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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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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皇后对唐寂虽是泼辣,却不敢对永兴帝不敬,屈着双膝跪到永兴帝跟前,泣泗交流:“皇上,臣妾与皇上少年结发,到如今已有十八载,还要受这等冤屈!皇上要为臣妾做主!”
永兴帝似乎头更疼了,给吴皇后拉扯着,终于忍不住怒道:“你闭嘴!若不是你做的,谁也冤枉不了你!朕还没死呢,你哭给谁看?”
我走上前,窥伺着吴皇后脸色,拖长了声调柔声劝道:“是啊,皇后娘娘位列中宫,母仪天下,可万不能让人看笑话啊!”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到了这么一刻,我居然还能用这么温柔关切的声音和她说话。也许我在魏营一个多月,别的没学全,演戏的本领倒是无师自通,大有进益。
吴皇后明知我居心不良,蓄意报复,一定能从我的话语中听出嘲讽讥笑之意,气怒地一巴掌向我面门打来。
我不闪不避,受了她一记,惊叫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上。
萧宝溶袍袖挥动,清淡人影迅速飘过来,扶住我低问:“没事吧?”
他的话语虽是关切,一双瞳仁却是清寂,隐见怪责和无奈。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四)
他必定猜到这事与我有关,心中不悦了。
我怕他生气,只作真打疼了,倚着他站起来,一边往旁边椅子上坐去,一边揉着被打处掉眼泪。
萧宝溶月白色的纱袍轻轻拂过我的脸,清清凉凉的手指抚去我的泪水,分明的一声无奈叹息。
那厢永兴帝已传入月婵,细细查问。
月婵满脸泪水,向永兴帝磕了头,转而又向吴皇后磕头,边哭边道:“皇后娘娘,对不起,月婵没做好您交待的事!您让我趁着无人时先将那些东西毁去,我只说午后人少,谁知……”
她这样温顺忠心的表白,无疑坐实了吴皇后擅弄巫蛊的罪名。话犹未了,吴皇后的眼睛已经红得冒出火来,高声怒喝:“贱婢,你,你竟敢颠倒黑白,陷害本宫……”
她本就骄横惯了,这下给心腹之人出卖,顿时气得风度全无,奔上前便要掐月婵脖子。
“住手……”永兴帝呼喝着,猛地立起身来,却是身子一晃,紧紧抱住头,差点栽倒在地。
一旁内侍大惊,忙尖声急唤:“快传太医,传太医……”
萧宝溶急奔上去,扶了永兴帝,低声道:“皇兄,先让皇后和太子回宫去,再派人彻查此事吧?”
永兴帝勉强点头,指住吴皇后道:“关起来,不许出……清宁宫一步!”
吴皇后大惊,急叫道:“皇上,皇上要相信臣妾啊!”
眼看她的手又来扯永兴帝的衣襟,萧宝溶眸光柔软地从她的面颊滑过,从容吩咐:“来人,将皇后娘娘送回清宁宫吧!”
宫人原猜不透永兴帝是否头疼得一时发晕下的命令,见皇后气盛,正迟疑着不敢动手,闻萧宝溶发话,立刻上前,拉过吴皇后的双臂,只一拖,便将她挟得站起,一路拉向殿外。
吴皇后的头发披散下来,面容是经过炙烤般的焦红,因惊怒喊叫而变形着,在宫人铁钳般的手腕下挣扎着,越发丑陋狼狈得不堪。
我想起当日在蕙风宫遭她毒打辱骂的情形,不由跟在她身后出了殿门,看着她被沿着穿廊拖曳下汉白玉石阶,盯着她喷火的眼睛,唇角一扬,已是笑若春花,不掩得意。
她蓦地惊觉,狠狠地咬住下唇,不再发出一声咒骂或求救,凌厉盯着我的眼睛倒是气势不减,分明了然地在说着:是你!是你!
我仰起下颔,和她当日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嘲讽地回敬:没错,是我,你又能怎样?我说过,我会还报,十倍还报!
太子萧康也被拉起来,但他总算还安静,虽是衣着狼狈,脚步踉跄,却保持了作为一国储君该有的得体风度,缓缓地在侍卫陪同下走到我身边。
“五姑姑,我原以为你会帮我。”他盯着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掩失望。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五)
他虽是我侄子,却只比我小了四五个月,寻常家宴上我曾经见过他很多次,虽说不上好感,倒也从未与这个大齐未来国君有过嫌隙,甚至还比其他那些兄弟叔侄要亲近些。
对于他失望责难的眼神,我莫名地有些心虚,忙挺一挺胸,噙一抹笑意,凑到他耳边,低低道:“太子殿下,我帮你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你的好母后好外公将我捆了送到魏帝的床上,你现在还在魏营呢!”
萧康如给针扎了一下般身躯一震,眼底说不出的惊怒芜乱,终于头一低,垂下素袖,与我擦肩而过,瘦瘦的背影竟是一片苍凉如雪,与他稚气尚存的面庞极不相称。
我突然便想起,我在魏营一味承顺,玲珑应对,又算是拓跋轲的女人,尚且受人白眼,倍觉屈辱,他以受俘的敌国太子被困魏营,又曾受过怎样的凌辱和践踏?
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知他父母将我送给魏帝才换了他回来?
这日和萧宝溶一起陪侍在永兴帝身畔,待他服了药,睡得安稳了,方才回到惠王府中。
一路萧宝溶俱是无话,沉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的悲喜怒怨,回府后径将我送入书宜院,竟不曾多置一词,便要转身离开。
他愈是如此,我愈觉心虚,忙一把捉了他的衣袖,低低地问他:“三哥,你……你不怪我吧?”
萧宝溶抬起他抚惯琴执惯笔的手,轻轻揉了揉我的髻,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眸,不出意外地蒙着让人看不清晰的雾气。
“以后再做这种行险的事,告诉我一声。”
他云淡风轻地飘出这么一句,无奈般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散下的黑发被夜风吹得一缕一缕荡漾,月白的纱袍轻薄如烟,转眼都销融在层层浸满的黑暗中,只有淡淡的杜蘅清气还隐隐地萦在鼻尖。
他并没有怪我。
可我为什么宁愿他责备我一番,或者表现出他的不高兴呢?
回到房中,我郁闷了好一会儿,才算悟过来。
若是放在以前,我闯出祸事,或者私下做了令他不悦的事,他一定会告诉我,他不高兴,他不喜欢我这么做,直到我笑嘻嘻和他撒娇道歉,他才会回复他那温和柔润的笑脸。
我设计陷害皇后,甚至连太子都免不了受牵连,那么天大的事情都不曾和他商议,他再宠纵我,也没理由这等平静,甚至半句责备也没有。
三哥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一连串的事端,真的让他累了,连对我也懒得多说,懒得多理了?
忽然发现,我很怀念他以往被我逼得丢开书本长吁短叹的时光。
本以为逃回江南,我的一切都会回复原来的模样。
原来到底回不来了。不论是我,还是萧宝溶,都不得不接受所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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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无良某皎啊,更得太慢啦!
某皎:最近忙着造水雷呢!
读者:造水雷干嘛?
某皎:把潜水不留言的亲们全给炸上来!
读者:啊?
某皎:再把看了文不收藏的亲全给炸飞~~
(坏皎最近很有暴力倾向,啊哈哈~~~)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六)
这晚,尚掌握在吴氏一系的御林军发动兵变,先从刑部大牢救出吴鑫、吴德等吴氏一系要员,再从延华门、西宁门两处进攻皇宫,欲救出被禁足的太子和吴后。
他们攻击刑部时未受到任何抵抗,但攻往皇宫时遭到卫尉唐寂所率宫廷禁卫军的激烈抵抗,随即,沈诃若率所部本该镇守于城郭之上的七千江阳军从天而降,与御林军决战于延华大街。
永兴帝闻报,扶病立于宫城之上,宣布吴鑫叛变,为大齐国贼,御林军本已不敌,闻声士气顿落,被斩近半后大多弃械投诚。吴鑫、吴德再度被擒。
我听说这事时已是正午,当时真的有点吓傻了,没想到吴鑫人在狱中,还能狗急跳墙,安排手下凭区区四五千兵马在皇城内作乱。沈诃若与我计议时,也不曾议论过这种可能性,却不知他怎会突然领军出现在皇宫前。
我猜该是萧宝溶棋高一着,在皇后被禁足后,当即便通知了沈诃若暗作准备。
去探问萧宝溶时,他正在翠玉轩中品着一盏青城雀舌,半倚于书案,微瞑着眼,侧耳静听着从水榭方向越过莲池飘来的箫声。
侍女见我去,立刻蹑手蹑脚也为我倒来一盏茶,我也懒得喝,拉扯着萧宝溶的袖子,笑问:“三哥,延华门之乱,早在三哥乾坤算计之中吧?”
萧宝溶睁开眼,黑眸依旧有沉溺于箫声中的清明和飘缈。
“听!”他轻轻地说,仿佛怕惊扰婉转传来的箫声:“这箫声,是不是比寻常时好听得多?”
“哦,是挺好听。新来了乐手么?三哥爱听,何不把她叫屋里来吹奏?”我敷衍着,自然没心情听什么箫。
萧宝溶不若尘世中人的清逸容颜,渐渐汇凝出淡淡的苦笑:“阿墨,你有在听箫么?”
我怔了怔,道:“我自然在听,那箫声似乎是从水榭那边传来的,奏的是一曲《暗香》。”
萧宝溶叹笑:“你在用耳听,可曾用心听?这箫声越水而来,未染暑气,带了荷叶的清气,莲花的幽香,你不曾听到么?”
他话中有话,我却一时解不过来,迷惑地蹙眉。
萧宝溶微笑,如玉沁凉的手指划过我眉心,柔声道:“箫声越水而来,则沾上莲之清气,箫声混于闹市之中,则免不了闹市的腌臜混浊。阿墨,三哥盼着你不论经历了莲之清气,还是世俗浑浊,都能维持原来的纯真质朴天然禀性。”
“纯真质朴?”我算是弄明白萧宝溶的意思了,恼道:“三哥,你是说,咱们给人欺侮成那样,还能保持自己与世无争的高洁,做什么山间幽兰,涧边老梅么?只怕早晚被人连根伐了还不知为啥呢!”
萧宝溶静静啜茶,低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七)
我反而松了口气:“三哥认为我不该算计吴皇后?认为我做错了?”
萧宝溶摇头,慢慢站起身,推开窗户。
远远莲花摇曳,碧色怡人,果然有阵阵地清气扑鼻,顿将午时的燥热驱去不少。
静心欣赏呼吸时,只听萧宝溶道:“以后这些事情就由我来做罢。有我在一日,你便不该双手染血。”
我顿时哽咽,瞧着他比白莲更秀逸几分的身姿,好久才能答:“阿墨一向认为,最不该双手染血的人,是三哥。”
我从小便是俗人,不解文墨,不通诗词,连歌舞都不登大雅之堂;而惠王萧宝溶,是举世公认的才识无双,优雅高洁如绝崖之雪,尊贵俊美如玉树琼枝。我不该双手染血,难道他就该将他一身素衣遍染浊垢么?
萧宝溶闻言,将目光从莲池转向我,低低而清晰地说道:“阿墨,凭你的聪慧机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大约也能保护自己吧?”
我心里一跳,忙笑道:“三哥自然一直会在我身边陪我,我也懒得再去管你们男人们的朝政大事啦!以后一定乖乖地呆在三哥身边,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管!”
横竖一场宫门大战,吴家就是不反也反了,害我的吴鑫、吴德以及吴皇后,这辈子休想再翻身,我的仇也算报了。
自然,还有个拓跋轲……我咬紧牙,不去想自己如同青楼女子般被迫夜夜承欢的可怕生活,决定先把三哥哄得不生我的气再作打算。
萧宝溶听着我的保证,先是微笑,随后怅惘:“一直……呆在三哥身边……”
他携了我的手,低叹,再不知还那颗冰雪般的心地,还在烦忧着多少的事。
数日后,圣旨下,丞相吴鑫谋反,罪大恶极,念其老迈,免凌迟死罪,改腰斩;从者皆斩立决,家属流极南之地,永不许回京。吴皇后善妒失德,勾连外戚行叛逆事,废去皇后尊号,收回玺绶,贬为庶人,斥居式微宫;太子年轻浮薄,监军屡败,且母族谋逆,着废去太子尊位,改封平昌郡王,令其守明帝陵,无事不得入朝。
以谋逆论断,吴家这惩罚已经算是轻了,吴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对于她这样半生尊贵性情骄狂的人来说,冷宫命运只怕比死亡更难忍受吧?不过我听说萧康无事,只给贬去守陵,倒是松了口气,恍然悟出我其实并不曾记恨这个少年,我所记恨的,只是因他给我带来的不幸罢了。
这几日萧宝溶频频进宫,料想这判决是永兴帝与惠王商议过才做的决定。吴家一倒,朝中可以撑住半边天的中流砥柱只剩下了惠王萧宝溶和新封为临海公的萧彦。永兴帝纵然心有疑虑,可与萧彦相比,也只能选择信赖惠王了。毕竟,惠王是亲兄弟;而萧彦,则是连当年的明帝都放心不下却莫之奈何的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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