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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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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也不介意,帮着万木一起将韶宁和抬上床去之后,才对万木道:“我叫李往昔,和韶议郎同在议郎阁共事。今晚原是韶议郎请我们喝酒的,结果他先被人给灌醉了,所以这顿饭最后是我掏的银子。不过没关系,银子乃身外之物,我不计较的,你们也不必还了。”

说完他挥了挥衣袖,潇潇洒洒地走了。

万木怔怔目送李往昔离去,半晌之后才一脸纠结地转头问伶舟:“他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到底是还还是不还啊?”

伶舟笑着写字:“自然是要还的。明日少爷醒了,提醒他千万别忘了这档子事。”

伶舟放下笔,蹙眉想了想,总觉得李往昔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不知是不是重生之后记忆有所衰退的缘故,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韶宁和在床上眯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子夜时分,又爬下床跑到院子里,撕心裂肺地吐了一番。

万木以前从未见过韶宁和醉成这样,一边手忙脚乱地伺候他,一边心惊胆战直念阿弥陀佛,生怕韶宁和喝出了什么毛病。

主仆二人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隔壁房里的伶舟想睡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也下了床,一步一顿慢慢移出了房间,倚在廊柱旁围观。

待韶宁和吐得差不多了,伶舟递了张纸条给万木,让他给韶宁和煮碗面,填填肚子。

此时的韶宁和,虽然胃里抽得难受,但神智倒是渐渐清醒了不少。他抬头见伶舟倚在一旁,苦笑了一下,问道:“我之前,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伶舟在他掌心写字:“你觉得自己会说什么胡话?”

韶宁和想了想,道:“比如……骂丞相大人不是东西……什么的。”

伶舟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写道:“看来你对丞相怨念颇深啊。”

“哎——”韶宁和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若不是他要我韬光隐晦,我也不必如此费劲把自己灌醉了。”

伶舟又是一怔,写道:“你是故意的?”

“是啊,第一次请客就醉得一塌糊涂,还欠人银两,只怕他们日后都不敢再喝我请的酒了。”韶宁和虽口中如此抱怨,脸上却毫无怨色,反而冲伶舟眨了眨眼,”说起来,这应该也算是韬晦术的一种了吧?”

伶舟无语片刻,在他掌心里写道:“与其说是韬晦,不如说你为了节省日后开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七章

第二日一早,韶宁和与伶舟都还在各自房中酣睡,万木却是一如既往地早起,刚撒了把米下锅,便听院子外面传来“嘭嘭”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盯着来访者看了片刻,才认出这位就是昨晚送他家少爷回来的那个李往昔李议郎。

“原来是李议郎,快请,快请。”万木客客气气地把李往昔让了进来。

“韶议郎呢?”李往昔一边走一边环视院子,寻找韶宁和的踪影。

“我家少爷昨晚折腾得太晚,这会儿还没起呢。李议郎有事?”

万木心里想着,韶宁和曾对他说过,议郎这种官职是没有日常公务的,只需听候皇上诏令即可,所以这李往昔大清早的来找,应当不是为了公事。

果然,李往昔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想着……韶议郎不是初来繁京嘛,人生地不熟的,议郎阁里只有我与他同龄,也比较聊得来,我就自告奋勇给他当个导游好了,闲来无事就领着他到处转转,也好尽快融入这里的环境。”

万木感激地道:“李议郎,您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李往昔摆着手:“好说,好说。”

“那什么,我正要煮粥,您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一起吃点吧?我去唤我家少爷起床。”

李往昔原本是不稀罕吃他一碗粥的,刚要张口婉拒,却见万木已经急急忙忙往韶宁和卧房去了,于是又默默闭上了嘴巴,心想既然都来了,就在这儿蹭一碗粥又有何妨。

如此想着,他便将双手负于身后,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踱起步来。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门扉开启的声音,他以为是韶宁和出来了,转过身笑道:“韶议郎,你可终于……”话说一半,目光却在一名长发及腰的白衣少年身上生生定住了。

伶舟睡眠很浅,早在万木起来忙活的时候,便已渐渐醒转,后来听见有客人来访,万木要去叫醒韶宁和,伶舟想着自己反正也已经醒了,不如干脆也起床算了,于是撑着身子缓缓下了床,一步一顿地往门口挪去,想出去打个水洗漱一下。

却不想,开了门便正好与这李议郎对上了。

这其实是伶舟第二次见到李往昔了,但从李往昔的反应来看,似乎并未留意昨晚上倚在廊柱旁默默围观的伶舟,是以有些惊讶于这宅院里突然多出来的第三个人。

李议郎忡怔片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收回直愣愣的目光,清咳了一声,掩饰住心中尴尬,笑问:“这位……怎么称呼?”

他乍见对方时,以为是个女子,但仔细一瞧,又觉得这身量似乎比普通女子略高,而对方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如此坦率直接,也不像是一般闺中女子应有的礼节,是以他对自己的初步判断又产生了怀疑。

伶舟听他问话,蹙了蹙眉,心中有些犯难,他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了门口,这会又要他重新挪回房里去取纸笔,这实在太折腾人了。

李往昔见他不答,以为他心气高傲,不屑与自己对话,心中便也有些不悦,态度便轻慢了不少:“我说,你不答话,我怎知你是男是女?”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问题么?伶舟心下嗤笑,然后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颈间露出的浅浅喉结。

“原来是位公子。”李往昔咕哝了一声,心下有些怅然,拥有如此绝尘美貌的,竟然是名男子,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但同时,他心底的那一丝怜香惜玉也顷刻间荡然无存,说话越发没了顾忌,心中的不悦也就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我说这位公子,我连问两句话,你都不愿开口,是瞧不起我李往昔,不屑与我交谈么?”

伶舟又轻轻蹙了蹙眉,他昨晚第一次见到李往昔,初步印象便不算太好,而今见他自视甚高,言语间咄咄逼人的架势,心中越发反感,若不是碍于自己无法开口说话,他还真不介意好好将此人奚落一顿。

“伶舟,你怎么起来了?”

韶宁和的声音徐徐传了过来,伶舟转头看去,韶宁和不知何时已经踏出了卧房,一边往身上披着外衣,一边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外头风凉,你身体还未康复,就不要出来吹冷风了,有什么需要,你写在纸上,我让万木给你拿。”

伶舟点了点头,懒得再看那李往昔一眼,便自进去了。

韶宁和这才将目光投向李往昔,脸上堆出了谦恭的笑容:“李议郎,伶舟前阵子伤到了嗓子,暂时无法开口说话,怠慢之处,还请李议郎见谅。”

李往昔一怔:“不能说话吗?”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拱手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小题大做了,对不住,对不住。”

此时万木已将两人的早点端了上来,韶宁和便邀请李往昔一同用饭。

李往昔一颗心还挂在方才那个白衣少年身上,低声问道:“韶议郎,这伶舟……是你什么人呐?”

“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韶宁和道,“暂时托在我这里养伤而已。”

一旁的万木默默看了韶宁和一眼,心中感叹自家少爷功力见长,说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少爷为什么谎称伶舟是他表弟呢,万木有些想不明白。

趁着两人吃饭的档儿,万木取了些银两出来,对韶宁和道:“少爷,这是您昨晚欠了李议郎的银两。”

韶宁和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李议郎,昨晚还得多谢你慷慨解囊,这银子得还你。”

李往昔笑着推托:“不过是区区几两银子罢了,韶议郎太见外了。”

“该还的,该还的。”韶宁和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入李往昔手中。

李往昔也便不再推辞,一边收了银子,一边口中说道:“韶议郎你真是太客气了,不过你这个朋友,我李某交定了。往后若有什么疑难之处,你尽管跟我说。”

韶宁和自然是一再称谢。

吃过饭之后,韶宁和打算应邀跟着李往昔出去转转。临行前,他看见伶舟倚在廊柱下,朝他招手。

“怎么了?”韶宁和走过去低声问道。

伶舟默默塞给他一张纸条。

韶宁和打开看了看,见纸上写道:“无事献殷勤,你要多留个心眼。”

他眉心轻轻一蹙,略有所思地看了伶舟一眼,然后将纸条揉碎,朝伶舟笑了笑:“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待韶宁和与李往昔离开之后,万木望着大门由衷感叹:“这李议郎啊,真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少爷刚到繁京,便能交上李议郎如此仗义的朋友,真是福气。看来以后我可以少替少爷操点心了。”

伶舟一边喝着粥,一边递给他一张纸条:“你家少爷比你聪明,我也可以少替他操点心了。”

万木盯着那纸条看了半晌,丈二摸不着头脑:“伶舟,这话啥意思啊?”

伶舟笑着摇了摇头,留下空碗,挪回房里睡回笼觉去了。

第八章

此后的两个多月,韶宁和与李往昔一直走得很近,但基本上每次都是李往昔主动来找韶宁和,韶宁和倒也不推拒,不愠不火地维持着两人的友谊。

期间他们一起参加过议郎阁召开的几次议事会,这些会议一般由光禄大夫、太中大夫、中散大夫和谏议大夫四人轮流主持,针对当下时局存在的弊病讨论解决之道,然后将众人的意见汇总起来上呈给皇帝。

李往昔一直是议郎中表现比较活跃的一个,经常会突发奇想地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想法,被采纳的几率也比较高。

相反,韶宁和在此类场合往往显得比较沉默,即便被点名询问意见,他也都是人云亦云地附和,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过问他的意见了。

因为李往昔和韶宁和年纪相仿的缘故,议郎阁众人私下里就免不了拿两人进行比较,他们一致认为,李往昔头脑比较灵活,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展露才华、破格重用;韶宁和则资质平庸,毫无建树,如果再不做出点成绩出来,恐怕就要一辈子呆在这小小议郎的位置上了。

这些评论,自然会断断续续地传入当事人耳中。

李往昔每次听到这样的传言,都会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拍着韶宁和的肩膀道:“别听他们胡言乱语,宁和,你要争点气,拿出你的实力,让他们刮目相看!”

韶宁和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一笑,不予辩解,也不予否认。

这段时间,伶舟也没闲着,他一直按照大夫开的方子坚持喝药,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之后,他便闲不住地经常在院子里走动,加强身体的锻炼。

同时他的嗓子也渐渐能发声了,基本能与人进行正常的交流,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比普通人要沙哑一些。而这种沙哑的声线,配上他那张漂亮的脸蛋,非但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冲淡了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柔媚之气。

到了六月初,伶舟身子已经大好,于是向韶宁和主仆二人辞行,决定去寻访自己在繁京的所谓的“远亲”。

万木不太放心地问:“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伶舟摆手道,“你还是在家伺候少爷吧。”

韶宁和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不用?知道在哪一带么,我让万木送你过去。”

“确切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也不一定马上就能找到。”伶舟答得有些谨慎。

万木这段时间和伶舟相处,已经拿他当自己弟弟看待了,生怕他在外头吃苦,于是道:“若是一时找不到,就不要在外面瞎转悠,先回家里来,我们从长计议。”

他说完,想起自己还有个主子,于是冲韶宁和讨好地笑:“是吧,少爷?”

“嗯。”韶宁和端着架子闷哼。

第二日上午,伶舟告别主仆二人,揣了万木为他准备的干粮便出门去了。

他徒步来到丞相府门口,发现时间有点早,大门紧闭,门口只站了两名家丁。但是他知道,在这一道门之后,才是守卫森严的重地。

伶舟没敢直接上去敲门,闻守绎向来十分注重自己的生活隐私和生命安全,偌大一个丞相府,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像伶舟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没有丞相大人的首肯,自然是不能随便进入这道门的。

所以,如何才能顺利见到闻守绎本人,这是首先要解决的一个大难题。

他站在大门外苦思冥想了片刻,才觉出自己刚刚复原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于是挨着附近的一棵大树,抱着干粮蹲下来,皱着眉继续思考。

不多时,一名家丁往这边走了过来,动作粗鲁地踢踢他的脚,吆喝道:“喂,小叫花子,别在这儿蹲着。”

伶舟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他妈才是叫花子。

那家丁见他不做声也不动弹,以为他听不懂,于是拔高了音量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当朝丞相大人的府邸,你蹲这门口算是怎么回事,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吗?”

伶舟暗暗咬牙,看家狗居然也敢这么跟他吠。无奈他现在换了个身体,什么也不是,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伶舟看看自己瘦削单薄的身子,再对比那家丁五大三粗的块头,默默催眠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后他堆起笑脸道:“这位大哥,能帮个忙么?”

家丁刚想开口拒绝,忽觉怀中有异物,低头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锭银子。

再度抬头时,家丁看他的脸色便和蔼了许多,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银子藏入腰带中,一边问道:“要我帮你什么忙?”

“能否……帮我将这封信,呈给丞相大人,就说,他的一位故友求见。”伶舟说着,将事先写好的信递了过去。

家丁狐疑地看了看那封信,发现信口未封。他抬了抬眉梢,便当着伶舟的面将信笺打开来看。信中寥寥几句,表达了一个多年旧识对丞相大人的仰慕之意,希望能见面一叙。

寻常人看不出其中奥妙,但只有闻守绎自己知道,这其实是一封密信,按照特定的顺序将其中几个字挑出来重新排列组合,便是一道暗语。

其实暗语的内容也不重要,关键在于那暗语本身。伶舟相信,只要闻守绎看见了这封信,必定能引起足够的重视,赴约与他相见。

因为这种暗语的创始者,便是闻守绎本人,而使用过这种暗语的人,少之又少,一般都是闻守绎视为心腹之人。

那家丁拿着信笺瞧了半晌,瞧不出什么名堂,再看伶舟的小身板,实在不像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危险人物,于是他丢下一句“在外头等着罢”,便揣了信封进去了。

这一日,伶舟在丞相府外,从上午一直等到傍晚,也不见那家丁传出什么口讯,更未能得见闻守绎本人。

直到月上梢头,他才最终确定,这一次求见计划,算是宣告失败了。

伶舟仔细回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刚坐上丞相之位不久,前来巴结的远亲近邻不计其数,稍微有点沾亲带故的都自称是他的旧识,搞得他烦不胜烦。

于是他立下一道规矩,所有求见之人的拜帖必须先经过管家之手,由管家进行初步筛选之后,再将重要人物的拜帖呈给他。

于是像伶舟这种自称“丞相故交”却身份可疑的无名小辈所递的拜帖,只怕早就被当做是欺名盗世之徒给草率过滤掉了,所以他的那份信,根本没有真正送达闻守绎手中。

“哎,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伶舟踏着月色,啃着干粮,憔悴而落魄地离开了丞相府。

走着走着,天空中开始乌云密布,月光渐渐遁去,紧接着便淅淅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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