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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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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咋办……”张杨满脸愁苦。
俩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一下午,最后实在没招儿了,韩耀就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愚蠢的馊主意。
一星期后张容风尘仆仆归来,进门就直奔阳台,搭眼一瞅,“……”
张容当时就惊呆了,回头大喊:“牵牛花哪去了?!哪去了?!”
韩耀急忙走过来,笑容和煦的伸手挑起一缕藤蔓:“在这儿啊,这不是么。”
“……”张容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蓦地大吼:“你当我傻么!!!!!!!!!!你家牵牛花能结出豆角啊?!!!!!!!豆荚在这挂着啊!!!!!!拿豆角藤冒充牵牛花藤你蒙谁啊!!!!!!!你们还我牵——牛——花——!!!”
韩耀眼看着没办法了,只好据实相告,说牵牛花还不回来了,让兔子给吃完拉成粪蛋了,要不我揍它,我狠狠实实揍它一顿给你解气。
说着就抄起痒痒挠直奔大兔子而去,兔子正吃白菜帮子呢,吓得顿时屁滚尿流躲进洗衣机后,韩耀就在空隙那儿堵着,一下一下削它屁股。
结果张容听着它挨揍的动静,先心软了,去拉韩耀说:“算了,把前两年结的籽儿再种上吧,别打了它也不是故意的。”
兔子好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动不动蹲在那里任由韩耀打,哆哆嗦嗦的直打颤。
韩耀拍拍张容的头说:“我也明白它不是故意的,你不气就行。”
翌日。
韩耀面对卧室里光秃秃的花盆,也惊呆了:“我的台湾竹哪去了!?哪去了?!!!!!!!”
垂地窗帘后露出一只白耳朵。
韩耀:“……”
韩耀暴走,怒火冲天,抄起痒痒挠满屋子追着它揍,张容和厨房的张杨听见动静忙出来劝:“诶!别打了一会儿打死了!”
韩耀两眼通红,“看我打不死它——!”
张容扳着韩耀手臂说:“你昨天都说明白它不是故意的么!它什么都不懂你打它太可怜了!”
韩耀把张容推到旁边,扔了痒痒挠,从腰间抽出皮带,一把扯住兔耳朵连拎带拖就弄下了楼。
“完了。”张杨摸摸张容的脑袋,双手合十,咕哝:“早死早托生,明天会更好……会更好……”
没想到过了一会,韩耀又拎着眼泪汪汪的大兔子回来了。
张杨疑惑:“我以为你要勒死它。”
韩耀支吾了两句,叹道:“算了,好歹养活了这么长时间,送走得了,咱家不能养,太祸害。”
当天下午,秦韶接到韩耀的邀请,说请他吃饭。
秦韶到了他们家,特别高兴的四处寻找:“外甥,我给你的兔子呐?长多大了?我跟你说那可是德国品种,花巨兔,我偷着弄回国可费劲了。”
张容惴惴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韩耀从厨房探出头,“让我宰了,锅里炖的就是。”
秦韶:“=皿=!!!”
晚饭时,韩耀再次严肃声明,“以后家里除了花草啥玩意儿都不养。绝对不养。”
与此同时。
祈盘屯大农田边的暖棚门口,大舅和冷兴看着咯吱咯吱啃菜叶的巨大肥兔子,被它的体型震惊了。
冷兴问:“大……大姨,你弄这么老大一只兔子,干啥啊?”
张母叹气:“我也不知道干啥,你哥给送过来的,说家里实在放不下,小容还不让杀。”
冷兴暗暗感叹,不愧是城里兔子啊。
张母前思后想,说:“要不我就……教它放鹅放鸭子?”
大兔子无意间瞥到远处成群的白鸭,吓得一哆嗦,猛地原地蹦起来老高。
……
86第八十五章
张容成为一名高中生是在03年的仲夏;这个时候“非典”最严重、最令人恐慌的阶段已经过去,虽然科学家对非典病毒的研究还未结束;也没有找出有效药物和疫苗;但从这个节点起患病人数逐渐减少;疫情得到控制;国内一些地区相继宣布解除非典警报。这场人类的灾难总算平息下来,所以张母看新闻的时候说:“小容就是有福的孩儿,一中考啥都好了;高中也考上了。”
高中生活不轻松;甚至可以说十分沉重;同学朋友之间远不如小学初中那么单纯,需要费心思去打理相处,加之学习的重负压在脊梁骨上,也压在神经上,绷得不紧根本承受不住。
老师讲课快,课程难,一个走神再看黑板,就好像再也跟不上了。作业多且枯燥不提,单说从高一开始的晚自习,学校规定所有学生也必须参加,连走读生也不例外——这所学校是花园式中学,建在近郊的森林公园附近,周围没几片小区,水潭丘陵环绕,站在顶楼天台放眼一望,尽是连绵无际的高耸松杉树海,所以昆虫种类也非常多——夏天晚自习从天花板往下噼里啪啦掉虫子,人工湖边的蚊子成群结队顺着大门和纱窗缝隙钻进来嗡嗡,一叮一个大红包;冬天原本就白日短暂,天黑透了自习也不结束,孩子回到家就是十点钟。
张母惦记大孙子,经常打电话来问张容在学校好不好,张杨怕老太太心疼,这些都不敢说,只能捡好方面——想有哪些好方面也让他绞尽脑汁。
这一切消磨着人的意志和体魄,同时迫使着一个少年从孩子转变成为大人,不是孩子在内心自我臆想的,而是真真正正的。
这转变非常明显,以至于张杨很快就察觉到,连韩耀也发觉儿子说话的语气神情,做事为人跟从前很不一样。好像昨天还是一和家长讲话定会端出不屑轻狂的口吻,一副别人都没他懂的样儿,稍微不对头就吵吵耍横摔东西甩门,必须别人先哄他,先道歉的小孩儿,乍巴眼的工夫到了今天,俨然说话做事都变了相了,虽说肯定比不得成年人社会人,但最起码的礼貌和处事道理上,一样一样的外头里子都足了。
这让两个父亲很欣慰,心里松快了不少,韩耀还特意请洪辰吃烤全羊感谢他,非说臭孩子的叛逆期顺利渡过,有他一份功劳。
款待完洪辰不算,韩耀希望儿子在学校能得到照顾,送了好几次礼给老师和同班同学。第一回是特意赶在军训头两天去高中的塑胶操场上找张容的班主任,给这女的塞了五千块钱。
那年正流行一种镂花金珠戒指,用红绳编织的指环,象征富贵,这是张杨给出的主意,韩耀也遣秘书去弄了一个沉甸个儿大的,塞那老师上衣兜里。老师这边做足功夫,然后借中午午休给孩子送吃食和饮料的机会,[WWW。Zei8。]又在食堂变相请了全班同学一桌。这还仅仅是第一回,往后的种种打点更不用提,当爹的费尽心思,势必要帮儿子在班级里树立好形象。
只是青春这一层拨开了去,现在的张容很多事情都愿意主动跟爸爸们谈,一家子闲着唠嗑,时常会听见张容的抱怨,譬如在学校累得慌,高兴了难受了也不能什么都往外说,不然别人背地里讲究你,就有些好事儿的人说话不好听,十句有八句是杜撰改编传瞎话,传到老师耳朵里还批评谈话,之类云云。
起先张杨听了有些惊讶,问:“儿子,在学校没有人欺负你吧?”
张容笑着摇摇头:“没啊。”
张杨又问:“那你交的到好朋友么?”
张容想了很久,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硬要让我说的话,平时搭伴儿打球吃饭的算么?其实我现在不太愿意交特别好的哥们儿,这批同学跟初中那时候不一样了。”
这番话让张杨语塞,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杨以前听顾青讲:“大学是个微缩的社会”,那是针对他们的年代而言,而张容所处的这一代,富裕繁华,纷扰喧嚣,孩子普遍早熟。
记得今年有个挺火的电视节目,选秀类,上面一个小女孩,不过五六岁,脸上涂脂抹粉、花里胡哨的厚厚一层,穿着小露脐装跳什么热舞,跟真事儿似的,丝毫没有少儿的童真和单纯。
张杨想,可能这辈人,从踏入高中起就已经算是踏入了半个社会,根本等不到上了大学吧。所以十六七岁就必须懂得寒暄冷暖,圆滑世故一些,才能过得舒服顺遂,混得如鱼得水。而张容在高中这个小社会中,已经学会了“交人不交心”。
张杨认为这样不成,不是什么好事儿,韩耀听了他的担忧却说:“这样儿没错,早晚得学会这一套,尤其现在社会这么花花,咱儿子要是傻了吧唧的跟谁都交心,还不得让人算计死千八百回么。”
这么一说,张杨倒觉得也对,他已经不是小崽子,是即将走向社会的男人,也应该学会这些事儿了。况且现在跟他们从前那会儿确实比不了,当年他也十六七岁到省城,人生地不熟就敢跟着韩耀走,当时的确也没什么坏人,世道也算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同样的事情换了现在你再试试,谁敢?傻了吧唧站大街上不出三分钟,兴许就有人勾搭着把你卖了。
韩耀道:“不管咋的,儿子的心是好的,就可以了。”
张杨不禁叹了口气,说:“他不懂事的时候,我老盼他长大,现在真长大了,我又希望他总是以前那么不大的一小点儿该多好……”
好在现实倒还没有张杨想得那么“现实”。第一学期末的家长会上,有一个环节是班里同学们彼此形容第一学期留下的印象,学生中七嘴八舌说到张容的不少,都是讲他性格好,做事儿特讲究义气,不抠门之类的,可见是跟他平时交好的男生们;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子主动举手,说张容不讲脏话特别好,开运动会啊打扫卫生啊从来不推卸,还很温柔!当时全班哄笑,吹口哨起哄的此起彼伏,那女孩整张脸哄的就红了。
张杨也忍不住乐了,看身旁的张容脸有些红,同学的夸赞对儿子还是很受用,也并没有他根据张容的描述所想象出的那么不好相处,说到底都还是些意气风发、活泼的大小伙子大姑娘,再如何不至于那么圆滑,可能之前因为惦记儿子,所以想的多——而且没想到张容都有人喜欢了!
张杨这次家长会开的特高兴,不过最后还是警告张容:“不允许处对象,小小年纪扯那些个嬉皮的都不是好行为,知道不。”
张容不住点头:“知道知道,我又不喜欢她。”
张容心理成长的同时,生理也在成长。他个头在魁梧的北方人当中显得不是很高,高一那年春节最后窜了一窜,一米七十多勉强够用,距离韩耀的身高还差一个头,倒是跟张杨差不多。他下巴上开始长出绒毛,最初始的胡须,穿上学校的校服,翻领衬衫套毛背心,打领带,配条长西裤,跟张杨走在街道边,身影映照在玻璃橱窗上,父子俩俨然是一般模样。
所有家庭都一样,孩子总有一天不再是孩子,他们一大,就把父母催老了。张容一上了高中,两个父亲为他操心的少,日子就过得飞快。岁月不着痕迹的流淌,说不准在意识不到的哪一瞬就无声无息的将人打磨变了一点儿,当走的足够久,猛然回头才发觉,自己竟已经离年轻很远很远了。
张容高中二年级的某个早晨,韩耀起床洗漱,准备开车送儿子去学校,当对着镜子梳头时,无意间在发旋附近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韩耀拿梳子的手当时就顿住动不了了。
韩耀使劲扒开头发贴着镜子看那根闪着银光的发丝儿,大喊:‘张杨、张杨!你来!”
“啥事……”张杨迷糊的应了声,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手间门边,靠着门框睡眼惺忪。
韩耀瞪大眼,难以置信的说:“我长了根儿白头发!”
张杨面无表情走过去分开韩耀浓密的头发,捏住一根稍微施力,拔下来扔进垃圾桶,看韩耀一副遭受沉重打击的表情,手指在他头皮上按揉了两下,笑了起来:“哥儿们儿,你都四十岁大多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现在才有白头发已经好不错了,说明你身板足够硬实。你以为你永葆二十啊?”
韩耀蓦地怔了怔,半晌,颓然的喃喃道:“……我都要五十了?”
张杨说完也愣了,没想到韩耀这么在乎,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不好听,戳的他哥难受了。他摸摸韩耀的脸颊,笑道:“哎,岁数归岁数,哥们儿你可不老,你看看顾青,三十大多就谢顶了吧,以前年轻时候想不到现在会这样吧。你跟他站一起,他比你老多了。”
韩耀扭头端详镜子里的自己,上下左右瞄了半天,心情顺遂了些,道:“……可也是,我跟他比,那肯定是他老,前两年还配了副眼镜带上了,四眼子。”
餐桌边,张容背着书包大口小口解决碗里的肉末稀饭,抬眼夹腌蒜的时候,忽然蹙眉啧了声,说:“爸爸,你……”
韩耀眯着眼看报纸,“我怎么?”
张容放下筷子,端起两只手做出看报的动作,手臂伸直得笔直,距离身体老远,往后微微扬起脖子,眯着眼,跟韩耀的姿势二样不差,“你这么看报纸不累啊?”
韩耀:“……”
张容抖了抖手腕,重新拿起筷子,道:“我记得你以前看报不这样,怎么最近一天比一天离得远呢?你离近了看不清么?”
韩耀清了清嗓子,说:“看不太清。”
这时张杨端着一瓷碗煮鸡蛋从厨房出来,张容了然的哦了声,朝他勾手掌,说:“爸爸,我爸好像老花眼了。”
“啊、啊?不能吧?”张杨诧异道,“你爸以前眼神儿成好了!你咋知道他花眼呐?”
“可是他离近已经看不清楚了。”张容耸肩,说:“要不然抽空去验验光,早配眼镜早省心,眯着看多难受啊。”说完咕咚咕咚干掉一大杯牛奶,倒扣上棒球帽,哼着曲儿坐到玄关矮凳上换鞋。
张杨微张着嘴,斜眼琢磨这怎么就花眼了呢,听见张容的话嗯了声作答,再看向熊着个脸的韩耀,憋不住干笑两声。
——这简直是现世报,刚说完人家显老,自个儿就被判定成老花眼,刚嘲笑完人家是四眼子,这回自个儿鼻梁上也要预备着架镜子了。
87第八十六章
韩耀固执地死活不承认自己是老花眼;也不去验光;家里人拿他没办法,由着他干挺。一直挺到他的手臂长度已经不足以伸展至他能看得清报纸小字的位置;彻底无法读书看报;才终于勉强答应了。
本来韩耀打算去二医院眼科;到底正规医院应该比步行街上一家摞一家的眼镜店靠谱。洪辰听说了却不让,道:“去什么二医院;不咋地还费钱;我给你找一地方;说了你别不信;省城的医院眼科,还有什么这个眼镜店那个镜片行;其实全在同一个眼镜批发进的货。”
韩耀真就不信他;说你怎么知道这清楚呢?你听谁说的?
洪辰跟他讲:“哎,小韶不是爱臭得嗖,愿意美么。这两年新流行带什么美瞳,他总去买,隔三差五的趁机跟眼镜行买货的小哥套近乎,不出十天半个月把人家肚子里的话儿掏干净了。据说正规眼镜店买一千七的镜片,那可是正正经经的真货啊,我告诉你,在批发处单买也不过三百五,还呆讲价打折送镜框的不算。”
韩耀将信将疑,洪辰只得领他去了一次才算完。正好在那儿验光检查,选了镜框镜片和眼镜盒,说好眼镜完工先不取,我们付钱在这寄放着,往后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再来拿。
今儿正好赶上是张杨为了庆祝评上副高职称,定在这个周末请全家人出去下馆子庆祝一番。在剧团打拼了二十年,终于坐到这个位置,张杨高兴得不得了,花平时舍不得花的大钱去火车站附近一家新开的美食百汇大快朵颐。在这里吃好了中饭,可以顺路去火车站斜对面的眼镜行,取之前配好的眼镜。
一家三口到火车站斜对面街口处,有一家极不显眼的地下眼镜批发大全,红字大牌子破破烂烂,灯管当啷着随风乱晃,“高档”两个字跟这块地方绝缘。走下楼梯,一阵阴风凉飕飕的不知道打哪儿吹来,楼道两侧摆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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