爷,其实杀人我们都是从脖子下手……”
荣敏愤怒的又在他脖子上乱画:“那这里也不能碰!”突然停住,“活着回来,无论你是残了还是废了,有我呢。”
十五:“王爷你咒我……”
荣敏低头吻住他,好久才抬头:“你活着回来就行,这不是咒你,是我唯一所求。”
他知道这次是二皇子和李赞的收网之举。
他知道云城新来的知事身边伴着一位地位超然的谋士正是蔡廷的侄子蔡光祖。
他知道奉州府衙官吏被换了大半,之前曾收过他贿赂的水利厅知事等人都被罢黜抑或押解回京。
他知道二皇子的母亲陈贵妃族人最近动作频繁。
他知道此次北征军将领是大将军聿启山。
他知道聿启山是李赞的底牌之一。
他知道太子此行是要葬在北疆战场。
他也知道……去送太子上路的,应该就是十五他们璇玑营的人。
改朝换代与他没什么关系,但这个皇帝换了,南域被打压的日子也许才真的到了头儿。十五和他,都在为一件事而努力着。
米粮金银,他支持二皇子,以身犯险的,是他的十五。
如果十五死了呢?
荣敏与蔡廷目送十五等人策马离去。缓缓关闭的府门,暂时切断了他和十五的联系。转身,叫来二叔和五叔,微笑:“府里的人十日之内不许进出,米粮菜蔬都是预备妥当的,劳烦二位前辈多留心。”
【如果十五死了,你不要告诉我,让我留个念想,一直等着他吧。】
蔡廷跟着荣敏走回内院,对王爷的吩咐莫名的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一】
文中提到的冬节,回进宝,祭祖,儿歌,搓丸等全部来源于福建地域古代风俗。
宋代梁克家《三山志》有“冬至,州人重此节”的相关记载。
。
关于攻受问题:
我非说谁是攻谁是受也是没用的。私以为,攻也有好多种,谁说会撒娇的就不能是攻?谁说面瘫腹黑的就一定不是受?
其实攻受还是很明显的,荣敏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二……昨天夜里他是被突然袭击,允许王爷暂时没进入状态呗?
桀桀桀……
。
【看图说话】
荣敏:十五,你要活着回来啊,咱俩好酱酱又酿酿~
50、第五十章
一路快马上京,气候越走越冷。离开南域时只需夹袍即可,至京城时则必须穿戴棉袍手套。
还一个月就要过年,有不少各地往京城送年货的车队,也有不少拉着货物进京指望年前兜售小赚一票过个富足年的小商贩。
十五戴着一副黑兔毛耳罩,双手拢在袖中吸溜了一下鼻子,“我们是奉州往来的客商,车里是我们少东家。”
自有卫兵去检查后头货车上的物品,十五在雪地上跺了跺脚,“这是啥时候下的雪?怎的这般冷?还要查多久啊,小人的脚都冻木了。”
站在他身旁的卫兵翻了翻白眼:“你们奉州人没见识,这算什么?看今天阴得厉害,只怕晚上还有一场好雪呢!你才站了多一会儿?我们见天风里雪里的守着,也从不喊冷喊累。”
十五等得就是这句话,赶紧把攥在手里许久的一只小银锭塞过去:“军爷您辛苦,买杯热酒喝了解解乏。我们少东家身子弱……”
车厢里非常配合的传来阵阵咳嗽声。
那卫兵小头目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冲后头翻腾货车的卫兵一摆手:“行了行了,是老客商,放过去吧。”
十五点头哈腰的告了谢,爬上马车一挥马鞭:“驾~~”
城南三里巷,红姐和四哥以前买下的小院儿。按李大人的吩咐,有人会来与他们接应。
十五和初八做戏做到足,先让初一这个假东家屋里歇着,俩人就像惯常伙计一般忙进忙出的卸货。
当初红姐他们选定三里巷就是因为城南聚集了许多外地客商,街市繁荣,出入不显眼,即便有人突然拜访也是正常。
从二里巷一直到七里巷几乎全是这般独门独户有场院仓房的小院儿,他们扮做商人进出简直是再寻常不过,而且这时候选的好,一条胡同里不止他们一户,还有另两户也在卸货。
等他俩把马车安置好,将马匹也赶进后院添足了草料,这才一边拍打着棉袄上沾的灰尘一边推门进屋。
“初一,你真当自己是少东家啦,也不帮把手……三十儿!”
还是那个嘴角挂着顽皮微笑的家伙,翘着二郎腿坐在炕沿儿,“十五哥,你总算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南域的土产啊?”
李赞还被软禁在庚王府,据说皇帝已经心软了,前儿刚招了他入宫,哥儿俩聊了半个下午。
“添翼所?”
三十儿点头:“嗯,现在还没下旨,今后璇玑营更名为添翼所。李大人还是庚王,在户部挂职。添翼所直隶皇帝,令牌,腰牌等等的都要换,庄子上的人全部遣散。”
“那咱们呢?”
三十儿冷笑:“璇玑营的老人已经都被捉到了,现在就关押在刑部地牢。昨儿刚自尽了仨,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初一和十五。如今摆在明面儿上的只有我一个,只要圣旨一下,以后再见着我记得叫一声公公。正六品呢~”
三十儿的话说得云山雾罩,但十五等人也都听明白了。刑部关着的保不定是哪儿拉来的替死鬼,也许皇帝和太子那些上头的人也都心里有数。
但这代表的是李大人的妥协,他放弃了这项先帝赐予的权利。训练探子和刺客的庄子解散了,纵使外头跑了十几二十个老家伙人家也不以为意。
所谓一人退一步,李赞挂闲职,不许出京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与软禁也差不多。
初一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变故,心下必然很多疑问,可看着三十儿眉眼间那份说不清的神态,只是问:“你之前被太子捉到,现在怎会将你摆在明面儿上?他不会为难你?”
三十儿一笑,“都知道我是璇玑营的,但儿子抓着了架不住老子想用我啊。老子有怀疑,架不住另一个儿子保我啊。”
“二皇子?”
三十儿没答话。
这个人身上压了所有人的赌注。李赞,荣敏,聿启山,陈贵妃,也许还有筑北王,还有许多他们不知道的官吏。
当他在二皇子府上养伤的时候,对方那种明显的招揽笼络连避讳都省了。李大人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统领璇玑营,可他毕竟不是权利顶峰上的第一人。
出了事儿,自身难保,璇玑营又算什么?
“干咱们这个差事就是主子手里的刀剑,指哪儿就得打哪儿,但得看是什么人来用。”
三十儿变了,但似乎又没变。
十五静静的看着他坐在炕上谈笑风生,“这次的差事完了【文】你们就自由了。李大人和二皇【人】子都商量好了,明面上应付【书】过去之后,愿意继续过来当差【屋】的就去当添翼所的师傅,不愿意的,一人给一百两银子,随便归隐到哪个山沟里,最好一辈子别再出现。”
说着眼角一溜,看着十五:“你是肯定跑到南域去的,我知道。”
羡慕但是不嫉妒。
三十儿心里冒起一股酸水儿。十五哥有个好归宿,但是从此遥遥相隔,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初一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问:“什么时候可以见李大人?”
“现在不行,我就是来传达李大人的吩咐的。修整两日,你们三个去北疆找筑北王,这里有密信两封,一封是你们的差事,一封交给王爷。”
天黑后三十儿才走。
入夜,三个刺客并排躺在火炕上。人人都有心事,但总有先睡着的,比如,初八。
十五听了一会儿,等他的呼吸绵长沉稳之后,慢慢翻过身面向初一,“你什么打算?”
一只手握紧了他的手,但没有人回答他。
十五回握,无言。
三十儿说的有道理,他们是当权者的兵器,但要看谁来用。
捏了捏兄弟的手掌。初一在他们所有人中是知道内幕最多的,所以他想的也比旁人多。他知道,初一有时候不肯跟他多说,是因为不想把他也扯进这个大泥潭。
当一名刺客,让你杀人你就杀,让你偷听你就听,你死了就死了,能活着算你命大。十五从来不去想这些事背后的联系,他见过曾经费劲思量去想的探子,每日里苦大仇深的一副家国天下样儿。
他就从来不想,因为他仅仅是一名刺客。
可是现在他从单纯的“兵器”也变成了人啊。心里有了念想,有人在他胸口脖子上画的圆圈虽然洗掉了墨迹,但洗不掉那份思念。
这次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从京城去北疆,天气愈发寒冷。
临行前一天,三十儿又来过一趟,给他们送来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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