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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部:大阵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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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郭伤熊在发现秘密的夜晚,这些空棺并非空棺,而是藏了些特别的事物,棺材里什么痕迹都没有遗留,除了黄土、臭气、白骨、有时还有一些衣帛和尸水。
究竟曾置放过什么东西?
铁手和冷血更答不出来。
难道秘密不在这些已经被掘出来的棺材中,而是在还被埋着的棺材里?
想到这里,冷血和铁手只有苦笑,这冢场至少埋有一万个从古到今的棺枢尸首,有些因泥层变陷之故,早已崩裂出外或深入土层里,要叫他们一具一具的去发掘,只怕非要一两年的时间逗留在这坟地不可。就算真的挖坟开棺查明真相,乡民又怎会任人动祖坟?
铁手和冷血自然是无法解决。
但他们肯定了一件事。
如果有人在这里埋了一些重要或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那么在这乱葬岗里,埋的人也不是辨认得出来,除非是在一些特别易认的地方,或在埋藏处做了记号。
真正高明的人不会把重要事物藏在特别隐蔽或特殊的地方,这正如一个聪明人不会把珍珠宝贝藏在床底柜内一般。
而最容易辨认,又不怕混淆,更不易被人发觉的坟堆中的记号只有一个。
墓碑。

人死了都有墓碑,正如人活着都有名字一般。
当然也有人活着连名字都没有,这些人往往死后也没有墓碑。
有些人死了,冢园要做得特别华丽,占地极阔,雄踞峰头,面山临海,墓志铭密密麻麻,大表其人生前功德(当然为求隐恶扬善之故,有过失而不能书),死了还要做鬼霸王。其实,经过若干年后,他的尸首早从地底下流到哪一处无名无姓的荒坟下也难预料。
很少人会有余暇去逐座的读人墓碑,而今冷血和铁手却连墓志铭都不放过。
因为他们还听郭秋锋说过,郭伤熊死前那一晚的转述中显示,除了他发现棺材的秘密外,他跟三名剑手格斗之后,还似乎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墓碑的秘密。

墓碑是有秘密的。
可是铁手冷血发现不出来。
其时天已大亮。
铁手冷血不仅注意碑文、墓穴、冢彤,甚至也留意碑上的石质——郭伤熊抱无名碑而死,那块石碑上嵌有叫做“闪山云”的一种玉石。
他们更注意到有没有不久前曾抽拔起来过的碑穴,即是查看郭伤熊所抱的石碑是不是来自此地?
结果是:没有这种玉石,而因盗掘、水冲、泥陷等种种原因,留下的碑穴极多,不知新旧,也无法辨识。
铁手和冷血这才明白为何谢自居所说:“凡有可疑处,都跟俞大人一起掘土稽查过了,却一点结果也没有。”有多大的懊丧和多深的失望。
冷血和铁手忙了大半夜,结果什么收获都没有,他们真想大声呼喝,把地底里的死人都唤上来为他们解答心中的疑惑。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这样喊出声来。
但的确有人在高呼他们的名字。
“铁二爷!”
“冷四爷!”

叫他们的人喘气咻咻,显然是长途跋涉来找他们的。
来找他们的人是习获。
习获是习家庄的一名精强的壮丁,当日在铁手、冷血第一回初到“习家庄”的时候,就是习获率众阻搁不给他们俩进去的人。
习获一向都是“习家庄”中精明而又忠心的手下。
“习家庄”离“大伯公冢场”并不太远、以习获的武功,当然不至如此喘气如牛,除非是遇上相当紧急的事,习获是全力奔驰而来的。
铁手冷血一念及此,立刻迎了上去。
习获牛喘着,从气缝里挤出声音来:“……不不不……不好了……有采花盗……偷偷入……偷入习家庄……掳了小珍姑娘……”
他下面一个“娘”字未说出口,铁手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厉声问:“小珍姑娘怎样了?”
习获杀猪也似的惨叫起来:“好痛啊!”这三个字倒是喊得一气呵成。
铁手这才恍然醒觉放了手,迫急地问:“快说!”
习获结结巴巴地道:“采采……采花盗进……进了来,抓抓了小珍姑姑姑……娘,但是给给给……”
“给什么鬼?”铁手急得似被薪火煎熬一般。
习获一急起来,搔耳摸头,才说得出话来:“给给给……给庄主发觉了,缠……缠住那采采采花盗,在国安阁打打打,不,对……对峙了起起起……”
“现在怎样了?”铁手一喝。
习获给这一喝,倒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
“还在庄里僵持着。”
习家庄自从“碎梦刀”事件后,四大高手包括庄主习笑风,大总管唐失惊,二管家习英鸣,三管事习良晤全死了,“习家庄”人材凋零,习玫红偏又不在,只有一个神志恍惚的习秋崖主持大局,若有高手趁隙而入,习家庄确难抵挡的。
习获兀自道:“二位……快快去,迟了就……就完蛋大吉了。”但是他在艰辛他说着这段话的时候,铁手和冷血,早已不见了。

铁手和冷血是冲入习家庄的。
习家庄在门外的护卫,只来得及看到两团龙卷风也似的魅影,连喝问也来不及,人影已掠入庄内。
亦因这一点,铁手和冷血心里倍感习家庄已没有人材,连防守的力量都不足以应付。
——小珍怎么了?
就在他俩这么想的时候,恰好有人在厉声呼道:“淫贼,滚下来!你放下小珍,我不为难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声音如此凄厉,仿佛有人要割他的胸膛把他的心掏出来一般。
只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道:“你家有钱,钱我可见得多了,谁稀罕?这样美得似揉出水来的姑娘,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叫你那干庸材退出去吧,我只要用一会儿,就还给你,保管死不了!”
反听那厉呼声吼道:“霍玉匙,你这个万恶淫贼,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那轻薄的声音却怪笑道:“人人都是这样骂我,也不想点新鲜点子,我说哪,习少庄主放着这样一个美人儿,何尝不图沾染?又何必如此假正经,做戏罢啦!”
只听一声厉啸,这声音愤怒已极。
那轻浮的声音突然一紧。
“你再行前一步,这滴水也似的人儿!就是死美人了。”
习少庄主会不会甘冒奇险走上前走,连他自己也无法得知,因为一只有力的手已搭住了他的肩膊。
“二公子,让我们来。”
那是冷血的手。
习秋崖几乎哭出声来,他一直支撑到现在,各种情切与心焦,几乎已使他崩溃了。

习二庄主习秋崖和一群习家子弟,全在正厅后长巷对开的屋檐,窗棂,走道上伏围着,对面阁楼亮窗上有一个人,正探头下来望。
这个人脸白得像涂了一层粉,鼻梁歪斜露骨,刀眉俊秀,满脸笑容。
以情势看来,习家庄的人正与那采花盗在阁楼上下对峙,看情形小珍仍在他手上。
铁手疾快地低声问了一句:“这狗贼叫什么名字?”
习秋崖近乎呻吟地道:“‘千花蝴蝶’霍玉匙。”
铁手仰首竭声叫道:“霍玉匙。”
那白面人笑嘻嘻他说道:“我看见你们又增援二人了,哦,看来还是捕头老大哩。”
铁手大声道:“我们习家庄奈不了你何,你走吧,我们不拦阻你。”
霍玉匙倒是一怔,随即怪笑道:“你们倒算知机,但是,这美人儿我要带走,用过了就还,你叫你家庄主看开点吧。”
习秋崖怒吼道:“狗贼!”
铁手截道:“好,女的你带走,我们不追究!”他一开口说话,习秋崖只觉一股声浪逼来,使他下面已经启口的话,竟发不出声音来。
霍玉匙又呆了一呆,陡地笑了起来:“有这样好的交易么?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从衙里来的……”
他轻笑两声又道:“我走也可以,但你们要先退开,我可居高临下,望得一清二楚,骗不了的。”
铁手沉声道:“退开也行,但有两个条件。”
霍玉匙笑了起来:“果然是有条件的,少爷我光顾此地,这彩头是拔定了,有什么条件快说吧,免得少爷我心痒骨软,就地解决!”
习秋崖厉叱道:“你这个猪狗不如……”下面的话又给铁手迫了回去。
“第一,你出去后,此事为习家庄声誉,不能外传。”
霍玉匙愣了一愣,笑着说:“习家庄若成全我这一件美事,叫我做奴做仆三年五载也愿意,这姑娘实在太美了,我明知习家庄龙潭虎穴也来了,本就没有活出去的心,要我不张扬,容易至极,你放心,决不会有损习家清誉。”
他随后又补充一句道:“大丈夫言而有信,闲话一句。”
此人在此情此景,居然自诩豪气,以大丈夫自居,也算罕见罕闻。
霍玉匙又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显然是见习家庄有意放人,态度也不那么嚣狂了。
铁手忽骂道:“霍玉匙,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霍玉匙倒是给他骂得愣了一愣,道:“什么懂不懂?”
铁手冷笑道:“算你还是出来江湖上混的,你要给就给,大爷我可不贪图,夜长梦多算你自己晦气!”
霍玉匙恍然道:“你是要钱。”
铁手绷着脸回答道:“有钱能使鬼推车。”
霍玉匙忙道:“我给,我给……我还以为是什么,要钱,霍少爷我有的是。”
铁手冷冷道:“多说无益,拿来!”
霍玉匙问:“多少?”
铁手道:“我手足要花要用,要他们喝掩嘴酒,少说要两百两银子。”
霍玉匙道:“也不算狮子大开口。”
但脸有难色,道:“我手上没有现银。先赊着,我回去保管一两少不了,还多你五十两。”
铁手瞪目道:“姓霍的,你当大爷我是三岁小孩,任你指点?”
霍玉匙怒道:“我霍大少是宝贵王孙,怎会食言而肥,自堕威名?”
铁手板起了脸孔道:“你这种瞎充字号的也谈威名,好吧,不给,拉倒!伙计们……”
霍玉匙急道:“好,好,我给,我现在就给……大同府银票你要不要,我有几张……凑合起来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如果我身上携着银子出来飞檐走壁的,我早就不是采花来着而是侠盗赈济贫民了!”
铁手稍微沉吟了一下,道:“也罢,少一点儿,算我倒贴,银票你扔不过来的,我上来拿吧!”
霍玉匙喜道:“老哥你就将就将就,日后忘不了你的好处……只要请你那干弟兄行个方便退远点儿,少爷我身边摆着个小美人儿,实在心痒难搔,一分一刻无法延挨……”
铁手冷笑一声,正欲掠上。
霍玉匙突喝道:“慢!” 


  
第二章 霍煮泉的笑容
 

铁手陡然顿住,心中不禁发出一声暗叹:“又怎么?”
霍玉匙道:“你若过来,摹然出手,我怎么论?”
铁手怔了一怔,冷笑道:“采花盗就是采花盗,忒煞没胆?还大剌剌的充什么狗熊!”
霍玉匙也不生气:“你还是别过来,我扔给你。”
铁手即道:“要是银两,你还扔得过来,银票不受力,你抛不过来的。”
霍玉匙嘻嘻一笑:“我自有办法。”只见他把头缩进去,悉索一阵,这一阵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铁手已有七次想不顾一切,冲入阁楼去营救小珍,但他终没有那么做。
那是因为如果他真的冲进去,小珍的生死,仍捏在那人的手中,对小珍的安危来说,只有百般的不利。
铁手强忍了下来,由于他心里已焦切到了沸点,所以他要抓紧了拳头,不住的用拳头拳击自己的腿骨才按捺得住。
临危处险,若不能镇定如恒,情形只有更糟。
不一会,霍玉匙又笑嘻嘻的探出头来,一扬手,边叫:“接着!”
一道尖啸,急打铁手左肩。
铁手也不回避,一扬手,就把那事物接住,那是一片没羽飞蝗石,石上卷包了几张银票,铁手一张一张的扬开来,端详半天。
银票纸薄不受力,霍玉匙是采花贼,采花贼多半精于用毒,轻功和暗器,弱于内力、定力与拳脚,这也是他们个性所致,擅于暗算但不肯下苦功练武之故,霍玉匙将几张银票系卷在飞蝗石,自然能射远了。
霍玉匙笑嘻嘻地道:“怎样?总共有一百六十几两哩……便宜你们了!”
铁手猛抬头,怒叱:“你奶奶的,骗起老子来了。”
霍玉匙一愕,道:“什么?”
铁手一扬手中六张银票,怒骂:“不成器的家伙,以你道行,想骗我还差得远哩!五张是真的,有一张联号不清,印符也不对鉴!”
霍玉匙怔怔地道:“怎会?不会的,不会的……”
铁手冷哼一声道:“偏是这张值八十两银子……你要不信,自己拿去瞧瞧!”
霍玉匙呆了一呆,道:“好。”
铁手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银票卷在那块没羽飞蝗石上,抛了回去。
那片飞蝗石的速度,却并不太快,所以霍玉匙一面扬手去接,一面还来得及说:“不可能的,我霍大少的银票,没有不能会钞的。”他下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已不能说下去。
因为他已接着了那片卷裹着银票的飞蝗石。
铁手扔出来的飞蝗石!

那片飞蝗石,没有夹带着呼啸,甚至没有什么风声,而且去势甚缓。
但霍玉匙接在手上,犹如一百个人一齐拿着一根大棍子击在他手心之中一般,他怪叫一声,向后跌飞了出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原本搭在小珍肩上的手,也紧了一紧。
可是这下突如其来,霍玉匙全无准备,身形己被那股无形大力撞得翻跌出去,他的五指只来得及“嘶”地一声,撕下了小珍身上一片衣服!
他大叫向后跌去。
他落地时即听到他接飞石的手臂发出的骨折声。
他尖呼着滚了起来。
他毕竟是一个极端聪明的人,虽然还未弄清楚发生的是什么一回事,但他知道他应该立刻挟持小珍!
他向小珍滚了过去。
他的滚势快极,如果不是那人早已抢到梯间,一个箭步窜上来,挡在他和小珍之间的话,任何人都来不及在他重新抓住小珍之前靠近他。
可是那个人已经拦在小珍身前。
霍玉匙尖啸一声,冲天拔起,正图破瓦而出!
“挣”地一声,他的头顶就要撞中瓦面之际,一柄剑尖,已点在他的眉心间!
霍玉匙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的寒气。
霍玉匙心沉人沉,人向下疾沉了下去!
只是人沉剑沉,霍玉匙足尖刚沾阁楼地板,剑尖又到了他的眉心穴上!
霍玉匙只觉眉心的毛孔全都因剑光寒意沁得倒竖了起来。
霍玉匙嘴里发出一声怪叫,人却丝毫未停,向后疾冲而出。
他的轻功可谓极高,脚尖刚沾地而脚跟未落实,即飞退七尺,但他退得快,剑光却追得更快!
他七尺一挪而过,正想换一口气,但那柄剑尖已抵在他眉心之间上!
霍玉匙呆了一呆,他此际的惊愕,尤甚于一切,他还未曾想到自己的处境,但却震愕于对手的武功!
这如蛆附骨的剑影!
附在飞石上的可怕内力!
这两人究竟是谁?

“我叫冷血!”那个剑尖顶着他眉间的青年冷冷地说道:“刚才跟你讨价还价的那个人,叫做铁手,你被捕了,逃不掉的。”
霍玉匙如一只被戳穿的气袋,张大了口却泄尽了气。铁手和冷血,竟是这两个煞星!
自己竟会惹上了这两个黑道上人人无不头痛避之不迭的二大名捕。
铁手这时已解去小珍的穴道。
他以浑厚的内力,蕴于石片上,震倒了霍玉匙,而正在他与霍玉匙对话之际,冷血已偷偷掩至阁楼上,只是霍玉匙一直贴近小珍,冷血苦无出手之机罢了!
铁手很放心。
因为冷血的快剑从不会令朋友失望。
铁手看见小珍清秀的脸庞垂下了几丝发,云鬓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徐徐站了起来,铁手不由得一股怒气上冲,恨不得揪住霍玉匙揍上十拳八拳才能甘心。
铁手任捕快十数年,对付过无数大奸大恶之徒,却从未似今天生了动私刑之恨意。
铁手强忍心中怒气,柔声向小珍道:“你受惊了。”
小珍匆匆望了他一眼,在这匆匆一眼里,铁手瞥见她星眸含泪。
铁手不禁一阵心痛,好像一股麻索,不住的在他心里搓绞似的。
小珍只瞥了他一眼,就恨恨的看向霍玉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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