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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之后 作者:余以键.-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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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惊恐地望着她说:“小雪,这么晚了还出去,出了什么事吗?”小雪不便多作解释,一边说“没事,有朋友约会”,一边出了房门。
夜半时分的城市街头已安静下来,出租车跑得很快,出了城区,到达西河加油站时,路上已完全没有人影了。加油站亮着灯,只有一辆厢式大卡车在加油。小雪下了车,正在张望时,胡柳已出现在她身后。她拉了小雪一把说:“跟我来。”小雪便和她一起跨过公路,向一条暗黑的岔道走去。
胡柳一边走一边说:“这人现在还在昏迷中,但医生说,输了液后会醒过来。只要他开口说话,我们便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你。”
“他会死吗?”小雪有些胆怯地问。
“不知道,”胡柳说,“这要医生进一步检查后才能确定。”胡柳的声音很沉着,这让小雪感到侦探和常人的不同。
在暗黑的路上走了不到十分钟,胡柳指了指前方说:“到了。”小雪望见了一幢三层楼房,一看就是那种私营小医院。
小雪跟着胡柳进了医院,除进门处有一盏灯外,里面一片漆黑。胡柳一边走一边打开走廊上的灯,空气中有医院惯有的那种消毒水气味。这幢房子虽然只有三层,却有一部电梯,可能是为了方便医院的担架和手推车上下。她们进了电梯,胡柳说重症监护室在三楼。电梯里的灯是那种惨白的光,这让小雪的脸色显得更加不好,她听见胡柳对她说:“别紧张。现在正在抢救那人的鲁医生,是我们公司的编外人员,都是自己人,你上去后,一点也不用害怕。”
重症监护室在三楼尽头,小雪跟着胡柳沿着走廊走过去的时候,遇见一个高个子男医生从里面出来。胡柳迎上去问道:“鲁医生,这人怎么样?”鲁医生说:“暂时死不了,可能很快会醒过来。”胡柳指了指小雪对鲁医生说:“这是当事人,我们需要和那个伤者说说话,可以吗?”鲁医生说:“那得抓紧时间,估计他清醒的时间不会太长。”
胡柳带着小雪进了监护室,屋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挂着输液瓶的男人,他身上盖着白被单,头上缠满绷带,有血迹从绷带中渗出来。这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脸部瘦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但眼皮在动,果然是快醒过来了。胡柳低声对小雪说:“此人叫吴方林,人称吴老二,职业不详,本地人。”
监护室里一片寂静,白色的灯光照得室内像是雪地。胡柳凑在那人面前叫道:“吴老二,吴老二,醒醒。”那人跳动着的眼皮睁开了,这是一个单眼皮、眼球有些凸出的年轻人。
“我在哪里?”那人问道。
“你在医院里。”胡柳对他说道,“我们跟踪了你一天,今晚你在逃跑时车撞在了树上,想起来了吗?”
那人突然显得很惊恐,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胡柳说:“你放心吧,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们会让医院继续抢救你。”
“什么实情?”那人在装糊涂。
胡柳沉着地说:“你半夜三更往小雪家打电话干什么?我们已知道,这只是你们阴谋计划的一部分,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必须如实说出来。否则你的小命难保,并且我们没有任何责任。”
眼前的情景让小雪心里一阵阵发紧。胡柳这个女侦探的沉着果敢近似无情,让小雪很是震惊。
那人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说,但你们一定要让医院救我啊。”
胡柳承诺,只要他说出实情,一定全力救他的命。
那人断断续续说出的实情让小雪无比震惊。原来,夜半电话只是先让小雪感到恐惧,接下来,他们会在电话里让小雪交出一幅画,是她爸留下的,徐悲鸿的《奔马图》,这幅画现在至少价值千万。如果小雪不交出这幅画,他们还会装扮成警察到小雪家,说是警方已掌握了她家电话的内容,并以警方的名义让小雪把这幅画交出来。
这番实情让胡柳也瞪大了眼睛,她穷追不舍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头儿是谁?”
那人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胡柳在他脸上拍了拍说:“我在问你,快说呀。”但那人没有反应。胡柳走到门外将鲁医生叫了进来,鲁医生翻开那人的眼皮看了看说:“不能再问了,他已昏迷过去。你们到隔壁坐一会儿,我得叫护士来给他输血了。”
隔壁屋里摆着一张单人床,墙上挂着医生的白大褂,大约是夜班医生休息的地方。小雪坐在床沿,身子一直发抖。胡柳在椅子上坐下后,对她说道:“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你爸爸留下的那幅画,你得赶快交给我,由我们调查公司替你保管,不然的话会很危险。因为这个吴老二属于哪个码头的黑帮,现在还没查出来,并且他很可能死掉,没有足够证据也不好报警。若报警的话,可能你也不太愿意,因为你也不想惹出太多麻烦。”小雪又惊又吓,头脑里一片混乱。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爸他,并没有留下什么画呀。”
胡柳走过来,将手放在她肩上抚了抚说:“小雪,这都什么时候了,别有太多顾虑,把那幅画交给我们公司保管,这样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并且,我们有严格的保密制度,不会向外走漏半点风声的。”
小雪的头脑更加混乱了。她大惑不解地看着胡柳说道:“我爸绝对没什么画留下来,你还不相信我吗?”说完,她整个身体都发起抖来。
胡柳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病了,我叫鲁医生给你看看。”小雪说“不”,正要伸手阻拦她,她已出门走了。转眼之间,她和鲁医生一起进来了,鲁医生看了一眼小雪说:“可能是重感冒吧,没关系,我给你打一针就会好一些。”
鲁医生说完便出门拿针药去了,小雪突然感到自己掉进了危险的境地。会不会胡柳认为她没说真话,给她打一针的目的,是让她的理性放弃防卫后,说出那幅画在哪里并交给他们?想到这里,小雪一下子感到胡柳比隔壁那个临死的人更凶狠。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跑是跑不掉的,拒绝打针估计也难,那个高大的医生会轻易制伏她。小雪在心里绝望地哀叹了一声,冲口而出对胡柳说:“我要方便一下。”
胡柳指了指屋里的一道白色的门帘说:“那儿。”
小雪掀开门帘走进去,发现里面还有一间屋子,靠墙放着一架医院用的手推车,再里面有两道小门,她推开了一道门,见是卫生间,于是又推开另一道门,居然又是一间放着小床的屋子。她立刻明白过来,这两间并排的房子中间是相通的。她毫不迟疑地打开了这道房门,外面果然是走廊,隔壁房门半掩着,有灯光,想来胡柳正坐在屋里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呢。
小雪轻手轻脚地沿着走廊溜走。幸好这走廊上只有尽头开着一盏灯,她很快进入了黑暗之中。这时,走廊上亮着灯的那头传来了胡柳和鲁医生的声音。胡柳说:“跑了,我不知道这屋子是相通的。”鲁医生说:“快追!”
小雪立即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走廊上的灯在她身后一盏一盏地亮了过来。小雪转眼就跑到走廊另一头的步行楼梯口,在她侧面有一道虚掩着的双扇门。小雪急中生智,立即脱下一只鞋子向楼梯下扔去,而自己却一闪身躲进了那道双扇门的屋里去。小雪在这一瞬间的抉择至关重要,因为追她的人转眼就到,并且一边叫着“她跑不了”,一边脚步纷乱地向楼下追去。
小雪的心已跳到喉咙口,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药房,有一排排货柜。她摸索着往里面走,一直到了最里面的墙角,这里堆放着小山似的空纸箱,她移开纸箱,靠墙角蹲下,又将这些纸箱在自己面前一层层堆高。她不知道追她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但她本能地感到必须作好防备。
十分钟后,小雪听见有人上楼来了。很快,鲁医生的说话声在外面响起:“这小妞,怎么跑得那么快?”胡柳说:“也许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再找找这楼上的屋子。”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立即说道:“要躲也在二楼或底楼的房子里,你们没看见她下楼跑掉的鞋子吗?”胡柳说:“下面的屋子不是都找过了吗?我们看一看楼上再说。”
很快,小雪所在的这间药房里亮起了灯,有人走了进来。小雪紧张地从纸箱缝隙中往外看,一排排货架挡在屋里,她看不见进来的人。从脚步声判断,这些人在沿着货架走。鲁医生的声音说:“不会在这里。”胡柳的声音说:“这下糟了,那幅画没拿到手,咱们却把底全露给她了。唉,所有工夫全白费了,还不知道后果怎么样呢。”
他们边走边说话,脚步声离小雪越来越近。小雪从纸箱缝隙中看见三个人正走出最后一排货柜,除了胡柳、鲁医生,还有一个小伙子,正是刚才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伤员。天啊,这是一场何等恶毒的阴谋!
小雪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些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他们会不会翻动这些纸箱,只有听天由命了。正在这时,鲁医生突然说道:“你们听,什么声音?”胡柳说:“是警车!糟了,她报警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小雪侧耳听去,果然听见附近有警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这些人很快出门去了,并关了灯,屋里重新陷入黑暗。小雪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背上因出汗已是冷冰冰的一片。
小雪又在黑暗中待了很久,直到确信那些人已走掉之后,才悄悄溜了出来,她先在楼梯转弯处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穿上后从医院的侧门跑了出去。这时已是后半夜,城郊的道路上一片暗黑,只有远处亮着那座加油站的灯光。她向着灯光走去,在加油站等到了一辆来加油的出租车。她上了车,心里一块石头才彻底落地。这时,又有一辆警车响着警笛从对面驶来,她对出租车司机说:“这地方好像挺不安宁的。”司机说:“城乡结合部嘛,犯罪的事是多一些。像你这样单身在外的女子,很危险的。”
小雪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从心里感激在她危急时路过这里的警车。当然,她并没想过报警,因为爸爸留下的那幅名画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清楚,报警后,胡柳他们虽然会受到惩罚,可她和她的家庭同时也会面临新的麻烦。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2
早上八点,皮贵走进秃主任的办公室说:“主任,我今天请假。”
秃主任从办公桌后抬头问道:“啥事?”
皮贵说:“肯定是有事才请假嘛,啥事你就别问了,总之工作我会在晚上加班完成。”
秃主任站起来,走近他说:“是去会邹小雪吧?你这个人我知道,工作这么多年,从没请过假。可这段时间,隔三岔五地请假,我想,只有邹小雪这种女孩才能让你这样神魂颠倒。她爸爸火化那天,你送她花,我就看出点名堂了。前段时间有人给我讲,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在街上走,那女孩又漂亮又有气质,我一想那定是邹小雪。皮贵啊,这本来是好事,不过我要劝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衰败了的贵族还是贵族,人家无论如何还是副市长的女儿,你和她交往可要慎重。我怕你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再寻个短见什么的,我这里可少一员干将呀。”
皮贵听了,嘿嘿一笑说:“主任你是好心,但话说偏了。我和小雪是同学关系,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后果。”
这是皮贵第一次受邀去小雪家里。他早上起来后便洗澡洗头,还去悼念厅里找到一瓶家属用剩的空气清新剂,在全身的衣服上喷了喷,然后几乎强行地向秃主任请了假,便乘车奔小雪家而去。
小雪昨夜回家后,几乎一夜未眠。她呆坐在房间里,听见大院里的保安在作天亮前的最后一次巡逻。她还听见楼上丁阿姨家发出过两次响动,其间夹杂着隐约的嬉笑声。昨天下午,她看见一个小伙子将新的抽油烟机等东西往楼上搬,后来就再也没听见有人下楼,想来这小伙子便是丁阿姨的相好了。这种事连魏阿姨都早有察觉,看来蒙在鼓里的只有她那个当官的丈夫了。不过三十多岁的丁阿姨一个人长期在家,这种事又怨得了谁呢。
小雪在呆坐中听觉特别灵敏,可思维却一片空白,直到即将天亮时垃圾车驶进院内,在吊装垃圾箱时发出刺耳的“咣当”声,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对胡柳陷害、欺骗、敲诈她一事,她必须作出决定了。报警把胡柳等人抓起来是最简单的办法,可关于她爸留下的那幅名画是怎么回事又会让她陷入新麻烦。另一个办法是先想法搞清楚名画的事,然后再控告胡柳他们,可怎么去查这幅画,她也一筹莫展。她需要找人商量,而这人只有皮贵。她突然感到能信任的人是这么少。于是天刚亮,她就给皮贵打了电话。然后,她对刚起床的魏阿姨说,多准备一个人的早餐。她估计皮贵匆匆赶来,一定顾不上吃东西。
皮贵进门的时候有些怯意。小雪让他在沙发上坐,他站在那里搓了搓手没有反应,愣了一下后才在一把木椅上坐下,然后便直截了当地问小雪:“出什么事了?”
小雪说:“不急,你先跟我来吃点早餐。”皮贵便跟着小雪去了饭厅,在桌边坐下后他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小雪说:“我能猜到。”皮贵的心里动了一下,体会到小时候在姑母家的感觉。他伸手便抓起一个馒头来吃,小雪将果酱瓶递给他,他看了一眼说:“什么东西?我不要。”
在饭厅里说话让皮贵很放松。他一边吃,一边听小雪讲完事情的经过,气得用拳头在饭桌上一擂说:“这个女人,我在灵慧山下一看见她时就觉得不对头!”可是,现在该怎么做,皮贵也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皮贵说:“你现在还无法告她,且不说其他的麻烦,就算你要告她也没有证据。”在皮贵多年与死者打交道的过程中,遇到过很多次与“证据”有关的事,因此,他知道要控告另一个人,证据是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胡柳一直蓄谋要从我这里拿到那幅画,我不能听之任之呀。”
小雪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说完这话后又无奈地坐下。她记起在灵慧寺时,胡柳就对她谈起过名画拍卖的事,现在想来,那是在引诱她拿出画来拍卖。接下来,她借夜半电话的事住进了小雪家,半夜里却在她父母房间和储藏室乱翻,显然是在寻找那幅画。最后设计了昨夜的计谋,要小雪主动将画交给她,为此不惜采取给小雪打针等强制办法。如今,胡柳他们在事情败露后,还会不会另施诡计继续行动?
面对小雪的顾虑,皮贵说:“事情已经穿帮,我想他们没法再在你身上打主意了。因为他们要找这幅画,抢是抢不到的,只能骗,而现在任何骗局对你已没有作用了,因此,我想他们只能罢手。”
小雪说:“不行,我至少得给胡柳打电话质问她,并警告她不罢手我将随时报警。”
皮贵以为这办法可行,小雪便立即拨通了胡柳的手机,可是,电话里的语音提示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躲起来了。”小雪对皮贵说,“不行,我打电话到公司找她。”
小雪从查号台很快查到了胡柳所在的“波洛民事调查公司”的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时,一个男人接的电话,声音浑厚,说话很客气:“您好!波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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