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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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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车,在夜色中再次走过杨树大垓,将他们送上回省城的火车。
张母嘱咐了很多,耽误了赶车行路的时间,等二黑跑到县城车站时,这趟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张父一路都没说话,神情中的不舍却掩饰不了。庄稼人嘴巴木,张母把该说的都说了,他就不知道说啥好。然而张杨回去省城,再想见老儿子一面又是明年,唠嗑也只能通过写信或者打电话。张父心里不是滋味儿。
站台上,肩头扛着大包的中年农民一遍遍叮嘱:“回家道上加小心,记住没,掰把东西扔了。”
片刻后,火车裹着煤烟缓缓停靠,列车员扒拉着乘客赶快上扶梯。他们在车厢内一路推挤过去找座,张父并没有转身出站,就在车外的月台随着走,看见儿子终于顺利坐下,还笑着上前踮脚敲两下窗户,伸手掌做写信的姿势。
张杨不住点头,和韩耀一起隔着窗挥手,桃酥也从行l李袋钻出来,两爪抵住窗台往外看,直到绿皮火车况且况且的驶出站台,老爹逐渐渺小成一个黑点,被呼啸而过的松树挡在身后。
张杨搂着桃酥,怅然的望着窗外,韩耀从口袋里掏出张母给带的煮鸡蛋,剥开蛋白喂给他。
“明年咱们早点儿回来,跟你们剧团请假。”
张杨含着蛋白叹气:“能请假就好了。”
“咋不能。”韩耀一本正经道:“就说你二姨旧病复发了,你赶回去伺候她过完年。”
张杨瞪着他,想生气,结果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当天中午从省城火车站走出来,城市四处盈满了喜庆热闹,闹元宵就在今晚,爆竹比烟花更按耐不住,噼啪炸响,从清早就充斥沸腾了整座城。正月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四条街银装素裹,街上很多人家挂了大红灯笼应景,墙边雪堆中让烟花插的全是洞,行人来回走路,脚印将爆开的红纸屑碾压在冰层上,柳树枝桠上,拴鞭炮的细绳迎风晃荡。
韩家大宅门上的对联和福字仍贴着,让风吹得掀起一角,哗啦响。邻居家孩子淘气,放炮仗把铁门轴和门槛子炸掉一圈漆,火药印烙在上面像开了大朵花儿。桃酥轻盈跃上墙头,朝下喵了声示意哀家出去玩儿,迫不及待翻进隔壁院子找伙伴去。
大门内是熟悉的院儿,砖房,篱笆藤,一切如旧。俩人都不由自主的嗳了口气,到家了。
张杨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
检查电视柜后面的存折和西屋炕洞里藏钱的大柜。
韩耀放下大包小箱,把土产放进地窖,冬衣棉被摞在炕上。末了到处寻不见张杨,结果往西屋一探头,就见砖头炕席散乱,张杨撅屁股跪趴在炕洞前,脑袋和胳膊都伸进去,炕洞里传出啪嗒啪嗒数钱砖的声音。
“……”狗熊无语。
他默默蹲在边上半晌,最后忍不住了,把灰头土脸的小孩儿扯出来。看他那一身煤灰,又闻见自己身上飘出一股馊味儿,狗熊怂了耸鼻子,道:“不查钱了。咱上澡堂,洗完澡在外头吃饭。”
搬来四条街之后,他们家就没有老式的大浴桶可洗澡了。
夏天那时,韩耀用麻袋在墙角围起个棚子,管子接上水龙头用铁丝悬挂在上面,能当喷头凑合着冲个澡,也挺好。入秋天凉之后,他们通常都到春海澡堂去洗浴。
这是四条街上唯一一家澡堂子。就在大胡同口斜对面,红字白底的破牌匾都掉漆了,“春海”俩字远远瞅过去愣像是“春泡”。
北方澡堂营业都是从早到晚不停歇,晚上啥时候最后一个顾客走了,啥时候歇业;早晨也同理,无须等到天放亮,只要有顾客来敲门,哪怕只有一个人,澡堂子也开业。
这家春海澡堂支撑着整条街,甚至周边街道的百姓洗浴,天天顾客爆满,早上大群人拎着包子馒头,骑自行车来抢位置洗澡,晚来的排着号等水龙头和衣柜,到后半夜才渐渐散客,几乎就是昼夜连轴转的营业。往常韩耀他们来洗澡,连大锅里蒸汽煮的热毛巾都抢不上,洗完澡想在休息厅躺一会儿更别想了,早跟万人坑似的了。
不过今天大晌午,门前不同于往日饭点后的拥堵,十分冷清,两人拎着换洗衣物走到澡堂,拉门上还贴着“初八营业”的纸告示,男宾入口却只有三三两两刚洗完澡,坐着擦头发,女宾门前压根儿就没人。到底是元宵节,婆子小媳妇都在家忙活晚上那顿团圆饭,搓汤圆炸元宵也费工夫,谁还有空闲来洗澡啊。
韩耀在前台领了号牌,坐进门边换鞋。男浴室里竟听不见水声,抽屉全空着,从小门能望见大池水特清亮,一看就是还没人在里头泡过。俩人都乐得能洗了舒服澡,不必跟往常那样,光着膀子摩肩接踵的遛鸟,有时候一不小心大腿就能碰着别人那玩意儿。
大池水汽氤氲,底下瓷砖烫得热乎乎,张杨盖着毛巾,四腿拉胯的摊在水里,头一回享受半个池子都是他的地盘的待遇,舒爽的直眯眼睛。
韩耀拖住小孩儿的脑袋,让他仰在池沿边上给他打泡沫洗头发,想起刚才张杨撅屁股查钱的样儿还憋不住想笑,无奈道:“这点儿钱你就没完没了的惦记,你说炕洞和门锁都好好的,哪能有人来动啊。”
“怎么叫这点儿钱!”张杨往上翻眼睛瞅韩耀,激动的两只手大张开比划,“那老些钱啊!咱俩半个月没在家,万一有人撬锁进来偷走,完后又把炕洞和门锁重新砌上咋办,我要不去查查,兴许过完中秋你都发现不了。”
韩耀嗤道:“哪个贼偷完还有闲心给你砌炕洞,不紧着跑路都怪事儿。”说着,在张杨下巴颏掐了把。
换气扇呜呜响,在澡堂里回荡空旷的声音。
张杨伸手抹掉眼睛上的泡沫,想了想,说:“哥,这么多钱也不好存银行,以后就这么在家放着?”
他抓住韩耀的手腕晃了晃,道:“走私虽然来钱,你也不好一直倒烟。现在啥都有了,做点儿正经生意呗。你看洪辰,他不管咋说,手里有个运输队,你啥也没有,这样不成啊。”
韩耀不语,撩水给小孩儿冲头发,半晌叹道:“哥咋不想干正经生意,你不懂。”
用这些钱当本,在正经渠道上经营循环,钱生钱,这道理韩耀怎么不明白,他心里也早有过考虑。
走私不能干一辈子,现在管得松走得顺,以后未必还能这么顺,这玩意儿是越陷越深,等到走远了再出事,满脚大泥巴,跑都来不及跑。
况且当初走私就是为了日后能集结到大本钱,踏踏实实走正途。现在市场愈发蓬勃,他的门路也逐渐宽了,本钱一抓一大把用不完的用,也该是时候做出一番事业。
原本韩耀已经打算好开公司,做食品加工。百姓手头有钱,一天比一天富裕。民以食为天,食品行业定是第一时间被带动兴盛起来,谁趁现在做大做稳,谁就是赢家。
然而问题是,最近国家经济政策出台频繁,公司整顿一波接一波,国企也没少整治。年前的大锅饭眼看着就要散伙,职工甚至高层都奔着下海捞金,皮包公司又跟天女散花似的到处都有,市场上风气已经乱了。如今国家大张旗鼓整顿起来,也不乏被误伤的正规公司。
韩耀觉得,现在开公司不是个好时机。而搞批发之类平常人看着特赚钱的生意,在韩耀手里已经是小打小闹,他无需再为这点儿零头奔波。
“要不哥愁得慌,干啥都不靠谱,这些钱不能平白糟践了,你说是不?”
韩耀把这些事儿跟张杨解释清楚,手臂搭靠在大池边缘,叹道,“哥整天瞅着炕洞里那些钱,心里能妥帖么,那样儿你哥得没心没肺成啥德行啊。”
张杨撇嘴,没说话。
他对于时政和新闻的了解一直很少,都是剧团的人讨论,或者跟韩耀聊天说起来,他才多少能知道些。韩耀解释了这么多,他觉得听懂了,又没听懂,也不敢张口瞎说。不过就洗澡这么半拉小时的工夫,他心底却一刻不停的犯着寻思。
张杨想,不一定非要开公司才是大事业,个体私营的生意也不一定就赚的少。
应该那这些钱干啥好呢……
韩耀看小孩儿蹙着眉头琢磨的样儿,笑道:“甭操心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洗完澡哥领你吃锅子去,暖和。早上吃元宵了,晚上咱就不吃了,行不?”
“嗯。”张杨应声,眼睛直勾勾看着排气扇,心不在焉的用澡巾搓头发。
韩耀:“……”
韩耀刚才说完这些,心头还缓解了不少,然而现在他又有些后悔跟张杨说开公司的事情了。告诉他干啥啊。这小孩儿是死心眼,愿意操闲心,上回非要跟着去汕头的时候,韩耀就品出来了,心里要认准一件事,那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且他也没指望张杨能给他支招,现在倒好了,又给这小崽子整魔障了。
然而结果出乎了韩耀的意料,张杨竟还真给他支了个招,就是当天给想出来的路子,一顿饭不到的工夫,妥妥的。
从那时起,张杨同志成功在韩狗熊心里奠定了“参谋长”的地位,一百年不动摇。
41靠谱主意是成功的一半
说实话,当时“参谋长”张杨同志对于这些并不懂,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只是有时候凭着最简单的思路瞎合计,还真就能戳到点子上。
张杨给出的这主意跟食品加工屁大点儿关系没有,却变相得另辟蹊径,让韩耀醍醐灌顶,顿时打开了局限的思路,也把韩耀此后的生意引上了另一条路。
——并且很久之后,在多个食品产业链的大萧条期相继到来时,大狗熊还无比庆幸,当初亏得没做食品行业。一处出事整个行业受影响,大品牌有口碑都未必幸免,他万一跟这些玩意儿摸上边,还不定得整成啥熊样儿。
其实,张杨想出这么个想法,也属于是寸劲儿,碰巧这天韩耀就领他去吃了锅子,他瞎撒么了一顿,竟有了以外收获。
这天晌午后,两人享受过“包场”洗澡之后,在休息厅歇了好一阵的清净。春海澡堂的男浴室有小休息厅,里面并排摆了十张床和十张小躺椅,上边儿铺的单子都很干净。这还是第一次待遇这么好,没有老爷们儿吵嚷吹牛,没有卖花生茶水的来回吆喝,修脚拍背拔火罐的人今天也没来上班,只有电风扇吹得呜呜响,小风儿凉快,双卡录音机放着《军港之夜》,歌声清郁。
这么清静的环境,加之洗去了尘土和劳顿,浑身爽利舒坦,张杨心里合计着做生意的事情,渐渐地睡着了,后来韩耀也睡得死沉,低沉地打呼噜。
俩人盖着蒸热的浴巾一直躺到傍晚,到澡堂子对面喝了碗鸡汤豆腐串,回家放下埋汰衣服和澡巾香皂,给桃酥拌食,再出门吃晚饭。
省城新开了一家重庆火锅,路不远,出四条街走过大桥就是。
这家重庆火锅的老板是个安徽人,听口音就能听出来,所以火锅味道到底正不正宗,重不重庆,东北人就不晓得了。不过倒也不多加猜忌,因为那底料味儿闻着真是非常香,带着浓郁的辣,冬天吃上顿火锅出一身汗,那得多舒服。
韩耀一直想着领张杨去吃一顿,今晚可算逮着机会,也不骑摩托,俩人就慢悠悠的散步。
张杨也觉得这一天应该出来走走,动动筋骨。
元宵节“走百步,祛百病”的习俗,是不是真事儿谁也说不好,但老理儿这么流传下来,所以这天晚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阖家出来行走,图个身体健康的吉祥兆头。
元宵节的夜灯火璀璨,半黑天时,家家户户放了烟花,会在门前摆出一排蜡烛或油灯,用纸板挡风,有些则藏在雪坑中,引入大道,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汇聚,蜡油滴在石砖路边一滩连着一滩,大桥下的河水里也灯光点点,河灯顺流飘向远方。
很多人蹲在十字路口烧纸,这里是送灯的尽头,灯火不能一直送到先人坟前,那就在路口祭拜表示心意。
旧时的习俗扎根在人们心里,纵然现在百姓的生活时刻发生着变迁,这些事却没变,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这个年代的人们而言,这些习俗也许就是这个节日存在的意义。
张杨老姨一家年年正月十五回祈盘屯送灯,韩耀听张母说起过,但是今年他们回省城早,没能赶上往南山祖坟的送灯。
韩耀在卖香烛元宝的板车前停下,问张杨:“咱们也在十字路口烧两捆吧,嗯?你两年没在家了。”
“灯也没点咋烧纸,祖先收不到。”张杨无奈瞅他,不过他想了想,遂即又道:“还是……烧吧,烧两捆也行。”
于是买了香烛和金纸叠的元宝,两捆黄纸,张杨让卖香烛的小伙儿用毛笔在钱上写下名字,俩人找了个没有黑火印的马路牙子,蹲着点燃。张杨一边烧一边念叨,韩耀在边上看着,夜风卷起火星和灰烬,从始至终全飘向一个方向。
烧完后张杨磕了头,一旁有人小声道:“这家真孝顺。”
韩耀没去拂小孩儿膝盖上的尘土,张杨也没说话,绕开一堆堆纸灰,按屯子里的规矩,直到下了桥,走出很远才开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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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边走边聊,看看去年街上新建的居民楼,修路之后移来的榆树,听韩耀讲讲伪满时期的老建筑。这个城市在分秒中日新月异的变化着,张杨甚少有空出来溜达,每天看见的不过就是四条街一带,剧团周边,今天走过大桥放眼一望才发现,早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
两年时间,省城已经不是张杨记忆中那片灰蒙蒙的天。新马路,新居民区,新公交车,大大小小的新店铺,甚至一栋十二层高的宾馆崛地而起,在省城横空出世,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它。张杨站在唯一没变的,粗壮的老柳树下仰望这栋楼,恍然生出擎天之感。
一路看下来像是到了另一个城,经过数不清的新门面店铺,张杨感叹着,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那家重庆火锅店门前。
四个带穗儿的大红灯笼高挂,服务员站在门口给拉开玻璃木门,将他们迎进去,热情地引座:“两位晚上好,欢迎光临咱们重庆火锅,坐这儿可以么?这位置避风能暖和些——小惠来上茶!”
进门就是扑鼻的辣油香味儿,屋里暖融融,张杨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四处看。过节出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偌大一家餐馆,上座不过一半,搭眼一看都是条件好的家庭,全家老少一起下馆子过元宵,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小朋友们攥着糖葫芦来回跑。
韩耀指了角落的一桌,服务员忙先跑过去帮着拉开椅子。
点了菜没一会儿功夫就上齐了,菜盘摆的好看,菜码也大,羊肉卷上尖儿一大盘,实惠。连着端上来的锅子都烧热了,中央铜筒里的碳通红,汤底咕嘟嘟直开花。
狗熊惬意的架起腿,把羊肉卷和蔬菜倒进去涮开,烫两杯酒,捞出两片烫熟的夹给张杨,“先吃两口,尝尝。”
张杨没动筷子,他还在打量这家店的陈设和装修,觉得这地方真挺不错。
饭店牌子上没标“国营”的字样,是个人开的,瞅着却比国营好,上回在回宝珍虽然也挺好挺舒服,但门脸和店员远不如这里。这里的服务员都不围带油渍的围裙,深绿色外套和长裤很精神,服务员跑过来帮着拉开座椅还是头一次。装潢更不用提,这家重庆火锅明显更……那个词咋说的,高档。
这窗户,这门框,这桌子,啧啧……诶这大柜好看!
韩耀啜了口酒,看张杨在摸墙边立的暗红木酒柜,笑道:“我寻思着你就得看上这大柜,你说你怎么就稀罕这些玩意儿。”
张杨用指节叩了叩,还凑上去闻,煞有其事的低声跟韩耀确认:“这酒柜得几百吧。”
韩耀道:“不一定,看用的是什么料子。”
张杨扣上头那层油,跟自家家具作对比。家里那些“四条腿”都是韩耀弄了图纸找木匠打出来再烫花刷油,电话柜是从国营家具店买的。也没少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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