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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 作者:墨武-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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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见得好。这片茶品味最高的在老夫看来,当属福建路南剑州所产的十二绝,但在淮南、江南、荆湖一带,散茶却比较出名,比如说雨前、雨后、龙溪都算是一时极品。老夫这些年倒是收藏了天下各处的名茶,日后若有机会,再和贤侄慢慢品来。”
狄青心思全绕着“羽裳为何要哭,我说错了什么?”这想法转着,闻言心不在焉地敷衍道:“那多谢老伯父了。”
杨念恩见狄青无心品茶,只觉一番俏眼儿做给了瞎子看,可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贤侄,只知道你最近才要升为散直,还不知道你竟还能和圣上说上几句。今日这事儿,可真多亏了贤侄你了。”
狄青回过神来,“其实我就是侥幸,帮了圣上几次。圣上对我不错,这才将我升为散直。后来我想起伯父一事,随口对圣上说了,正赶上圣上心情好,就让人去办。”
杨念恩肃然起敬,他一直以为狄青有后台,但肯定本钱不厚,哪里想到狄青的后台竟是皇帝!有榷货务的那两个大人撑腰,自己做生意还不是一帆风顺?一想到这里,杨念恩心中乐开了花儿,暗想女儿眼光果然不凡。见狄青频频向杨羽裳望去,杨念恩明白过来,以手扶头道:“人老了,酒也喝不多了,才喝几杯就有些头晕。羽裳,我先回房休息,你陪狄贤侄再坐会儿。”说罢起身告辞。
狄青认识杨念恩这么久,终于发现杨念恩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客气地送杨念恩到厅前。等杨念恩和管家都已不见人影,狄青忙问,“羽裳,你不舒服么?那回去休息吧?”
杨羽裳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不想见罗德正,这才推托说身子不适。狄大哥,难为你了。”她叫声狄大哥,情致绵绵,脸上又有些发红。狄青心中激荡,低声道:“羽裳,我不过是随手之劳。再说为了你,再难的事情我都会去做。”狄青和旁人斗嘴,少落下风,但在杨羽裳面前,总是木讷,说不了什么场面话,但言语句句发自内心,态度恳切。杨羽裳听了,心中感动,一时间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二人沉默无言,均是享受那静谧温馨的时光。
厅外的天空孤云高远,一阵北风吹过,带下树上寂雪,那雪花空中飞舞,如花碎影裂,狄青望见,只是想,“比起这孤云碎雪,我狄青可是幸福多了。”见风儿吹到厅中,杨羽裳打个寒战,狄青不敢抱住杨羽裳,只伸出手去,握住杨羽裳的纤手。
杨羽裳娇躯一颤,手却任由狄青握着,终究没有抽回去。狄青只觉得触手滑腻冰冷,关切道:“羽裳,这里很冷,你还是回去吧?”
杨羽裳轻轻靠过来,依偎在狄青怀中,低声道:“狄大哥,这样……不就暖和了?”脸上有些羞涩,可眼中满是狡黠的笑。
狄青醒悟过来,轻轻地搂住杨羽裳的纤腰,鼻端有处子幽香传来,沉沉幽幽,只觉得飘在云端,就算做皇帝,也不如今日的幸福。感慨道:“羽裳,我是个粗莽的汉子,不懂别人的心思。我若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你莫要怪我。”
杨羽裳轻笑一声,却不说话。狄青只觉得那轻笑的样子,如飞雪盈盈,惹人爱怜,忍不住问道:“羽裳,你方才为何要哭?唉,我这人很笨,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何会喜欢我。”
杨羽裳不答前问,低声道:“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不讲理由。若真摆得清清楚楚,那和我爹一样,是做生意了。”
狄青哑然失笑,“你不满令尊吗?其实他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做生意罢了。你先前不是说,你家在江南,本来是个大家族,你爹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在京城奔走,又没有太多的关系,其实也不容易。”
杨羽裳低声道:“其实……其实……”她望着那包洗手蟹良久,才下定决心道:“其实我并非我爹亲生的。”
狄青吃了一惊,“杨念恩不是你爹,那你爹是谁?”
杨羽裳眼中盈泪道:“我也不知道亲生爹爹是谁,我娘她是改嫁到的杨家。”
狄青见杨羽裳伤心,无以安慰,只能用手轻抚杨羽裳的秀发,但觉得那秀发也是冷的,丝丝如冰。
杨羽裳道:“听我继父说,我娘生了我后,就和我生父被迫分开,嫁到了杨家。我继父本来就认识我娘亲,一直等待着我娘,所以很是开心地接纳了我们母女。但我娘嫁到杨家后,一直郁郁寡欢,因为伤心,没过几年就过世了。”
狄青伤心道:“原来……你比我还可怜。我最少还有个大哥照顾,你继父他……”
杨羽裳低声道:“你大哥对你很好,我继父对我也不错。我娘死后,他也很伤心,对我百般疼爱。当年我娘过世的时候,请求他照顾我,但必须让我自己择选夫婿,我继父一口答应。继父并不逼我嫁人,至于陪罗德正说话,也不过是他们生意人的手段罢了。当年我在江南的时候,家族中不少人对我有意,但我都不喜欢,继父也不强迫。后来我觉得心烦,他正巧要到京城做生意,所以就带我来到这里,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狄青歉然道:“那日我撞到你,真的是无心之过,你莫要见怪。”
杨羽裳微笑道:“难道到了如今,你还要和我这般客气吗?我当时见到你的眼神,就知道你那时很难过,撞到我,绝不会是登徒子所为了。狄大哥,你当初为何要那般紧张愤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对我说吗?”
狄青遂将当初的一切说了一遍,杨羽裳听完,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当日如此焦灼。可惜害你的那个人,我们始终找不到。你们本来没有纠葛,但却不得不性命相搏,人怎么就这么可笑呢?”
狄青沉默良久才道:“我再见他,还是要抓他,不为别的……只为那些无辜的百姓。”
“那……你千万小心。”杨羽裳握住狄青的手,并不反对,轻声道:“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牵挂着你。”
狄青缓缓点头,说道:“我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羽裳照顾我,关心我,我也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杨羽裳抓紧狄青的手,嘴角露出丝甜甜的笑,“我知道,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狄大哥,不知为何,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忘不了你,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说罢羞涩地低头,抓住狄青的手却紧紧不放。
狄青心下感动,低声道:“我见到你以后,也一直在惦记你。我这些年一直被人误解冤枉,又郁郁不得志,那时候你为我辩解了两句,我都听在心中。就因为那几句话,我终究对你念念不忘。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再遇到你,也没想到,你竟也喜欢我。”
杨羽裳道:“那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了。你问我方才为何要哭?其实那洗手蟹,我幼时常吃,那时候是娘亲为我所做,我一直记在心中。我以前随意和你说过喜欢吃洗手蟹,不想你牢牢记在心上。我看到你拿出洗手蟹,突然想起娘亲,也想告诉娘亲一句话,所以忍不住就哭了。”
狄青问,“你想和娘亲说什么?”
杨羽裳秀眸含泪,嘴角含笑,柔声道:“我想告诉娘亲,‘娘亲,你放心吧,我终于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疼爱我的人,他叫狄青!’”杨羽裳满是柔情,望着狄青,脉脉不语,可那心意浓得如雪,那情意缠绵入骨……
狄青心中震颤,紧紧地握住杨羽裳的手,低声唤道:“羽裳……”
杨羽裳轻声应和,“狄大哥……”
二人四目交投,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关怀怜惜之意。北风虽冷,可厅灯如春,暖暖如融,二人突然觉得不必再多说些什么。那轻怜蜜意的话儿已是多余,因为他们已明了了彼此的一颗心。
相望良久,狄青突然想到一事,遂问道:“如果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那令堂就从来没有和你讲过令尊的事情吗?”
杨羽裳摇摇头,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递给狄青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可能是我父亲所留。”那玉正面雕龙,背面刻凤,做工极为精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所有。
狄青道:“为何是半块呢?哦,多半是令尊和令堂当年分手后,只怕日后难识,留作凭证。”
见到残玉清冷,狄青心中涌起同情之意,说道:“羽裳,你放心,无论上天入地,只要令尊还在,我就一定为你找出他来。”
杨羽裳痴痴地望着狄青,良久才道:“这块玉是娘亲留给我的,但她留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她也一直没有提到我父亲,她临终时也只有说,‘羽裳,为娘不求你找到你爹,只求你找到真心对你的男人,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喜乐。’所以我娘请我养父照顾我,让我自己择选夫婿。至于这玉到底是不是日后爹娘相见的凭证,我也不知晓。”杨羽裳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泪水一滴滴掉下来,如断线的珠子一样。
狄青心想,羽裳的娘多半是受到丈夫的蒙骗,所以才如此伤心欲绝,希望女儿找到个真心的男人。不过从这块玉来看,羽裳的娘嫁的多半也是大户人家,哼,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又如何?他们唯独没有情。当然,也可能是羽裳的爹娘不得不分离,这才留玉为凭,但羽裳的爹爹却终究没有出现。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羽裳的爹爹已经死了。当然,这些猜测不便对杨羽裳说。见到杨羽裳如此伤心,狄青忙从怀中拿出那方蓝色的丝巾为杨羽裳擦泪。
杨羽裳哭了会儿,心情舒畅了许多。见那丝巾是自己当初为狄青包扎伤口时所用,问道:“原来你还留着它呢?”
狄青道:“这是你送我的,我怎么会丢呢?”摇头晃脑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送我丝巾,我报之以螃蟹。”说罢搂住杨羽裳,嘴角露出笑意。
杨羽裳陡然醒悟过来,笑道:“好呀,你讥笑我是螃蟹,看我不把你打成木瓜。”说罢轻轻扬手,对着狄青的胸膛擂下去。狄青手一伸,轻轻抓住杨羽裳的手腕。二人呼吸近在咫尺,狄青只闻杨羽裳吐气如兰,忍不住意乱情迷。杨羽裳脸色又红,却是悄然闭上了眼睛。狄青壮起胆子,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一吻,只觉得嘴唇如同在软玉旁吻过,一颗心怦怦大跳。杨羽裳嘤咛一声,再次躲在狄青怀中,不胜娇羞。二人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只求此生永留此刻。
良久,杨羽裳将那半块玉佩塞在狄青手上,喃喃道:“狄大哥,这半块玉,你留着吧。我爹虽弃我娘亲而去,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只盼你我天上人间,永不分离。”
狄青握紧了杨羽裳的手,坚定道:“好,你我天上人间,永不分离。”
杨羽裳心中暖暖,只觉得此生再无所求。狄青却望着那半块玉佩,心想,羽裳的爹爹,到底是谁呢?无论如何,我总要为羽裳找到亲生父亲,这才不辜负她的一片深情。
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转瞬又到了暮春草长,群莺乱飞的季节,狄青要为杨羽裳寻父一事,却始终毫无头绪。好在杨羽裳善解人意,只劝狄青顺其自然。
这个痴情女子,一颗芳心早就系在狄青身上了,不求狄青大富大贵,只求狄青平平安安。
这些日子以来,杨念恩生意顺达,心情舒畅,非但不再阻挡狄青来见杨羽裳,反倒希望狄青常来。杨念恩见狄青背景似乎深不可测,连皇上都能说动,对狄青也有了几分满意。再说杨母临终前让杨念恩莫要为难女儿,杨念恩心想这狄青算是羽裳自己选中的,难得还有几分本事,这下可算是两全其美了。
这一日,狄青才入了宫中,阎文应已找了过来,冷冷道:“狄青,圣上正等着你。”
不知为何,狄青总觉得阎文应对他有些敌意,暗想,难道以前说他脑袋被门板夹了,这才惹他记恨?可左看右看,总觉得阎文应脑袋被门板夹得更厉害了。
到了赵祯面前,不等施礼,赵祯已道:“免礼吧。狄青,最近八大禁军新入班直的有多少人?”
狄青心算下,回道:“应该有三十二人。”
赵祯喃喃道:“差不多了。”他眼中闪过分古怪,像是期冀,又像是担忧。
狄青心头微颤,问道:“什么差不多了?”
赵祯道:“朕准备微服私访,因此需要你们跟随护驾。狄青,你当然会和我一起吧?”
狄青有些吃惊道:“圣上万金之体,恐怕不易轻离吧?”
赵祯笑容有些讥诮,“一切都有太后,我离开不离开,又有什么区别呢?狄青,你让他们都做好准备吧。”
狄青头一次见赵祯如此决绝,知道自己无法阻挠,只好通知一帮人等。赵祯见狄青离去,在宫中徘徊良久,见阎文应还在一旁立着,皱眉道:“文应,朕想前往先帝陵寝,你可有什么主意?”
阎文应苦着脸道:“狄青说话虽不中听,但方才说得没错。圣上万金之体,怎能轻易离开京城?臣只怕……太后不许。”
赵祯怒道:“太后不许,太后不许!朕这么多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太后不许!你脑袋真的像狄青所言,被门板夹过吗?为何不为朕想个离宫之计?”
阎文应脸色苍白,喏喏不能语。他跟随赵祯多年,第一次见赵祯如此愤怒。正在这时,有宫人匆忙赶到,“圣上,八王爷求见。”
赵祯目光一闪,吸口气道:“有请。”
八王爷进来的时候,仍是干干净净的,他这次穿着的是朝服。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到了赵祯面前,本待跪倒施礼。他就算是赵祯的叔父,见到皇上也是要施礼的。赵祯一把扶住了八王爷,目光闪动道:“八皇叔不必多礼。你久在王府,今日进宫为了哪般?”
八王爷轻声道:“臣听说太后病了,因此入宫来问候。正巧路过圣上的寝宫,想着很久没有叩见圣上,很是失礼,是以入内求见。”
赵祯有些错愕,“母后病了?那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呢?”扭头望向阎文应道:“你整日在做什么?”
阎文应惶恐道:“臣也不知,不知道八王爷从哪里知道的?”
八王爷轻声道:“是成国公今晨对我说的。”
赵祯眼中怒火一闪而过,心道我这个亲儿子还不如个养子。原来当年真宗无子,就将赵允升养在东宫,想着万一无后的话,就立赵允升为太子。后来赵祯出生,又过了几年,赵允升才被请出东宫。可刘太后养了赵允升几年,对赵允升极为关爱,屡次提拔赵允升,反倒疏远了亲生儿子赵祯。
赵祯每次念及此事,心中都是极为别扭。听说刘太后病了,赵祯终于露出关怀之意,叹口气道:“皇叔,朕和你一块去看望太后吧。”
八王爷点头道:“那是最好。”
二人前往长春宫,等到了宫前,赵祯突然问道:“皇叔,太后得了什么病呢?”
八王爷道:“听成国公说,太后昨晚惊梦,清晨起来后就感觉不适。”
赵祯又问,“太后做了什么梦呢?”
八王爷沉默片刻才道:“臣不敢问。”他糊涂起来,比疯子还要疯,但这刻清醒了,简直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赵祯像是随意问了句,“成国公为何要找八王爷呢?”
八王爷犹豫下,“他也是问候臣的病情。”
赵祯“哦”了声,见大太监罗崇勋迎过来,吩咐道:“朕听闻太后有恙,带朕前去看望太后。”罗崇勋不敢怠慢,立即领着赵祯、八王爷入内。等到了太后的寝室,罗幔四垂,只见太后隐约躺在床榻上,成国公赵允升正在床榻前。
赵允升见赵祯前来,慌忙前来施礼,赵祯也不理会,径直到了刘太后床前,跪地道:“祯儿听说母后有恙,前来问候。”扭头对罗崇勋喝道:“为何没有太医前来为太后诊病呢?”
罗崇勋不待回答,刘太后已轻声道:“只是微有不适罢了,吾没有让太医来。祯儿,一些小事,本来不想扰动你,没想到你还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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