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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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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想捂住李锦琴的嘴,奈何李大小姐骄横惯了,仍旧不依不饶的叫骂着,李谨行也上前凑热闹,一脚踢在了秀华姨太太的心口上。苏秀华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不闪不避,被踢了个正着,直接倒进了李大老爷的怀里,喷出了一口血来。

李大老爷气得脸色铁青,大喝:“反了,当真是反了,你这个孽子!”

就要挥手去打李谨行,大夫人一头撞在了大老爷的怀里,哭叫着:“你要打谨行,不如打死我!我们娘三也好作伴,等到谨丞回来,看看他爹多能耐,为了个姨太太,就打死了他娘和他弟妹!”

大夫人哭喊着,也顾不得颜面了,秀华姨太太已经被抬进了屋里,丫头急急忙忙又去请大夫。腊梅趁机在一旁挑拨,三言两语的,西屋里的这把火,烧得更旺了,直闹了一天,到了半夜也没消停。第二天,大老爷也没去上班,据说,是被大夫人抓花了脸,根本就出不了门了。

“嫂子,你可没看见,当时那个热闹啊,比得上旧日里请年酒,戏台上唱戏的了。”

三夫人一边帮二夫人整理着婚礼宴请的名帖,一边呵呵的笑着,二夫人想想当时的情景,也觉得可乐。

“要我说,这苏秀华当真是狠得下心,对自己都能下狠手。”

“这怎么说?”

二夫人奇怪的看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见屋子里没旁人,凑到二夫人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我身边的一个丫头和她屋里的画眉说得上话,据说,苏秀华私底下找大夫看过了,这一胎怀着本就不稳,大夫说,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啊?”

二夫人当真是吃惊了,“真的?”

“真的。”三夫人点点头。

二夫人看着手里大红的请帖,叹了口气,“谁也不容易。”

三夫人哼了一声,“看着吧,先是一个苏秀华,又来一个腊梅,够咱们那大嫂喝一壶的了。你说,老太太会不会事先就知道?否则,怎么会突然就把腊梅送过去了?”

“这是哪跟哪啊。”二夫人嗔了三夫人一眼,“这和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别胡说。”

“是,我胡说。”三夫人挑起了修得精细的眉毛,“就当是我在胡说。”

“你啊。”

妯娌俩正说着话,李谨言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娘,三婶,在忙呢?”

“言儿来了,快过来。”

李谨言走到二夫人身边,扫了一眼桌子上大红烫金的喜帖,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一下,随即将手里的木盒子放到了二夫人的面前,“娘,你看看。”

“给我的?”

“恩,您看看,喜欢不?”

二夫人已经掀开了木盒的盖子,没等她说话,三夫人却已经出声了,“这是香皂?”

“还是三婶有见识。”李谨言拿起一块,递给三夫人:“肥皂用多了伤手,市面上在卖的香皂也没有我做的这个好。”

“是吗?”三夫人用帕子垫着接了过来,凑到鼻子下边闻了闻:“还别说,这味道还真比你三叔弄回来的那些好。”

李谨言笑道:“这可是侄子我亲手做的。”

“你做的?”二夫人当先诧异的问道:“亲手做的?”

“当然了。”李谨言又取出了一个小点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三朵香皂花,虽然样子略显粗糙,可还是让二夫人和三夫人都眼睛发亮。

“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三夫人捧着盒子就不撒手了,“嫂子,你让让我,这个就给我吧,回头让侄子再给你做。”

二夫人笑道:“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行,给你。”

三夫人忙招呼丫头进来,把盒子收好,“快给我送回去,省得嫂子反悔了。”

“哎!”

丫头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香皂,还以为是什么珠宝首饰,小心翼翼的捧着,李谨言勾了勾嘴角,看来,这生意的确有门。

等到三夫人离开,二夫人问李谨言,“是想要做这个生意?”

李谨言摸摸鼻子,“娘果真是明察秋毫,巾帼英雄!”

“别给你娘灌迷汤!”二夫人不清不重的拍了李谨言一下,“娘不问你这方子是哪里来的,可你想好没有,这生意做起来,是算李家的还是?”

二夫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李家还没分家,虽说李谨言做生意的本钱可以从他的“嫁妆”里面出,若李大老爷如果起了心思,李老太爷发话,他们还真没太好的办法。他们关起门和李庆昌针锋相对没大碍,她是李庆昌的弟媳,是平辈,可如果牵扯上李老太爷,事情就麻烦了。

二夫人赵凤芸也算是了解自己的公公,为了李家,他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李谨言知道二夫人的担心,便将自己之前的计划说了出来,不过,磺胺的事情暂且瞒着,毕竟,在这个年月,比起香皂之类的,抗菌消炎类的药物价值,堪比黄金。

“这个生意,我打算交给楼家。”

“给楼家?”

“对。”李谨言说道:“娘,这只是个小生意,你放心,儿子是不会吃亏的。”

二夫人见李谨言的态度坚决,便也没继续问下去,既然儿子乐意,她还有什么好反对的?何况,儿子今后是要在楼家生活的,这么做,也能让他在楼家站得更稳。难道,儿子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些?

如果李谨言知道二夫人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当真会头顶滑下三道黑线,肯定会说一句:娘,脑补不是个好习惯,您当真是想得太多了。

公历1911年12月16日,农历辛亥年十月二十六,是楼家下聘的日子。

一大早,李家上下就忙碌起来,连日来鸡飞狗跳,就没消停过的大房,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早上十点,李家的正门大开,大老爷里李庆昌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李谨言也被一起叫来。按理来说,他等在这里是不合适的,奈何二夫人不方便出面,作为二房唯一的男丁,他只能站在了大老爷的身后。难得的是,成日里不照面的三老爷李庆云也出面了,李谨言对他这个三叔的印象还不错,当面笑呵呵的和李庆云打了招呼,至于李庆昌,不在外人面前,李谨言和李庆云,都不怎么爱搭理他。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远处终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整齐划一,就像是战鼓的鼓点,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李谨言抬眼望去,一片银白中,十几个身着铁灰色军装,一身彪悍之气的军人,正策马而来。打头的,正是楼逍。

楼少帅胯……下是一匹黑色的战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身上黑色的斗篷在冷风中翻飞,露出了猩红色的衬里,像是喷洒在银白世界里的鲜血。

李谨言眯起了眼睛,只觉得双眼都似乎要被这个策马踏雪而来的男人刺痛。

队伍到了近前,楼逍拉住缰绳,战马的两只前蹄抬起,发出了意犹未尽的嘶鸣,楼逍从马上一跃而下,黑色的马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白色的手套包裹着一双大手,宽大的黑色帽檐,遮挡不住他锋利的眉眼,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开了刃的战刀。

这是一个帅到让人连嫉妒之心都无法升起的男人。

随着那个男人的走近,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起来。

走到近前,楼逍用手里的马鞭顶了顶军帽,目光专注的看着李谨言,那双黑色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

这一刻,李谨言突然间明白了,怦然心动,是种什么感觉。

11、第十一章

李家是北六省的豪商,楼大帅更是北六省的无冕之王,楼家和李家结亲,可是件大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楼少帅的马队刚一抵达,四周就聚集了不少打探和看热闹的人群。

李庆昌对此颇为自得,挂着满脸笑容,抱拳问候楼逍。楼少帅却不给李大老爷面子,骨子里的骄傲,加上傲人一等家世,楼少帅的确不需要给任何他看不上眼的家伙面子。

李庆昌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的看着楼少帅越过他,对站在他身后的李谨言说道:“我来了。”

随后,掀起斗篷,直接把李谨言罩在了斗篷里,“走吧。”

李谨言并不冷,棉布的长衫里,还穿着一层夹袄。楼逍不管不顾的这么一来,一股陌生的,冷硬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让李谨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推开?楼少帅明显是好意。

不推开?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就算是两个男人,考虑到自己和楼少帅现下的关系,李谨言的耳根也不由自主的发烧。

“怎么了?”

楼逍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李谨言抬头,正巧对上了楼逍向下望的双眼。楼逍实在是很高,自己站直了,也只到他的下巴。李谨言也只能安慰自己,十六岁,还有得长。俗话是不是说,二十五还蹿一蹿吗?

可楼少帅,好像,过了年才满二十?

李三少被自己打击了。

“没事,少帅,你先放开我。”

李谨言还是推开了楼逍,这样实在是不成样子,难不成,楼少帅还打算搂着他一路走过去吗?他娘会吓到的。

楼逍显然不解李谨言为什么会推开他,楼少帅认为,他相中了,自然就是他的,否则,也不会亲自来送聘礼。在送聘和迎亲的事情上,楼少帅难得和楼大帅保持了一致,来之前,楼大帅故意玩笑似的和儿子说:“小子,要不你干脆带上手下的兵,去把人直接抬回来算了,费二遍事干嘛。”

楼少帅正身板笔直的站在楼大帅面前,听到父亲的话,脚跟一磕,啪的敬了个礼:“是!”

握着腰间的佩剑,转身就要往外走。

楼夫人忙拉住他,“儿子,你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吗?还有你,楼盛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这么撺掇儿子,吓跑了我的媳妇,我让你睡一年的书房!”

楼大帅讪笑两声,下意识的就要去摸光头,又被楼夫人一瞪,直接把炮口转向了楼少帅:“你个混蛋玩意,玩笑话听不出来吗?!抢什么媳妇抢媳妇,当自己土匪啊!”

楼少帅抿紧了嘴唇,看着楼大帅的眼神很无辜,他什么时候说要抢媳妇了?明明是父亲下令!

楼夫人直接护在了楼少帅身前:“你少冲我儿子发火!”

楼大帅看看护犊子的妻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儿子,真想给这臭小子一巴掌,从小就这样,蔫坏啊!这随谁?他楼盛丰向来光明磊落,肯定是被他那个做官都做得成精的泰山给教坏了!

楼少帅被楼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楼夫人再三叮嘱他,“今天只是送聘礼,千万别就这么把人抬回来啊!”

楼少帅郑重点头,楼夫人放心了。

等到儿子一走,门一关,楼夫人抖擞精神,驯夫!眼瞅着儿媳妇就要进门了,做公公的,不能总这么不着调,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楼家的聘礼抬进了李家,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也一哄而散,不过私下里都在议论,这李庆昌把侄子卖了,也没见得讨了楼家的好,没见楼少帅理都不理他?反倒是李家的三少,似乎不一般,这楼少帅据说是八字克妻,没办法才只能娶个男妻。看今天楼少帅对他那态度,就算是不会下蛋,也八成会受一段时间的宠。

楼逍到底如了李谨言的意,放开了他,却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李谨言的身上。李谨言想说真不用,就几步路,刚张嘴,就被楼少帅一把捏住了下巴,有力的手指捏得他有些疼,“披着。”

李谨言皱了皱眉,这人,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李庆昌赔笑站在一边,趁机插嘴道:“谨言,少帅一番好意,不要不识抬举。”

李庆云看了李庆昌一眼,这人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真说不出一句好话。楼少帅明显对谨言不一般,这话里话外的教训,不是找不自在吗?

果然,李庆昌话音一落,楼少帅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刀子似的,让李大老爷生生打了个哆嗦。

一行人穿过前院,正巧被回廊边的大小姐李锦琴看到了。因为楼家今天下聘,整个李家都忙成了一团,被李庆昌下令禁足的李锦琴,趁着丫头不注意,跑了出来。她倒要看看,能让爹娘费力讨好的楼少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最好是个莽夫,等李谨言那小兔崽子嫁过去,折磨死他!

不想,只看了一眼,李锦琴就愣住了。

寒风中,一身军装的男子,英俊的眉眼,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李大小姐愣愣的站在回廊边,也忘记了躲藏,飘落的雪浸湿了她的发梢犹不自觉。

楼逍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仿佛除了身边的李谨言,李家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李谨言和李庆昌兄弟都注意到了李锦琴,李谨言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他对自己这个大姐真是没什么想法了。李庆昌皱起了眉头,李庆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谁都没说话,全都下意识的当没看到李锦琴。

无论如何,一个女孩子,没有父母的允许,就这样大咧咧的跑到前院,出现在外男的面前,说得不好听点,那真是教养不太好,搁在前朝,这样的大家小姐,十有八……九要被族规处置的。

现在民国了,年轻的学生都嚷嚷着要打破旧规陋俗,可不说其他地方,就是北六省,也极少有体面人家娶这样的媳妇。之前楼少帅的第三任未婚妻,不就是因为太过“新潮”,才过了十七都没定亲,后来主动送上了楼家的门,结果却是生死不知,不见了踪影。

李锦琴的大丫头之前被秀华姨太太屋里的画眉绊住了手脚,回过头,大小姐就不见了。问屋子外边的婆子和小丫头,都摇头说不知道。婆子不敢说自己躲懒走开了一会,小丫头也不敢真拦大小姐,大夫人去正屋帮忙了,要是不合大小姐的意,巴掌可就直接下来了。

大丫头急得跺脚,今天可不同往日,万一大小姐出了点差错,或者是撞上了楼少帅带来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她听说楼少帅带来的可都是当兵的,全都是十几二十多的男人!大小姐要是……自己还能活吗?!

怕什么来什么,当丫头在前院回廊边找到李锦琴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大小姐,快和我回去吧!”

忙不迭的拽着李锦琴就要回西屋,李锦琴没说话,也没反抗,直接就被她拽走了。丫头也来不及去想大小姐的反常,她只一心的想要把大小姐带回去,好歹躲过今天这场祸事。

李老太爷和老太太高坐在正厅的正座,大夫人和二夫人分别坐在下首两旁,三夫人坐在二夫人一边,前头留出了给楼少帅和李庆昌兄弟的位置。

虽说楼少帅娶了李谨言,就是李家的晚辈,但考虑到他的身份,没人敢真把他当晚辈看。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丫头掀起帘子,一行人走进了正厅。看着楼少帅落了雪花的肩头,和李谨言身上明显过长的斗篷,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李老太爷抚了一下胡子,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大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三夫人推了二夫人一下,妯娌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夫人下意识的去看正脱下斗篷,却没交给丫头,而是自己抱着的李谨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再去看旁边的楼少帅,和上次不同,对方掸掉了肩头的雪花,几步上前,对上首的李老太爷和老太太敬了个军礼,不等老太爷和老太太说话,回头问李谨言:“你的母亲?”

李谨言朝二夫人示意了一下,楼少帅转过身,摘下军帽,直接弯腰,“岳母!”

二夫人被吓了一跳,险些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这怎么使得?”

李老太爷的脸上不太好看,老太太倒是笑呵呵的说道;“凤芸,这礼你受得。”

李谨言也走过来,扶住了二夫人,他对楼逍的观感又好了许多。

楼逍直起身,戴上军帽,朝坐在二夫人一边的三夫人点了点头,至于坐在对面的大夫人,则被楼少帅完全的忽略了。

大夫人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变得雪白。

楼少帅现下明显是在抬举二房,对李庆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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