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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屠龙-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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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屠龙?上头早有规定的呀。这是不传秘籍,禁止带游客去观摩的。我也做不了主的啊。”
退休的船司笑呵呵地搓着手。他背后,炉子里星星的微火一明一灭,吞吐着些些暖意。这才刚刚入冬,云荒大陆南岸的这座沿海城市,并不是特别的冷。不过老船司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早早就在屋子里生起了炉子,在椅子垫上毛皮。没有人来访的时候,就坐在炉边读读古书,烘烘手。炉子上炖着晚餐的汤,浓浓的酱汁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吞吐着独特的食物芳香。
这温暖的香味,弄得狸猫儿焦灼不安,使劲儿地挠着苏眠的胳膊。苏眠也觉得有点饿了。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说服船司。看上去,这个老人的确和蔼可亲,但他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么好说话呢?
“再说,屠龙户也不容易,这可是家传饭碗哟,怎么会愿意给人知道。”
“可是,”苏眠摆出一脸失望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叹息道,“我千里迢迢地从帝都慕名而来,就是为了一睹屠龙绝技。谁知水漫坪这个地方又很不容易找得到。我这一路上颠倒了三四天,都不曾投对门路。终于有人告诉我,只有来向您恳求,才能觅得机会,亲眼目睹屠龙这门绝技。”
“我知道。”船司点点头,似有所动,又放低了声音道,“不过啊,实话跟你讲,禁令主要是为了安全。以前没下禁令的时候,有屠龙户在人前炫技,结果呢——第二天,混入城里的鲛人就给他来了个满门屠杀。”
“老先生,我并不是鲛人啊。”苏眠说,“我也不喜欢鲛人。”
“我知道你不是。”老船司有些好笑地说,“看你的样子,是从帝都出来游玩的官家大小姐吧,以为什么东西都新奇有趣。我告诉你,屠龙可不是给小姑娘看着开心的事情啊。”
苏眠微笑:“您可猜错了,我不是什么官家大小姐呢。之所以对这种技艺特别有兴趣,因为我是个医士。”
“女医士?少见,少见哪。”老船司有些意外了。
“敝姓苏,叫苏眠。曾经在迦蓝宫中供职,是侍奉公主的女医官,这里还有帝都太医局的证明。”苏眠抱了抱怀里的狸猫儿,并抽出一张黄黄的纸片儿。
“太医局的人啊,”老船司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那张来自帝都的信函,把他的一脸的舒适都给刮掉了。太医局未必那么有势力,但在水漫坪小地方,这块牌子还是有作用的。“早先就有太医局的人过问屠龙的事情……”
“您就帮个忙吧。”
老船司低头想了想,说,“我就带你去吧,不过,你可不能说出去。另外,屠龙户那边……”
“我会给他们些辛苦钱的。”苏眠笑道。
“不不,那倒是不能。”
黄昏时分,海上的天空是鲑鱼肚子的橙红色。
屠龙户们都住在水漫坪海岸的悬崖顶上,他们的工场——凌房也在那里。那个地方寸草不生,光秃秃的玄武岩巍然高耸,像一只伸出的手臂,正指着南方碧落海的方向。顶端的城堡经过长年累月风化,和山石融为狰狞的一体。四周都是绝壁深崖,只有一条小道通往凌房。而苏眠就正走在这条道路上。
老船司告诉她,水漫坪的屠龙户,是一家子十口人,其中能操刀的有祖孙四个。在云荒大陆南部海岸各个主要港口,都有屠龙户存在。在有的港口,还不止一家屠龙户。水漫坪这家人,人数不算多,规模也不大,却是整个云荒最出名的。因为这家的祖父曾经亲上帝都,为景术帝表演过屠龙技。不过如今祖父年纪大了,很少亲自操刀,都是两个儿子在工作。长子有一个儿子,也已经出师。今天老大出门了,能够看到的是他家老二,叫支离益。
城门下面,老船司拉开嗓门喊了几声阿益,吊桥就慢慢放了下来。吊桥是原木扎成的,苏眠走在上面,觉得脚底湿乎乎松松软的。这木头像是吸饱了海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进去以后就是一条上升的甬道,并不深,四壁都是湿漉漉的,粉刷的灰土早就被潮气侵蚀殆尽,裸出横七竖八的岩石。老船司不时地回过头来,提醒苏眠看着路。
这里实在是很破旧,苏眠心想。
按常理想,屠龙户们应该收入颇丰。如果没有一代代屠龙户们的工作,那么云荒大陆上一道黄金命脉就断掉了。如老船司所说,这都是家族的不传之秘,只有他们懂得怎么做。屠龙虽然不存在任何风险,却是一项非常复杂技术,屠龙户家里的男孩子,都要花费童年的三分之二时间来学习这门技艺,才能够算得刚刚入门。而具体步骤中又有很多细节,需要毕生的历练体会,方可臻于化境。所以,连帝都最出色的医士,都会艳羡屠龙户的精湛手艺。
可事实上,屠龙户们无一不是过着贫困而单调的生活。毕生生活在这些个海滨城堡里面,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工作,收入仅供糊口。这破城堡也并不属于他们,而是国家提供的。
走到尽头就是大厅了。所谓的大厅,倒是大得出奇。房间里的腥味更加浓烈。一小窗开在离地丈高的地方,露出几星吝啬的晚霞。房间的四壁都淹没在了黑暗中。大厅正中有一个轮廓僵硬的人影。走进一点以后,那人影就向他们慢慢移过来,略微颤了颤,算是向两位客人行了个礼。
老船司拉着这个叫做支离益的屠龙手,说了几句话。那人一声不吭。苏眠担忧他会拒绝,他却回过头来看了苏眠一眼。他的眼神和脸一样,平静得没有任何内容,如同这些岩石的一个部分。
苏眠的想像中,屠龙户这样的人,大抵是形貌粗陋的。这个支离益却说不上难看,轮廓甚至还有些清秀。只是那种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表情,令人心生厌恶,而剃得干干净净的光头,更加重了某种邪恶的印象。
轻微地颤了颤脖子,就算是同意了。
苏眠竟然舒了一口气。
支离益点起了灯。那灯光也是污浊如死水的。在灯火的跃动中,苏眠看见了地上一摊摊红的绿的陈年旧迹,形貌甚是可疑。顺着那些旧迹望过去,她注意到了大厅的墙角有一整圈的水沟,令人作呕的腥气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水沟里浸着一排大铁笼子,粗重的铁链在水光下泛着金属的污光。支离益一手端着灯,一手就往笼子掏。过了一会儿,拖出了一把长长的碧蓝色毛发,跟着就有一道雪白鳞光,闪现在灯下。
苏眠知道,这就是今晚的观赏物——鲛人。
这个鲛人还小,身体纤细得如同一片银白色的水草。她紧闭了眼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脸庞看上去很美,鱼尾是温润细致的玉色,展开来像一只爱娇的蝴蝶,拖过砂砾地上,留下淡红的一道水痕。
支离益拖着她的长发,一径往内室走去。
鲛人低声的叫唤着。用的是海洋的语言,也不知在叫唤什么。一双只属于他们族类的美丽眼睛,瞪着碧幽幽的绿色。这眼睛,剜出来就是胜过任何水晶宝石的无价之宝——碧凝珠。
老船司和苏眠立刻跟了过去。那就是切割鲛人的地方——凌房。
凌房倒是意外的干净整洁。四壁一圈儿明灯,把屋子照得如同雪洞一般。当中一座石台子,磨得水光铮亮的,拖进来的鲛人,就被拍到了台子上,仰面朝上,蓝色的长发依旧拖到地上。室内先已经有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一边儿清点刀具。此时正把一排擦干净的刀摆在一辆车上,推到了石台子边。
这少年也有一张花岗石的脸,酷似支离益。并且,也剃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光头,大约这是屠龙户的规矩吧。
老船司说,这孩子是长子的儿子,这家屠龙户的第三代,今晚给叔叔打下手。叔侄两人都是一声不吭,配合得十分默契。一忽儿就把鲛人捆绑结实了。叔叔转身去洗手,少年则找来一条长布,把鲛人的长发拾起来擦干包裹好,动作流畅得像一个熟练的梳头工。
支离益拿着一支笔,盯着鲛人的腰部打量一番,迅速地目测出皮肤切口,然后画下了几道线条。
笔尖触及皮肤时,鲛人剧烈地战栗起来,像是已经预感到了利器切割皮肤的疼痛。等支离益接连把三瓶烈酒浇到她身上之后,她就不动了。
老船司低声说,这烈酒有双重作用,一来是为了洁净消毒,二来也是要让鲛人在冲天酒气里晕厥过去,一会儿下刀子时就不乱动了。而那个少年包裹鲛人的头发,除了干净以外,也是因为这个鲛人的头发很好看,能多卖好几个钱,需要好好保护。
说话间,支离益已经伏在了鲛人的身边,执刀如笔,轻描淡画,从胸骨下经肚脐,直至下腹部与鱼尾交接之处,割出了笔直的一道。银白色的皮肤沿刀口翻起,一粒粒珊瑚色的血珠子迸了出来,沿着刀锋雀跃,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纯洁。
改造鲛人的手术由来已久。三千多年前,毗陵王朝的星尊帝灭海国,将俘虏以为奴。那时候,为了让这些“水生动物”更好地适应陆上生活,为空桑人效劳,星尊帝令号称智囊的大臣苏飞廉研制一种方法,要让鲛人的鱼尾变成两条如人类的腿。苏飞廉试验了一百多个鲛人,才摸索出一套完整的手术,造出了形容姣好、可以用修长的双腿舞蹈的鲛人,用于贵族们赏玩。后来,所有被捕获上陆的鲛人,都是要把尾巴劈做两条腿的,如此才卖得出价钱。千百年来,云荒大陆上的王朝换了一个又一个,但鲛人奴隶贸易一直都是蒸蒸日上。而做劈尾手术的,也逐渐发展为一个独立的行业,世代传承。“屠龙”这种说法,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应该不如何久远。大约出自某个空桑族文士之口,觉得劈尾一词不够典雅,于是援引中州的古籍,叫做“屠龙”。龙是鲛族的守护神和图腾,鲛人亦自诩他们在海中逍遥游曳的姿态为游龙。而屠龙,屠龙……对于鲛人来说,劈开鱼尾变成人,虽不至死,甚至仍可潜泳,但已经等同于剥夺了作为鲛人的最大尊严,或者还不如被屠杀掉呢。
苏眠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支离益如何完成这“屠龙”的绝技。
支离益动作极快。一只亮闪闪的光头定在那里,几乎纹丝不动。只有手中一把银色的小刀舞成一团光。鲛人腹部皮上的切口还未来得及涌出大量的血,皮肤下的脂肪、筋膜和肌肉就已经跟着分开了。转眼间鲛人的下腹部已经破开一条长长的竖口子,露出腹中肚肠。支离益拿起一根洁白的骨头——或者是鲛人骨,撑在豁口两边,并且让少年把持住,好让他认真探究肚子里的东西。
少年憋红了脸。鲛人腹部的肌肉很紧,他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撑开。
肚肠是柔嫩的粉红色,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珠光。被切开的肚皮还在不停的流血。除了要拉开切口,少年的另一个重要工作就是用一块棉布压住创面,吸血。棉布一会儿就浸透了,于是就换一块。虽然是小事,可是如果大量的血流到肚子里,支离益就无法看清他要做的东西了。少年知道这一点,做很认真,甚至可说是很小心。身边放了很多棉布,那些棉布是反复使用的,已经用过相当长时间,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黑色了。
支离益飞快地拉出鲛人的肠子,挑到一边。空出的腹腔露出了后壁,是一根细长的脊椎骨,旁边两只淡褐色的肾脏。
“从腹腔里看,鲛人的身体和人还是很相似的。”苏眠说。
“是啊,”老船司说,“毕竟都是人嘛。”
苏眠有些不以为然:“但是,据说鲛人的胸腔就不同了。他们的心脏位于正中,所以胸腔里面所有的结构都是左右对称的。从这点来看,它们又和鱼没有什么两样。”
“那是为了在水中保持平衡吧。”老船司说。
“假如能看看鲛人的胸腔就好了。”苏眠说,“不过,大概不可能看到吧。剖开了胸腔,鲛人多半就活不成了。”
事实上,苏眠从血液里厌恶鲛人这种生物。根据古老年代的传说,她的祖先来自天上一个名叫“云浮”的美丽国度。但那个国度却被鲛人们灭亡了,幸存下来的遗族为了活命,失去了重归天界的能力,成为大地上永远的流亡者。鲛族,这种来碧落海深处的生物,有着绝美的容貌和冰冷的肌肤,神情仿佛最无辜的婴孩。每当苏眠看见他们,总会感到不寒而栗,仿佛在春日的和煦日光中,忽然被狠狠冰了一下。
在帝都迦蓝,鲛人作为身价最为昂贵的奴隶,被权贵和巨贾们购买收藏,作为玩赏和享乐的对象。贵人家的鲛人,往往和主人之间有着淫乱关系。那些最为荒唐艳冶的传闻有关,无不有鲛人掺杂其中。比如景术帝的宠佞雍容,又比如太医斯悒家的那个女人,雪鱼。这也是人们蔑视他们的原因之一。
“其实要看很容易啊。”老船司说。
“呃?”
“鲛人的胸腔啊,我就经常能看见。”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人鱼是经常死的。死了就能剖开来看看了。”
“……为什么会经常死?”
“因为屠龙术,想想也是对人鱼的损伤是很大。”老船司说,“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一个好的止血药方,很多人鱼都会死于失血过多而送命。一方面呢,就要求屠龙户的动作越快越好,这样少流点血。另一方面,鲛人也最好是年幼点的。那些年纪大了、已经变了身的鲛人。他们的下身已经发育出雌雄区别。手术中除了去掉尾巴之外,还要改造内部器官。手术要拖一个多时辰。除了少数血气旺盛的鲛人,大部分都当场死在那张台子上了。”
“然后呢?”
“然后,屠龙户就会把鲛人的胸腔打也开来,彻底肢解。你知道,鲛人皮,鲛人的鳃,鲛人的心脏,都是很值钱的,一件都不能落下。这时你就看看它的心脏是不是在正中间。以前领来的游客,碰见鲛人死了的,倒多半很高兴,这样就能看个究竟。”
“……那倒也是,死了就能看了。”苏眠说,“不过我是想问,鲛人死了,屠龙户不用负责任么?”
“不用,”老船司笑了,“鲛人死了就算了。”
“算了?可是,鲛人是很名贵的啊。在帝都,一个健康美貌的鲛人,可以买到上万金铢。相当于一户小康人家几百年的收入啊。死一个鲛人,损失太大了。这些人贩子肯善罢甘休么?”
“那倒不至于。谁都知道,这本来也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死了鲛人,主人也都能通情达理,不会太计较的。”老船司说,“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不用本钱的买卖啊。”
“不用本钱?”
“是的。这里的主人,不是正经人贩子,而是下碧落海捕捉鲛人的渔家。因为没有做过手术的鲛人,在陆地上活不长。甩着一条尾巴,动不了。只能泡在一桶一桶的海水里。所以,渔家捉上来鲛人,就直接送到海边的屠龙户这里来,做完手术再领回去。伤口养好了,能用新腿走路了,渔家就牵到县府去出售。那里有专门的鲛人贩子,开了店收购。视年龄雌雄,一个鲛人的收购价大概是四五十个银毫子吧。对于这些穷苦的渔家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相当于一年打鱼所得。如果是沧月螺或者端鱼,他们要打上十几二十船,才能挣回这么多呢。所以,只要有一个鲛人活下来,他们就心满意足了。活不下来,他们也不会太计较。”
“心满意足?”
“是啊,这些船家,都是些老实的穷人。鲛人对于他们来说,是海神给的意外恩赐。我在这一带做船司,管理渔船。但凡有渔家捕到鲛人卖回了钱,都会祭神祭祖,还要请同村大吃一顿,叫谢海酒。从中午吃到晚上,村人还要唱歌跳舞点篝火。这种谢海酒,我一年也能喝个十几回呢。这两天村子里也该有的,回头我带你去吃。”
“多谢。我想,那一定是很有趣的民俗啦。”
“是啊,也是本地的一大特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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