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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箫声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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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蕙道:“你且坐下,我有话说。”
白箫领命。百合忙去倒茶,笑嘻嘻地递给她道:“少夫人请用香茗。”
白箫见她穿着锦绣素袍,戴着金钗玉佩,好不华贵,虽是以前伺候过自己,却比自己体面多了,忙站起接茶,并谢了她。
白箫向婆婆望去,只见她神情严肃,心知无甚好事,便准备听她训诫。
文蕙道:“今天唤你来,有两件事。一是山庄自你公公去世后,我又病了半年光景,一直无人过问习艺之事,如此荒废下去,雷震派岂不要不打自垮?所以我已命各弟子、众武师于明日辰时在本派习武厅集中,听我训令。我将继任雷震派掌门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瞪视白箫道:“你服不服?”
白箫心想,原来如此,忙道:“公公仙逝,婆婆继位,原在情理之中,弟子怎敢不服?”
文蕙冷冷地道:“你服就好。还有第二件事告知你:听说你公公在时,授予我儿和你一套新剑招,当时我身子欠佳,未予理会。现今你公公亡故,我儿下落不明,这套剑法仅你一人会使,对众弟子来说,岂不有失公允?同为雷震派弟子,我的意思是都要一视同仁。你公公这套剑法,威力无比,足以雄视江湖,众弟子如都能使,必可壮大我派实力。为此,自明日起,你要把你公公教你的新剑招拿给我看,然后传授你的两位师兄。还有,你公公命人给你铸造的那管银箫也要拿来与我看。”
白箫一听,大吃一惊,心想,婆婆做掌门本无不可,但这新剑招之事,原是绝密的。义父当初要我与滨哥背着众人到山顶上去练,还让徐永在外守着,就是怕人偷窥。滨哥被人劫走,义父一直怀疑庄里有内贼。新剑招威力非同小可,我若授予众人,万一这剑招落到了那内贼手中,岂不是自寻绝路吗?义父在九泉下是决不会点头的。况且,义父当时也没给剑谱,只是口述身演的。现在婆婆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要我交出剑招,这如何是好呢?
她想了一想,站起来走到文蕙身前,双膝跪下,低头答道:“回禀掌门人,师父在日,确实传授徒儿新剑招,并赠予银箫作为兵器。
但师父一再严训,此剑招为我雷震派镇派之宝,不得授予他人,以免绝艺误落贼手,贻害本派。弟子万万不敢违背师命,那支银箫如掌门人要用,弟子即刻取来奉上。传艺之事,弟子恕难从命,请掌门人体察。”
说罢磕了三个头。
文蕙已怒容满面,白箫也不敢看她的脸色,只听她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倚仗新剑招来向我示威吗?”
白箫连连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能违背师命,请掌门人……”
她话未说完,就听文蕙离座而起,边走边恨声道:“不知好歹的丫头!告诉你,传也要传,不传也要传!不然,明天当众按门规处置!”
说罢,已到内房去了。
白箫还跪着,这时,有一双手把她搀了起来。她一看,却是文兰。
白箫不由呜咽道:“姨妈,这事可怎么办……”
文兰柔声道:“这事确实难办。我姐的脾气也未免急了些,我等会劝劝她,你先回房吧。”
白箫谢过了,文兰便起身去了内室,几个丫环一轰而散,厅堂之上,只留下白箫空落落的一个。她慢慢站起,凄然走出门去。当她走到一个僻静处所,冷不防一个人走出来,叫了声“少夫人”,便塞给她一张纸条,轻声道:“是我爹给您的。”说罢,径自向相反方向飞快跑了。
白箫认出此人是陈仪,忙把那张纸条放在袖中,急急回房去。
白箫回到房里,荷萍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老人家难为你了吗?”
徐永和门口的小厮丁二也跟进来,站在门边,关切地看着她。白箫见他们三人都在为自己担心,顿时像回到了亲人中间,心里觉得温暖无比。但此时,她急着看陈仪给他的信,便道:“你们先出去吧,等下我叫你们。丁二,你去把咱们家的门看好,免得外人闯入。”
小伙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急忙到院子外的门楼去了。
徐永见状,也退了出去。荷萍也去外屋打洗脸水了。
白箫见屋内无人,忙拿出刚才陈仪给她的条子,只见上面写着:
少夫人妆次:
老朽在庄主临终前,被告知若干事宜,庄主嘱我得便禀报少夫人。
因庄内情况复杂,老朽父子日夜受人监视,不得其便,贻误至今,望乞恕罪。现下本庄危急,只得冒险相告。然后请少夫人赶快作出决断,以免祸起不测。
一、庄主系被人投毒而死,此毒药危及人的脏腑,一旦察觉,神医束手,疑为内外勾结所致。二、新剑招和五真碗,庄主在临终前已托付张神医交付于你,未知其人可在彼时顺利交到你手中?五真碗上刻有蓬莱派绝上武功秘笈。庄主嘱我转告少夫人,此碗乃蓬莱派青木道长所有,他日当原物奉还,切不可操练此碗之上的武功。庄主亡故之日我曾见张神医与少夫人言谈,是否那时他即交付了剑谱和五真碗?张神医殁后,我曾去他家料理后事,承其夫人告知,家中未失一物,神医似未将此二物交于夫人。三、庄主病危时命我父子管理庄里一切买卖及众多杂事,又重托我,在少庄主回归后,辅佐少庄主为雷震派掌门人;如少庄主未归,拥立少夫人为掌门人,统率习艺方面一切事务。
四、请少夫人注意自身安危,勿中奸人诡计,勿将新剑招擅自传于他人,以防敌人偷艺为害本门。
上述四条,本拟及早告知,但因我父子行动常有可疑之人监视而不能为。现下听人传闻,夫人欲为掌门人,并逼少夫人交出新剑招,授予本门弟子武师。此举全然违背庄主之意,请少夫人万万不可依从。
但少夫人倘若不依,夫人恼羞成怒,难免令您受辱。故为今之计,不妨暂避其锋芒。少夫人正可乘机外出,寻找少庄主,并历练新剑招。
有一包金银、银票也是庄主指明赠给你危急时使用的,我已命徐庆送来交于徐永。请少夫人果敢行事,逃脱险境。
老朽陈南城拜告白箫看罢信,大惊失色。原来义父是中毒身亡,还是内外勾结所致!
什么人对义父有如此深仇大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张神医交剑谱一事更是子虚乌有。他的确跟我说过,次日辰时来为我把脉,现在看来,他就是打算那时来交剑谱和那个什么五真碗的。虽然她从未听义父说起过此碗,但陈管家既说那上面刻有蓬莱派的绝上武功,自然不少人会虎视眈眈。如此说来,神医那夜被害,难道是因为剑谱和五真碗?
义父去世那日,连陈管家都见他跟我说话,那敌人的眼线岂会不知?
还有,义父在滨哥未归的情况下,要我出任本门掌门人,这事婆婆难道不知?不!如此重要的安排,义父一定告诉过婆婆,只是婆婆向来不喜欢我,不肯依从罢了。其实我根本无意接任掌门,只是云台山庄内忧外患,怎能把新剑招泄漏出去,为害自家呢?可婆婆逼迫于我,不依又万万不行。现在既然陈管家劝我暂避,我何不听他所言,就此离去?
这时,徐永进来悄悄说,适才徐庆送来一包金银及一张银票。说着,把一包物事交给白箫。白箫打开看了,内有一纸说明,此系庄主病时交代陈管家留于少夫人作不时之需的。
徐永小声道:“这张银票数额颇大,足够买房置田。庄主是要少夫人到别处居住吗?”
白箫点点头。她本想将陈南城的条子给两人看,又一想,还是小心点,于是将那条子悄悄收好了。接着,她将适才在婆婆处的遭遇说了一遍。
她方言罢,徐永便气恼地说:“夫人也太不地道了,庄主尸骨未寒,夫人就如此逼迫少夫人,我看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我知道是谁!”
“徐永叔,你说的是谁?”荷萍问道。
白箫却道:“管他是谁,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就好了。”
“那少夫人,你现在作何打算?”徐永问道。
“我打算暂避一下。”
三人正在计议,只听丁二前来通报:“少夫人,展大爷来访。”
徐永道:“他从来不上门的,今儿突然来访,必有事。少夫人听听他说什么。”于是,她让徐永去把展鸿飞请了进来。
展鸿飞似乎来得很急,一坐下,便对白箫说:“请贵管家回避,我有点急事与小师妹商议。”白箫与他本是较说得来的,当下便支走了底下人。
“大师兄,什么事?”白箫问道。
展鸿飞看了她一眼,道:“我听说师母要接任本派掌门,还要你把新剑招拿出来教给众人?你作何打算?”
“义父已经仙逝,现在只能听从婆婆的。”白箫说得平平淡淡。自看了陈管家的信后,她知人人都要防,所以说话也留了个心眼。
“你好糊涂!”展鸿飞突然站起身。
白箫见他情绪激动,忙劝道:“大师兄请坐下说话。”又问,“我糊涂什么?”
“你忘了有人对你们下毒了吗?你忘了二师弟被骗被劫了吗?我索性把事说开了,师父和二师弟会出这样的事,庄里必有内奸!你有了防身之招,方能制伏他们。现在你反而要去教他们对付你自己,你不是糊涂是什么?”
“可若我不听婆婆的,怕是要受门规处置啊。”
“那你就待在这里,听她处置吗?”展鸿飞忽然低声道,“你逃吧,今儿晚上就逃,别吃眼前亏。我可以帮你。”
白箫原是试探他的,见他确系在帮自己,便道:“大师兄,你怎么帮我?”
“你若信得过我,就给我个准主意,你是否真打算走?”
白箫重重点头。
“何时走?”
白箫想了想道:“今夜子时。”
展鸿飞低头沉吟片刻,忽而站起身,撂下一句“到时候再说吧”,便往门外跑去。白箫愣在那里,怔忪半日,也没回过神来。
徐永与荷萍都进了房。两人都看着白箫,用眼神询问她。白箫道:
“大师兄要我离开山庄。”
“他也是好心,少夫人还是准备准备吧。”徐永道。
荷萍急忙应道:“我陪少夫人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箫心里感激,但口中却道:“你不能去,我好歹有武功在身,出门不害怕,你不会功夫,出了事反而要拖累我。再说,婆婆知道了,或者有些人听到了,还要诬我拐带人口逃跑呢。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实质是要赶我走。我就称了他们的心,暂避一阵。何况,我觉得张神医死得蹊跷,我也想去弄个明白。至于少庄主,天涯茫茫,我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女子,也不知到何处找去。不过,我既是他妻子,总要尽我微薄之力,上天入地去找!好吧,这件事,咱们就商定了。我今夜就走。”又吩咐荷萍,“去帮我准备几个包子,我好带着路上吃。”
荷萍答应了一声才要出门,又被徐永叫住。
“别去厨房,那边人多嘴杂,难免闲话。你去买些肉和面粉来,咱们自己动手在这里做。”他又对白箫道,“我看天色还早,少夫人就准备准备,到时候我们走后门,那边守护的人少。只不过,少夫人最好女扮男装,这样外出也方便一些。”
白箫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琢磨:“扮个什么人才好呢?”
“扮个郎中吧。我有个旧药囊,还有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扮个郎中——只要不真的给人治什么疑难杂症,保管不会露馅。我们再去弄几件男人的衣服,好在少夫人身量颇高,又是天足,应该扮得像。”
徐永道。
这时有人在外面打门,众人不免诧异。一会儿,丁二来禀报,有人送来一张纸条,要面交少夫人。
白箫接过一看,只有一行字,写道:
一匹良马系在后山腰,为你壮行。
虽没具名,但白箫认得那字迹,正是展鸿飞写的。白箫的心里不由涌上一股暖流,又看看眼前三个义仆,更觉欣慰。
当下三人各自作准备。荷萍给她收拾行装,徐永拿来了几件旧的干净衣衫和一个药囊。药囊里面装着一些草药。他们习武之人,大多认识那些伤药。
白箫草草吃了些饭,就去装扮了。不久之后,就从内室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郎中:黑黄面皮,几道皱纹,唇上几绺鼠须,身背药囊,摇摇摆摆地踱出来,可不是一个走方郎中吗?徐永点头,荷萍拍手。
五月之夜,还很寒冷,山庄里静悄悄的。
临行,荷萍不舍白箫,掉下泪来。徐永坚持要送一程。白箫拒绝:“往后的路长着呢,我不能再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夫人了,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打理了。”
徐永想想也对,便道:“那今后咱们怎么联络呢?我们定个时间见面,或传个信,也好有个照应。”
白箫道:“这个计议好。今天是五月十五,每逢十五,我就暗中来会你们,或者托人来传个信。我们定个暗号,就以伤药跌打丸为证,如何?”
徐永和荷萍点头记住了。
万事就绪,白箫背上药囊,带了银箫及银两就出了门。她不愿让丁二知道,便从院落后门离去,主仆三人悄然作别。
山庄后门果然没几个守卫,她越墙而过,竟无人觉察。
她对后山的路原本较为熟悉,借着淡淡的月光,施展轻功,不久就到了后山腰,远远就见一匹棕黄色的马系在一棵大树下。她觉得这匹马有点眼熟——正是大师兄的坐骑!原来山庄给男弟子及武师都配了马,女弟子则没有。白箫知道这匹马为大师兄的心爱之物,现在给了自己,他以后出门怎么办?别人知道了又会说什么?她有点犹豫。
想不骑,又要赶路;骑吧,总觉得不妥。正在愁肠百转之际,那匹马似解人意,竟向她俯首低鸣,如在见礼问好。白箫不禁拍了拍马背,轻道:“马儿,马儿,你愿意跟着我去吗?”
那马发出欢声,头在她手臂上磨蹭,似乎十分愿意。白箫见此,不再犹豫,解下绳索,跃上马背,心想以后自己一定再买一匹骏马回赠大师兄。


箫声咽 第十六章 再见幽莲
白箫到达北街时,已是二更天了。她不知张神医家的位置,忽见街边有一小食铺尚有灯光,便去询问。那店小二见是个游方郎中,便指了指,说往前一直走到底,有一所大院子便是。
白箫依言,果然见一个大院子围着一座三层楼房,周围只有一户人家,甚是僻静。白箫心想,看来张神医收入颇丰,只是置下偌大家产,却为何选了这么个荒凉处所居住?
她无暇多想,见街边有棵大柳树,便拴了马,然后前去张望那院子。
四处异常寂静,偶尔听得几声虫唱,愈觉幽僻。月光被乌云遮住了,到处黑沉沉的。她一跃进了院子,摸到楼房外,见一间屋子里有些光亮,便走近过去,撕破糊窗纸,朝里瞧。
只见屋里一灯惨淡,背窗处,一个女子身穿白绫滚黑边孝服,托着腮,斜倚在一张榻上。白箫虽未见其人,却断定这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不由纳罕,未听说张神医有女儿,屋里的女子莫非是他的妻子?当下她动了好奇心,要看看这女子的面貌。
这时正巧那女子起身去挑亮灯烛,屋子顿时明亮起来,那女子又恰巧面对窗外,让白箫见个正着。她一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她瓜子脸盘,肤白胜雪,明眸若点漆,樱唇如染朱,身材细高,柳腰娉婷,行步之间,若往如还,又因一身孝衣,俏丽中更显清雅。白箫自从与徐滨生情,也对女子的容貌颇为关注,此时见到那女子,竟如见了月殿姮娥似的,不由暗暗喝彩。然而,估量她的年齿,不过二十多岁,怎会做了张神医之妻?白箫实为不解。
她再看时,又觉那女子颇为眼熟,只是不知在哪儿见过。
那女子背窗坐于榻上,仍然右手托腮,若有所思。
白箫觉得不能再耽误了,马上转到门外,轻击几下。声音虽轻,但四周万籁俱寂,却也显得分外清晰。稍顷,一个略带惊慌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什么人?”白箫听得她正朝门户处走来,脚步放得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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