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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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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回绝了这桩莫名其妙的求亲,萧彦随即便暗中调兵遣将,防备北魏有所异动。
隔了两日,阮琰依旧没有动身回魏的意思,我虽是有些忐忑,但再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我的不自在,遂和以往一般来往于皇宫和公主府之间,不时到一些臣僚中走动走动。
这日大学士宋梓长孙满月,我在那堆金积玉的锦绣繁华乡中一直呆到了华灯初上,陪着宋家少夫人欣赏着小家伙的睡姿,闲话了半天,这才在大队扈从的保护下离去。
宋家着实是受宠若惊,将我的车驾远远送出大门,这喜笑颜开地回府。
我乍离了那笙鼓暄嚣之地,坐到同样珠围翠绕的鸾车中,却觉连周围的空气凉寂起来,不觉撑了额,在马车微微的摇晃中,抱了抱肩,低低地叹着气。
小惜、小落一直随侍身侧,此时见了,忙道:“公主,冷么?”
小惜已取了件薄棉披风为我拢上,微笑道:“人多的地方,总会热闹些,就感觉暖和了。其实咱们这车厢里也不冷,公主……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我懒洋洋地舒展了下手脚,笑道:“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左不过是……人少,所以觉得有点冷了。”
小落便从一旁围护着的茶壶中倒茶给我喝,笑道:“公主喝着茶,我们陪着说说话,难道还会觉得人少了?”
车上总有些微微地晃悠,小惜也上去帮着忙。茶壶盖子揭开,壶嘴和茶盏轻轻磕碰,伴小落、小惜的笑语,车厢里的确显出几分热闹,不觉得那样满怀荒凉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了别的声音。
很轻,很钝,如老鼠吱吱咬着木板,却尖锐得多。我甚至感觉得出脚下微微的震动。
抬头看倒茶的小落她们,却是恍如未觉,正收拾着将茶端给我。
正疑惑着蹙眉时,有极冷极亮的一道光芒忽然在车厢内铺着的毡毯上划过,一个完整的圆形顷刻呈现。
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那块圆形毡毯迅速被扯开,一道烟黄色的身影飞快从缺口处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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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过啊罪过,计算失误,这章才出来了阿顼的一点影子………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二)
小落正转过身来,立时惊叫出声,却在惊叫发出一半时,被后颈上的迅速一击打断,软软倒了下去。
小惜的茶盏“砰”地落地,却给骇得连惊叫都不及发出,傻了般站在我跟前,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到我跟前。
我倒吸一口冷气,眯起眼,盯着眼前这个看来多出几分陌生的男子。
他也正深深地望住我。烟黄长衫,秀颀身段,清雅俊挺,眉眼轮廓,分明是以往的清好秀润,只是眼神极深郁,原本泊着的墨蓝似与深黑的底色相融,只在锋锐地从人脸庞划过时,会隐隐现出一点暗夜星空般的幽蓝。
竟是拓跋顼!
三年多没见,他看起来沉静稳健了许多,以往过于外露的骄傲狂肆在同样的一袭烟黄衣衫下已悄然收敛,杳然无踪。
“你……你是谁?”
沉寂之中,竟是小惜第一个开口。
而外面也听到了车厢里的惊叫,车速顷刻放缓了下来,韦开在外高声问道:“公主,有事么?”
拓跋顼唇角一弯,笑意居然极清澈;可他手边的宝剑却举了起来,平平地指向我。
剑光如水,同样清澈而明亮。
虽然看不出杀气,可我相信,以他的身手,别说前面只有个小惜挡着,就是十个小惜,也挡不住他的夺命一剑。
如果,他真的想杀我。
懒洋洋地笑了笑,我漫声道:“没事,小落把茶盏打翻了。快些赶回去吧,我可倦得很了!”
韦开迟疑了一下,便应了。
马蹄的的,车轮辘辘,开始继续行进。凭他外面再多的护卫,再也没想到这鸾车中已经多出个大男人了。
公主府防守严密,他并不容易接近我,算来应该是混在宋府的贺客中,趁人不注意时混到了我的鸾车下,藏于车厢底部,到出了府后,用他那天下罕见的宝剑临时充了回钢锯,竟从车底钻入了车中,出奇不意地掌握了车中的主动权。
他站着,我坐着,彼此沉默地观察着对方,中间隔着个惊慌失措的小惜,以及一把指向我的宝剑。
略一垂眸,那一汪如水的剑锋,似倒映得出我和他同样镇静却偏于苍白的面庞。
许外,我淡淡地笑了笑,“小惜,再去倒茶来。多倒一盏吧!不速之客,也是客。”
“是……是,公主。”小惜战战兢兢地答着,绕过倒在地上的小落,颤着手去倒茶。
我便低了头,玩弄着手腕上碧莹莹的一对翡翠玉镯,轻笑道:“阿顼,怎么有空跑江南来?当真不想当你的皇太弟了么?”
“皇太弟么,又有什么好当的?”他眼角一扬,清爽明快的弧度,徐徐说道,“只怕还远不如安平公主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吧?”
虽是如此说,他已将宝剑插回剑鞘,走到我身侧坐了。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不断在我身上端详着,观察着。
做了这么几年平平安安的安平公主,我的身量要比原来高挑丰润,本来略尖的下颔饱满了些,眉眼也不复原来的青涩灵动,保持着看不清晰却怎么也挑不出错处的沉静优雅。加上一直身处高位,我的举手投足间,都已具备了出身皇家的高贵矜持,虽是艳美,却连笑容都带了几分疏离淡漠。
见他始终在打量我,我拂了拂额前散落的发,微笑道:“看什么?是不是我老了?”
拓跋顼摇头,终于转过了眼,低叹道:“我宁愿再见到你时,你已老得让我认不出。”
“哦?”我嗤笑,挑着眉眼不驯地望着他,“我老了,丑了,也好彻底断了你们兄弟的念头,从此不再想着找机会抓我回北魏,再去受你们凌践?”
“不是。”他居然好声好声地回答,“如果你老些,丑些,大约就不会有那么多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你挑了吧?”
我诧异地皱眉时,他才别过脸,接过小惜递来的茶盏,居然很温文地含笑道了谢,竟把从小见惯了贵家公子的小惜看得惊怔住,直到看见脚边的小落,才醒过神来。
人不可貌相。
我当日就曾被他温文清雅的容貌、骄傲倔强的气韵迷惑,以为他当真会是个纯净如水美好如玉的质朴少年。
“即便我再老,再丑,也会有青年才俊排着队等我。”
我也端了茶,安闲地边喝边聊着,仿佛当真只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又见了面,坐在厅中彼此问着安好。
“哦,你倒还真自信!”
拓跋顼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倒是一如当初,月牙般美好地向上扬着。
我淡淡地笑道:“即便丑如无盐,只要有着无上的权势,就可以得到万人钦羡。”
拓跋顼盯着我,唇边浮起一抹不屑,“你就这么热衷权势?”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么?”他如今在北魏的势力,已经逼得拓跋轲不得不对他忍让三分,以为我不清楚么?
拓跋顼听出我话中的嘲讽,微一蹙眉,轻声道:“阿墨,我只是为了能守住我想要的东西。”
我可不可以再自作多情一回,认为他心里还在为当年眼睁睁看着拓跋轲夺走我难过?
事隔那么多年,再说爱或不爱,都已太过奢侈。但以他的骄傲,想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应该还是不小的。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三)
因此,他不打算让拓跋轲再夺走他目前拥有的一切?
慢慢品着茶中微微的涩意,我缓缓道:“我更简单。我只想保全自己,保全我想保全的人。不想给人践踏,只有把别人踩到脚底。”
“你做到了!”拓跋顼低沉地答道,“连皇兄和我……也曾被你踩得很惨。”
“你活该!”
我本该很平静地应对,设法将我从受制于人的困境中摆脱。
可不知为什么,一听他这般委屈的口吻,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突然就蓬勃燃烧起来。脑中走马灯般转动着的,居然是三四年来我努力想忘怀的困于拓跋轲身边的日子。
屈辱和死亡的阴影随时会笼上来的可怕日子。
我睁圆眼睛,一字一字地向身畔的男子说道:“你活该,而拓跋轲,他欠我的,还远远没有还清!”
拓跋顼紧捏着茶盏,目光极幽深地盯着徐徐散着热气的茶水,沉默片刻,忽然轻笑道:“我皇兄比我可怜。”
拓跋轲可怜?
我确定拓跋顼来之前一定是喝了酒,冷笑道:“他可怜?莫非你给他抢走的女人太少了?”
鸾车中的琉璃灯一直在轻轻摇曳着,车中明明暗暗的阴影也随之晃动着。
不知我是不是在这等迷蒙的暗淡光芒中看错了。
我竟觉这一刻他的脸似乎红了一下,甚至还愧疚地飞快看了我一眼,才低了头继续喝茶。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说道:“你对我,至少还肯手下留情,在最后的关头放过了我。可你对他……重伤了不算,还步步紧逼,就差点没布下天罗地网取他性命。”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离开相山不久便找到了皇兄,保护着他北行,一路看得清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取他性命,半分也不曾念过当日之情。”
当日之情?
我笑道:“阿顼,你到现在还认为,我该对你们兄弟的作践心存感激?对不住,如果我是青楼妓女,或者会为你们兄弟俩都曾看上我而感恩戴德。可惜,我是萧宝墨,不是自甘下贱的卑贱女人!”
拓跋顼抬高了声音:“从来没有人把你看作卑贱女人!我没有,皇兄同样没有!纵然他曾对你用了些手段,你须知道……你须知道……”
懒得跟他讨论我曾受过的屈辱。那些事,想到一次,便是一次轮回般的折磨。
我清一清嗓子,打断他欲说不说吞吞吐吐的话头,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弄清,你堂堂大魏储君,跑我们大梁来做什么?莫非想学你哥哥的手段,也将我抓回大魏去做几天妃子?”
我嘲弄地盯着他,问道:“不知这一回,打算让我做谁的妃子?你的?还是你哥哥的?”
灯光跳动得有点恍惚,他的眼神也很迷蒙,忽而轻轻一笑,瞳仁中的雾气瞬间吹散,露出如水晶接近透明的清澈来,“阿墨,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不成么?”
心提起,好一会儿才“砰”地重重落下,滚来滚去般无从收拾。
很讨厌这种不为自己所控制的情绪波动,我正要岔开话题时,鸾车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公主,到府了!”
外面有人禀道。
我应一声,正要起身时,手腕一紧,已被拓跋顼扣住。
“阿墨,请我到你府上坐坐,再喝杯茶吧!”
他似笑非笑,眉目间的锋锐和凌厉,很像拓跋轲乍露锋芒的时刻。
明知没那么容易摆脱他,我也不惊讶,微笑道:“好啊,你一向废话多,连给生殉前也想着见我,隔了这么久,想来废话更多了。本公主等着洗耳恭听吧!”
我虽是一脸的轻松踏下鸾车,但侍从们眼见我身畔多了个秀颀俊秀的男子抓着我手腕,无不紧张地按住了刀剑。
我若无其事道:“你们各忙各的去吧!别扰了我和故人说话。”
拓跋顼散淡笑道:“我和公主说话时,诸位还是不要守在外面好。我这人胆小,受了惊吓,指不定做出点什么事来!”
他这样说着,显然是把我当作了人质了。
虽是气恨,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得给他制肘着,沿着回廊慢慢走入我的房间,让小惜领人去救醒小落。
我的卧房自然是最精致的。
依然是书宜院,依然是萧宝溶当年的精心布置,以南方书香高门特有的优雅和从容,铺排开一方闲散而舒适的空间。乍然一眼看去,并不觉得怎样地豪奢华丽,只是触手可及处,可能都是世所罕见的珠玉珍宝。
字画是前朝名士的真迹,琴是前唐时留下的九霄环佩古琴,妆台上铺陈着嵌宝的梳妆用具,床榻桌椅上镶着东海的珍贵螺钿,仙鹤宝灯通体碧玉雕就,玉鸭香炉以翡翠琢成鸭羽,黑珍珠点就双睛……
和当年有些差别的,是房中床铺帷幔的用色。以往,我总喜欢胭脂红或鹅儿黄那样娇艳明丽的颜色,但如今,一色以清淡为主。
如果是蓝,会是接近水色的淡蓝;如果是绿,会是隔了细雨的茸茸草色。
拓跋顼慢慢地打量着屋中的陈设,低叹道:“怪不得把整个青州行宫送你你都不放在心上,你这屋子,大约神仙都可住得了。”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四)
我挣了挣,发现手还给他紧紧握着。
以他的力道,有个两三成力气,便足以迫得我动弹不得了。
我皱眉道:“拓跋顼,屋外虽有侍卫戒备,可屋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我逃开吧?放开我!”
拓跋顼将我的手提起,恋恋般抚摸了片刻我的指尖,方才放开来,微笑道:“阿墨,你没长高多少,手掌也没见长大,不过手指似乎比以前纤长了好些。”
他的声线比当年醇厚许多,连鼻尖呼出的气息漾到鼻尖,都有着异常强烈的阳光气息。
其实不是我没长高,而是他自己长得更高了。我以前的身高只到他的下颔,三年过去,我的身高还是只到他的下颔。
不是我们两个没变,而是我们两个一起变了,所以才感觉不出对方如斯明显的变化。
努力忽视指尖的残留的触感和温度,我自行走到桌边坐下,提过玉壶倒了茶,端着茶盏才喝了一口,拓跋顼已走到我跟前,一把抢过茶盏,就在我刚喝过的地方,凑了唇过去,轻轻啜了一口,才笑道:“阿墨,我是客人,第一盏茶,不应该奉给我么?”
我淡淡瞥他一眼,道:“这天底下,除了我父兄,还没人有资格让我倒茶。”
拓跋顼在我身畔的凳子上坐下,托着那茶盏,微笑问道:“你的夫婿,也没资格让你倒一盏茶么?”
“应该有吧!”
我嘲讽道,“可惜你这辈子也做不了我夫婿,我也不会要一个我曾经的阶下囚为夫婿。”
“可你也曾经是我兄长的阶下囚,算起来也不高明到哪里去。我们应该很般配。”
他居然不依不饶,继续眉眼弯弯地向我这样说着。
我嗤笑道:“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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