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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箫声咽-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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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山上几乎盘桓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回刘府。
白箫一进府门,姨妈的贴身丫头已经迎了上来,待她来到姨妈的房间,却见满屋放着绫罗绸缎及日常用品,桌上还有几盒珠宝首饰。
姨妈正笑眯眯地跟几个丫环拿着其中的两串珠子在议论着什么,见她进来,几个丫环都讨好地站起请安:“姨小姐来了。”
“箫儿,你快来。”姨妈招手叫她过去。
她忙走了过去,问道:“姨妈,家里可要办喜事?”
姨妈和几个丫环都笑了。
“姨小姐,不是办喜事,这些都是给你的。”一个丫环笑嘻嘻地说。
“给我的?”白箫更是疑惑。
姨妈将一个戒指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箫儿啊,我过去不方便来看你,你嫁人我也没来观礼,想想真是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去世的姐姐。如今既然你来了,姨妈一定要好好补偿你。这是姨妈给你的陪嫁,虽然晚了些,但是你姨妈的一点心意。
你收下吧!”
“可是……”白箫方要拒绝,却见姨妈已经泪水涟涟。
“箫儿,我自嫁过来,便一直被大夫人压着,今年她得病去世,我方能喘口气。因我过去自顾不暇,从未为娘家做过什么,今儿你就让我尽点力吧。况且,我膝下无子,你今后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些东西,将来都是你的!不给你给谁?”
说罢,又用罗帕拭泪。
一席话说得白箫心里也是酸酸的。她推托了一番,见实在推不了,也只得收下,“如此,外甥女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姨妈!”
姨妈这才笑了出来。


箫声咽 第二十六章 重返宿城
如此,白箫又在无锡住了三天,才和沈英杰一起返回费县。
临行前,她委托姨妈继续为其看管白茶山的山洞,并承诺以后她定会将山中父亲的遗物逐一带回,姨妈一一答应了。她上马车时,姨妈又赠了她银两银票,还派了马车护送她的“嫁妆”,并亲自送到门口。
白箫也是满心不舍,频频回头向姨妈挥手道别,心想以后若找到滨哥,一定要带他来无锡见姨妈。到时候,他们两夫妇多陪姨妈住一阵子,也好让她有儿孙绕膝的感觉。这么一想,不由得又心急了起来,她真希望能立刻回到宿城,然后找到那个沈皓清,好好问她一问,为何绑架她的夫君。
四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费县。
令白箫和沈英杰欣慰的是,他们很快就在怡园附近的“迎客来”找到了徐庆。
“哎呀,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
一见面徐庆就嚷,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一连几个“呸”字。
“庆叔,怡园一切可好,姥姥可好?”白箫连忙问。
徐庆笑道:“你别急啊,少夫人,老太太很好。一开始她也担心咱们出事了,幸亏有荷萍他们在旁安慰,她才熬了下来。后来有天晚上,我偷偷去报信,她看见我那可是乐疯了。我告诉她,你们都好,就是去无锡了,转眼就能回,她这才放心。”
“那掌柜爷爷呢?”
“展大爷把他父子俩安置在怡园附近那个尼姑庵后面的柴房里了,如今还算安全。展大爷现在就是去尼姑庵里送饭了,马上就回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展鸿飞便走了进来,看见白箫,他自是惊喜万分。
“小师妹!”
“这回怎么不叫掌门了?”沈英杰打趣道。
展鸿飞不好意思地笑笑,向沈英杰作了个揖:“太师父。”
众人齐聚客栈,喝茶用膳,席间不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最后还是决定,让白箫回云台山庄。
“她不是徐家的媳妇吗?回婆家天经地义!”沈英杰道。
“那这些日子到何处去了?”展鸿飞道。
“寻夫嘛。丈夫找不到,只得回来了。”
“那你和老太太呢,要不要现身?”徐庆问。
“这个……”
白箫听到要回山庄,忙道:“回去不是露了形迹吗?况且,婆婆对我不满,我手下又没人,不是送上门去给他们笑话吗?我不去!”
沈英杰道:“谁让你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你无锡的姨妈不是送了你一车嫁妆吗?你打扮得齐整些,再去找几个丫环、跟班,风风光光地回家,他们不会不让你进门的。我看,你婆婆这些日子受了不少打击,谢剑云又被杀了,现在我看她也不见得会像以前那样嫌弃你了。你又没犯他们家的什么家法。不肯传授新剑招,是因为你师父之命,她虽愚昧,事后寻思,也会想通的。现在她虽仍是山庄之主,毕竟夫死子丢,身体也不好,光景堪称凄凉。你去了,她心里会高兴的。”
白箫忽然想到,这一回去,也没准是件好事,她正好可以公开寻找徐滨,他们分别已届两年,也不知他过得如何?一时柔情涌上心头,便点了点头,又道:“姥爷,你和姥姥也乘机回山庄吧!到时候,我们若有事商议也方便。总不能让掌柜爷爷永远住在柴房里吧?掌柜爷爷在山庄住了一辈子,庄子就是他的家。”
白箫这番话说得沈英杰哑口无言,他苦思冥想了一番,最后也同意了。
当日中午,白箫等人便先回怡园与盲外婆团聚。
次日上午,白箫打扮停当,便由怡园出发,返回宿城。
所谓三分姿色七分妆扮,从来不施粉黛的白箫,略一装扮,再穿上姨妈送她的丝绸衣裙,戴上珠宝首饰,果然天姿国色,贵气逼人。
徐庆则是一副大管家的气派。一行人又买了几个厮佣,雇了几辆马车,直向云台山庄进发。
“老夫人,少夫人回来了!徐庆、荷萍也回来了!还带了几个跟班呢!”百合跌跌冲冲地进来通报。
文蕙正在厅堂,一听百合的话,惊得差点打翻茶碗,一时无言,半晌才道:“快去传话,请少夫人进来!”
百合领命去了。文蕙兀自怔怔的。
稍顷,屋外响起百合脆脆的声音:“禀报夫人,少夫人求见!”
“进来吧。”
随着“婆婆”的呼声,白箫已跪在了文蕙脚下。
文蕙愣了半天方尴尬地笑道:“快起来!百合,扶少夫人起来。”
自己也落了座。一瞬间,她的目光朝白箫瞧去。
文蕙想,一年多不见,她出落得反而俊俏了,以前远远不如清芬,现在倒盖过她了——也许就因为她还是黄花闺女,而清芬已经怀孕了吧?不,也不是,她比清芬显得洁净,清芬身上好像透着一股邪气。
再看媳妇一经妆扮,不仅貌美若仙,而且雍容华贵,一扫先前的小家贫女之寒气,真是令人又惊又喜。忽又思及儿子失踪两年,估摸凶多吉少,无福消受美貌妻子,又伤心欲涕。再想想自己过去经常对媳妇加以白眼,甚至多次逼迫,害她小小年纪浪迹江湖,实是违背丈夫的临终嘱托,更是对不起这无辜的媳妇。想到这里,她起身上前,攥住了白箫的手,流下泪来。
丫环百合、百莲都是伶俐角色,又是奉上香茗,又是贺喜家人团聚,文蕙这才安宁。
于是白箫按照沈英杰的嘱咐叙说了些别后的情况,说在外边漂泊寻夫,文蕙又是涕泗直下,握着白箫的手说:“好媳妇,你受苦了!”
白箫见婆婆对自己这般关切,却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待遇。她本是个率真的姑娘,心一热,几乎要将实情倾囊倒出。这时,就听徐庆在堂外嚷道:“少夫人,还不快让咱们进去?”一句话提醒了白箫。
文蕙听到声音,忙问:“是徐庆?”
“都是自己人。婆婆请稍候。”白箫说着,便奔出门将陈氏父子、徐庆、荷萍、丁二领进了花厅。
文蕙见到陈南城父子,当即羞惭满面。他们相识几十年,要不是谢剑云说他们父子“贪污盗窃,私藏巨金”,也不会害得老人家身陷囹圄,媳孙俱亡,想到此,她掉下泪来,“陈伯,你受苦了!都是我听信他人的谗言,害得你们家破人亡!”
陈氏父子说了几句“是谢剑云陷害,不怪夫人”之类的话,双方尽释前嫌。
此时只听内堂传来脚步声,白箫回头一看,却是林清芬的母亲文兰。她见了白箫便道:“箫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婆婆都不知为你的事哭了多少次。”说罢便是絮絮叨叨个没完,“你不知道,你那表妹比你还命苦,新婚之夜,她男人就被蓬莱派的奸贼杀了,她现在怀着个遗腹子,你说她今后可怎么办?”说罢,便哭了。白箫却听得怒火中烧,她真想告诉文兰,杀死谢剑云的不是别人,是你女儿林清芬,这是我亲眼所见!可此时,她却见徐庆在朝自己眨眼睛,她知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多言,于是只能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可这文兰还在那里说个不停,她应付着,忽然想到外婆还在偏厅,便大声道:“婆婆,姥姥来了!”
文兰顿时煞住了话头,文蕙也回头看着她,两人都不知她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媳妇?”文蕙道。
“婆婆,姥姥没有死,她还活着!”白箫大声道。
“你说什么?”文兰和文蕙同时大惊,两人一起东张西望,同问,“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她现在不便进来,这其中的缘故说来话长。”
“为什么不便进来?她要是活着,我可真是……”文蕙哽咽着看看妹妹文兰,文兰也是说不出话,只顾点头,“我、我与士清找了她多少年,杳无音信。她、她现在……她在哪里?快快带我去拜见。”
说着已迫不及待地要朝外冲。
白箫忙拦住道:“这事还要请陈老伯说明白。”
文兰一旁流泪道:“我妈是不是不愿见我?当初我不听父母良言,经常让他们操心——若不是为了那只破碗,我爹娘也不会出这种事……我要在她老人家前跪三天三夜,请求她老人家原谅!”说到这里,失声痛哭。众人忙劝。
白箫道:“姥姥现在外室休息,婆婆、姨妈,且听陈老伯告知内情。”
文蕙这才静下来听其母的一大段往事。两姐妹听说,母亲失明,多年来寄居山林,都大哭起来。文兰尤甚。
陈南城又叙述其母与沈英杰本是同门师兄妹,日久生情,后来不幸分离,其母迫于父母之命,嫁了文家。沈英杰为此终身不娶,却替心爱的弟子作伐于文家,把文家的大女儿嫁给徒弟为妻,以续上一代未了的心愿。
文蕙听罢突道:“我知道了!这位救我母亲的就是士清的恩师沈英杰,士清不知等了他老人家多少年!我记得士清说过,他的小命也是沈大侠从倭匪中救回来的!他是在我们成婚时突然出走的。既然他与我妈一家有点渊源,也许怕见我们一家才故意避开的。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知还在吗?我们当面谢谢他老人家!”
陈掌柜又接着说到沈英杰为搭救竺素心不幸被甘傲天打伤,手脚俱断,险些丧命,文夫人以失明之身照顾残废的他,在祁连山上历尽千辛万苦,过了近二十年。直到今年,沈英杰才身体复原,重拾武功,其间的痛苦难以想象。
文蕙一听,心想当时我妈正当中年,沈英杰又跟她年纪相仿,一个是丧夫的寡妇,一个是久旷的怨男,这样日夕相处,许多事不能避嫌……这沈英杰虽是士清师父,母亲的恩人,可这样总不太好吧?
文兰一听,也已明白,却不同于姐姐的想法。她觉得男女两情相悦,结为夫妇,本是天经地义。母亲与沈英杰原本有情,已经错过姻缘多时,中年相遇,患难与共,结发同枕,何等乐事!于是向她姐姐道:“既然继父也来了,咱们还等什么!快去拜见呀!”
“这个……”文蕙踌躇了。
“我也是个老派人,起先得知沈英杰与你们母亲结为夫妇,也有不解。不过后来我想,他们当时如不结为夫妇,一个瞎了,一个瘸了,一个看不见,一个不能动,怎么活呀?上苍生下芸芸众生,不是为了让他们活活受罪而死的!杭州月老祠旁有一副对联写得好:‘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为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做儿女的不能为了陈腐之见,而对天作之合不加理会!”陈南城的一番话说得文蕙低了头。
这时白箫趁热打铁,说道:“婆婆,我上回为救掌柜爷爷,不幸跌入陷阱,也是太师父他老人家救了我!婆婆,太师父于徐家有大恩!
况且又是公公的师父。你快去磕个头吧。要不然岂不让姥姥为难吗?”
文蕙再为难,徐庆、展鸿飞、陈仪——连荷萍、徐永、丁二都忍不住插嘴了。毕竟是思母心切,最后,她拉了文兰的手道:“好,我们这就去拜见母亲和继父。”
一个大死结终于解开了。于是白箫搀着文蕙,荷萍扶着文兰,一行人都到了隔壁小花厅。门开了,文蕙、文兰上前一步,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椅上,两姐妹天性萌动,双膝跪下,泪似泉涌。文蕙一把拉住竺素心的右手,叫了声“妈”;文兰则拉住了竺素心的左手,泣不成声。竺素心盼着这一天不知多少年了,涕泗交流,半晌无言,只是挣脱出两手,向姐妹俩的脸上摸去。众人知道她目不能视,更为之悲叹。白箫与陈南城频频在旁劝慰。
这时沈英杰有点尴尬。
陈南城道:“两位夫人快来见见你们的继父沈大侠。”
文蕙姐妹本来不好意思招呼,乘此机会上前拜见。在这之前,婆婆已千叮万嘱,叫沈英杰在自己女儿面前别疯疯癫癫的,惹得众人取笑,女儿看轻。
沈英杰历来喜欢开玩笑,也知今天这个场面隆重,不宜信口胡说。只是习惯成自然,又说出好听的来了:“免礼免礼。可是老头子穷,拿不出什么见面礼。嘿嘿,想不到我沈英杰到了古稀之年有了两个女儿。如今我与你妈的事,纸包不住火,给做女儿的都知道了,我也有点羞答答。不过,这怪不得我们,郎情妾意,一竹竿打到底,我们是老天也拆不开的。这个嘛,要先说与你们两姐妹知道。”
文蕙、文兰一听,不由脸红耳赤,这个老头说的什么话!今天刚见面,就怕我们拆了他的好姻缘了?
陈南城立即岔开:“沈兄弟,你就是爱开玩笑!没轻没重的!”
白箫也笑道:“我们姥爷就是对姥姥真心实意,姥姥这些年亏了他才保住了性命,我跟两老在祁连山上住过几天,亲眼目睹他一颗心全贴在姥姥身上。婆婆、姨妈,真该好好感谢姥爷!”
文蕙原本不悦,见陈南城、白箫全做说客,况且这段情本是自己娘愿意的,做儿女的哪能不容?他又是士清的恩师,雷震派的祖师爷,如今自己夫亡子丢,有他老人家在,也可依靠。想停当后,她立即换作笑容,传了声“用膳”,接着,便一边招呼众人,一边与文兰一人一手搀了母亲往餐厅而去。
陈南城父子陪沈英杰同去。陈南城暗暗埋怨沈英杰说话不得体,引得沈英杰又要大声驳斥,他只得笑着住口。
菜肴自然丰盛。座位更为离奇。文蕙让沈英杰、竺素心坐了上座,文兰、陈南城、徐庆、白箫、陈仪、展鸿飞依次而坐。那徐庆原是士清的侍从,陈南城父子也是帮衬之人,白箫、展鸿飞都是弟子一辈,在正统人士眼里,真正坐得不伦不类。文蕙这次还别出心裁,桌面上只让徐永、丁二、荷萍服侍,其他人等一概不得跨入餐厅一步。
文蕙的用意是不让下人把众人的话传出去,母亲带回后夫,外传毕竟不雅。于是吩咐下去,对外一律把沈英杰唤作“文爷”,直以“父亲”相称。
沈英杰原本不肯,说自己姓了七十年的“沈”,认了继女,反改姓了,不合算。
后来陈仪嬉皮笑脸地对他说:“常言道得好:强作的夫妻苦又咸,情愿的两口甜中甜。您老既与婆婆佳人有意郎君俏,蜜里调糖乐子找,又何必在乎暂时姓了别人的姓?更何况这姓原是婆婆前夫的姓,那便更好了!”
沈英杰不解道:“好什么来着?”
陈仪悄悄地在他耳边道:“这就是说,婆婆没嫁过别人,当初就嫁了你,或者说姓文的与姓沈的原本就是你一个人!”
“是吗?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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