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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全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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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见他如此狂傲,心里甚是厌恶,忍不住轻轻道:“吹大气!”
方宝儿立刻应道:“吹牛皮!”
蓝衫人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在他两人小脸上一转。方宝儿与小公主但觉他面容虽然青冷,但这一双眼神中却似乎蕴藏着一股火样的热情。
蓝衫人冷冷道:“两个小孩子,是在说我么?”
水天姬一步赶过来,挡在方宝儿身前,娇笑道:“大人可不能对小孩如此发狠,喂,和你同来的那位怎不进来呀?”
蓝衫人道:“进来了。”
水天姬眼波四转,道:“在哪里?”
突听那热情的笑声自对面传来,笑道:“在哪里?在这里,你虽然瞧不见我,我却瞧得见你。”
水天姬、方宝儿却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只有那蓝衫人站在对面,面上仍无表情,更不似说过话的模样,但那笑声却的的确确是从对面传来的。笑的人是谁?莫非会隐形之术不成?
方宝儿心里有些发冷,忍不住靠紧了水天姬的身子。
那笑声又自传来:“小两口,亲蜜蜜,当着人……”
方宝儿突然大叫道:“是他……又是他……两个声音都是他一个人……他肚子里会说话。”
笑声顿住,蓝衫人目光中却似有笑意一闪,他目光中的神情,与面色之冷漠看来,有如两人一般。
水天姬瞧了他两眼,拍掌笑道:“王半侠!你是王半侠!外冷内热,半侠半狂,我早该想起你了!”
蓝衫人王半侠道:“现在想起来还不迟。”
水天姬笑道:“久闻王半侠乃是武林怪人谱中一个绝妙怪人,不想今天竟在这里遇着,真是幸会得很。”
王半侠道:“你又何尝不是‘怪人谱’其中之一。”
方宝儿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道:“你……你肚子怎会说话?”
水天姬笑道:“他就是仗着自己这一手肚子里会说话的腹语功夫,硬要将自己当做两个人,还取个名字‘化身双侠’,把武林豪杰们弄个晕头转向,谁也不知他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个。”
王半侠冷冷道:“王某遇着正义之人,便是王半侠,遇着奸险之徒,便是王半狂,总比你忽男忽女要简单得多。”
紫衣侯微微一笑道:“王兄身外化身,游戏风尘,今日来到这里的,却不知是王半侠还是王半狂?”
王半侠道:“若是王半狂,我就不来了,只因这趟事实在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千里奔波,为的只是管人的闲事。”
目光一转,忽然问道:“谁是白三空的徒弟?”
胡不愁躬身道:“晚辈便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王半侠道:“你师傅吩咐你的事,可曾办妥了?”
胡不愁道:“紫衣侯已答应了。”
王半侠颔首道:“好……既已答应,为何还不快走?你莫非不知此事延迟一日,武林豪杰便要多死一个?”
紫衣侯道:“原来你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王半侠道:“不错,在下正也为了此事而来,只因此刻死在那白衣剑客手下的英雄豪杰已有二十多个。”
紫衣侯皱眉道:“那厮真有这般毒辣?”
“那厮东来首战,便杀了‘飞鹤’柳松,此后自鲁东一路向西南而行,一柄奇形长剑,几乎横扫了中原武林!连‘中州一剑’邵文生,‘清平剑客’白三空那样的剑法名家,都难逃他的剑下!”
方宝儿惊呼一声,身子摇了两摇,颤声道:“我爷爷……”
王半侠目光一闪,道:“你爷爷是谁?”
胡不愁黯然道:“这孩子便是家师之外孙。”
方宝儿一把抓住胡不愁衣襟,道:“我爷爷怎样了?你可知道?”
胡不愁垂首道:“他老人家只怕……”
王半侠截口道:“白三空没有死!”
方宝儿松了口气,这一惊一喜之后,只觉双脚发软,几乎站不住身子,
胡不愁却又惊又奇,道:“家师未死?”
王半侠道:“白三空虽然中了那白衣剑客一剑,却并未丧命,乃是惟一自白衣人剑下保得性命的人。”




  ◆ 《浣花洗剑录》 第六回 千里下战书 ◆

胡不愁眼见他师父中剑倒地,此刻听得这消息,心中惊喜之情,实远在方宝儿之上。
但王半侠却突然叹息一声,缓缓道:“他虽然未死,但那情况却实比死了还要难受得多!”
胡不愁变色道:“为什么?”
王半侠道:“天下武林豪杰,此刻都在逼问着他,那白衣人剑法中究竟有何奥秘,只因他是与白衣剑客对剑之后惟一还能活着的人,对白衣人剑法之秘密,自比任何人都知道得多些。”
胡不愁道:“家……家师可曾说了?”


王半侠摇了摇头,道:“白三空只因白衣人剑下留情才保全了性命,无论别人如何逼问,他也不肯对白衣人剑法之秘密吐露一字。但他眼见中原武林同道一个个在白衣人剑下丧生,心情实是痛苦已极,这才叫我兼程赶来……唉!侯爷,你若已答应,就请快些出手吧!”
水天姬第一次听到那白衣人的故事,也不觉听得心房砰砰跳动,脱口道:“中原武林中,难道就没有人挡得住他?”
王半侠道:“没有!”
水天姬道:“一个人挡不住,十个百个人总可以宰了他吧?”
王半侠冷冷道:“此人乃是为了研究武道而来,所寻的也都是有着武人本色的英雄豪杰,这些人虽然死在他剑下,却也是为了‘武道’殉身,若是集合数十人之力将他杀了,岂非令天下英雄耻笑?”
水天姬叹了口气,道:“耻笑也总比死了要好些吧?”
方宝儿大声道:“那却不然!有些人宁愿死了,也不愿做见不得人的丑事,那才是宁死不侮的大英雄!”
王半侠抚了抚他头发,颔首道:“好孩子。”
紫衣侯微微笑道:“果然是好孩子!”
水天姬却喃喃叹道:“什么好孩子,我瞧只是个傻孩子!”
王半侠道:“闲话少说,侯爷若要出手,此刻便该去了。”
紫衣侯默然半晌,自身边美女手中取过一柄长剑。
这里到处俱是富贵景象,连他身边少女所佩的珠宝也无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之物,唯有这柄长剑,剑鞘却是简陋已极。紫衣侯双手把玩着长剑,又沉吟半晌,突然向那马脸岑陬招手道:“你过来。”
马脸岑陬早已被方才那一连串发生的奇事惊得几乎忘了自己置身何地,闻言又是一惊,道:“侯……侯爷有何吩咐?”
他心里虽不愿过去,但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向前移动。
紫衣侯缓缓道:“我说到三字,便要向你击出一剑,你若能躲过,我便和你同回大宛;你若躲不过,我这一剑也不伤你性命,只是却要劳动你去一趟中原,为我办一件事。”
岑陬又惊又喜,道:“只是一剑?”
紫衣侯道:“一剑!击向你‘肩井’穴以下,‘乳泉’之上七处大穴,绝无第二招后着!”
岑陬暗喜忖道:“他事先将部位都告知了我,再击一剑,我又不是死人,还怕躲不过?”当下大声道:“好!”
紫衣侯道:“一……二……”
岑陬早已顿住脚步,双目凝注紫衣侯掌中长剑。
紫衣侯道:“三!”身子不动,缓缓一剑刺出。
这一剑不但去势缓慢,剑式平凡,而且明明够不上部位,岑陬纵然不避不闪,这一剑也刺不着他。
岑陬怔了一怔:“这算什么?”
哪知他心念还未转完,这缓慢平凡的一剑突然幻起光幕,明明够不上的部位,也变得恰巧够得上了。
众人但觉眼前一阵青光闪动,但闻岑陬一声惊呼,紫衣侯长剑已然回鞘。岑陬虽未倒下,身上却多了七道血口。谁也瞧不清紫衣侯一剑怎会将人家刺伤七道血口,而且分散在左、右双肩、胸、腹、胁下各处。
岑陬一张马脸顿时变得苍白,似已呆在地上,不知动弹,那“千金裘”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乘人不备,竟悄悄溜了。
紫衣侯缓缓道:“这位岑兄已被我剑尖点中穴道……”
胡不愁听他竟能以剑尖点穴,不禁失声惊叹。紫衣侯接道:“你们可将他带去那白衣剑客处,要那白衣剑客瞧瞧他伤口,就说这出剑伤他的人,已在东海之滨相候,请白衣剑客来此一战!”
王半侠皱眉道:“侯爷,你自己去一趟岂非方便得多?”
紫衣侯苦笑一声,道:“十余年前,我比剑败于一人之手时,便曾发下重誓,此生绝不再踏上陆地一步。”
王半侠耸然动容道:“当今天下有谁的剑法能胜得了你?”
紫衣侯缓缓叹道:“只在天地间,云深不知处……”
王半侠黯然半晌,道:“那白衣人不来又当如何?”
紫衣侯道:“他若真是为了‘武道’而来,见了岑陬身上七处伤口,无论如何,也要与我一战,否则他便是以‘武道’两字作为杀人的藉口,你们不妨集合群豪之力,乱刀将他杀了!”
王半侠瞧了岑陬几眼,长叹道:“好生生的要咱们带着这匹死马走路,胡不愁,这可得交给你了。”
晓雾迷蒙,洛阳城城碟之上动也不动地坐着个白衣人,唯有满头长发在风中不住飞舞。


他身后斜背着一柄六尺长剑,齐眉勒着根白麻布带,铁青的面孔,在浓雾中看来,实是说不出的凄清诡异,目光痴痴地望着沉睡在浓雾中的洛阳城,望着那千椽万瓦、千门万户,眉宇间满含萧索寂寞之意。似在感慨这十丈红尘之中竟无一人能是他的敌手!
一线阳光破雾而出,白衣人缓缓长身而起,缓缓走下城碟,向西而行,每走一步,相隔仍是一尺七寸。
洛阳城西蜿蜒着一条碎石道路,两旁林木浓密,此刻仍似静寂无人,但若仔细观望,便可瞧出每株树下都垂手肃立着一个白衣大汉,人人俱是神情沉重,如临大敌,又如在等候贵宾一般。
道路尽头便是一片广大的庄院,一眼望去,庄院中人似都沉睡未醒,是以听不到半句人声。
但若踏人庄门,便可瞧出这一片庄院之中到处都有人走动,但人们即使对面相遇,也绝说不出半个字来。
大厅中所有家俱俱已搬去,偌大的厅堂,看来实是阴森黝暗,不可明状,突然九个白衣人鱼贯而人,一排靠墙坐下。


这九人高矮有别,老幼不一,但神情间都带着一种壮烈之气,九人手边各个提着青布袋子,十八道目光一齐望着门外,只见门外浓雾渐薄,终于有一道阳光破雾而出,中央一人沉声道:“时候快到了……”话犹未了,已有一只信鸽箭一般飞人大厅,九人对望一眼,不再说话。


这时白衣人已走上两边松柏夹道的碎石道路,突听一声霹雳般大喝,道旁两百九十七人同时喝道:“迎驾……”两百九十七柄鬼头大刀同时拔出,在树下架成一片刀山,声势之壮,端的无与伦比!
白衣人目光凝注前方,对两旁望也不望上一眼,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两百九十七条白衣大汉掌心都不禁沁出冷汗。


庄院中又是一声大喝:“迎驾……”喝声较方才更稳。自庄门通向大厅的石路上,又是三百二十条大汉高举鬼头刀,交叉而架。白衣人若是穿行在大刀下,只要大刀一落,他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乱刀剁碎。三百二十条大汉俱在心中暗忖:“瞧他敢不敢自刀下走过?”
一念闪过,白衣人已笔直走了过来,竟将头上这数百柄雪亮的大刀全都视如废铁一般,一脚跨过去,仍是一尺七寸!既不加快,亦不放缓。三百二十条大汉,人人目定口呆,只道此人真是铁打的胆量!


白衣人穿过刀林,踏人大厅,冷冰冰站在厅中九人面前,冷冰冰的目光,缓缓自最左一人望到最右一人面上。外面的喝声与刀山本是要先寒他之胆,九人此刻见他面色竟未改变,心中都不禁暗暗惊叹:“难道此人真不怕死?”


白衣人一眼扫过,便似已瞧出他们的心意,冷冷道:“武人本应殉武,我纵死在刀下,亦是求仁得仁,虽死无憾!”


中央之人面颊微红,向最左一人瞧了一眼,那人沉声道:“今日不但中州九大高手已尽集在下这‘连云庄’中,九大高手门下也齐来此地,阁下今日一战,若能全胜而出,便不必跋涉长途,再去他处。”此人面容瘦削,目光深沉,显见武功不但高强,而且心计极深。
白衣人瞧他一眼,道:“摘星手彭清?”
那人道:“在下正是彭清!”
白衣人道:“好!动手!”


彭清冷冷一笑,道:“今日我九人俱要向阁下领教,但谁先出手,却由不得阁下。只因今日之战关系太大,我等早已深思熟虑,今日我等聚在一处,并非为了要阁下方便,而是要以车轮之战消耗阁下气力,那后出手之人便可事半功倍。此举虽然有些投机取巧,却无伤较武精神,否则这‘连云庄’中千余人乱刀齐下……嘿嘿!”冷笑一声,住口不语。
白衣人道:“你不妨试试!”


彭清说话间有人以眼色示意,似要劝他住口,有人面露愧色,有人垂首不语。这些人是何等厉练,都知道彭清这番话看来虽说得坦白,其实又是在乱人心智。右面一条虬髯大汉突然长身而起,大声道:“这些事都是彭清做主,与俺飞天豹无关,你要动手,飞天豹先陪你!”
白衣人道:“请!”
只见飞天豹性情虽然粗豪,但面临大战,举止并不急躁,一手抓起那青布包袱,缓步而出。
这时旭日已升,万道金光映得院中数百柄长刀耀眼生花。飞天豹厉声道:“收刀!”院中立刻有数十柄长刀垂下,这些想必都是飞天豹门下。过了半晌,另八人一一举手吩咐,院中刀光方自不见。
白衣人瞧这粗鲁的汉子,对这些细小之事也照顾得甚是周到,生怕刀光闪眼,影响出招,便知此人成名必非侥幸,冷漠的眼光中方自泛起一丝淡淡的兴奋之色,似是唯愿这飞天豹武功高些,能作自家的对手!


飞天豹目光环顾一眼,向那中央端坐之人抱拳一礼,霍然转身,双手乍分,青布袋便远远落到一边,露出了袋中兵刃,竟是一对精光闪闪的“流星练子锤”,双锤之间铜链垂地。飞天豹厉声道:“此锤连柄带链,长达一丈七尺,链下已会过百十高手,你得小心了!”
“小心了”三字出口,他魁伟的身形已开始在厅中游走,脚下不带声息,唯有铜链划地,叮当作响。
响声越来越急,他脚步也越走越快,但距离白衣人始终都在丈余开外,白衣人纵然出剑,也够不上部位。
这白衣人武功虽高,纵然能够胜他,但若要想像以往那般一剑得手,看来实是极少可能。
忽然间飞天豹一声暴喝,银锤流星般飞出,带着刺耳的呼啸之声,直打白衣人咽喉!
白衣人双臂齐振,双掌自左肩后齐握剑柄,“擦”的一声轻响,长剑出鞘一尺三寸,众人只听“当”的一响,白衣人竟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以剑柄弹飞了飞天豹那声势赤赤然的一锤!
飞天豹以此兵刃成名,腕力实是非同小可,手腕一挫,硬生生将右锤收回,左锤立刻跟着飞出。
他双锤连绵不绝,一锤跟着一锤,众人眼中但见满厅银光流动,耳边便闻风声呼呼,夹杂着一连串“叮当”声响乙白衣人长剑仍未出鞘,飞天豹这狂风施出的十八锤竟都被他剑柄震退。
突然两道银光左右飞起,一道青光中间穿过,飞天豹惨呼一声,倒地气绝,白衣人长剑已出鞘,剑尖流血。
大厅内外,竟然一无声息,厅中八人,面容也未见变动,似乎早已料到这本是必将发生之事。
四条大汉奔人,以白布裹起飞天豹的尸身,似来时一般迅快地退下,所费不过片刻时间,飞天豹三十年来显赫的声名,却已从此消失!
白衣人目中兴奋之意也已消失,落寞地凝注着剑尖,剑尖鲜血滴尽,白衣人道:“下一个!”
原来坐在飞天豹身旁之人缓缓站了起来,缓步走出。
只见他形容枯瘦,面色蜡黄,显得一双眼神分外明亮,手中提的包袱看来凸凸凹凹,装的似非兵刃。
白衣人凝目瞧了一眼,道:“七手大圣乔飞?”
枯瘦之人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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