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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传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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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子翼深一派对二王子翼嗣可是嫉恨日久,因为皇后所出的大王子庸弱,妃生的二王子却刚强。几位星祭司预言二王子将成变乱之源,要求放逐。可国君性格软弱,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国君重伤,眼见局势就要失控。

只见尸身前的二王子沉沉喝道:“住口!不要惊散了英魂。”可那祭司不依不饶:“礼不可越,大王子,请即刻下令将其拿下,祭礼改时再行。”那大王子却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

可跪在中央的二王子却声如冰铁:“我让你们住口!”祭司道:“你还不退回……”二王子立身而起,抽出长剑,奔至那祭司面前一挥,血光飞溅,人头飞出老远。宫室中人一片惊惶,逃了开去。只有大王子仍呆立在那儿,腿簌簌发抖,却已是迈不动步了。

少年二王子横剑冷笑道:“王兄,你认为,该由谁来持礼?”那大王子哪说得出话来。

周围有亲大王子的臣将,想指挥武士冲上,又忌惮其在二王子的剑前。但最重要的是,作为翼王朝最重要一支尊贵力量的鹤雪团诸士尚还跪在地上,又有谁敢乱动?

鹤雪十士九恭,成为鹤雪团的武士大多血统尊贵,所以鹤雪武士们的身份之高,武力之重,已是左右王朝命运的力量。但鹤雪士就算入营之前是王子皇兄,也必宣誓忠心遵令护主,绝不可为王,正所谓鹤雪在天、荣华在地,鹤雪士是不能退出重拾世间荣勋富贵的。所以羽族也给鹤雪士特别的尊荣,即使是国君也不可责罚鹤雪士,鹤雪士不受国法束缚,只能由首领处置。即便是鹤雪士杀了人,首领不罚,任何人也不得追究。但鹤雪士内纪极严,视荣誉为性命,又大都身份颇高,故绝无胡作非为者。

现在两位王子谁将为新国君,谁血溅当场,决断就在鹤雪首领扶兰的齿间了。

以鹤雪士的箭术,要射杀二王子,保大王子无恙,绝不费力。扶兰心中明白得很,自己一个暗号,立时便能救得大王子性命。但是……

那大王子一经变故,慌得连话也不会说,为死者的祭礼也不顾了,这样的人,岂能为王?

可二王子……却也未免太凶狠了些。他若为王,将来不知会把这小小的翼王朝带向何方,或许还不如一个无为之君呢。

就在这时,二王子翼嗣眼见形势难料,竟然挥剑斩向大王子翼深。

扶兰一愣,他身后,少女风凌雪已拔身而起,搭弓一箭,穿过翼嗣的手掌,他手中的剑随着血珠飞甩出去。

扶兰立时站起,手指屈伸,暗号发出,鹤雪士齐齐纵上,把两位王子分隔制住。

扶兰回头狠狠瞪了风凌雪一眼,作为鹤雪士,首领不发令竟然擅动,这是大忌,要受严惩的。虽然扶兰不得不承认,在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那样做。

一天后,国君翼持王伤重难以理事,宣布退位,王位传于二王子翼嗣。大王子及其母被放逐,大王子一派臣将十几人被斩。

这一切,当然是鹤雪团的选择。

旨传当日,翼嗣行典,典礼上,这十七岁少年撕去祭司为他准备的祈天文,大声道:“我等这个时候很久了,从今以后,翼王朝将不再怯弱藏匿于山野,我们将逐鹿天下,先夺晋北,再归宁州,人族胤朝将灭,乱世来临,我羽族将扬威于天,使五族敬伏,抛弃过去,抛弃父辈给我们的软弱的名,你们国君的名字,不再是翼嗣,他叫——翼在天!”族人都振臂欢呼。此时,少年国君的眼睛,却转向了坛边的一处,那个垂目站立的少女,那个一箭射穿他掌心的人。一片欢呼声中,只有她漠然安静,像一片雨中的浮叶。翼在天包裹着的右手微微地抖着,却正有一种情感,直贯注入他的内心。

向异翅也在人群之中,他认得这位新的少年国君,当年在北陆的林中遇见,他就称自己为翼在天,那是他早就为自己想好的名字。他是南羽国的王子,那时却为何在北羽国流浪?北羽族被人族用大火赶至海边屠杀之时,他又是如何逃回海峡之南的?
“不经号令,射伤王储,该当何罪?”大殿中,那少年国君翼在天打量着自己缠绷带的右手,试着屈伸手指。

他身后的扶兰低头轻轻叹息,风凌雪那一箭极为及时,不然若是翼在天真斩了王兄,逆了宗族,也就难以登上王位。但,新立之君的权威却又是不能不扶持的。

鹤雪中的种种刑罚,斩指、穿骨、夺目,都会使这位少女成为废人。扶兰略一沉默,吐出几字:“那就行鞭笞吧。”

少女褪去衣裳,伏在刑台上,洁白的脊背裸露在行刑者的面前。两位鹤雪士上前将她的双手锁在两侧柱中,以免她负痛挣扎,又在她口中勒入白巾好使她不至于在极痛时咬断自己的舌头。翼在天站在一旁,面色冷峻,一直注视着少女的脸庞,似乎想窥察她内心的每一点细微波痕,可他看到的却是如冰镜般的水面。

第一鞭下去的时候,那薄薄的冰镜就破碎了,痛苦无情地撕碎了宁静之美。风凌雪“啊”的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的人不忍听闻。他们习惯了风凌雪轻轻地走过他们身旁,或是安静地抱膝坐在木柴堆上,听火堆边的人谈笑。虽然没有人见过这少女的欢颜,却也都以为她不会痛苦。但这一声轻喊让所有的人都想起了:她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孩子。

行刑者的第二鞭不由得弱了力道,像是空气变得稠密似的,闷闷地打在少女背上,和第一鞭所留的鲜红血痕交叠在一起。可这疼痛却已是远超第一鞭的了。少女的身体在颤抖着,惨白的手指伸直,痛苦将会一直叠加到她体无完肤时,但人往往顶不到那个时候便已经晕厥,所以没人体会过疼痛的极限,熬得越久的人只会在心灵中留下越深的恐惧。

翼在天却像是极不满意这力道稍弱的一鞭,他冲过来一把夺过行刑者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连扶兰也惊恐地望着他的手,这一鞭呼啸而去,蓄满了力气绝不留情,使人觉得顽石也会在这力道下崩裂了。少年国君的眼中充满暴戾,像狼在享受把爪中的兔子一撕两半的快感。行刑者都垂下了双目。

那响声像是一大块玉破碎飞溅,风凌雪的惨叫声惊动了鹤雪营地。

营边树后的阴影中,那个杂役的少年紧紧地蜷缩,揪住自己的头发,低低恶吼,像要把自己扯碎。他双脚蹬踩着泥地,所有的力量却只能用在那里。

刑台上,少年国君大步走上前看着少女苦痛抽泣,忽然伸手抚上她的头发,将脸贴上她的面庞,沾染着她的泪水,喘息着说:“你不会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我手上的伤永远都不会好,因为我忘不了你……所以你的身上也要留下我给你的伤……让你永远地记住,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你以后会永远因为听到一个名字而颤抖,那就是翼在天!”他猛地站起身来:“我这一鞭,抵去了后面所有的鞭数。以后,不论她做了什么,你们谁也不许碰她!”少年国君大步地离去。

然后,他看见了另一个少年,正站在十几丈外,紧握着双拳,怒视着他。

翼在天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来到向异翅的身边。

“怎么?你看起来想杀了我?为什么?因为我伤害了她?”翼在天突然大笑起来,“我一句话就可以救她,一句话也可以杀死她,我就是要让她明白,她的命全在我的指间,让她明白,谁是她的主人!而你呢……”他凑近向异翅,逼视着他:“你也喜欢她?哈哈哈哈……可你不配喜欢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因为你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更不用说去把握她的命运。你连翅膀都凝不出来,又怎么能配得上她呢?你难道想让她永远留在地面,像一个无翼民一般和你在一起吗?这就是你的梦想?让她为你做饭洗衣服,像一个普通的无翼贱民那样,过着永远没有机会飞翔的生活?”他缓缓抬起了手:“我最讨厌毫无用处的废物,所以,你现在立刻给我消失……不然,我就会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向异翅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握紧拳头。

也许是风凌雪离开鹤雪团的时候了。人们看着终日坐在营边草地上、越来越沉默的少女这样说。

也许很快她就将交出鹤雪翎,进入王室,成为新国君的妃子了。

扶兰在营中踱着步,看着阳光下少女的背影,叹息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可惜了,这本来可能成为传说的女子。

风凌雪只是沉默,不在乎背后的所有声音。

可一闭上眼睛,不知怎的,就常出现那少年的眼神。

为什么他突然失踪了呢?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能再听到他的脚步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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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少年国君翼在天做出决定,要北渡大江前往宁州,与北陆游牧人族的首领会面,商讨人族协助翼王朝击败羽王朝,重新统治宁州羽族一事。

“我只带风凌雪一人去。”翼在天说,“如果我会死在北陆,那再带一千人也救不了我。”扶兰发现,这个国君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更改。他只有叹息一声。

“这就是宁州,我们种族发源的地方。”翼在天站在山巅,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苍莽山林正像大海缓缓起伏。

“看,看那些波纹,你能看出风的形状。”翼在天回望着风凌雪,“风,这是第一王朝的姓氏啊。”风凌雪望着前方,她不知道第一王朝的辉煌,不知道风氏的往昔,她只是凝视着,看那风越过山野。

“他们来了。”

人族牧野部的王子站到了翼在天的面前,他脸色如铜,健壮精悍,衬得翼在天是那么苍白单薄。

“几年前,我们已经帮你袭击过一次宁州羽族了,虽然你告诉了我们暗月日的天象,使我们得以重创北羽族,但是宁州羽族的崩溃并没有到来。”“那是你们没能做到赶尽杀绝,这次,我会一举完成我的大业。”“你准备如何做呢?”“我会直接成为宁州羽族的王。”“你准备杀死他们的王?”人族王子皱起了眉头。

“是,宁州羽王一死,王室纷争就起,那时……”“哼!”人族王子大声冷笑着,“你又如何能从北鹤雪的守护中杀死羽王?倒是你们的王被北鹤雪……”翼在天的脸色立时变了,风凌雪的手指轻搭在了箭壶中的箭羽上。

人族王子自知失言,但却高傲得不肯认错,他的那位护卫也将手按在了剑上。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我本该一剑杀了你。”翼在天说,“但现在不会,因为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合作,但以后就很难说了。”人族王子冷笑着:“你倒坦诚。不错,我们马背上人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去的,你要我们做什么?又能给我们什么?”“我要你们偷偷准备,在宁州羽王死后立刻发兵进攻北羽族,使他们惊慌失措,陷入混乱。”“这可有难度,现在瀚州青阳部为各部盟主,前不久屠灭反叛的真颜部,有彻底并吞各部称帝之势,这时我们进攻宁州,恐引来青阳王吕嵩的忌惮。”“这不要紧,你们不进攻宁州,青阳王吕嵩也会让你们进攻的。”“你怎知道?”“因为几日后,他就会遭到羽族的刺杀,那羽人会被他们杀死。他有着北羽的血统和翎徽,吕嵩一定会认为那是宁州羽族为他们上次被人族所袭的报复。”“小小年纪,竟计算得如此深啊,瀚州人蛮和宁州羽族就这样被你扯入战争?”“那不也正是你所希望的?”“可如果事情泄露了呢?”“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一无所有。”“就算给整个南羽带来灭顶之灾也在所不惜?”“一个民族如果要靠流浪而苟活,本来生与死也没有区别。”“翼在天,如果真让你统一了羽族,你会成为十分可怕的一代帝王。”“在那之前,会有很多人想除掉我,所以这种话,等我真的活到那一天时再说吧。”“似乎连你自己也不太相信你能成功?但你还是决心去做。我不太明白,一个十几岁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因为你不明白,我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活过来的。我很小就明白,很多事去做,不是生就是死,不去做,会活着,但一定活得像草芥一样。我从小到大做过几百次这样的决定,包括挥刀砍向我的兄弟,但现在……我还活着。”“你也知道你不会永远如此幸运,你不知道你哪一天就会死,所以你反而无所顾忌。”翼在天仰天大笑:“这便是我能比你们强的地方。”“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如何有信心冲破北鹤雪的护卫,杀死宁州羽王。”翼在天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远方,风正在把云撕成片缕,洒在天际。

“你知道是谁代替你去刺杀青阳王吕嵩吗?”那晚火堆边,翼在天对风凌雪说。

风凌雪不语,只注视着火焰的舞动。

“是向异翅。”风凌雪身子抖了一下,一会儿,才低声道:“他根本不能飞。”“你可知道冰玦?”风凌雪摇摇头。

“这是一种辰月秘术士常用的东西,可以使平常人的体内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但同时也吸收人的生命力,使之虚弱折寿。向异翅有鹤雪体质,但可惜凝出的翼总是残的,这东西能帮他。我们鹤雪士太珍贵了,不能轻损,刺杀青阳王这样必死的任务,由他去再好不过。”“可他也完全不会射术。”“他不需要会,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射出箭去,他只需拿着弓飞近青阳王,然后被铁弓卫士们射落,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是北羽血统,身上带着北鹤雪的翎徽,这些会代替他告诉青阳王一切的。”

风凌雪沉默了许久。木柴在噼噼作响,间或有火星跳出烈焰,一瞬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她不知火星为什么要跳出来,只为她一瞬的注视之后,便永寂于虚无。那么短,太短暂了。

“他不是鹤雪士,你不能下必死之令。”“但他愿意,而且服下了毒,那晚他去不去刺杀,都会死。所以他不会退缩。”翼在天看着风凌雪的脸,火光下女孩的眼神迷离着。“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接受?”他接着问。

见风凌雪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条件是,我不以刺君之罪处治你,以后也永远不再伤害你。”风凌雪忽然猛地偏过了头去。

她把自己的脸藏入了黑暗中,不想再去注视跳出的火星,怕它们太耀眼,刺痛了眼睛。 
瀚州,瀚北大草原。

黑夜沉沉地笼罩着四野,青阳北都的城郭也隐没于夜色之中,这是草原上惟一的一座石城,是青阳王立志坐镇草原、不再随风草游走的象征。此刻它像静默的巨人,数百火堆形成了一个巨圈,青阳部的庆捷盛会正在进行着。

青阳王吕嵩年近五十,依然矫健如当年。他即位之初也是凭借手中的重剑克敌无数,最后才镇压了其他部族的骚乱,奠定了自己人族之主的赫赫威名。此时他端坐在那匹雪白的照夜狮子马边,披挂着乌光隐隐的铁铠,虽然多年曾征战,但却依然不减他的武士气度。

诸王子与铁甲武士们围绕在青阳王吕嵩的毡案边,个个铁甲森严,刀不离身。更有众多铁弓神射手,以鹰一般的目光四下巡视。

离这盛会几里外的草野中,一位少年在强风中双臂抱膝而坐,把头埋入臂中,他维持这种姿势,已经很久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举手摊开掌来,掌心中,一小块冰晶正冒着蓝光。

将此冰玦合于掌心,念诵秘咒,它就会融入体内,激发他背后凝出宽大的羽翼,他终于可以飞了,但是,一生也只有这一次了。这一夜后,他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翼在天的话犹然响在耳边:“我最讨厌毫无用处的废物……”“我不是……”向异翅紧紧握着那冰玦,喃喃道。

“你不是?用什么来证明呢?你能做什么?”翼在天冷笑道。

“我不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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