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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南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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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有些想法,说道:“守根辞掉的园丁冯二,似乎也应该加以注意呀!”

霍桑说道:“不错,我已经对他发生怀疑。如果是他,那也必须有人同他串谋,才能乘虚而入,那末老荣又是首当其冲!”

我问道:“你果然认为老荣是个绝对诚实的人?”

霍桑忽然皱起双眉说道:“这就难说了。我观察他的面貌没有奸相,也不狡猾,然而只看外表,而无真凭实据,往往会失策。你听见过这个比喻,想抵御外来的盗寇,却想不到邻居的儿子竟来偷铁,这是个不可忽略的教训。从根本上讲我今后要搜集一切证据才对,而不能用想象来代替事实。”

“这就困难了。你将如何着手收集证据把问题查清楚?”

“在法理上,应该对住宅中所有的仆役细细盘问,如此才能有头绪或获得实据。但是你注意到主人守根并不高兴对他的仆役有所怀疑。我又不便独断独行,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我因此想起,刚才警察局的侦探来查问时,也曾对守根的姨太有些怀疑。守根存心袒护他的小妾,以致发怒下逐客令。

我说道:“你说得完全正确,不过刚才钟侦探的见解也很合理,你觉得如何?”

霍桑眼睛看着我说道:“这是一个侦探应提的问题,不值得注意。而守根袒护小妾,不让查问,就显得他心胸偏狭。我对这一点并不认为是个问题,而洪福却是我的阻碍。”

“为什么?”

“你方才不是听见他称我为大侦探吗?这明明是对我的讥讽。我在想他本来想凭他的智慧,插手其间,独自解决这件盗劫案。没有想到他看见我们也去侦查,就不期然生出妒忌心。凡是同行而有妒忌,将来一定会互相倾轧到头来一无所成,两败俱伤。这岂不是值得我顾虑的吗?”

我鼓励他说:“虽然困难阻力很多,你可不能因此而气馁胆怯。你不是听见过西方福尔摩斯当初在侦破案件时,也有雷斯脱拉特之辈跟他作对吗?”

我的朋友微笑道:“老朋友,你也不必担忧,我不过说说而已。我决不是那种见难而退,临阵胆怯的人,自信还不至于如此!”他站起来在室内走来走去,两只手放在背后,目光看着地板,喃喃自语,仿佛自己在问自己,但是听不出究竟是说些什么。

我于是说道:“霍桑,看你自言自语,是不是你心中蕴藏着尚未宣布的东西?”

霍桑依旧在房间里踱步着,回答我道:“没有什么,我在研究那些脚印!”

我说道:“脚印?我本来就认为各种探案之中,脚印是十分重要,不可忽视,现在你……”

霍桑忽然停止踱方步,抬头说道:“你听,敲门进来的是什么人,是不是孙格恩?”

我有点奇怪,抬头倾听,果真有人谈话,拉开门,只见孙格恩手中拿着一封信,神色慌张,正伸手要敲我们书房的门。  第七章 恫吓信

我瞧着格恩,不明白他的来意,就立刻请他到书房里来。格恩走进门,就直走到霍桑面前,双手握住带来的信,气急地说:“霍先生,这封信家父吩咐我转交给你。我们收到这封信后,全家都恐慌不安,现在已经请警察看守前后门,以防不测。”

霍桑立刻把信接过来,惊奇地说:“是谁写来的信,干嘛?”

格恩回答道:“江南燕写来的,你读了信中的内容可以明白,要警察看守实出无奈。”

我听到这里,真是觉得太意外。记得我们两人还测度过,这件案子不是真的江南燕所干,现在又有变化,那末刚才的推理岂不都是徒然,都是错误的了?

霍桑对信看了一眼,说道:“太出人意外!这封信是谁先拆读的?是警察局里的人?”

格恩说:“不是,信是家父拆开的。先生们离开才五分钟,邮差就送了这封信来。”

霍桑问:“警探还没有见到这信?”

格恩说:“见过。因为家父读了信后,惊慌失色,立刻把信送到警察局,并且要他们派人看守住宅。警察局本想把信保留作为证据。家父拒绝,认为必定要让先生知道,以便当作线索来侦查,因此命我晚上就送过来,希望你研究一下。”

霍桑点头,刚把信纸抽出来,格恩鞠了一躬就要告辞。

他说道:“请先生原谅,家父在等候,我必须立刻回家。不过有一件事,并不是太重要,但应该让先生知道。刚才据老荣报告,昨天晚上轿夫董三曾经到我家来过,方才警探查问时,一时忘记,未曾说明。”

霍桑忽然掀起盾毛,似有所获地问:“当真?轿夫为什么到府上去?什么时间?你知道详细的情形吗?”

“老荣报告:在吃晚饭时,听说家父想出外看戏,因此告诉轿夫董三把轿子预备好。董三到我家,父亲改变主意要跟洪福一起步行到剧场。董三也就走了,大约在八九点钟。”

“董三常在你家出入吗?”

“对,我父亲或姨妈出门,总是雇用他的轿子,因此彼此十分熟悉。”

“他家在什么地方?”

“十梓街七十三号,我家是六十五号,相隔很近。”

“抬轿子一定要两个人,还有一个同伴是谁?”

“他弟弟董四,他们兄弟二人有自备轿子,一向是被人雇用,以维持生活。”

“这两个人的外表形态怎样?能大略形容一点给我听?”

“董三身材很高,弟弟跟他差不多,但是不及哥哥胖,先生这样查问,是否另有见解?”

霍桑拿出笔记本,一边写一边说:“不是,侦探应该注意任何小节,细心调查有时能收触类旁通之益,要不怕麻烦才是。你能否耽搁一会儿,让我看这封信。”

格恩说道:“实在不能再留在这里,先生有什么高见,麻烦你再来舍间。家父要我特别向先生道歉,方才由于警探说话唐突欠礼,一时有点气恼,不曾向先生请教,明天请千万惠临!”

霍桑点头道:“可以,请转告令尊,不要过分担忧,明天早晨我一定再去问候!”

格恩愉快地应诺,鞠躬告退。我送他到门外,格恩就迅速走了。

这时候我头脑里的思想象万马飞奔,千头万绪。本来我私自想想霍桑的一切推理都合情合理,初以为守根看戏是临时决定,外贼未必知道,于是怀疑是屋内的人所干。现在忽然有个轿夫出场,董三知道守根出外看戏,消息外传并不奇怪。那末这件案子也应该注意到外贼,而不能完全注意住宅中的人了。看到霍桑听见格恩的报告,喜形于色,还小心记录在笔记本上,这一定和他的想法相附合。不过现在还有江南燕的来信,信中说些什么,虽还没有知道,当然与这件盗窃案有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是不是互相附合?还是和我们以前所推测相矛盾?我一边思索,一边回进书房,看见霍桑正聚精会神地看信,仿佛有透视到信纸后面去的神气。

我问道:“霍桑,信上说些什么?你已获得什么破绽没有?”

霍桑抬起眼睛,说道:“没有。我想这家伙可能熟读《水浒传》!”

我不懂他说些什么,睁目对他看。霍桑把信笺交给我。我看信上字迹粗大而古怪,只有寥寥三四句话。写的是白话文:

“珠宝暂借一用,你若追究,俺宝刀雪亮,决不饶你狗命!江南燕”

霍桑笑道:“这种语气,很象《水浒传》中一类人物的口气,我所说熟读《水浒传》,没有错吧!”

虽然霍桑在幽默地取笑,但我却严肃地说道:“不管怎样,你可应该彻底研究其中有什么含意?”

霍桑说:“别急,我当然会小心加以察验!”

“这封信是真是假?和你以前所说的是否附合?”

“现在不谈是否附合,看来字迹与墙上写的相同。”

“当真,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

“一点没有错,有两点证明:一是焦木炭,信纸上所用同墙壁上写的相同。二是字迹,壁上字迹很古怪,现在信纸上的字一样古怪,虽然字体小一点,而且涂改过,这是预防被人侦查研究。我断定这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

“照你所说,这封信也是假冒者所写而不是真的江南燕本人?”

“完全正确!”

“那末你能不能用这封信作为线索?”

霍桑沉思了一下说道:“对,我希望它能做我的线索。”

我问:“你能辨别笔迹?”

霍桑反问我:“你意思要我凭此笔迹作为线索?不是的,这可太困难。信中的字迹是有意写得怪样,可以借来掩饰,不容易对照。如果我对所有嫌疑的人物,都要他们写一张笔据,事实上也不可能办到。”

“那末你依靠什么呢?”

“现在很难说,请你原谅。”一回,他又说道,“假定我所料不错,这信笺或者是全件盗案的关键。不过现在我自己还不敢确信,不能告诉你。”

“能不能简略地讲一讲?”

霍桑并没有回答,翻来复去把信封小心地加以研究,不停地点头。“可以,我不妨将这信封分析解释一下。此信已经迟到。信封上一共有十一个字。 右面地址‘十梓街六十五号’中间是收信人名‘孙守根启’,左边不留寄信人的名字。邮票一分,可知道是本地发出,而信封上有三个邮局的邮戳,甲乙丙三邮局,各不相同,这可以看得出信被耽搁迟寄的原因。一分邮票上面的是甲邮局,时间是八年三月二十五日七时,这信是今天早晨从甲邮局发出,本来最迟今天中午可以送到,照格恩报告,信是我们离开后送到,那末已在七点之后,推考它迟误的原因,先应该知道苏州城里邮局的区域,十梓街属于乙丙两邮局的共同区域,平桥中界,西面属乙邮局,东面属丙邮局,孙家本来属于丙区,但是当甲邮局分发信件时,搞错发到乙区邮局,乙区邮局没有办法投递,退回到甲区邮局,再从甲区改送到丙区,一来一往,耽误了时间,乙区邮局的邮戳是十一时,丙区邮局印章是十七时(就是五时,邮局时刻是照昼夜二十四小时计算,时刻在邮戳中间一格的左边),这是很明显的证据。”

我有点不耐烦问道:“你老兄对这信封研究得如此精细,对案件有什么补益?”

霍桑说道:“怎么没有补益?就从这样的分析已经知道这封信投寄的时间与地点。”

我问:“还有其他的线索没有?”

霍桑忽然站起来说道:“够了。到这里为止,我不想多说。”他一边说一边把信笺折起,放入信封,再夹在日记薄中,回头对我说:“包朗,今天我想早点睡,明天为这件事势必要辛苦一点,希望你也早点上床睡觉。”

霍桑说完,向我点点头离开书房。才几分钟,我听见他熟睡的鼾声已经从卧室里面传到外面来了。

第八章 浴室中

我记录叙述到这里,盗案的一般情形已算全备,现在应该接近结束阶段了。但是里面情节太复杂,仿佛乱丝难理,读者也许嫌太琐碎,其中有几点原因,必须向读者表达清楚。我们中国人对于侦探学可以说还处在幼稚时期,还没有得到社会上的信任。我的朋友搞侦探事务还是初次尝试,想要探查隐私和挑剔细微的事,不免有很多顾忌,有时不能不转弯抹角,绕道周折,到后来就难免失之琐屑零乱。其次社会上阶级不整齐,查究根底,便产生许多纠纷。不怪读者觉得厌烦,我本人身处其中,也感觉到还不及西方侦探的直截了当,侦查起来何等痛快!

在我们探查盗案的第二天我醒得略迟一些,这是由于我隔晚想得太多,不能成眠,等到入梦,已经很迟。起身后,家里人告诉我霍桑已经出外,没有说出到什么地方去。就猜他一定已寻到线索,现在是跟着痕迹去追查探索。吃过早饭,我独自坐在书房里吸烟消遣,心中盼望霍桑回来报告好消息。可是等了好久,仍不见他归来,心中不觉有些焦急。我顺手拿起吴乡市报阅读。孙家的盗案,报上已有记载,不过还是深信是江南燕的作为,因此故意讲得十分危险。报载并没有特殊的见解,看过,我就把报纸放下。

我独自一个人感到静极,有点无聊,于是思维又活动起来。

我在想,根据霍桑的猜想,这次偷盗的主犯是个冒牌的“江南燕”,但是还没有完全得到结果,真假当然不知道。假定果真是冒充的,那末被嫌疑的人不只一个。说是内贼,住宅里有四个仆役,都要注意,外贼是园丁、轿夫还有看庙人胡大所指的矮小男子,这些人全都在嫌疑的范围之内。依我个人看法,可能强盗从外面进来,不过有屋里的人作为引线,这样解释比较合乎情理。钟德侦探说过一句话,我完全同意,他说当盗贼翻箱倒柜时,房间里怎没有人发觉?守根的小妾,为什么躲在帐子里,不让别人见到一面?这一个关节值得深加研究,不可以轻易放过去。霍桑初起没有注意到这方面?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怕主人守根生气,在顾忌的情况下,无形

中限止了侦查的范围。凭这个理由,霍桑行动的艰难情形可想而知,要取得成功,自然并不容易。

中午过后,霍桑才踉跄匆忙地赶回家来,将帽子拿在手中,气喘流汗,神色十分疲劳。

我立刻站起来迎接,说道:“老兄,观察你的疲劳的神色,可知你一定是好一阵奔走。”

我边说话,边注意他的颜面,想预卜究竟这件事是否已经成功。我看他神气有点呆滞,紧闭着嘴,眼帘下垂,不象有好的预兆。霍桑脱下外衣,拉着椅子靠近窗口,整个身体就蜷曲在椅子里。

一会,他才开始说道:“奔波了半天,走了十里多路!”

我问道:“何以要走得那末远?有所收获吗?”

霍桑说道:“我还不知道究竟获得什么。不过我可饥饿得很。大概你己吃过了吧!”

我听到这里,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等他,我说道:“抱歉我先吃了。你何不先去洗个澡,回头再来吃饭。”

霍桑说道:“可以,实际上我浑身都是汗,很不舒服,吃过午饭后我也一定要洗澡的。”

霍桑吩咐女佣人先预备脸水,洗过脸就进午餐。看他胃口很好,一定是十分饥饿了。一会儿霍桑吃完饭,我本想问话,而霍桑早就看出我的神气,知道我的意图。

他先开口道:“你想知道今天早晨我做些什么?那末你跟我一起到‘玉润园’浴室去洗澡。一路上我再告诉你。你知道现在我流汗太多,衣衫都粘在皮肤上,实在受不了!”

每次我们去洗澡,都要更换衣着,现在不方便更换,所以我不想跟他一起去。

我说:“今天下午我还要到学校去。”

霍桑说道:“我知道,你三点钟要上课,现在才一点十分,不会误时的。”

我并不想去洗澡,但却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他有什么获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一起去,于是改换衣着一起出去。霍桑方始把经过情况告诉我。

“今天大清早我就出去,先到孙家附近前后,详细检察了一会,一无所得。只瞧见前后门都有警察看守,仿佛真的在防备大强盗,看着觉得十分可笑。”

“他们仍以为是江南燕?你没有向他们说明呢?”

“没有,我还没有抓到真的强盗,又无证据,怎能急急乎随便说话呢?若是贸贸然随便讲,将来证明是错误的,岂不是自讨没趣,自取羞辱?我们干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非审慎不可。”

“你的话有道理,后来呢?”

“我因找不到痕迹,便走到七十三号找董三这个人,但没有见到。”

“董三这个人的确应该注意,难道他一清早已经出去?”

“不是,我碰到他弟弟董四,他说他哥哥昨天没有回家,再查问,说到闾门去了,但不知道详细地址。我再到闾门,在回来的时候才到孙家去,这是昨天我答应他们的。”

“你去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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