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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葬礼之后的葬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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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老在背后抱着大少爷呢?”她记得当时还问过这么个幼稚的问题。
“因为那更有感觉呀。”她老爸笑嘻嘻地朝她挤挤眼。
“可是,要是大少爷突然放屁怎么办?”她为此很困扰。
她提完这个问题,她老爸说:“装作没闻到呗。”接着,他笑出了眼泪。
“在1996年,她主演了三十集电视连续剧《花满楼》,这部电视剧虽然没能让她获得任何奖项,但却一样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非常、非常深刻的印象。……在剧中,她以无可挑剔的演技扮演了一位为了给死去女儿复仇而苦苦追踪凶手二十年的苦难母亲。”说到这儿,白至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他拼命用手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莫兰觉得他的表现就像只蒸笼里的大闸蟹,也许他对姐姐感情太深了吧,她想。
“在,在这部戏里,白丽莎饰演的这位女士名叫秀华,她的女儿小敏在12岁那年被歹徒绑架并奸杀了,尸体一个星期后在附近的一条小河里被找到,小女孩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由于歹徒太狡猾,这案子一直没能侦破,于是这位母亲决定自己去寻找凶手。她卖掉房子,背井离乡,四处打听,在这二十年中,为了找到凶手,她吃尽了苦头,不仅当过乞丐、保姆和‘三陪’小姐,还数次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最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她终于……”说到这儿,白至中望向大厅尽头,仿佛突然陷入了沉思,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大厅里客人开始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
“她终于抓住了凶手,”白至中接着说了下去,声音骤然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厅的尽头,好像在想什么事,“她没想到,凶手原来一直在她的身边,还是她一直非常信任的人……”他含含糊糊地说着。
莫兰顺着白至中的目光转过头去,发现大厅尽头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虽然,这部戏没让她赢得任何奖项,但我觉得,这是她,白丽莎女士,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部戏,它就是……它就是……”说到这儿,白至中忽然又停住了,他张大嘴,却没说出话来。本来,人们以为这种反常的停顿只是因为伤心过度,但一分钟过去了,白至中仍然没有开口,而且他的脸色明显已变得惨白,大厅里的人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白至中忽然伸出一只又胖又短的小手狂乱抓起自己胸口的衣服来,那动作就像在抓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他衣服里去的老鼠,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像鱼一样一开一合,随后,忽然间,狂躁的动作停止了,他轰然倒地。
几分钟后,警方赶到,发现白至中已经中毒身亡。
负责这个案件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刑警,莫兰听见别人叫她郑冰。


葬礼之后的葬礼 4、惹事的生日派对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结局啊。”在回去的路上,莫兰的父亲暗自嘀咕着,却听到女儿在身后尖叫了一声。
“爸,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跟妈找了你老半天。”
“我去会我的老朋友施永安了。”莫中医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白丽莎的老公,一个不开窍的老顽固。”
“你做了什么?”郭敏担忧地问道。
“我只是准备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莫中医说完大笑起来。
郭敏对着老公的后背白了一眼。
“爸,人家老婆刚死,你就给人家介绍女朋友,也太离谱了吧。”
“那不正好吗?”莫中医得意地晃着脑袋,“我手头正好有个年届四十的半老徐娘,两人正合适。”
“你这样胡闹要出事的。妈,你也不管管他!”莫兰觉得老爸真过分。
“好了,这不算什么。”郭敏优雅地一笑,“我就是因为你爸与众不同才嫁给他的。要找一个永远有童心的男人并不容易。”
“可是,在人家办丧事的时候,给人家介绍女朋友也太那个了吧,人家还在悲痛中呢。老爸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莫兰的脑子里忽然晃过一个人影,不禁心中一痛,禁不住有点恨老爸了,如果他昨晚不刁难高竞,现在没准她正跟他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在什么地方约会呢,可现在她却要被迫来参加倒霉的葬礼,而且居然在葬礼上还遇到了有人死,这真是霉上加霉。
“我是好心。施永安娶白丽莎根本就是个大玩笑,我早跟他说过一百遍了。”莫中医一脸无所谓。
“是啊,你爸是好心。”
莫兰没想到对父亲的出格行为,连一向知书达理的母亲都会随声附和。
“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过了好一会儿,莫兰才恶声恶气地说。
“记住,女儿,所谓夫妻,就是在明知他犯错的时候,也要站在他这边。”郭敏笑着说。
“在明知他犯错的时候,也站在他这边?”莫兰听得莫名其妙,“那不就等于是非不分?”
“他做得对,你站在他这边根本毫无价值,只有他做错了,别人都在谴责他的时候,你站在他这边才有价值。这才能体现你们是夫妻一体,是一家人。”郭敏悠然地拿出一把檀香扇轻轻摇了起来。
“together,懂吗?这才是爱情。”莫中医从前座回头瞄了莫兰一眼,“什么时候,你违了法,高竞帮你逃跑,这就说明他真的爱你了。”
“这根本不可能。”莫兰说着,又心虚地争辩了一句,“我根本不可能违法。”
“好了,别把话说过头了。”郭敏说,“莫兰,我们的这种做法是基于对对方的了解。我知道你爸是什么人,他什么道理都懂,不用我来给他上课讲大道理。可违法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公,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干违法的事的。白至中今天跟你见过面吗?”
“当然见过,在葬礼之前,他拉着我,心急火燎地想说什么,可结果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
“因为看见别的客人来了。”莫中医道。
“那你跟施永安一起除了给他介绍女朋友,还说了什么?”莫兰好奇地问道。
“我们聊了很多,他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像在拍言情片,直叫我犯恶心。他跟我说起了白丽莎的生日派对。”莫中医说到这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白丽莎究竟是怎么死的?”从刚才到现在,莫兰就一直想问。
“她因为被査出患了癌症自杀了,就在她生日派对当晚。”郭敏的话语中带着犹豫。
“自杀?”莫兰不太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
“也许她是被人谋杀的。”莫中医马上接口,“也许她是被人谋杀的,白至中今天碰到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莫兰还想再问下去,却忽然发现父亲变了脸色:“爸,你怎么啦?”
莫中医没有答话,脸色凝重。
郭敏觉得不对劲,紧接着问:“老公?”
“老婆,我闯祸了。”片刻之后,莫中医才说。
“你干什么了?”郭敏紧张地问道。
“白至中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给他喝了一杯饮料。”
郭敏倒抽了一口冷气,莫兰还不太明白母亲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我在那饮料里加了巴豆。我本来想看他念悼词的时候出洋相,谁知道他会……”莫中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像白至中只是多上了几次厕所。
巴豆,一种泻药,莫兰的脑子里立刻作了名词解释。老爸真是够损的。
“爸,你加巴豆的时候谁看见了?”莫兰马上问道。
“我不清楚。”莫中医茫然地答道。
郭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才低声道:“但愿没人看见。”
莫中医想起了今天下午他跟老朋友施永安的会面。
虽然五年不见,但施永安还是老样子,穿着花格子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副老年花花公子的模样。施永安是莫中医的大学同学,原来学的也是中医,不过毕业后改了行,他现在是专职编剧,虽然名气不大,但在业界也颇有人缘。十年前,他跟白丽莎在一部电视剧的拍摄中相识,随后鳏居多年的施永安便很快跟白丽莎结了婚。
莫中医一向不看好这两人的婚姻,因为他对白丽莎多少有点了解。很多年前,他跟白丽莎也交往过几天,但仅仅一个星期后他就为两人的关系画上了句号,原因是他觉得这女人把生活当成了舞台,时时刻刻都在做戏。当他发现老朋友施永安坠入爱河的时候,曾经苦口婆心地劝他斩断情丝,但结果却收效甚微。施永安在1997年跟白丽莎结了婚。从那以后,白丽莎便不再参与影视剧的拍摄。
莫中医从施永安那里得知,这几年,白丽莎好像有志成为一个女作家,经常在晚报上发表一些感言类的小文章,还写过几篇不伦不类的言情小说。
“中玉,你不要把丽莎看扁了,丽莎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施永安曾经这样对他说。他在法国期间,施永安还曾经把妻子发表的文章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他,可惜他根本没看,他这辈子最不要看的就是软绵绵的言情小说了。
“心情怎么样?老兄?”他拍拍施永安的肩膀,坐到他对面。
“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施永安轻轻摇了摇头,“你是不会理解的,中玉,丽莎就是我的生命,现在她去了……”
莫中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好了,斯人已去,节哀顺变。”他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后马上问,“你知道要忘记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施永安摆了摆手:“我不想听你那套理论。”
“就是新人换旧人,你觉得宋小春如何?”莫中医积极地问道。
“就是那个美女作家?”
“对啊,虽然年龄超过40岁,但不仔细看,也就30出头,而且长得也不错,又有文化,人家的小说现在很畅销,还经常上电视高谈阔论,最近有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连续剧,听说很红,娶到她是你的福气。”莫中医津津有味地说着。
“别再说了,我的心已经被丽莎带走了,噢,丽莎……”
“宋小春到底哪点不如白丽莎?人家是才女,从来没结过婚,最重要的是,她家世清白,不会说谎。”莫中医不耐烦地抢白道。
施永安用手按住脑门,痛苦地摇了摇头。“中玉,我发现你根本不是人,根本就不是。”
莫中医轻蔑地扫了施永安一眼。
“好。我不是人,真是好心没好报。”他说,随后问道,“白丽莎到底是怎么死的?”
郑冰在警察局的走廊里碰见高竞,不禁心中一动,他还跟几年前一样,无懈可击的外形,挺拔强壮的身材,加上忧郁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表情,举手投足都充满了男性魅力。他们认识的时候,他29岁,她26岁,警察局里两个备受关注的大龄未婚青年。
她那时候在分局上班,由总局的好心人牵线搭桥,把高竞介绍给了她。但两人的那次相亲很不成功,见过一次面后,高竞就拒绝再跟她继续交往,后来她主动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想约他出来谈谈,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郑冰记得,她最后一次给高竞打电话,他好像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冷冷地说。
“可我听说你没女朋友。”虽然他的态度让她措手不及,但她还是固执地问道。
“是的。”
“这么说你是在暗恋她?”她认为他只是在故意搪塞,所以又非常不明智地问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她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太强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了。
“这与你无关。”
“好了,你别骗我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存在,对吧?你是在故意诓我。”她继续纠缠道,“人人都知道你没女朋友。否则谁会给我们作介绍?”
他没说话。
“我到底,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她现在想想,这么问可真蠢。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有些事就跟谋杀一样是命中注定的。”高竞的声音从电话里飘过来,“虽然临时起意也是杀人,但我总觉得蓄谋已久的谋杀,才是最正宗的谋杀,而且最完整、最合理,也最无法逃开。”
恐怕这世上会把爱情形容成谋杀的人,也只有高竞了。
她觉得这比喻一点都不恰当,再说无论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结果还不是殊途同归?她并不十分明白他说这番话的真实意思,但有一点是明白无疑的,那就是他确实不想再跟她来往了。
果然,说完那番宏论之后,他又用无比冷漠的语调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你再打电话来,我只好换号码了。”
从那以后,两人再无交往。
她知道他刚刚破获一个年度大案,目前正在休假,所以没想到今天会碰见他。
“你好。”她落落大方地在走廊上跟他打招呼。
看见她,他似乎吃了一惊:“你好。”
她伸出手,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他的手真热,她想,忍不住用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下,他竟然没注意。
“最近好吗?”她知道他还没结婚,巧的是,她也没有,“听说你最近破了个大案子,我看见通告了,祝贺你。”
“谢谢。那是前阵子的事了。”他心不在焉地朝她点了点头,随后说,“听说你升职了,恭喜你。”
“谢谢。”她望着他,发现他比前几年成熟了一些,那会儿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可是眼神却还是一样的忧郁,他有烦恼吗?
“有空吗?”她问。
这问题似乎把他吓了一跳,随后她发现他故作轻松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噢,没什么,我正好要去现场,送我一程怎么样?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他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于是他说:“好吧。”
接着,他们一起出门上了高竞的车。
“这次是什么案子?”车启动后,高竞问她。
“你知道白丽莎吗?”
“不知道。”
“是个演员,她的弟弟在她的追悼会上被人毒死了。”郑冰简短地答道,一边回过头去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侧面很有型。
他发现她在看他,有些不自在,但没有别过头来。
“你怎么啦?”他问。
“高竞,我想跟你说件事。”她用很真诚的语调说。
“什么事?”
“我就快结婚了。”她决定骗骗他。
“是吗?”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对方是谁?”
“也是个警察。”
“恭喜你。”他笑了,这回他是真心的,虽然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齿,看上去又帅又可爱,但是这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微笑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谢谢。”她忍住心中的不快,尽量用轻快的口吻说,“个人问题终于解决了。现在就得忙工作了。高竞,你现在可是局里的大红人,以后在工作上,我得多向你讨教,你不会拒绝吧?如果那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别这么客气,我哪有什么可教你的。”
“有空探讨一下吧。”她说。
“好,没问题。”他爽快地点了点头。
“她那天心情不好,她在生日派对上喝了很多酒,还发了一通脾气,你知道,丽莎不是爱发脾气的人。”施永安伤心地用手绢捂住鼻子。
“对,你的丽莎脾气一会儿像林黛玉,一会儿像薛宝钗,就要看是什么戏码了。她究竟为什么要发火?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生日派对上?是不是因为更年期?”莫中医一边问,一边走到桌边东翻翻,西翻翻。
施永安没有立即回答。
莫中医回过头来:“什么原因?”
“癌症。”
“什么?”莫中医皱了皱眉头,这结果让他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白丽莎的反常表现是绝经期妇女常见的神经焦虑症呢。
“子宫癌——晚期。”施永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消息的?”莫中医又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正对着老朋友。
“是她死了以后,我看见了她的化验单。”施永安说到这儿,抽泣起来,“天哪,丽莎,她应该把这事告诉我,我们应该一起承担,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傻事。”
虽然莫中医很同情老朋友施永安,但他还是不禁要在心里问一大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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