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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地狱的尽头-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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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目睹久违的阳光,我们忍不住流泪,还发现到垮塌的岩层形成了一条沙土阶梯,我们可以通过那里逃出生天,我拼命摇晃海涵,大声对他说:“看!咱们能离开了!老天爷长眼了!没有放弃咱们!”
  老萧说:“啰嗦个屁!还不快走!”吴明志第一个冲向光明:“大家快跟上!”我满心欢喜应了一声,最后望一眼就要全部坍塌的地下世界,我拉着海涵向前那么一迈步,才惊觉到自己大腿之前吃了一颗子弹,这会居然麻木不仁,完全迈不开脚。
  锥形钟乳石噼里啪啦落在老萧和吴明志身边,吴明志左躲右闪,第一个爬上逃出这里的阶梯,一步步走近光明,老萧第二个上去,然后回头看向我:“等什么?快过来呀!”
  死亡和逃生就在眼前,我不由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让他冲回来和海涵一起把我这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大块头运出去?
  我正犹豫,眼前画面突然颠倒,海涵他居然以一人之力硬是把我背了起来,我心下大骇,低头一看他的脸,发现他正在咬牙苦撑,而我的体重还压迫他的全身伤口,使得每一处伤口都在流血。
  我又一次模糊了视线,他却是一笑,随后一步步迈向光明,踏上软绵绵的沙石,一寸寸将我带离这个地狱。
  当我看到外面的蓝空和荒漠盐碱地,一切仿若隔世,老萧和吴明志在上面接应我,等我脚踏实地回头一看海涵,看到的竟是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容,蓬松的沙泥没过他的膝盖,他停留在地狱的出口,整个人正缓缓下陷进沙泥之中。
  我大惊失色,拼了老命想要拽他上来,脚下地面却又寸寸龟裂,垮塌,消失,于是老萧和吴明志拦住我,拉远我和他的距离,而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双手使劲抓向他,试图把他从那里拖出来。
  海涵留给我最后的记忆是他微微睁眼,嘴角勾起那抹我最熟悉的弧度,然后完全没入泥沙当中。我呢?只有跪在地上,全力锤击没有一根草的地面,哭成一个懦夫。
  一切都结束了,爬出山坳看着沙漠盐碱地一寸寸下陷,我的心和牵挂也全部沉了下去,时间正好傍晚,景色悲怆壮阔,声音地动山摇,我眼睛毫无预兆地滚烫起来,我自是一笑,紧忙把腮边热液擦干净,生怕老萧和吴明志发现。
  老萧仰望穹顶的蓝天白云,摸着光头,微眯眼睛,仿佛在思考什么,旁边吴明志做着深呼吸,灰头土脸上挂着淡淡的哀凄和笑意,是啊,很久没有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了。
  最后看一眼冒着滚滚尘烟的盐碱地,我和老萧一起同吴明志告别。
  吴明志和我俩向来话不多说,淡笑一下,已经给足我们面子。
  登上我们来时的马车,老萧赶车,我窝在车上打盹,眼睛一直瞄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的吴明志,忽然发觉原来吴明志和海涵一样细瘦,背影十分相像。
  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荒漠上的种种在我眼里变得模糊不清,我又一次厚着脸皮,掉了眼泪。
  良久,我说:“老萧,你见过海市蜃楼吗?”老萧笑上一笑,辨不清什么情绪,说:“我哪有那命。”我眯起眼睛看向荒漠某处:“我想看呢。”看一眼大伙,一眼就好,好人坏人都无所谓,哪怕是海市蜃楼。
  这时老萧笑着说:“说说咱们这些个人,苦苦折腾了大半辈子,谁都不让谁,谁都争第一,人生苦短呀,现在都变成回忆了。”
  “回忆?”我蹙眉,是啊,只要一闭眼睛,还能想到和那帮家伙在一起时的情景,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是那样真切。
  和老萧在车站分别,我问老萧要去哪里,他和我说要回家瞧瞧,我摇头说他开玩笑,他能恋家太阳给从西边出来,他一本正经笑了笑,丢了句‘电话联系’就去赶火车了,于是去姜家洋楼给姜姨解释一切的重担落在我肩上。
  到姜家洋楼那天是个磅礴大雨的下午,姜家保镖撑伞将我请进洋楼,我和姜姨才一照面,她就颓然坐到沙发上,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问,于是我只好在她对面练习静坐,同时我心里暗想,看来这个女人很清楚我的来意,甚至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夜里,姜姨忽然抬头看向我,我对她行注目礼,无形间发觉这个女人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竟是老上很多,两边鬓发都成为雪白。
  啪!啪!啪!
  姜姨拍拍手,总管恭敬过来行礼,姜姨对我和管家凄然一笑,转身上了二楼。
  我不由起身,因为她还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讲,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管家很会察言观色,抱拳给我赔罪,然后示意我在客厅稍等,他去一下就回来。
  估摸半支烟的功夫管家去而复返,用金属托盘呈给我一支录音笔,我看不明白所以目询管家,他倾身在我耳边说道:“这里面有我家大少爷给二少爷的录音,一同出现的还有,嗯,这个人的身份有点特殊,不好说。”
  “你说的人是海涵吧?这是苏牧北和海涵给岚泉的录音?”我紧张起来,没想到整件事还有这么一环。
  管家苍白的胡须在颤抖,叹了一声说:“当年二少爷没有听完,人就疯了,所以现在就恳请您来听完吧。”
  打开录音笔那刻,客厅只剩下我自己,管家佣人还有保镖集体自动消失。
  录音笔有着深蓝色的背光荧幕,上面显示录音时间在三分钟左右,而岚泉只听了半分钟不到。我的心开始在胸口乱撞,一按开始键,我首先听到一阵轻笑,底气老成十足,是苏牧北。
  苏牧北笑着说:“小涵,你这么激岚泉,若是换了我是岚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海涵也笑:“可惜呢,岚泉不是你,现在我们可以随便录些东西进去了,正好试试这小玩意的功能。”苏牧北说:“你就这么有把握岚泉听不到这里?”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你为什么非要用武佩的身份,而且那些催眠药物对现在的你不一定能奏效吧?”
  “原因很多呢。”海涵没有正面回答,我听后跟着傻笑,果然是这小子风格,真是要人老命。
  这时苏牧北一阵沉默,以我对苏牧北的认知,他一定在组织语言,准备把海涵这些原因追问出来。
  他太小看海涵了,我摩拳擦掌等海涵用话把苏牧北嘴巴堵住,海涵还真这样做了,他说:“那你呢?为什么非要我把对你的印象变得那么…嗯…那么丑陋。”苏牧北呵呵一笑:“我是替你着想,因为我或许活不太长,所以我不希望自己死后,你还要挂念我这个死人。”
  我笑容僵在脸上,海涵却笑了起来,后又响起苏牧北诧异的口音:“你早就猜透了我的想法?”
  海涵轻咳一声,声音忽然变大,变得比刚才清晰,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我闭上眼睛默默联想,我猜海涵在此刻录音的时候,一定将录音笔拿的离嘴唇更近了。
  “华雄英?”
  我猛的睁眼!海涵在叫什么?
  “岚泉?”海涵又唤一声,跟着讲道:“如果现在听这个录音的人是华雄英,那么我可以很开心的告诉你,我一定在你脑海里留下烙印了,你将永远无法忘记我,是不是?”
  废话!你舍身相救的烙印,我可能下一世都忘不掉。
  “那帮我做一件事好吗?帮我照顾小晨。”
  好!怎么不行呢!只要是你说的,啥都行!我眼眶一热。
  “如果正在听的是岚泉,那么我可以很开心的告诉你,你很成功,把我们全害死了,而我有一个愿望希望你去完成,帮我照顾小晨好吗?我相信你会做的。小晨的地址如下……”
  我心说:妈的!爱耍滑头的小崽子!居然还给岚泉留了言,那个自恋狂能会照顾人?我三岁可就自立了!什么孩子没带过!别说一个廖晨,十个我都能照看过来!
  这功夫,录音已经接近尾声,海涵小声问苏牧北,意思他来说两句,苏牧北笑着推脱,两人执拗了五秒钟,苏牧北忽然咳嗽两声,郑重道:“我下注一毛钱,听录音的一定是华雄英。”我额头蹦起一根青筋,这小子判断力虽然很是惊人,但一毛钱未免太少了。
  “还有!”海涵笑着插嘴:“华雄英呀!有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你那头巾丑死了!哈哈哈!”
  什么?!竟敢说老子头巾难看!
  最后听着他和苏牧北笑成一团,整段录音就结束了,我把录音笔摔到旁边,摸着头巾傻笑,然后我哭了,从笑到哭,从哭到笑,反反复复,痛哭流涕。
  我按照地址找到廖晨是在一周以后,廖晨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面,我在上楼找她之前先拨了个号码过去,她很快接起来,声音还是当年一样亲和。
  进门那刻,这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充满馨香,味道非常好闻,从客厅到卧室栽满成盆的花卉,廖晨就站在百花中间对我展颜一笑,那一刻我感到世间万物瞬间失色。
  她笑着说:“大哥,好久不见。”我尴尬地笑了笑,目光无意中瞥见房里一架钢琴上面摆着的相框,里面是我和海涵还有小晨的合影,那时的我还很年轻,满嘴大黄牙,笑得跟个愣头青差不多。
  相框和相片被擦拭一新,我眼眶滚烫,对她微笑:“弟妹,你过的还好吗?”
  她脸和当年一样美丽无暇,她微微歪头:“很好。”
  这次我们没有聊得太晚,我赶在傍晚之前主动请辞,拿着她交给我的一些文档,去找这个小区的物业,我要在她附近买下一套房子,保证她从此往后过的快快乐乐,所以我也没有把海涵的事讲给她听,即使她问,我也不会说,我认为这是善意的谎言,最好瞒上一辈子。
  在物业那里打点好一切,我坐车去购物,买生活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计程车上,我在火红色的阳光里翻阅廖晨给我的文档,这是海涵对魔盒所做的分析,于是我了解到一条信息,魔盒不是针对每个人都奏效的,无欲无求的人可以对魔盒免疫,于是我联想,怪不得鬼洞会映射出人心当中最渴望的那一面,原来如此。
  海涵还提到,魔盒内的毒粉对人有一种催眠效果,这种特效和他自己研制的催眠药物有中和作用,再往下看,都是一些专业用语和拉丁语,对于我来说太深奥,所以我把文件叠好又放回文件袋中,准备永久作为纪念。
  半月后,我布置好新家,从荒漠盐碱地带回的战利品也让我锁进保险柜中,除了那幅面具,因为海涵给我布置的那个任务,我到最后都没有完成,于是我带着面具找上一家铁艺销售处,请人突击打造出另外三幅一模一样的面具,然后带着四张面具,连夜赶回荒漠盐碱地,寻思把四张面具一起埋掉,虽然我很不想回那个伤心之地,然而,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面。
  当时坍塌的地下世界如今形成一个恐怖深坑,而在深坑边缘有着整整齐齐一排坟包,每个前面都有墓碑。
  第一块上面刻着:挚友岚泉之墓,第二块:家臣冷冽忠义永存,第三块:挚友达哈尔之墓,第四块是个生碑,字都是描红的,刻着:爱女廖芷君,但爱女两个字被人刮花弄得模糊不清,‘女’字上面还有白石子划出的一撇一捺,怎么看怎么像爱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往下看的时候,惊讶发现后面的墓碑上都没有字。
  我心乱极了,脑子里仿佛想通了什么,顺手丢掉四张面具,拿起电话就打给廖晨,只想问这些墓是不是她立的。
  倒是平时给她打电话响一声就会接,今天不晓得怎么搞的,打了一遍又一遍,一直都是嘟嘟声。
  第二天下午,我忙三火四走出电梯,找上廖晨家门,打电话没人接,敲门没人开,最后我凿门,噪音惹来了小区保安。
  “先生你不要敲了,这家住户已经搬走了,嗯,前天下午。”
  “啥?谁让她搬的!说!”
  “额……您不要冲动……有话好说嘛。”
  “给我说!谁让她搬的!”
  “是一男一女来找这家的户主,要不您去找一下社区,那有监控录像。”
  我揪住保安领口,把他抵到门上:“什么一男一女!男的什么样!说清楚!”
  “我也没看仔细,男的好像个子不高,挺爱笑的。”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半晌才放开保安放眼窗外,窗外飞过去几只白鸽,它们展开雪白的双翼在蓝空中翱翔,毛羽上的风哨还鸣奏出悠扬的乐曲,顷刻盖过都市的喧嚣,娓娓动听,于是我摘掉头巾,慢慢坐到一登台阶上,面冲阳光,一勾嘴角,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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